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受害者公孫弘記室書》補校

《賜受害者公孫弘記室書》補校

《董仲舒志公孫漢記室書》最早收錄在南宋韓元吉主編的《古文苑》第九卷中。董仲舒的主要著作,王永祥先生據(jù)《漢書》和《后漢書》統(tǒng)計了八項董仲舒作品在《漢書·藝文志》中著錄有“《公羊董仲舒治獄》十六篇”陳振孫說《隋書·經(jīng)籍志》著錄《董仲舒集》二卷,說錯了。但他認為《古文苑》中所錄《董仲舒集敘》是根據(jù)《漢書·董仲舒?zhèn)鳌范鴣?推斷不誤。筆者還以為,《古文苑》中所錄的《郊祀對》《山川頌》和《雨雹對》沒有被錄入僅一卷的《董仲舒集》里,很可能是這三篇已分別被《春秋繁露》和《西京雜記》所載錄的緣故。宋高宗紹興二十一年(1151),晁公武撰成《郡齋讀書志》,它基本上可以反映南宋初年文人別集的存佚狀況?！抖偈婕肺匆娭?說明《董仲舒集》在南宋初年已經(jīng)亡佚。最晚在宋光宗紹熙五年(1194)成書的尤袤《遂初堂書目》,又著錄有《董仲舒集》,說明《董仲舒集》是紹興二十一年(1151)至宋孝宗(趙眘1163-1189在位)時期的人所重輯。明代張溥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西漢有七位作家的作品就錄自《古文苑》。其中,卷三《漢董仲舒集》錄有《士不遇賦》《詣丞相公孫弘記室書》《雨雹對》《郊祀對》和《山川頌》,共五篇文章。清人嚴可均也輯錄這五篇文章于《全漢文》卷二十三和二十四“董仲舒”名下,并且注其來源為《古文苑》。嚴氏所輯,目前版本較多,其中以中華書局影印本稍優(yōu),頗便尋覽。從以上的簡略梳理可以看出,《董仲舒集》從六朝開始屢經(jīng)后人重輯,研究者要放心地使用《詣丞相公孫弘記室書》,其寫作時間和篇題問題還是很有討論的必要。一《春秋》的作者劉躍進先生認為本篇當作于漢武帝元朔三年(前126)以前,最遲也在元朔三年漢武帝元光元年(前134),董仲舒對策,被任為江都相。元光五年(前130),作《對江都王越大夫不得為仁》,其文錄在《春秋繁露》第三十二?！稘h書·董仲舒?zhèn)鳌芬矊懽鳌敖纪酢?有的本子作“膠西王”,誤)。江都王劉非,漢景帝之子,孝景前元二年(前155)三月甲寅,立為汝南王。二年,徙江都。江都王國(今江蘇揚州一帶)地近越地,江都王熟知越國歷史人物,他把春秋越王、范蠡和文種推崇為越國的三個仁人,加之本年董仲舒為其國相已經(jīng)五年,兩人關(guān)系處的也不錯,所以,他就地發(fā)問,企圖效法越王成就霸業(yè)。董仲舒不贊成這種看法,他提出仁人應(yīng)該“正其道不謀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倍偈嬖袕U為中大夫,居家。廢為中大夫的原因,史書語焉不詳。筆者以為,這跟元光五年江都王上書事有關(guān)。這一年,匈奴大舉入侵漢家邊關(guān),江都王劉非上書武帝愿擊匈奴,武帝沒有批準。劉非其人好戰(zhàn),曾修公館,招攬四方豪杰,十分驕橫奢侈。西漢諸侯國相受朝廷委派,主管地方政務(wù),一方面輔佐諸侯王治國,另一方面又代表中央政府監(jiān)督諸侯王。諸侯王欲有所作為,那就犯了漢武帝的大忌。《史記》卷五十九《五宗世家》之《集解》引《漢名臣奏》:“杜業(yè)奏曰:河間獻王經(jīng)術(shù)通明,積德累行,天下雄俊眾儒皆歸之。孝武帝時,獻王朝,被服造次必于仁義。問以五策,獻王輒對無窮。孝武帝然難之,謂獻王曰:‘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踔湟?歸即縱酒聽樂,因以終?！睗h武帝元光六年(前129),董仲舒仍被廢。居家期間,著《廟殿火災(zāi)對》草稿,旨在推論天降火災(zāi)與地上人事之間的關(guān)系。還沒有來得及奏上,主父偃偷走奏章草稿,上交給武帝。武帝召集了許多儒生讓他們看董仲舒的奏章草稿。董仲舒的學生呂步舒不知這是其師所作,認為觀點愚昧異常。于是,武帝把董仲舒下吏治罪,判處死刑,后又下詔赦免了他從此,董仲舒不敢談?wù)摓?zāi)異變化。元朔元年(前128),江都王劉非薨。次年(前127),太子劉建嗣,董仲舒也于這一年復相江都王劉建。公孫弘生于漢高祖七年(前200),始學“《春秋雜說”是在文帝后元二年(前161)之后的數(shù)年間。大概是由于學習“《春秋》雜說”而涉入《春秋》學派的原因,公孫弘與董仲舒有了交往,他們的交往也當在文帝后元二年(前161)后的數(shù)年之間。公孫弘曾受教于胡毋子都,而胡毋子都又與董仲舒同治《公羊春秋》,二人同為景帝博士。胡毋子都去世后,董仲舒著書稱其德行,作為胡毋子都的學生,公孫弘肯定感念董仲舒對老師的推崇。元光五年(前130),公孫弘任左內(nèi)史,深受武帝器重。左內(nèi)史是三輔首腦,實際上已處于諸卿的高位。因為兩人的關(guān)系,也因為公孫弘的心理性格,筆者推測,元朔二年(前127)董仲舒復相第二代江都王劉建,可能是公孫弘所舉薦。首先,董仲舒曾事第一代江都王劉非數(shù)年,熟悉江都國的情況,舉薦他任國相自然而然。其次,公孫弘為人外寬內(nèi)深,生性疑忌,希世用事,治《春秋》又不如董仲舒,生怕董仲舒在朝廷之上武帝身旁影響自己的地位,心內(nèi)嫉恨,讓董仲舒出任江都相,再事驕王,趕走心患,一舉兩得。《漢書·諸侯王表》載:“(王建)元狩二年(前121),謀反,自殺?！痹啡?前126),公孫弘升任御史大夫。《史記》卷一一二《平津侯主父列傳》:“弘為人意忌,外寬內(nèi)深。諸嘗與弘有隙者,雖詳與善,陰報其禍。殺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膠西,皆弘之力也。”作為老朋友的董仲舒,公開批評公孫弘奉承諂媚皇帝,正戳到了公孫弘的軟肋。于是,本就嫉恨的公孫弘又舉薦董仲舒徙任膠西相,輔佐膠西王劉端。這個劉端,據(jù)《漢書》卷五十三《景十三王傳·膠西于王劉端》記載,他為人狡詐乖戾,仗著自己是皇帝之兄,兇惡嗜殺,多次犯法。兩千石級的王國相來執(zhí)行漢朝法律時,劉端往往找出各種罪名去告他們,找不到罪名時就用藥騙殺之。如果王國相根據(jù)膠西王的旨意治理膠西國的政務(wù)的話,那漢王朝就繩之以法。因此,膠西國雖小,殺傷兩千石官員卻很多。這一次,董仲舒面臨更加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雖然膠西王聽說他是有名的儒學大師,對他還比較尊重,但董仲舒還是害怕在膠西時間久了會遭遇不測。元朔五年(前124),公孫弘拜相,董仲舒也已任膠西國相兩年多時間了,他寫下了《詣丞相公孫弘記室書》。章樵注二十一卷本《古文苑》董仲舒在文章中說:“仲舒竊見宰職任天下之重,群心所歸,惟須賢佐,以成圣化。愿君侯大開蕭相國求賢之路,廣選舉之門。既得其人,接以周公下士之義,即奇?zhèn)ル[世異倫之人,各思竭愚,歸往盛德。英俊滿朝,百能備具,即君侯大立則,道德弘通,化流四極?！边@個向蕭相國學習的建議,公孫弘應(yīng)該是采納了?！稘h書·公孫弘傳》載:“時上方興功業(yè),婁舉賢良。弘自見為舉首,起徒步,數(shù)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館,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弘身食一肉,脫粟飯,故人賓客仰衣食,俸祿皆以給之,家無所余。”《漢書·武帝紀》載:“(元朔)五年(前124)春,大旱”二本篇篇題有“可能”作《奏記公孫弘》這篇文章篇題為《詣丞相公孫弘記室書》,劉躍進先生認為,題目似為后人所加其一,“記室”一職最早設(shè)置于東漢,對于西漢董仲舒文章的擬題來說,顯然是超越了時代,是錯誤的解讀?！坝浭摇?官名。東漢置,執(zhí)掌官文書。自三公府至郡縣皆置為佐吏,具體名稱不一。太尉屬吏有記室令史,主上表章,報書記。太守屬吏有主記室史,主錄記書,催期會。例如,《后漢書》卷八十上《文苑列傳上·傅毅》:“永元元年,車騎將軍竇憲復請毅為主記室,崔骃為主簿?！逼涠?梁任昉《文章緣起》的《奏記》篇稱此文為“漢江都相董仲舒《詣公孫弘奏記》”基于以上依據(jù),筆者以為,本篇題目當擬作《奏記公孫弘》?！稘h書》中所錄相關(guān)文章,嚴可均在輯入《全漢文》時,也依據(jù)班氏的記述文字命名為奏記。如丙吉的《奏記霍光議立皇曾孫》,杜延年的《奏記霍光爭侯史吳事》,杜欽的《奏記王鳳理馮野王》,鄭朋的《奏記蕭望之》,李尋的《奏記翟方進》,等等。而且,有些篇章的文字確實與董仲舒的《奏記公孫弘》有相似之處。如董仲舒在《奏記公孫弘》中說“君侯以周召自然休質(zhì)”,鄭朋在《奏記蕭望之》中說“將軍體周召之德,秉公綽之質(zhì),有卞莊之威?！倍偈嬖凇蹲嘤浌珜O弘》中說“郡國翕然望風,更思改新,以助致治。群眾所占,必有成功?！编嵟笤凇蹲嘤浭捦分姓f“窟穴黎庶莫不歡喜,咸曰將軍其人也。”董仲舒在《奏記公孫弘》中說“仲舒愚陋,經(jīng)術(shù)淺薄,所識褊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