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審美的共同美

論審美的共同美

《恢復出版物》（社會科學版）復篇后的第一天發(fā)表了邱明正同志的《一般美》一文。我對本文的論點有不同的看法，但我認為這是促進美學研究的良好開端。作為美學愛好者,我感到欣喜。下面,我談幾點粗淺的看法。美的概念與勞動人民的審美感知既有聯(lián)系起來,也有著心的學邱明正同志認為,各個階級有各階級的美,此外還存在一種“共同美”。不同階級的人對某一事物都發(fā)出“美”的贊許,便形成了“共同美”。我認為這是把人的審美活動看得過于簡單了。審美是人特有的能力。它在人意識到審美感受之前已經存在了。到了奴隸社會,生產力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社會生活充滿了政治事件和尖銳的階級斗爭,藝術創(chuàng)作空前繁榮,逐漸形成了人們用來表明審美感受的內容和性質的一定的觀念——美的概念,逐漸形成了美的科學體系。以德謨克利特為代表的唯物主義美學思想同以柏拉圖為代表的唯心主義美學思想的斗爭揭開了西方美學史的第一幕。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階級斗爭是“歷史的直接動力,是現(xiàn)代社會變革的巨大杠桿?！睂嶋H上,它也是審美意識和藝術發(fā)展的直接動力,是美學變革的“巨大杠桿”。因此,美的意識從誕生的時候起,便具有鮮明的階級性。車爾尼雪夫斯基說,“普通人民對美的概念在很多方面是和社會中有教養(yǎng)的階級的概念”完全不同的。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的美的概念與改造自然,改造社會的實踐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剝削階級的美的概念則與權欲、錢欲、情欲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人的審美過程是人對現(xiàn)實世界的一種精神掌握,是一種復雜的精神活動。人的審美感知不同于一般的感性認識。人的最初的審美感知,總是以理性為中介,總是包含著比較、聯(lián)想、概念、判斷、推理等邏輯因素。這是審美感知的特點?？梢?世界觀、審美觀對人的審美活動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審美又是一種精神享受。不同階級的人,享受的要求和方式是不相同的。牙雕藝匠欣嘗和享受自己的巧手所創(chuàng)造的美。資本家也會贊頌藝匠的作品,但他決不會贊頌勞動的美,而是把牙雕作為裝飾品加以玩嘗;只要他喜歡,他會以重金收買,與其說他是在欣嘗牙雕的美,不如說是在欣嘗金錢的美。因此,剝削階級在欣嘗美的同時,掠奪了美,破還了美。勞動人民用血汗和尸骨壘起了金壁輝煌的宮殿,統(tǒng)治者卻把美的宮殿變成了尋歡作樂的骯臟世界。只有當它回到了勞動人民的手中,勞動人民才得到了真正的美的享受。人的審美過程充滿著感情?；蛘呤琴潎@不已,或者是興奮異常,或者是怒不可遏,或者是泣不成聲,或者是充滿了柔情密意,或者是嗤之以鼻。這種感情不可能是超階級的。審美意識的階級性更突出地表現(xiàn)在審美理想上。邱明正同志的文章完全忽略了這一點。在我看來,人們在進行審美評價時不能不表現(xiàn)審美理想。在藝術作品中,對藝術形象的審美評價是藝術家的審美理想的具體表現(xiàn)。審美理想總是與階級的理想聯(lián)系在一起。當人們觀嘗黃山云海時,有的人會想:“到此一游,此生不虛度也!”有的會想:“能在這里造一幢別墅,那真是美極了!或者開一家旅館,定能賺大錢!”有的人會想:“人生如過眼煙云,虛無飄渺,沉浮不定,還是今日有酒今日醉吧!”還有些人則在欣嘗大自然美的時候,感到當家作主的幸福和自豪,從而更加激發(fā)起努力建設祖國大好河山的凌云壯志。高爾基說得好:“照天性來說,人都是藝術家。他無論在什么地方,總是希望把美帶到他的生活中去?！辈煌A級的人正是按照本階級的審美理想去追求和創(chuàng)造“應當如此的”生活。因此,從人的審美活動來看,我無法理解超階級的“共同美”。內容與形式的相對獨立性邱明正同志寫道,“李煜的詞《虞美人》,趙佶的山水畫,現(xiàn)代資產階級的某些藝術,其內容無疑是空虛的,不健康的,甚至是頹廢的,反動的”,但對其“獨特的構思,凝練的語言,緊湊的結構,卓越的技巧,不能認為不美”。在他看來,只要在藝術上有較高的成就,即使內容反動,也是美的,也應該認真研究和借鑒。我認為,對無產階級來說,只有真實地反映現(xiàn)實的藝術作品,才具有一定的審美價值。反之,違反生活真實,阻礙歷史前進,逆時代潮流而動,對人民起腐蝕的麻醉作用的藝術作品不具有審美價值。這不是由哪一個人的主觀意志決定的,而是由美的客觀性決定的。南唐后主李煜于亡國之后身入囹圄,痛心疾首,無限緬懷往日的豪奢富麗、荒淫無度的帝王生活,無限哀嘆淪落的窮困;他的詞充滿著離愁別恨,充滿著感傷凄苦,表現(xiàn)出沒落階級的頹廢絕望的思想情緒。《虞美人》是他的代表作。李煜的詞得到了腐朽的封建士大夫階層的普遍嘗識,更得到了清末遺老遺少的贊嘆。毛主席指出:“內容愈反動的作品而愈帶藝術性,就愈能毒害人民,就愈應該排斥?！睂o產階級來說,象李煜的《虞美人》這樣的藝術作品,已經失去了審美價值,應該加以排斥。例如一條化成美女的毒蛇,我們是不是因為她體形的“美”而投以贊嘗的目光呢?絕對不能!邱明正同志在談到形式美的時候,把形式同內容完全割裂開來;在他看來,形式美可以脫離內容美而獨立存在。顯然,這是對內容同形式的辯證關系的誤解。我們都知道,內容與形式共處于統(tǒng)一體中,一方脫離另一方就不能存在,在任何事物、任何過程中永遠都有內容和形式。在這統(tǒng)一體中,內容決定形式,產生形式,形式依賴于內容。形式不是憑空臆造出來的,而是一定內容的形式。藝術的內容是藝術家根據(jù)一定的世界觀、一定的審美理想所反映的現(xiàn)實。藝術的形式永遠是這種現(xiàn)實內容的體現(xiàn)者。因此,我們不能把形式當作超然獨立的東西來評價,而應該把形式當作有一定內容的形式來評價。我們不能離開決定形式美的內容美而去研究藝術作品的形式美。正如別林斯基所指出的:“當形式是內容的表現(xiàn)時,形式和內容之間是聯(lián)系得那么密切,以致如果把形式同內容分開,就等于取消內容本身;反之,如果把內容同形式分開,也就等于取消形式。”我們之所以感受到某些藝術形式是美的,正因為它完善地體現(xiàn)了內容的美?！叭嗣裼⑿奂o念碑”離開了人民英雄的美,便成了一塊毫無生氣的石板;長江大橋的玉蘭花燈離不開玉蘭花的美;《江山如此多嬌》畫面上的色彩、線條、布局、明暗離開了祖國河山的壯美,便成了單純的材料、工具、手段、技巧;《江姐》離開了江姐的壯烈的英雄行為,藝術形象的美就不存在了。世界上只有具體的美,而沒有抽象的美;只有具體的體現(xiàn)一定內容美的形式美,而沒有脫離一定內容美的形式美。我國南朝四代,君主荒淫,貴族腐化,追求“一韻之奇、一字之巧”的浮艷之風獨霸文壇,著文立說均趨于駢儷化了。脫離內容的美而單純追求形式的美,必然要把藝術創(chuàng)作引到死胡同里去。我認為,“形式的相對獨立性”指的是這樣的意思:當舊內容變革成新內容之后,與舊的形式發(fā)生了矛盾。舊形式并不因新內容的產生立即自形消失,它保持相對的獨立性,繼續(xù)存在一個時期,表現(xiàn)出很大的慣性力量,與新內容進行對抗。但無論舊的形式、腐朽的形式是怎樣的頑固,隨著新內容的發(fā)展,必然要讓位于新的形式。形式的相對獨立性,就是舊形式對新內容的阻礙和反抗,就是舊形式的沒落和滅亡,哪里還有“美”呢?所以,相對獨立的形式美是不存在的,由此而產生的“共同美”也只能是海市蜃樓!總體性和歷史美某些進步的藝術作品在不同的階級的人們中間產生共鳴,這是事實。正如邱明正同志在文章中所指出的,抗日戰(zhàn)爭時期,杜甫的《春望》,陸游的《示兒》,郭沫若的《屈原》曾經膾灸人口,盛極一時。據(jù)此,邱明正同志認為,不同階級的人們在欣嘗這些藝術作品時,產生共同的審美感受。我認為,這些藝術作品在社會上產生共鳴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共同美”,而在于這些藝術作品所表現(xiàn)出的人民性?！叭嗣裥浴笔俏覀兒饬窟^去時代的藝術作品有無進步意義的重要標準。所謂“人民性”,就是人民民主的思想,人民的意志和愿望。人民的范圍很廣,包括不同階級、不同階層的人。但勞動人民是人民的主體,人民的核心,人民的意志和愿望主要是勞動人民的意志和愿望。這種意志和愿望是推動社會進步、歷史發(fā)展的力量。郭沫若同志傾注在《屈原》中的熾熱的愛國主義的思想感情,反映了人民的抗擊侵略、保家衛(wèi)國的意志和愿望,因而在人民中間產生巨大的反響。那末,邱明正同志認為“甚至國民黨中的某些人士,都曾用這些作品來抒發(fā)自已的憂國之思”,這應作如何解釋呢?國民黨中有堅持反共反人民立場的反動集團,也有同情革命、傾向民主的進步集團。進步集團的某些人士的憂國之思,他們對《屈原》所表示的好感,恰恰說明了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思想立場接近了人民;并不是他們與人民之間存在“共同美”,而是他們的思想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要求和利益?！翱箵羟致?、保家衛(wèi)國”的思想行為的美只存在于人民之中,統(tǒng)治集團中的某些進步人士之所以具有這種思想行為的美,是因為他們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與人民站到了一起。立場和利益根本對立的反動的統(tǒng)治階級同人民,在《屈原》中是找不到“共同美”的。加強美學研究,認識自身的規(guī)律,這是美學科學的指導思想邱明正同志的文章僅僅觀察到審美的表面現(xiàn)象,而沒有能把握審美的本質。他為“共同美”的假象所迷惑了。馬克思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