基本福利的空間再分配-試論實踐性空間正義及其規(guī)劃應對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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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摘要】當前“差異加劇”的城市化語境下,空間正義日益成為城市規(guī)劃領域中的重要概念,但理論世界與規(guī)劃實踐對這一概念的詮釋存在分歧。本文認為,分歧的本質在于現有空間正義理論研究中的“集體潛意識”對現實世界中空間正義復雜性的判斷較為片面,亟須探求實踐性空間正義理論,以更好地引導面向空間正義的規(guī)劃實踐。在回顧正義及空間正義理論哲學演進的基礎上,本文歸納了空間正義理論的三個共性要素,即情境、福利層次和系統(tǒng),并從中剝離出“基本福利”概念作為實踐性空間正義的核心。本文提出實現空間正義的規(guī)劃應當是基本福利的空間再分配,包括對基本福利的確認、再分配和對機制的修復。11“空間正義”作為規(guī)劃議題當前,如何實現社會正義成為全球城呈現出強烈的道義色彩。在小農理性自發(fā)選擇下,整體經濟在道義約束下按態(tài)。隨著現代化進程的演進,人類總產出急速擴展,財富分配日益分化并衍生出一系列社會問題。20世紀中葉,以庫茲涅茨為代表的經濟學家認為這種財富分配不平等只是工業(yè)化初期的暫時性現象,這種現象將在隨后的階段里大幅減少,最終達到相對平衡的分配狀態(tài)【即倒“U”型曲線】。這一理論較好地解釋了美國20世紀上半葉社會收入差距縮小的現象,但之后的實際發(fā)展偏移了庫茲涅茨的預測。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推進,貧富分化現象日益嚴重,城市中間群體逐漸消失。托馬斯·皮凱蒂的新近研究從理論上論證了不平等的加劇是一個自發(fā)的過程。既有制度框架下,除非極端情況,城市不會主動進行資源的重新分配。換言之,在缺乏必要干預的前提下,城市發(fā)展中的平等分配和均衡發(fā)展不會自動出現。因此,在全球性城市發(fā)展差異加劇語境下,“正義”成為重要議題。由于有關正義和非正義的問題很多情況下通過空間呈現出來,“空間正義”(spatialjustice)的概念應運而生。我們可以識別出兩類關于空間正義的觀念,一類被建構出來的“空間正義”理論,起源于1970年代以列斐伏爾和大衛(wèi)·哈維為代表的相關研究;另一類則是作為明,但是從現代規(guī)劃誕生之時起就存在的歷史性概念,來源于現實世界【現實世界是規(guī)劃產生的根源和變革的目的。現實中城市問題源自理想的城市景觀與現實城市生活的反差。實際上回望歷史,城市規(guī)劃學科的】語境下規(guī)劃實踐的持續(xù)積累與影響。起源于不同背景的兩種空間正義觀念之間的分歧,導致空間正義理論與實踐兩者之間存在斷裂與隔閡。本文試圖初探兩種正義分歧的原因,找尋能與規(guī)劃實踐相吻合的理論,即現實世界中的實踐性“空間正義”的理找尋能與規(guī)劃實踐相吻合的理論,即現實世界中的實踐性“空間正義”的理論原型與基本原則,這對于作為實踐性學科的城市規(guī)劃意義重大。2從理論批判到現實情境:關于空間正義的理論困惑2.1理論世界中空間非正義“遍在”的成因既有空間正義研究往往將空間正義作為規(guī)劃的理想標準,對城市和規(guī)劃的空間非正義現象進行識別和批判,包括整體空間的非正義、居住空間的非正義和城市更新、公共服務設施分布和城鎮(zhèn)化過程中的非正義等。上述研究的共同出發(fā)點,是對快速城市化進程以來差異加劇的城市化發(fā)展模式及其后果的批判。1980年代—1990年代中國令世界矚目的經濟增長績效主要歸功于落后的起始發(fā)展水平和出口導向型工業(yè)化模式的新機會。彼時的現代化及城市化模式均以迅速提高低收入水平格關注效率而非公平或正義。隨著整體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升,效率優(yōu)先發(fā)展模式的弊端逐步暴露出來,形成了以空間不均衡發(fā)展為特征的“差異加劇城市”,成為城市規(guī)劃領域關注和批判的焦點。從最早對“重城輕鄉(xiāng)”的批判到對“增異加劇城市”弊端的抨擊。維護公共利益是城市規(guī)劃的核心職能之一,因而“維護弱者利益,為弱者代言”成為規(guī)劃話語中天然的政治正確。這種邏輯往往導致一種慣性推論,即只要規(guī)劃內容對空間弱勢要素比如鄉(xiāng)村、城中村原住民等有損害,就一定存在空間的非正義,且這種非正義來源于資本和政府的權力合謀,因此城鄉(xiāng)規(guī)劃需要扮演一個制衡的角色,始終站在弱勢群體一側或權力的對立面。在此基礎上,間結果和非正義的規(guī)劃過程。且形成了一套幾乎可以與當下大多數城市開發(fā)和建設情形對應的批判框架(圖1):資本和政府以獲得空間或資源價值為目的,以非正義的規(guī)劃為媒介,剝奪了弱勢人群的空間或資源,使得弱勢人群處于更不利的境地(從初始的城市狀態(tài)I轉變?yōu)槌鞘袪顟B(tài)II)。這在一圖圖1非正義空間規(guī)劃的普遍性判斷框架2.2對照真實世界:對“遍在非正義”批判的三個質疑面對理論世界中遍在的空間非正義,直覺的疑問是難道規(guī)劃界真的存在如此顯著的“非正義”而不自知?王紅揚對增長主義本質的剖析,暗示了規(guī)劃領域內某種政治正確的先驗判斷可能影響對城市問題實質的判斷,從而導致一個預設視角的分析結果產生。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對空間非正義的理論批判中。以對城市更新中居住正義(livingjustice)批判為例,其主要邏輯演繹過程為:先驗判斷是城市更新的本質即為對原住民利益的剝奪;推理過程是原住民多屬于并不富裕的工薪階層乃至“新城市貧民”(newpoverty);遷移方式為“非自愿性”移民。在這一過程中,原住民中的貧困人群被安置到郊區(qū)或更遠的地方,在通勤成本大量增加的同時,所得到的發(fā)展機會卻急劇減少,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遷出人口的貧困與隔離。事實果真如此嗎?若以現實世界的視角檢驗這一分析過程,在對“非正義”的現有批判的三方面內容中,都存在疑點(圖2)。圖圖2非正義空間分析框架的矛盾性:以非正義的舊城更新為例第一,非正義初始立場批判中的疑點。若將整個更新過程的主體按照本地居民和外來居民或者低收入居民和高收入居民劃分,這種分法很容易成為一種正義和非正義的價值判斷基礎,得出原住民處于“正義”境地而外來的“紳即非正義的結論。但考慮中國城鎮(zhèn)化的實際情況,以及“紳士”人群在整個以原農村人口為主體的新增城鎮(zhèn)化人群中的比重,這種劃分并不具普遍性。第二,非正義空間結果批判中的疑點。這一邏輯下,正義的城市更新只能采取兩種行動。一是停止更新。這樣做的結果是低收入的原住民只能繼續(xù)居住在原址,但改善的難度極大,同時新市民很難獲得進入城市空間居住的機會。這是我們想要的正義嗎?二是為原住民提供較高的補償。這樣操作的結果是原住謂新市民,也就是紳士化的主體,由于支付了高房價反而成為被剝奪者。此外,原住民的搬離會不會一定導致其受損?答案也是否定的,因為區(qū)位并非是導致生活質量下降的決定性因素。事實上,外圍地區(qū)只是相對就業(yè)機會少或而恰恰是我們規(guī)劃實踐中的其他地方出了問題,導致了非市中心就業(yè)與設施的不均等。而無論是原住民還是新市民,在這樣的地點居住都是一種空間非正義。第三,非正義空間規(guī)劃批判中的疑點。在城市更新成果的利益分配中,假設政府和市場是單一剩余價值的攫取者,規(guī)劃則成為其工具。這種矛盾不僅與中國政府的角色和職責相悖,也與規(guī)劃師在規(guī)劃實踐和技術要求中所規(guī)定的內容相悖。暫時擱置具體情境下的考量,筆者更傾向于“改變式”的行動。穩(wěn)定不變當然可以是一種美好,但空間更新、居民遷移等變化也是伴隨文明進步的一種普遍現象,至少并不一定是邪惡的。由于中國的土地空賴空間更新才有可能實現主動的再分配或釋放新的城市紅利。城鎮(zhèn)化過程本身就意味著資源再分配,中國的城鎮(zhèn)化包含了一個巨大體量的居住空間轉移過程,因此有幾億人的人口遷移和空間轉換是一個必然的結果。而政府將這種空間變遷所獲得的財富作為公共財政,進一步改善了居民的整體生活品質,也最終反映到城市中。2.3理論與現實的分歧緣由:規(guī)劃的“集體潛意識”上述分析表明,盡管理論自洽,但當這種判斷被應用到現實世界中,矛盾隨之產生——相較于理論世界中的固定角色,現實世界更復雜,角色更加多元,受損者和獲益者的角色也不再二元固定,甚至受損和獲益本身都很難界定。筆者并不試圖否定空間正義的批判本身,而是指出在真實世界中判別空間正義問題的復雜性,并審慎指出某種先驗理論立場和分析邏輯的擴大化導致的對空間正義問題的不真實判斷。而更深層次的原因則緣于規(guī)劃界的“集體無意識”。正如費恩斯坦所言:“我們幾乎是從本能的角度理解非正義這一概念的”。這種根植于規(guī)劃師職業(yè)的本能堅守,可以追溯到彼得·霍爾所說的現代規(guī)劃的“無政府主義根源”或者是約翰·弗里德曼所言的“烏托邦”傳統(tǒng),其表現是將維護個人自由以及普通公眾的利益和正義奉為圭臬,對利益剝奪保持高度警惕,從而將政府、資本、市場及其對公眾的改變“標簽化”理解為某種負面力量的入侵,同時也將資本、市場、利益、紳士化等中性詞語負面化解讀。盡管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或避免某些空間非正義問題,但這種“一刀切”的價值判斷也同樣有值得警醒的負面效應。一方面,對“遍在非正義”的批判并不能直接作為實踐的指導,更重要的是,這使得我們失去了在現實世界中結合具體問題作出具體判斷的意識。這種“本能”的正義,是學術視野中“遍在非正義”現象的直接來源,也導致了規(guī)劃職業(yè)本身的分裂——一方面站在學術角度批判非正義,另一方面卻又在實踐中不斷重復、推動和加劇這種非正義。2.4追尋現實世界的空間正義:一致性標準現實世界語境中,規(guī)劃永遠面臨資源短缺和空間不平衡的問題,同時也時刻面對分配和再分配的問題。缺乏能夠將“空間正義”從理論世界遷移到現實世界的價值標準,或缺乏一套有關空間正義理論的實踐性工具,使得空間正義難以真正落實于實踐之中。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法是在“批判”的基礎上,建立一個關于“實踐性空間正義”的規(guī)劃準則,既包括對空間正義本質的認識(即識別與判斷),也包含針對實踐的可操作方法(即消除不正義的方式)?,F實世界空間正義問題的復雜,致使很難有一套明確的規(guī)劃工具來真正實現空間正義,但可能存在一個方向性的框架,作為實現空間正義的基本方向。而能否成功建立起這個框架,首先依賴于對正義本身的正確解讀與詳細考察。3哲學途徑:正義和空間正義的觀念演進對空間正義的思考起點應追溯到元概念即“正義”(justice)【正義通常分為兩部分,包括報應的正義和分配的正義。前者關乎懲罰;而后者涉及物品和資源的分配,且與規(guī)劃直接相關】本身。盡管從最純粹的角度出發(fā)——如亞里士多德和康德所言,正義是一種美德【亞里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中描述了一個理想的公民共同體,人們互相尊重、服從規(guī)則,人丁興旺,不為犯罪和貧窮問題所困擾,個人幸福的獲得無須以犧牲他人的利益為代價。康德則認為人具備理性的能力和自由的能力,認為公正來源于理想化道德而非幸福和利益之上的社】,但“實踐性”正義建立在現實世界而非理想世界,因此通過何種方式能夠在不依賴“人的美德”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正義的社會制度值得探討。將規(guī)劃理論與哲學理論并置,成為近年來規(guī)劃理論的新認識。借助哲學途徑,有助于重新理解空間正義觀點。3.1傳統(tǒng)正義觀與樸素空間正義:分配均等的“格網”傳統(tǒng)正義觀包含基于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和基于直覺兩種模式。休謨、邊沁和密爾等從功利主義視角出發(fā),將正義解釋為集體或最大多數人的幸福最大化的結果。盡管這一觀念后來遭到批判,其卻是對正義“可度量”的嘗試。除了功利主義,另一類觀點則認為正義觀念來源于直覺。如康德認為人具備理性的能力和自由的能力,公正來源于理想化的道德。由于功利主義的主導地位,傳統(tǒng)正義觀著眼于如何實現分配結果的均等。從現代規(guī)劃誕生起,規(guī)劃師就自覺堅守了一種樸素的空間正義觀?;羧A德等早期規(guī)劃先驅的思想中,貫穿著大眾精神、恪守社會公平、維護公共福祉等內容,以及社會改革(革命)、社會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等理想。而憑借技術與理性帶來的精英角色與地位,成為規(guī)劃師恪守和維護城市空間正義的保障。受傳統(tǒng)正義觀的影響,在早期城市規(guī)劃的話語體系中,空間正義被轉譯為一種“秩序”引導下的均一單元構成的空間圖式,意圖通過均衡的空間安排來實現公平。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美國《1785年土地條例》(LandOrdinanceof1785)中構建的從國家到社區(qū)尺度、用模數控制用地劃分的“格網”系統(tǒng)(圖3a)。根據該條例,每個城鎮(zhèn)劃定邊長6英里(約合9.66km)、總面積36平方英里(約合93.24k㎡)的方形用地,并將其進一步細分為36個面積為1平方英里(約合2.59k㎡)的地段(section)且依次編號。每個城鎮(zhèn)的最中心地段為政府或公共目的保留(圖3b)。此后曼哈頓式網格街區(qū)(theManhattangrid)和郊區(qū)化時期典型的鄰里住區(qū)等均延續(xù)了這種格網模式。正如柯布西耶在《明日之城市》中寫道:“細節(jié)就是整個城市。城市的細節(jié),是一千次重復的單棟住宅,因而才是整個城市……一旦有統(tǒng)一的秩序對各種基本單元加以支配,混亂將得以避免”。這種覆蓋一切的總體規(guī)劃,要對規(guī)劃提出的每一設想進行有效的實施和監(jiān)督是極其困難的,因此,通過復制秩序引導下的單一細節(jié),不可避免地忽略了人自身的多樣性需求和自由選擇的權利。正如被稱為“現代主義建筑死亡”標志的普魯伊特·伊戈項目【由日本建筑師山崎實(Yamasaki)設計,為2800戶低收入群體提供了廉價住房社區(qū),系美國政府“住房運動”的代表作品。山崎實將現代主義發(fā)揮到極致,通過技術手段在緊湊的空間進行了人性化的設計,為不同人群設計了多樣性的公共空間和人性化的開敞空間,也獲得了國際現代建筑協(xié)會設計獎。但該項目在其實際使用中完全背離了設計者的初衷,逐漸淪為混亂和犯罪的溫床,已于1972年7月被拆除。建筑評論家查爾斯·詹克斯在其著作《后現代建筑語言》開篇寫道:“現代建筑于1972年7月15日下午3點點32分在美國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死去”】所暗示的,單一技術上提供的可行解決方案,因為忽視了實際使用中個體多元需求的差異而沒能實現空間正義,甚至產生了負面效果。這種實踐空間正義失敗的根源并非在規(guī)劃技術層面,而是因為其脫離了人的真實需求來談人性,因此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取得成功。圖圖3《1785年土地條例》中的格網體系與城鎮(zhèn)分區(qū)方式3.2現代正義理論:“基本品”概念的浮現傳統(tǒng)的正義觀采用了結果導向的直接分配思路,只適用于某些簡單物品分配的情景(如土地劃分),而忽略了現實世界中因個體差異和多樣性導致的復雜性?,F代正義理論正是從現實世界的復雜性出發(fā),形成了以約翰·羅爾斯和阿瑪蒂亞·森為代表的兩種正義實現模式,分別論的主要使命,旨在建立一套自上而下的保障正義的先驗社會制度。補救模式則基于現實的比較(realization-focusedcomparison),著眼于自下而的”兩個不同層次的正義。他使用了“基本品”(primarygoods)的概念,其中包括權力、自由與機會、收入、財富與自尊的社會基礎等,進而提出了正二是“差別原則”,即對于機會、財富和收益的差別,也應適當安排,使全體受益。通過各種制度性安排來改重要物品基礎上,認為現實世界中分配正義體現為一種多元主義的復雜平等(complexequality),不同的物品可遵循自由交換、應得和需要三種不同的分配原則。以森為代表的學者則采取了另一種理論路徑。他認為羅爾斯“以制度為中心”的正義理論無助于消除現實的不正義,因此森并不強調建立一個徹底完美的正義世界,而是盡其所能地消除顯而易見的不公不義,尋求一套能作為實踐理性基礎的正義理論。在此基礎上,森將自由的內涵從羅爾斯的政治意義的自由(liberty)擴展到更廣泛的自由(freedom),并在可行能力指人們有能力做的事情,更強調做某件事的機會而非某種實質性的表現(狀態(tài)),并且在實踐途徑上更關注建設性的正義實踐路徑,即關注提升人的可行能力方法(capabilityapproach)。3.3現代空間正義:“位置/分布”和“過程/機制”傳統(tǒng)正義觀本質是“去空間化”(despatializing)的,正義與空間并不直接相關。受羅爾斯和森等的現代正義理論影響,加上1970年以來將正義的空間“前景化”(foregrounding)的“空間轉向”(spatialturn),使得對空間正義的認識開始走向另一維度。空間不再是正義的背景,而逐漸成為正義的一部分或者正義本身。大衛(wèi)·哈維1973年在《社會正義與城市》(SocialJusticeandCity)一書中提出了“領土正義”(territorialjustice),首次提倡使用空間或地理方法來研究社會正義【西方現代的“社會正義”價值觀主要來源于三個主要流派,即以羅爾斯為代表的主流(新自由主義)、右派(社群主義/后現代主義)和左派(新馬克思主義)】。此后關于空間正義理論的爭論基本從“位置/分布”與“過程/機制”兩個角度展開。“位置/分布”的觀點認為,空間的正義和非正義可以被看作無數與位置相關的決定產生的結果,而分布的不平等則是非正義的來源。哈維基于羅爾斯的視角進一步延伸,指出在社會正義的原則中,求包括對食物、住房、醫(yī)療、教育、交通、設施、政治等“基本品”的需求;對公共利益的貢獻,包括地理外部性和對區(qū)域的效應】。因此當社會正義的原則被應用到空間場景中,空間組織和區(qū)域投資應當滿足人的需要;應當利用更優(yōu)的空間組織和分布為其他區(qū)域帶來增益,產生溢出效應、乘數效應;如果是為了解決某種阻礙整個系統(tǒng)進步的環(huán)境問題,可以容忍空間投資形式出現偏離。基于上述原則,哈維提出了“空間社會正義”(territorialsocialjustice)概念,涵蓋收入分配和機制兩方面。首先,他認為收入分配應該滿足每個地區(qū)中的人的需求,最大化跨地區(qū)的乘數效應,且能夠利用剩余資源解決社會環(huán)境中的特殊困難;而在機制層面,他提出制度體系、組織結構、政治和經濟應盡可能向“最不利”的地區(qū)傾斜。哈維的空間正義觀兼顧了羅爾斯的兩個原則,注對“能力和自由”的保障,進而關注對空間非正義現象及其產生機制的改善。揚指出社會正義并不需要消融差異,而是需要消除對自由的壓迫。洛杉磯學派提出“空間—社會辯證法”(socio-spatialdialectic),認為空間上的不公正緣于社會行為,城市和空間被視為不平等的產物和再生產者。城市日??臻g生產導致非正義的城市地理出現,而資本主義工業(yè)城市自身則不間斷地制造并維持這種非正義,但也同樣可以通過社會干預來解決這種非正義。學派代表人物之一費因斯坦具體實踐了森的路徑,從紐約、倫敦和阿姆斯特丹的都市實踐中歸納出正義城市范式(justcityapproach),包含“平等”“多樣性”與“民主”三個核心要素以及一些實踐性原則(表1),包括優(yōu)先關注公共利益,改善規(guī)劃的某些弊端和廣泛的公眾參與等。但費因斯坦也坦承這些原則只是一個粗略的方向,并沒有形成完善的理論工具來面臨突發(fā)的內部沖突與挑戰(zhàn)。表1費因斯坦“正義城市”規(guī)劃原則4實踐性空間正義的初步建構:理論原型和規(guī)劃啟示4.1實踐性空間正義的理論原型上述理論分析展示了迄今為止學界對于空間正義的全面探索。從上述理論中可以抽象出現實世界空間語境下實踐性空念】。4.1.1情境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曾對正義的概念(conceptofjustice)與正義的理念(conceptionsofjustice)作了區(qū)分。前者立足于正義的理想,是針對正義的應然價值判斷;后者立足于正義的實踐,是社會全體形成的對正義的公共意識(publicsenseofjustice),既包含社會對正義“美德”的追求,也包含基于彼時社會情境對“最大化幸?!钡墓嬎恪?臻g正義亦然。由于所有的社會正義現象都內嵌和物化于一定的時空關系中,因而每種實義內涵的具體討論都需要首先明確其所處的情境。例如: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基礎設施建設相對落后、資源相對短缺,導致“差異加劇”發(fā)展模式是當時的必經路徑,彼時的發(fā)展模式可以認為是正義的;但隨著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tài),原有的發(fā)展模式就轉變?yōu)樨酱纳频姆钦x??臻g正義并不是一套固化的結果,而是一個動態(tài)的、與社會情境緊密關聯的準則。4實踐性空間正義的初步建構:理論原型和規(guī)劃啟示4.1實踐性空間正義的理論原型上述理論分析展示了迄今為止學界對于空間正義的全面探索。從上述理論中可以抽象出現實世界空間語境下實踐性空的范圍內。對空間正義而言更是如此,空間資源相對其他資源更為有限,尤其對于城鎮(zhèn)化水平較高地區(qū),城市空間已經從增量資源轉為存量資源。前述關注,前者直接繼承了“基本品”的觀點并將滿足基本需求作為衡量空間正義實踐的重要標準,后者則在具體實踐原則上體現了對空間正義基本品的關。除了稀缺性,公共品本身的性質也決定有必要將基本福利區(qū)分出來。奧爾森在《集體行動的邏輯》(TheLogicofCollectiveAction)中提出公共品普遍面臨“搭便車”困境(free-riderproblem),即公共品作為一種集體性激勵(collectiveincentive),無論哪個社會成員對其產生作出過貢獻,所有人都能享受這一物品帶來的好處。這一特性就決定了當一群理性的人聚在一起想為獲取某一公共物品而奮斗時,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想讓別人去努力以實現目標,而自己則坐享其成,形成“三個和尚沒水喝”的局面。因此采取選擇性激勵機制(selectiveincentive),提高個人為獲得權力和榮譽而為組織多作貢獻的可能性與積極性。層次化的福利安排能夠有效激勵個人且能保障基本公平。更重要的是,如果將部分人獲得高級福利時的付費通過恰當方式回收成為公共財政的一部分,就可以有效提升基本福利,如通過“租稅歸公”的方式獲取土地的自然增值(landvaluecapture)并將其轉化容也受制于一定的時空情境,其既從屬于整個社會文化、價值觀和美德的認定,也受制于現有發(fā)展條件下社會所能供給的水平。熊秉元借用科斯“社會成本”(socialcost)的概念,認為實踐性的正義應當是綜合性的社會成本與社會效益的最優(yōu)組合。回到前文對于理論世界中“遍在非正義”居住現象的討論,可以得到一種解釋:在理論批判中,我們總是以高級福利的標準(即更嚴格的標準)來要求正義,卻常把超出基本福利而未達高級福利的現象理解為“不正義”(圖4)。比如前文所述的舊城更新及其紳士化問題,理論認為“原住民”也需要實現居住在市中心的權利,現實情境下的社會正義曲線則可:保障“原住民”或是“新市民”應當享有同樣水平的基本居住條件和配套設施,這兩者可以被納入“基本福利”范疇,任何人一旦低于這一標準均會得到規(guī)劃的強制性安排;而“原住民”一定要居住在原址或者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改變,則是一個相對高級福利的標準,因為現有的技術條件無法讓所有人都實現這一目標,而這種超出基本福利之外的內容并非“不正義”。4.1.3系統(tǒng)空間正義本身是一個“集體性”概念,但一般現實情境中的具體空間正義問題只涉及有限人群,相對于城市或者整個系統(tǒng)而言依然只是“局部”。因此,正間正義實現過程中必須同時考慮局部與整體空間正義的關系。尤其在當前整體空間規(guī)劃和治理中,對于空間正義的修正總是按照“政策補丁”的局部方式進行。如果缺乏系統(tǒng)性的評估,那么原本旨在消除非正義的政策補丁可能又會引起新的非正義,從而背離了實踐性空間正義的初衷。4.2對城鄉(xiāng)規(guī)劃啟示:基本福利的空間修復理想狀況下對現實空間正義的精確考量必須依賴無窮的計量和比較,但借實踐空間正義過程中,城鄉(xiāng)規(guī)劃首要解決的問題應該是對基本福利的空間修復,在此基礎上才能不斷尋求對更高級層次福利的再分配?;趯ι鲜鰧嵺`性空間正義概念的進一步推演,城鄉(xiāng)規(guī)劃的主要任務包括對情境的定義、對基本福利的界定、基本福利的再分配和空間正義的機制修復。其中情境是一定發(fā)展時期內的定量【相對于空間規(guī)劃的周期,問題情境的變化周期更長,因此在具體某一規(guī)劃實踐中可以認為“情境”是一個定量】,因此后三者成為城鄉(xiāng)規(guī)劃實踐空間正義的主要內容。4.2.1基本福利的界定對基本福利的界定是空間正義走向實踐的關鍵環(huán)節(jié),而如何找到適合這一環(huán)節(jié)的行動者與行動機制是實踐性方案的難點。筆者認為,城鄉(xiāng)規(guī)劃可能恰好是既有條件下界定基本福利的潛在理想工具。一方面,按照現有的規(guī)劃法律法規(guī),城鄉(xiāng)規(guī)劃的制定已經是一個完善的凝聚共識的過程,既體現了政府、專業(yè)人員的意見,也包含了社會公眾和個體的訴求。另一方面,現有的城鄉(xiāng)規(guī)劃實踐已經在形式上包含了對基本福利界定的類似內容,如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或總體規(guī)劃發(fā)展目標體系中對于民生相關目標的設定等。但對照基本福利的內涵與要求,城鄉(xiāng)規(guī)劃在現有內容和機制上還存在較大改進空間。規(guī)劃中對于基本福利的界定內容仍然停留在自上而下的“指標賦予”或簡單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分配,與空間的相關性不高。真正可操作的基本福利界定,需要在現有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并與空間相關聯。同樣,這種基本福利的界志武認為,與傳統(tǒng)時期靠純粹積累形成的財富不同,當前的財富包含了資本化的、對未來收入預期的貼現結果,財富構成的變化使得正義水平的最佳衡量指性,不斷尋求更優(yōu)的界定方式,并以公共利益作為其核心以凝聚各方共識。4.2.2基本福利的空間再分配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城市空間再開發(fā)運動本質是一段爭奪空間,以空間為載體對資源與利益再分配的政治博弈的歷史,因此需要通過規(guī)劃干預實現空間資源與設施的再分配,來修復非正義的空間結果。需要注意的是,增量規(guī)劃時期的再分配可以借助新增空間實現,但在存量規(guī)劃階段,由于增量空間的缺乏,帕累托改進的續(xù)存空間將縮減,從而導致獲益者和受損者的關系更加緊張復雜,并導致潛在沖突出現。全球以“空間占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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