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字句過程中缺失類偏誤分析

被字句過程中缺失類偏誤分析

一、缺失和錯用類偏誤“被”一詞是現(xiàn)代漢語的一種特殊短語，也是漢語教育的難點。在學習過程中，外國學生經(jīng)常會犯錯誤。我們對中山大學留學生中介語語料庫中的“被”字句進行了偏誤標注,將缺失、誤加、錯序、錯用、雜糅這五大類偏誤的分布情況統(tǒng)計如下:結(jié)果顯示,不管在哪個階段,缺失和錯用類偏誤所占比例都居前兩位。通過曲線圖還可以發(fā)現(xiàn),誤加、錯序、雜糅類偏誤的基本走勢都是下降,但缺失和錯用類則呈上升趨勢?？梢娺@兩類偏誤不僅是留學生習得過程中出現(xiàn)數(shù)量最多的,也是持續(xù)時間最長的,存在的問題并沒有隨著學習水平的提高而得到很好的解決。本文只考察缺失類偏誤,基于漢語規(guī)則將其按不同形式標志分成小類,然后從母語負遷移、目的語規(guī)則泛化、學習策略、認知難度、語言普遍性等方面去挖掘偏誤的具體原因。文中涉及的語料來自:(1)1中山大學留學生中介語語料庫,共88萬字,都是中高級留學生的自然語料;(2)從初級到高級的留學生語法測試,包括自由造句、情景造句、看圖造句、強制造句、看圖寫話五個部分。二、類型與缺陷原因的分析(一)失語的部分作用我們將“被”字句基本格式記作:NP1被(NP2)V(P)NP3,從自然語料和語法測試中找到6類缺失類偏誤,分別記作QS1~QS6,具體如下:QS1指缺失屬于NP2的動詞,例如:*過了1個月,這書架各層的架子已經(jīng)被書的重量彎了。(韓國,中級二,自然語料)正確:過了1個月,這書架各層的架子已經(jīng)被書的重量壓彎了。QS2指缺失動詞的全部補足成分,1例如:*你被他罵。(剛果,初級,自由造句)正確:你被他罵了。QS3指缺失動詞的部分補足成分,例如:*弟弟的鞋被小狗叼了。(日本,中級一,看圖寫話)正確:弟弟的鞋被小狗叼走了。QS4指缺失動詞與賓語NP3之間所必需的某些詞語,例如:*我被同學選班長。(日本,高級,自由造句)正確:我被同學選為班長。QS5指缺失部分或全部狀語,例如:*還沒干一定要用涼風,因為頭發(fā)不被損害。(韓國,中級二,自然語料)正確:還沒干一定要用涼風,因為頭發(fā)不會被損害。QS6指缺失動詞與補語之間的“得”,例如:*我被那個電影嚇睡不著覺。(科摩羅,初級,情景造句)正確:我被那個電影嚇得睡不著覺。(二)錯誤原因及示例分析1.被動核結(jié)構(gòu)非定常性作用*我對團隊合作很有精神,將被同學成為領袖。(印尼,中級二,自然語料)*我的書包被在學校禮堂門口的椅子上。(越南,中級一,自然語料)這兩句都缺乏屬于NP2的動詞,只有屬于NP1的動詞或動詞短語、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范曉(2006)從語義平面分析,如果VP為單個動詞,則“被”字句由一個動核結(jié)構(gòu)組成,比如“他被狗咬了”這個“被”字句,就是由“狗咬他”這個單動核結(jié)構(gòu)組成的。如果VP中有兩個或兩個以上動詞,則“被”字句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動核結(jié)構(gòu)組成,比如“他被汽車撞傷了”這個“被”字句,就由雙動核結(jié)構(gòu)(“汽車撞他”和“他傷”)組成;又如“那個女孩被人販子拐賣給山區(qū)人家作媳婦了”這個“被”字句,就由三個動核結(jié)構(gòu)(“人販子拐賣那個女孩”、“人販子把女孩賣給山區(qū)人家”、“女孩作山區(qū)人家媳婦”)組成?？梢?屬于NP2的動詞才是“被”字句的核心。如果“被”字句是單動核結(jié)構(gòu)組成,句中動詞V只可能是屬于NP2的;如果只有屬于NP1的動詞或形容詞,“被”字句就因動核結(jié)構(gòu)不完整而不能成立。通過考察發(fā)現(xiàn),偏誤原因有4點:一是母語負遷移。在某些語言中,被動句可以只出現(xiàn)屬于受事NP1的VP,不出現(xiàn)屬于施事NP2的VP。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韓語,柳英綠(2002)曾指出這是韓語被動句與漢語被動句的最大區(qū)別之一,也是韓國留學生學習漢語被動句時出現(xiàn)偏誤的最主要原因之一,當NP2為自然現(xiàn)象或工具的時候,這種偏誤更為突出。例如:韓語:.詞譯:樹雷被斷了漢語:樹被雷劈斷了。(柳英綠2002年用例)二是簡化策略。有些留學生出現(xiàn)的這種偏誤,與母語負遷移無關,因為同樣的句子在他們的語言中也需要有屬于NP2的動詞。以越南語和日語為例:*很多人被政府軍隊死了。(越南,高級,自然語料)越語:詞譯:很多人被軍隊政府殺死*我的書包被塵土臟了。(日本,初級,自由造句)日語:私のランドセルは土で汚れる。詞譯:我的書包土被弄臟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不同于母語,亦不同于目的語的偏誤句,與留學生在習得過程中使用簡化策略有關。一般認為“被”字句傳遞信息的焦點在謂語部分,例如“弟弟被我打哭了”,“打哭了”就是焦點,而“哭了”是“弟弟”被我打后受到的影響,應當是焦點中最突出的部分——“焦點中心”(focalcenter)。受語言處理時信息容量的限制,留學生生成句子時進行了簡化處理,只將重點放在NP1所受的影響上,從而缺失了屬于NP2的動詞。三是將母語中的詞語使用規(guī)則照搬到漢語中,與母語被動句的語法無關。在某些語言中,屬于施事NP2的動詞和屬于受事NP1的動詞或形容詞是同形的。但在漢語中,對應的詞只能屬于受事NP1。以英語為例:Heisawake.(他醒著。)Hewasawakedbythesoundofthedoorbell.(他被門鈴聲弄醒了。)第一句的awake是形容詞,意為“被喚醒的、醒著的”;第二句的awake是動詞,意為“喚醒”。這兩種不同的意思在英語中同形,因此以英語為母語的學生會生成這樣的句子:*我被鬧鐘醒過來。(英國,初級,自由造句)四是留學生用“被”替代被逼、被強迫、不情愿的意思。例如:*我被同學搬很多東西(泰國,初級,自由造句)正確:我被同學逼著搬了很多東西。*我被他做了一件事情。(泰國,初級,自由造句)正確:我被他逼著做了一件事情。這兩句與泰語負遷移無關。初級階段的泰國學生還不會“逼”、“強迫”等詞,就通過“被”字句來表達這種意思,因為泰語被動句的主語一般是受害者,整句意思也多表消極義。2.動詞的形態(tài)變化從語料中可見,QS2是留學生普遍存在的偏誤,幾乎所有母語背景的學生都出現(xiàn)過這種偏誤,例如:*終于享受安靜的生活的多數(shù)人的幸福權被搶。(韓國,中級一,自然語料)*我的朋友被打。(土耳其,初級,自由造句)*他被狗咬。(哥斯達黎加,中級二,情景造句)偏誤原因一方面是留學生忽略了使用規(guī)則,因為“被”字句的動詞一般都得帶上補足成分,如借助結(jié)果補語、趨向補語及助詞“了”、“著”、“過”等表示動作行為的實現(xiàn)并完成。另一方面與漢語同其他語言的差異有關。我們發(fā)現(xiàn)很多語言中被動態(tài)的實現(xiàn)只需改變動詞的形態(tài)或詞尾,且改變都在動詞內(nèi)部進行,不用或不必在動詞之外添加詞語。例如英語被動語態(tài)由助動詞tobe加上動詞的過去分詞構(gòu)成;法語被動態(tài)由助動詞être的各種語式和時態(tài)加上實義動詞的過去分詞構(gòu)成;日語被動句,動作發(fā)出者用に、から、で或によって連接,詞尾變成れる、られる;韓語也是通過動詞詞尾的形態(tài)變化表示被動意義;阿拉伯語中的被動句也主要是通過被動式動詞來實現(xiàn)的。而漢語“被”字句,除了在某些限制條件下可使用光桿動詞充當謂語外,一般都需要在動詞后添加補足成分。據(jù)Chomsky(1981),普遍語法區(qū)分了語言規(guī)則的“核心”(core)和“外圍”(periphery)。核心規(guī)則由相對無標記規(guī)則組成,反映了所有語言共有的特征;外圍規(guī)則則全是標記規(guī)則,為特定語言所獨有,反映了該語言獨特的歷史文化淵源。我們認為漢語“被”字句動詞后帶補足成分,相對于其他語言被動句中動詞內(nèi)部的形態(tài)或詞尾變化來說,是漢語獨有的,體現(xiàn)了漢族人思維復雜性的標記形式。這種標記性亦使得留學生習得“被”字句的難度增大。3.s1偏誤及其原因我們認為QS3屬于語內(nèi)偏誤,與母語背景無關。語內(nèi)偏誤(intralingualerror)是指某一語言內(nèi)部的發(fā)展性偏誤。不但第二語言習得者會出現(xiàn),第一語言習得者也會出現(xiàn)。我們曾在湖北省襄樊四中附屬小學1~6年級做過1次測試,讓學齡兒童用“被”自由造句。在回收的語料中也出現(xiàn)了缺失動詞部分補足成分的偏誤,例如:*本子被我畫了。(酈某某,三年級女生,9歲)*小汽車玩具被我扔掉。(張某某,二年級男生,8歲)與漢族學齡兒童一樣,留學生的QS3在形式上也表現(xiàn)為前缺失和后缺失兩種?？疾彀l(fā)現(xiàn),在中高級留學生自然語料這兩種QS3各占一半,在初級留學生自由造句中,前缺失(51.06%)比后缺失(48.94%)稍多一點。前缺失,例如:*衣服被風刮了。(越南,初級,自由造句)*我被這個電影嚇了。(印度,初級,情景造句)這兩句在動詞與“了”之間缺少相應的補語,可改為“衣服被風刮跑了”、“我被這個電影嚇到了”。我們認為偏誤原因在于留學生將“NP1被(NP2)V+了”過度泛化,這一句型相對其他句型來說形式簡單,而且“V+了”也是滿足“被”字句終結(jié)性要求的最簡單的方法。黃月圓、楊素英等(2007)曾為考察留學生產(chǎn)出“被”字句的能力做過一個造句測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所造的句子中只有6%的句子用了完全光桿動詞,既沒有“了”,也沒有任何補語,而94%的句子動詞都帶有附加補足成分。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定界成分用得不足或不當。對不同類型的動詞采用哪些具體的定界成分是他們的難點,要么只在動詞后面加個“了”而沒有其他的定界成分,要么用了其他定界成分而漏了“了”。后缺失,例如:*這條漂亮的裙子被她弄臟。(越南,初級,自由造句)該句應改為“這條漂亮的裙子被她弄臟了”。這種偏誤主要是缺失動態(tài)助詞“了”,常出現(xiàn)在“V+結(jié)果補語”的“被”字句中。產(chǎn)生偏誤的原因是留學生對規(guī)則應用不完全。在學習“被”字句時,教師通常都會強調(diào)動詞后有其他成分,有些學生以為在動詞后加上結(jié)果補語就可以了,卻忽略了這一規(guī)則:如果NP2通過動作造成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對NP1產(chǎn)生了影響,需要加上完成體標記“了”。4.被np3-材料使用頻率低QS4常出現(xiàn)在動詞帶賓語的“被”字句中,句型不同,偏誤原因也不盡相同。第一類是“NP1被(NP2)V+補語+與NP1具有廣義領屬關系的NP3”,例如:*我被小偷偷錢包。(韓國,初級,自由造句)該句型中動詞與其賓語之間需要有補足成分,如果影響已經(jīng)實現(xiàn),二者之間還一定需要“了”。偏誤原因有兩點,一是目的語規(guī)則運用不完全;二是母語負遷移。以越南語為例,動詞與賓語之間可以沒有補語,或者沒有“了”。例如:漢語:老李被老王打掉了牙齒。越語:詞譯:哥李被哥王打掉牙齒第二類是“NP1被(NP2)V+作/做/為/成+與NP1本質(zhì)上是同一事物的NP3”。如果QS4出現(xiàn)在這種句型中,多是由于母語負遷移。日本學生最容易輸出這種偏誤,例如:*我被同學選班長。(日本,高級,自由造句)正確:我被同學選作班長。日語:私はクラスメートに班長をセレクション。詞譯:我同學被班長選其他母語背景的留學生很少出現(xiàn)QS4,以英語和越南語為例,被動句中動詞與其賓語之間也需要與“作/做/成/為”對應的詞語,如as、tobe、làm、thành。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越南學生偶爾也會出現(xiàn)這種偏誤,例如:*牡丹是中國的傳統(tǒng)氏中花之一,它花朵大,香味濃,色彩鮮艷,被譽“國色天香”,有“花中之王”的美稱。(越南,中級一,自然語料)*我弟弟被大家選舉優(yōu)秀學生。(越南,中級一,自由造句)這些偏誤應與母語負遷移無關,是越南學生運用簡化策略的結(jié)果。QS4也可能是留學生從主動句類推而來的,同樣的意思在有些主動句中不用出現(xiàn)“作/做/成/為”,例如:我們叫他淘氣鬼。留學生如果直接將此句轉(zhuǎn)換為“被”字句,就會生成“*他被我們叫淘氣鬼”。第三類是“NP1被(NP2)V+補語+表示結(jié)果的NP3”。偏誤原因:一是這一句型對留學生來說難度較大,不易掌握。以英語和韓語為例:漢語:衣服被火燒了一個洞。英語:Aholewasburntoutontheclothesbyfire.詞譯:一洞助動詞燒(過去分詞)在……上衣服被火韓語:.詞譯:衣服火被燒洞產(chǎn)生了英語中以結(jié)果作被動句的主語,若用“衣服”作主語,則顯得極不自然;韓語中是用兩個分句表達,結(jié)果作為第二個分句的主語。對于留學生來說,造出動詞帶結(jié)果賓語的“被”字句已經(jīng)很難了,要想完全正確地運用規(guī)則就更難。二是母語負遷移。即使該句型在某些語言中有對應表達,動詞與賓語之間也可以沒有補足成分或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以越南語和泰語為例:漢語:箱子被蟲蛀了一個洞。越南語:.詞譯:個箱子被蟲蛀一洞泰語:詞譯:箱子被蟲蛀了洞5.偏誤的“被”文如果“被”字句的結(jié)果尚未影響到NP1,需要用狀語來補足未然或假設語境,例如:*如果遲到的話,我被老師批評一頓。正確:如果遲到的話,我會被老師批評一頓。這種偏誤與留學生對“被”字句掌握情況的關系不大。還有一些偏誤的光桿動詞“被”字句,在動詞后補出補語仍感覺怪怪的,但補出狀語就能成立,例如:*他被人尊敬。他被人尊敬了?！恢北蝗俗鹁?。→他不被人尊敬。偏誤原因是留學生對光桿動詞“被”字句的使用條件不甚了解,我們的大綱和教材也鮮有這方面的介紹。6.“得字結(jié)構(gòu)”的認知*可是人為自己生活更好把自然破壞,所以土地被人破壞越來越嚴重。(韓國,中級一,自然語料)我們認為偏誤原因有三:第一,“得”是漢語特有的,“得”字結(jié)構(gòu)對留學生來說存在較大難度,他們往往回避使用。從回收語料看,幾乎各種母語背景的學生都出現(xiàn)了缺失“得”的偏誤。第二,“NP1被(NP2)V+得字結(jié)構(gòu)”這一句型存在認知難度,且在其他語言中具有不對應的表達。英語和韓語都是不用被動表達的,例如:漢語:大人們被孩子哭得睡不好覺。英語:Theparentscouldhardlysleepbecauseofthebaby’scries.詞譯:定冠詞家長能幾乎不睡覺因為定冠詞孩子的哭聲韓語:.詞譯:大人們孩子哭聲因為睡不好覺。越南語中的表達方式與漢語最接近,且越南語動詞后接結(jié)果時有與“得”大致對應的詞,但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