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的真?zhèn)螁栴}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的真?zhèn)螁栴}

在舊書的傳播過程中，無論是手稿、木雕印刷還是手寫印刷，都不可避免地存在各種錯誤。同一部古書無論是傳抄還是刊刻,自然會形成不同的版本。各本在文字上往往會互有出入,不盡相同,但相對于古書作者的原稿來說,均不免有所錯訛。校訂古籍的原則是辨?zhèn)吻笳?尋找最接近原稿的文本。校訂古籍,首先要選擇一個相對完整的善本作底本,然后與其他各種不同版本加以比較、甄別,去偽存真,選擇出字義準(zhǔn)確,意義優(yōu)長,語言通順的作定本。那么《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如何呢?恰好相反,這個本子是證偽為真,把抄手的誤筆統(tǒng)統(tǒng)說成“原筆”,在周汝昌筆下,曹雪芹成了別字先生。這里有個問題:究竟曹雪芹是個別字先生,還是周汝昌在辨認(rèn)古籍時是個以偽充真的別字先生?筆者不能妄下結(jié)論。還是讓以下80條例子說話吧。例1:無材可與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誰寄去作神傳?(《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譯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1回第3頁,以下只注回數(shù)和頁碼)這是《紅樓夢》開頭讀者耳熟能詳?shù)囊皇踪收Z詩,里邊有周汝昌制造的三個錯別字:“可去”被他錯成“可與”,“倩誰記去作奇?zhèn)鳌币痪渚陀袃蓚€錯別字,“記”錯成“寄”,“奇”錯成“神”,準(zhǔn)確通順的詩句變成“倩誰寄去作神傳”這樣意義不通的句子。例2:葫蘆廟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鍋火起,便燒著窗紙。(第1回14頁)“火起”是“火逸”的誤抄。在《石頭記》抄本中,僅夢稿本作“火起”,庚辰、列藏等本均作“火逸”。“周按:從火起,與霍啟之名暗應(yīng)也?！边@只是想當(dāng)然爾。雪芹這里用“逸”寫火,下一個字就把火點子飛出去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真有千鈞之力?；魡⒅皇桥家宦睹娴倪^渡人物,那里用得著用“火起”去暗應(yīng)!例3: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夫妻日日說恩情,夫死又隨人去了。(第1回第15頁)這是《好了歌》第三首歌。原歌后兩句是“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君生”錯為“夫妻”,“君”錯為“夫”。這是周汝昌自作主張,私自篡改原作所致的錯誤。他加的“周按”說:“《好了歌》凡四條目,皆客觀概說,并無當(dāng)面爾汝相質(zhì)之詞?！本谷惶娌苎┣坌薷钠鹦≌f來了。周汝昌根本就沒有讀懂這首歌前兩句是說丈夫忘不了嬌妻,后兩句則是說妻子對丈夫說恩情,但是夫死妻子就嫁了別人?！熬杖照f恩情”是指丈夫活著的時候妻子天天對他說恩情,而周氏的改筆“夫妻日日說恩情”則是互相說恩情,情味與原作不同。例4:詩云:一局輸嬴料不真,香銷茶盡尚逡巡。欲知目下興衰兆,須問傍觀冷眼人(第2回第18頁)“一局輸嬴”倒是有版本依據(jù)的,甲戌本、庚辰本均作“輸嬴”。但“輸嬴”不成詞,應(yīng)是“輸贏”之誤。嬴”無“勝”的意思,與有“負(fù)”義的“輸”無法搭配組詞。周汝昌卻在“嬴”字后加了一條“周按:雪芹原稿實作嬴。”周氏的“雪芹原稿”不知是從哪里得來的?你手中既然有雪芹原稿,拿出來照著付印不就完了,哪里還勞神再校訂?“雪芹原稿實作嬴”完全是周汝昌瞎編糊弄人的說法,一點都不可信。作為語言大師的曹雪芹絕不會犯下這種低級文字錯誤,萬一有筆誤,脂硯齋在初評、重評、三評、四評的時候也會糾正過來的?！都t樓夢》在傳抄過程中出現(xiàn)這樣的同音筆誤,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能把這種筆誤輕率地說成是雪芹的原稿。例5: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尋了一個空隙,作成一本,參他生性狡滑,擅纂禮儀……(第2回第20頁)甲戌本作“生性狡滑”,周氏用“周按:狡滑是原筆”,這也是欺人之談。顯而易見,狡滑是狡猾之誤。狡猾基本義是詭詐刁鉆,與此意義相近的詞有狡狙、狡詐、狡筭、狡詭、狡獝、狡險、狡黠、狡譎,在古代典籍中硬是沒有“狡滑”一詞?！盎彪m然有“油滑”“奸詐”之義,但從沒有與“狡”組過詞?！稘h語大詞典》是國內(nèi)收詞最完備的辭典,在“狡”字頭下收有七十九個詞條,就沒有“狡滑”一詞?！敖苹笔浅种`,沒有根據(jù)的說這是雪芹的“原筆”,會誤導(dǎo)讀者。例6: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而矣,沒甚親枝嫡派的。(第2回第21頁)在周汝昌所說的三個《紅樓夢》“真本”中,甲戌本作“而矣”,庚辰本作“而已”。正確與否,顯而易見。周氏在他的“周按”中說:“而矣,存芹筆之真?！敝苋瓴c人不同,就是要下決心把不通的有錯別字的句子當(dāng)做雪芹“真筆”存留,我們是沒法子阻擋的。例7:大紫檀鵰螭案上,設(shè)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第三回第39頁)蒙王府本作“鵰”,甲戌、庚辰本均作“雕”。在猛禽這個義項上鵰、雕同義;但是“雕”有治玉、雕刻、雕琢、修飾等意思,這是“鵰”所沒有的?！谤m螭案”根本不通,周汝昌卻說:“鵰,芹稿原字,此種痕跡最可寶貴?！卑殉终`抄出現(xiàn)的別字,強加給雪芹,究竟為了什么,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例8: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梁。(第5回第71頁)“周按”說:“黃梁,不從粱,亦是原筆?；蛑^暗隱梁木自懸之義?！睆陌姹旧险f,甲戌、庚辰作“黃梁”;戚序、戚寧、舒序、程甲諸本均作“黃粱”。黃粱有兩義,一是黃小米,二即黃粱夢。明代張煌言《卜天種晝寢戲成》詩:“新秋蕭颯北窗涼,一枕羲皇夢亦長。試問漆園蝴蝶影,可曾逆旅鬧黃粱?！薄耙惠d赴黃粱”本指迎春在出嫁一年后就被孫紹祖折磨死了,從無疑義。周氏用不成詞的“黃梁”取代有穩(wěn)定詞義的“黃梁”,這就把迎春的判詞變成不可解了。例9:黛玉笑道:“姨娘不知道,幸虧是姨娘這里,倘或在別人家里,人家豈不要惱?好說就看的人家連個手爐也沒有,爬爬的從家里送個來。不說丫鬟們太小心過余,還只當(dāng)我素日是這等輕狂慣了呢?！?第8回第118頁)庚本、程甲本作“爬爬的”;蒙府、戚序、戚寧、舒序、列藏作“巴巴的”。“巴巴”是特地、偏偏的意思,“巴巴的從家里送個來”,準(zhǔn)確表達了黛玉“特地從家里送了一個手爐”的意思。而“爬爬的”語義就根本不通。例10:李貴忙喝道:“你要死!仔細(xì)家去我好不好先搥了你,然后回老爺太太,就說寶玉全是你調(diào)唆的。我這里好容易勸哄的好了一半了,你又來生個新法子。你鬧了學(xué)堂,不說變法兒壓息了才是,到往大里奮!”(第9回第134頁)蒙府、戚序、戚寧“往大里奮”作“要邁火坑”;舒序作“是倒反往火里奔”;甲辰“是倒遂往火里奮”;列藏“鬧”作“奮”;唯庚辰作“往大里鬧”。在這些不同文字中,只有“往大里奮”不可解,唯庚辰本“往大里鬧”準(zhǔn)確明白。周汝昌強為解釋道:“奮,北地常語,往大里奮,即把事情鼓動開來,使之?dāng)U大發(fā)展也。”這根本說不通。再說,放著庚辰本準(zhǔn)確明白的不用,卻反而杜撰理由為這文意不通的辯解,卻是為何?例11:話說金榮因人多勢眾,又兼賈瑞勒令,陪了不是,給秦鐘磕了頭,寶玉方才不炒鬧了。(第10回第135頁)“炒鬧”在己卯、庚辰本中作“吵鬧”,舒序本作“抄鬧”,唯有夢稿本作“炒鬧”。雖然“炒鬧”義在文中同“吵鬧”,由于己卯、庚辰均作“吵鬧”,與改動比較大的夢稿本比,比較近真,校訂應(yīng)取吵鬧而不取炒鬧才好。周氏的“周按:炒鬧,是原筆,蓋形容喧響如鍋炒,正與鼎沸略同”,則是望文生義,原筆的判斷也沒有根據(jù)。例12:賈母聽了,沉音了半日。(第11回第150頁)“沉音”見于庚辰本,但是己卯本作“沉吟”?！爸馨础闭f:“沉音,是原筆,參看第三十八回菊花詩:繞籬欹石自沉音”?！俺烈鳌绷x為深思。秦觀《滿園花》詞“一向沉吟久,淚珠盈襟袖”中的“沉吟久”與賈母的“沉吟了半日”取義都是深思。賈母從鳳姐口中聞知秦氏病情,這才有了沉吟半日的情景。校訂《紅樓夢》周汝昌不取正確的本字,卻選別字,這同他的識力和文字鑒別力有關(guān)。例13:第二件,家塾雖立,無一定工給。(第13回第161頁)在甲戌、己卯、庚辰這三個最早的真本中“工給”均作“供給”。周汝昌稱:“工給,是原筆。猶言工作之資給”。強為一個錯別字作解釋,每每遇到抄本解釋不通之處,周汝昌不是牽強附會的作解釋,就說是“原筆”,這不是降低曹雪芹的水平能力嗎?再說誰何曾見過“原筆”?既有那“原筆”本子,又何必費勁心思地再弄一部校訂本?真讓人莫名其妙!例14:(寶玉)如今從夢中聽見說秦氏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喯出一口血來。(第13回第162頁)“喯”在甲戌本作“噴”,己卯、庚辰本均作“奔”,己卯本又用朱筆校改為“噴。”綜合看,動詞“噴”既文從字順,也通俗生動,比較接近雪芹的原稿。周按說:“喯是原筆。”喯是個不常用的詞,它的基本義是斥罵,第二個義項是象聲詞,在文中就講不通。例15:蘇州去的人照兒回來了。(第14回第176頁)周氏說:“照兒是原文?！钡诩仔纭⒓好⒏奖局芯鳌罢褍骸?。夢稿、舒序、列藏本作“照兒”。無論從本子的近真來說,還是從名字的意義來說,昭兒都要比照兒好得多。例16:往鐵檻寺來,蹅看安靈所在——(第14回第177頁)“周按”說:“蹅是原筆?！彼姘姹局形ㄓ辛胁刈鳌佰偂?而甲戌、己卯、庚辰本這幾個更為可靠本子都作“踏”。例17:若令郎在家難以用攻,不妨常到寒第。(第15回第181頁)周汝昌說:“用攻是原筆,攻有攻讀一義。”甲戌、庚辰、己卯、蒙府、戚序全作“用功”,唯列藏作“用攻”。周氏不用意義顯豁準(zhǔn)確的詞,偏偏要選意思不通的詞,表現(xiàn)了他思想方法與常人的不同。例18: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眾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眼。是以寒第高人頓聚。(第15回第181頁)周汝昌說:“頓,停宿供食之處。略如‘居?！牧x?！边@種解釋很勉強。甲戌、己卯、庚辰三真本均作“頗聚”,“頗”是程度副詞,所以“頗聚”文義要比列藏本的“頓聚”清晰得多。例19:故此擺酒請客的廢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偏房了。(第16回第194頁)甲戌、己卯本也作“廢事”;庚辰點“廢”作“費”,必有根據(jù)?！爸馨础闭f:“廢事,此原筆?！薄皬U事”有兩個基本義項,一指積壓的事務(wù),二指曠廢職務(wù)。這在文中語義不通,雪芹不會這樣使用這個詞的。與此不同,費事意義是麻煩、為難;花費大,靡費,“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意義語氣都通暢得多。例20:聽見奶奶有了這個梯希,他還不放心的花了呢!(第16回第195頁)但在甲戌本中“梯?！弊鳌疤菁骸?己卯本改希為己,蒙府本點“?！睘椤凹骸?戚序、戚寧、舒序、甲辰、程甲、列藏均作‘梯己’;只有庚辰作“梯希”。梯希與梯己在意義同“體己”這一點上可視為同義詞。無論從意義的顯豁上看還是從版本存詞多寡上看,校訂本都應(yīng)該選擇梯己。周按:“梯希,恰符北語口音,是原筆偶存之痕跡?！敝苋瓴谶@里提出一個值得商榷的大問題,既然“梯?！薄笆窃P偶存之痕跡”,那么《紅樓夢》其余文稿呢?難道多數(shù)不是雪芹的原筆嗎?周氏究竟是用什么標(biāo)準(zhǔn)來鑒定原筆與非原筆呢?例21:寶玉系諸艷之貫(冠),故大觀園對額必得玉兄題跋。(第17回第205頁)這是一條脂評。周汝昌在“貫”字之后特加(冠),說明他是把“貫”校訂為“冠”的。這證明他既不懂“貫”字的本義,更不懂“諸艷之貫”的含義。貫的基本含義是串錢的繩索;引申義有“串連;連結(jié)?！钡囊馑?例如屈原《離騷》:“攬木根以結(jié)茝兮,貫薜荔之落蕊?！薄柏灐钡暮诵牧x項是串錢繩索或串連、連接其他物的意思。這樣,“寶玉系諸艷之貫”的本義就是說:賈寶玉是連接金陵十二釵所有女兒的一條線索。周汝昌校訂的“寶玉系諸艷之貫冠”意思是“賈寶玉是所有美麗女兒中的第一名”,你看荒唐不荒唐!例22:且喜今日天氣和暖,大家去矌矌。(第17回第206頁“大家去矌矌”,錯得離譜?！安帯敝挥幸粋€義項,即目無珠,瞎。難道雪芹的意思是大家都去做瞎子?“矌”己卯作“俇”,庚辰本抄寫錯誤,“俇”字右偏旁之“王”誤成“生”了。庚辰有雙行批:“音光字,去聲,出《諧聲字箋》。”列藏、夢稿本作“曠曠”。周氏這里引用“[戚雙]音光字,去聲,出《諧聲字箋》”是張冠李戴了;戚序脂批是注釋俇字,非注釋矌字?！皶鐣纭北恢苁襄e成“矌矌”,就更加離譜了,是錯上加錯。例23:賈母方說:“你們又來做什么,我不過沒事來矌矌?！?第29回第375頁)“矌矌”庚辰作“俇俇”,舒序、甲辰、程甲作“俇俇”或“逛逛”。列藏、夢稿、蒙府作“曠曠”。周氏是一誤再誤。例24:湘蓮道:“你也不用找我,這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矌個三年五載再回來?！?第47回第571頁)這里僅蒙王府作“矌”;庚辰作“俇”;其他本子作“逛”。例25:賈母便合邢夫人說:“你侄女兒也不必家去了,園里住幾天,矌矌再家去。”(第49回第589頁)“矌矌再家去”唯戚序、戚寧本作“曠曠”;庚辰本無“家”字,矌矌作“俇俇”;蒙府本點“曠”為“逛”,說明這個本子的擁有者也開始糾正“曠”之誤了;其他本子作逛或者俇。例26:賈母笑道:“大正月里,你師傅也不放你們出來曠曠?”(第54回第649頁)這里“矌”又變成“曠”?！皶鐣纭币插e得荒誕不經(jīng)。這個詞有三義:一是廣大貌,二是光明貌,三是泰然自得貌,與上下文義毫不關(guān)聯(lián)。夢稿本作“曠曠”;庚辰本作“俇俇”,偏旁“王”做“生”;甲辰、程甲本作“逛逛”。例27:王夫人又回今日賈政如何夸獎,又如何帶他們曠去(第78回第919頁)“曠”的基本義有明白、明朗、明亮;空曠、開闊;指廣大,寬廣;荒廢;失職等意思。“帶他們曠去”文義也非?；奶?。庚辰本“曠”作“俇”;這個字被反復(fù)描改還錯了,將反犬弄到外面,將單立人弄到中間了。這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抄寫者不認(rèn)識這個字,不知音義,他的錯倒說明“俇”的正確無誤。例28: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咱晚才來。(第18回第225頁)周汝昌說:“多咱晚,是原筆。純屬北音口語紀(jì)實之寫法。多早晚乃口語異音之轉(zhuǎn)。早晚,即何時,古詩中常見。急言則說成咱、儹。”己卯、庚辰這兩個最近真的本子都作“多早晚”。不管周氏如何巧辯,“原筆”說都是荒唐的。例29:賈政亦含淚啟道:“臣草莽寒門,鳩群雅屬之中,豈意得征鳳鸞之瑞。”(第18回第226頁)“周按”說:“雅,古‘鴉’字。是雪芹原筆?！卑姹臼聦嵅恢С种苁系恼f法。己卯、庚辰本均作“鴉”;蒙府本點“雅”為“鴉”;其他均為“鴉”;只有列藏本誤作“雅”。例30: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夭么星。(第19回第248頁)“周按”說:“夭么星是原筆。”在己卯、庚辰本中作“天魔星”。夢稿本作“天庅星”,列藏作“夭魔”,所有版本根本就沒有“夭么星”之稱。例31:噯喲,你們衙門里揚州,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第19回第250頁)周氏在“你們衙門里揚州”后加按語說:“書面文字要求嚴(yán)格,而口語次序不同,反獨得其神?！奔好⒏奖揪鳌澳銈儞P州衙門里”。只有蒙王府本一家有此不通語句,不僅偏偏就被周汝昌選中了,而且還大受稱贊,你看奇不奇!例32:彼時晴雯、綺霰、秋紋、碧浪都尋熱鬧,找鴛鴦、琥珀等耍戲去了。(第20回第255頁)周汝昌就此說:“碧浪,當(dāng)是原名,后人避改以浪字有嫌義也。碧浪與水事每每相關(guān)(如提水,如打發(fā)寶玉洗澡),其取名或關(guān)乎此意。痕字則莫知所謂矣?！边@種解釋有強詞奪理之嫌。在《紅樓夢》所有手抄本中僅僅夢稿、甲辰作“碧浪”;己卯、庚辰本均作“碧痕”,其他本同此。例33:黛玉冷笑道:“也不知是真丟了,也不知是給了人廂什么帶去了!”(第21回第265頁)周汝昌說:“廂是原筆。當(dāng)時習(xí)俗以廂代鑲,旗人皆然?！贝苏f絕不可信,雪芹不會在一個短句子里出現(xiàn)兩個別字之理。況且“廂”有“鑲”的意義僅限于“廂嵌”一個詞,從無單獨作“鑲”講的例子。雖然庚辰本作“廂”,戚序本卻作“鑲什么戴去”。例34:你家女兒出花兒供著娘娘,你也該忌兩日,為我贓了身子,快離了我這里吧。(第21回第271頁)周汝昌說:“贓是原筆。”“贓”若是原筆,那文義就不通了。《漢語大詞典》贓字下詞義有三條:1、貪污;受賄。2、指行賄。3、用盜竊、貪污等非法手段獲取的財物。哪一條在文中都解釋不通。退一萬步,雪芹“原筆”出現(xiàn)了“贓”這種別字,脂硯齋幾次重評時硬是看著不予改正,從哪方面都說不過去。原因無他,是周氏辨別錯別字的能力出了問題。“贓”肯定是“臟”之誤。例35:倘或散了火,若再用時可是又費事。(第23回第289頁)周按說:“火是原筆?！痹诟奖局小盎稹弊鳌盎ā?程甲、夢稿、甲辰本刪掉“花”字;戚序、戚寧作“夥”;舒序作“去”;只有蒙府本作“火”。“散了火”根本不通?；?、火可能是是夥之誤;或者刪掉“火”字亦還通順。例36:良辰美景柰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第23回第297頁)周按說:“柰何,不作奈何,是原筆。”不獨庚辰作“奈”,除列藏本誤抄作“柰”以外,其他抄本都作“奈”。柰雖然通奈,但是它的基本義是果樹名、柰樹的果實、茉莉花,其次才是通奈、耐之義。錢南揚校點本《牡丹亭》這句唱詞正作“良辰美景奈何天”,對《牡丹亭》精熟的雪芹為什么要故意把“奈”誤抄成“柰”呢?例37:原來這倪二是個潑皮,專放重利債,在賭賻場吃閑錢,專慣打降吃酒。(第24回第303頁)周按說:“賻,是原筆?！边@是以偽為真的典型代表?！稘h語大詞典》)解釋賻:1.送給喪家的布帛、錢財?shù)取?.贈送財物助人治喪?！遏斞讣滓沼洝ふ隆?“下午賻蔡谷青三元?！薄百€賻”文義就講不通。庚辰作“賭賻”,顯然“賻”是“博”之誤。夢稿、蒙府、戚序等本干脆刪掉“賻”字,至少文義就通了。例38:若說我不忍叫你娘兒們受人委屈還由可。(第25回第319頁)周按說:“由可,不作猶可,是原筆。”甲戌本就作“猶”;除庚辰作“由可”外,其他本子均作“猶可”。例39:這幾個月我又趲下十來吊錢了。(第27回第348頁)周按說:“趲,不作攢,屢見,是原筆?！奔仔?、程甲、甲辰本作“攢”,夢稿、列藏、舒序本作‘趲”,蒙府、戚序、戚寧本作“存”,而庚辰本則作“鑽”。在《漢語大詞典》中攢的第一個義項是“簇聚,聚集”,這正是“又?jǐn)€下十來吊錢”的本義。趲的第一個義項則是“趕;快走”;第二個義項是“加快;加緊”;第三個義項是“催逼;催促”;直到第六個義項才是“通‘?dāng)€’。積聚;聚斂?！蔽覀円姥┣凼窃趯懲ㄋ仔≌f,明白曉暢準(zhǔn)確易懂時刻縈回在心頭,他這里一定用的是攢字,這有甲戌本為證;趲絕不可能是“原筆”,它只是傳抄過程的筆誤罷了。例40:探春道:“誰要這些作么?”(第27回第349頁)周按說:“作么,北語,前文已屢見?！边@句話完全跟探春貴族小姐的身份不符,不是性格化的語言,“作么”不會出自探春之口。在甲戌本中,這句話作“誰要那些”;庚辰本作“誰要這些怎么”;列藏本作“誰要這些作什庅”,其中的“什”為側(cè)補字,周汝昌就刪掉“什”字,把這句話改造成“誰要這些作么?”例41:像你上回買的那柳枝兒編的小簋子。(第27回第349頁)周按說:“簋,是原筆,即為籃子?！边@完全是欺人之談。在甲戌、庚辰這幾個本子中均作“籃子”;僅甲辰作“簋子”——這在小說中有幾個讀者看得懂呢?雪芹不是寫古文,怎能用這種罕見難認(rèn)字表現(xiàn)常用物品?例42:寶玉咤意道:“這話從哪里說起?我要是這么樣,立刻就死了!”(第28回第355頁)周按說:“咤意是原筆?！薄皩氂襁逡獾馈备揪筒煌?。“咤意”搭配本就不成詞,哪里會是雪芹的原筆!庚辰本作“詫異”;甲戌本作“叱意”,列藏本將“叱意”點改為“詫異”,不僅文義通了,連語音語氣都順了。例43:你正緊走吧,吃不吃陪著林妹妹走一蕩,他心里打緊的不自在呢。(第29回第358頁)周按說:“蕩是原筆?！薄笆帯弊钟卸鄠€不同的意義,基本意義主要有:搖動;擺動;引申為動搖;震蕩;激蕩;引申為萌動;流,排泄;蕩滌;清除,等等?！笆帯敝挥性谂紶栕髁吭~時才當(dāng)“趟”講,這里作量詞文義是通順的。但是普通讀者讀到這里,會難明其意的。我們只是不明白曹雪芹為什么不用通俗曉暢的“趟”偏偏要把“蕩”作原筆呢?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本把“蕩”校訂為“趟”,是為讀者著想的正確做法。例44:寶釵指他道:“你要仔細(xì),我和你頑過?你在意我!”(第30回第384頁)周按:“在意是原筆。此話實(是)在敲打?qū)氂?。”庚辰本作“再疑?列藏本也作“再疑”,沒有一個本子作“在意”的?！霸谝狻狈旁诰渲姓Z義根本就不通。例45:伏中陰晴不定,扇云可以致雨,忽一陣涼風(fēng)過了,刷刷的一陣落下雨來。(第30回第387頁)周按說:“扇應(yīng)讀山音,為動詞,意為夏日之云,你扇動扇動,都可以下雨。此種句法筆法乃雪芹之特擅?！眽舾?、蒙府、舒序本作“扇云”;庚辰本改“扇云”為“片云”,這就形象得多了,一片云,微風(fēng)吹過就可能下雨?！跋娜罩?你扇動扇動,都可以下雨”,“云”如何才能扇動扇動呢?所以,這恐怕不會是“雪芹之特擅”而是“汝昌之特擅”吧?例46:下流東西們,我素日耽待你們得了已,一點兒也不怕,越性拿我取笑兒了!(第30回第388頁)周按說:“得了已,是原筆。”原筆說不靠譜,因為這樣的句子意思就不通。在庚辰、舒序本中作“得了益”;蒙府、戚序、甲辰、程甲本作“得了意”。只有夢稿作“得了已”,選擇不通句子作校訂根據(jù),真讓人莫名其妙。例47:襲姑娘從小兒只見過寶兄弟這么樣細(xì)心的人,你何常見過我那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有什么口里就說什么的人。(第34回第419頁)周按說:“何常是原筆。”此說絕不可信,因為己卯、庚辰兩本均作“何嘗”。例48:倘或吹到老爺耳躲里去。(第34回第420頁)周按說:“耳躲是原筆。”這回周先生可能說對了,雖然“躲”的基本義是避開、避讓、隱藏;的確有個意義是“同朵”,耳躲者即耳朵也。己卯、庚辰本作“耳躲”;蒙府、戚序、戚寧本作“耳朵”:都有版本依據(jù)。為了祖國語言的規(guī)范,校訂本如果選耳朵,我想雪芹是不會怪罪我們的。假若我們的中小學(xué)生都采用耳躲一詞,那還了得。例49:只見他兩個眼精腫的桃兒一般,滿面淚光,不是黛玉,卻是那個!(第34回第420頁)周按說:“眼精,似是原筆?！备奖咀鳌把劬Α?列藏本原作眼精,后點掉“精”改為“睛”;其他版本全同庚辰。“眼精”指眼球,同眼睛意義不同,不能互相取代。例50:他天天也是閑著啕氣。(第35回第435頁)周按:“啕氣是原筆?！备奖咀鳌疤詺狻?。啕氣本義就是淘氣、頑皮,生閑氣,招惹閑氣,與淘氣是同義詞。在這里辯論那個是原筆沒有絲毫的意義。紅研所校注本據(jù)庚辰本取“淘氣”舍“啕氣”,是正確的做法,因為這有利于語言規(guī)范化。例51:因此禍延古人,除四書外,竟將別的書焚了。眾人見他如此瘋顛,也都不向他說這些正緊話了。(第36回第442頁)這里己卯本作“正緊”,庚辰、夢稿、其他本子均作“正經(jīng)”。《漢語大詞典》無“正緊”一詞,雖詞義可通,但不如“正經(jīng)”意義顯豁,紅研所校注本用正經(jīng)是正確的。例52:且說鳳姐自見金釧死后,忽見幾家仆人常來效敬他些東西,又不時的來請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第36回第443頁)周按說:“效敬,是原文,效力之效,與孝敬義無涉?！边@是強詞奪理。在己卯、庚辰本中作“孝敬”;蒙府、戚序、戚寧等本也均作“孝敬”。唯有列藏本作“效敬”,詞義跟本不通。棄意義準(zhǔn)確顯豁的詞不用,獨獨選取意義不通的詞,這說明什么問題?值得思考。這里要特別說明的是:在周氏校訂本中,例51和例52是相連的兩句話,他竟然把中間的“獨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等語,所以深敬黛玉”刪掉了!不刪掉這句話,他的“湘云嫁寶玉”就實現(xiàn)不了。周汝昌敢在讀者人人皆知的雪芹描寫中做手腳,那他什么還不敢做?他的校訂本還有什么可信度?例53: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竟擬出幾個題目來,都要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就用菊字,虛字便用通用門的。(第37回第466頁)“通用門”在庚辰本原作“通用關(guān)的”,后點改為“人事雙關(guān)的”。己卯本原作“通用門的”,旁用朱筆添加“人事雙關(guān)的”。兩本不約而同的都取“人事雙關(guān)的”做改定文字,意義準(zhǔn)確而明晰,但卻為周汝昌所棄。在“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后有一條“周按”說:“中華漢字與西方語文之細(xì)分詞性不同,只有虛實兩類總括兼包。實字以今日之名詞及若干形容詞為主,虛字指動詞、形容詞、副詞、連詞、介詞、語氣詞等皆在其內(nèi)?！毙≌f中薛寶釵和周汝昌筆下的實字、虛字,實際就是實詞和虛詞。這表明周氏根本不懂實詞、虛詞的區(qū)別,在這里亂說一氣,誤導(dǎo)讀者。所謂實詞是指有實在意義,能夠單獨充當(dāng)句子成分一般能單獨回答問題的詞,包括名詞、動詞、形容詞、數(shù)詞、量詞、代詞六大類。而虛詞沒有實在意義,一般不能充當(dāng)句子成分,不能單獨回答問題,它包括副詞、介詞、連詞、助詞、嘆詞和擬聲詞六大類。周汝昌把動詞、形容詞劃歸虛詞,又不知數(shù)詞、量詞、代詞是實詞,實詞就沒有多少了。這樣一個不懂實詞、虛詞詞性的人來校訂《紅樓夢》,我們怎么能期望他保證質(zhì)量呢!例54:我又不會這上細(xì)畫樓臺,又不會畫人物,又不好駁回,正為這個為難呢。(第42回第517頁)周按說:“上細(xì)畫,謂用工夫往細(xì)致里畫,是口語原文?！睂嶋H上“這上細(xì)畫樓臺”根本就不通,語義、語氣都不通。庚辰本作“這工細(xì)樓臺”,不僅語義準(zhǔn)確,而且語氣通暢,也符合人物的性格。例55:賈母笑道:“我想著咱們也學(xué)那小家子,大家湊分資,多少盡著這錢去辦,你道好頑不好頑?”(第43回522頁)庚辰本作“湊分子”,很正確,這還有周氏在“湊分資”之后的脂硯齋雙行夾批“原來請分子是小家的事,近見多少人家紅白事一出,且籌算分子之多寡,不知何說”為證。放著正確的不用,偏偏選用講不通的詞語,這究竟是為了什么?它說明什么問題?例56:且說輾眼已是九月初二日。(第43回第527頁)周按說:“輾眼是原筆。”列藏本作“輾眼”,詞義不可解。甲辰、程甲本作“轉(zhuǎn)眼”,詞義就顯豁多了。例57:茗煙道:“這可罷了,荒郊野外,那里有這個,既用這些東西,何不早說,帶了來豈不便意?！?第43回第528頁)周按說:“便意,是原筆?！薄氨阋狻备静怀稍~。庚辰作“便宜”,這才可能是雪芹的原筆。例58、(1)鳳姐見推不過,只得嗑了兩鐘。(2)鳳姐也難推脫,只得嗑了兩口。(3)好姐姐們,饒了我吧,我明日再嗑罷。(4)我原不該來,不嗑,我們就走。(5)好姐姐,我嗑就是了。(第44回第534頁)這五處,唯戚序作“嗑”;庚辰則作“喝”。嗑有三個讀音,第一個kè,是常用讀音,基本義有:說話,閑談;用牙齒對咬有殼的或硬的東西;指上下牙齒對碰,等等。第二個hé,基本義前兩個分別是:閉合;何以,為什么;最后一個義項同“喝”。第三個xiá,意義是笑聲。周氏選嗑而棄喝,從意義上講不能算錯。但在今天普通讀者認(rèn)識這個字只知其讀音是kè,常用嗑瓜子、嗑響頭、閑嗑等語,不知其讀音hé,義同喝。這樣周汝昌棄喝而選嗑就不合適了,套用他的話:喝是原筆,嗑是抄者的筆誤。例59:牛不嗑水強按頭?(第46回第560頁)唯戚序本作“嗑”;庚辰本作“吃”;蒙府、程甲、列藏本作“喝水”。這再一次說明周汝昌校訂時喜歡采用生僻字和冷僻義的嗜好。例60:這一倍子也跳不出他的手中去,終久要報仇。(第46回第563頁)周按說:“一倍子,原筆,即一輩子?！痹P說荒唐得沒名堂?！氨丁弊值谋玖x是照原數(shù)等加,引申為增益、加倍、更加,通背、悖。又是“陪”的古字,同賠,就是沒有同“輩”這個義項。雖然蒙府、列藏作“倍”,但列藏本在“倍”字旁加豎杠,表示了懷疑;庚辰本徑直改“倍”為“輩”,這就說明了問題。例61:我這一倍子別說是寶玉,便是寶金、寶銀、寶天王、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第46回第563頁)這句“一倍子”列藏本在前一例“倍”字旁加豎杠,這里就徑直點改為輩字,與庚辰本相同?！盎实邸鼻坝袀€“寶”字,周氏莫名其妙的刪掉這個字,使得全句稱謂不統(tǒng)一,讀到這里很別扭。例62:我先走,你隨后出來,跟我到下處,咱們提另嗑一夜酒。(第47回第572頁)周按說:“提另,口語,謂單獨,個別的?！备奖咀鳌疤媪砗取?列藏本同庚辰本?！稘h語大詞典》設(shè)詞有“替另”,沒有“提另”。解釋“替另”:另外。《紅樓夢》第一○四回:“賈政回到自己屋內(nèi),王夫人等見過,寶玉、賈璉替另拜見?！崩m(xù)書的作者繼承雪芹的替另一詞,還在續(xù)書中繼續(xù)使用這個詞。例63:據(jù)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里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必真的。(第48回第581頁)周按說:“必真,是原筆?！薄氨卣嬖P”說根本不靠譜,庚辰本作“逼真”,是通行的正確用法,雪芹根本不會用那不靠譜的詞。例64:來往的人都咤意。(第48回第583頁)周按說:“咤意,是原筆?！边@也不可信。雪芹自覺創(chuàng)作通俗小說考慮的是讓讀者都懂得作品,不會用詞的冷僻音、義來為難大家。戚序、戚寧本作“詫異”,周氏選擇這兩個本子的“嗑”,卻不采用其中的“詫異”,確實讓人詫異!例65:仔細(xì)我們委曲著你。(第49回第590頁)周按說:“委曲即委屈,本書?；煊谩！质窃P?！绷胁乇咀鳌拔?但庚辰本改“曲”作“屈”,“著”也作“著”。一個作家有著穩(wěn)定的用詞習(xí)慣,在表達一個意思上不可能混用詞匯。委曲的基本義是彎曲;曲折延伸。引申義有:聲音抑揚不絕貌;形容文詞轉(zhuǎn)折而含蓄;委婉、婉轉(zhuǎn);.周全、調(diào)和;輾轉(zhuǎn)周折;隱晦曲折,等等。第16個也是最后一個義項才是“受到不應(yīng)有的待遇或指責(zé),心里難過”,才同“委屈”意義相同。試想想,天才作家曹雪芹怎么會混用這兩個詞呢!例66:我已竟打發(fā)人籠地炕去了,(第49回第593頁)周按說:“已竟是原筆?！边@完全是欺人之談。列藏作“已竟”,但庚辰作“已經(jīng)”。孰優(yōu)孰劣,孰是誤抄,不用我說了。例67:后面一個媍人,打著青綢油傘。(第49回第594頁)周按說:“媍,是雪芹原筆,與‘婦’同?！薄皨c”與“婦”雖同音同義,說“媍”是“雪芹原筆”,只是周氏的一廂情愿,因為庚辰本就作“婦”。雪芹沒有喜歡使用怪僻異體字的毛病,“媍人”又沒有特別表現(xiàn)力,為啥放著通俗易曉的婦字不用偏偏要用媍呢!例68:眾人都笑道:“越是粗話越好,你說了,就只管干政事去罷?！?第50回第597頁)周按:“政事是原筆。諧音調(diào)侃,妙甚!”庚辰本作“干正事”;列藏本點“政”為“正”;蒙府、戚序、戚寧本均作“干正經(jīng)事”?！疤J雪廣爭聯(lián)即景詩”前,鳳姐被詩社隆重聘請擔(dān)任監(jiān)社御使,這次聯(lián)詩又被鄭重請來參加,她與姐妹們關(guān)系又好,眾人為什么要調(diào)侃她?況且這只是臨機對話,不是書面文章,怎知是“政事”而不是“正事”?例69:這句雖粗,不見底下的,正是會作詩的起發(fā),不但好,而且留了多少地步與后人。(第50回第597頁)周按說;“起發(fā),是原筆。其含義活且富?！奔壮健⒊碳?、列藏三本作“起發(fā)”;庚辰本作“起法”;蒙府、戚序、戚寧也作“起法”。其中正誤,顯而易見。“起發(fā)”是個有固定意義的詞,《漢語大詞典》有七義:1.猶啟發(fā)。2.出發(fā)。3.征調(diào)、發(fā)送。4.詐取;撈取。5.猶起贓。6.起棺發(fā)喪。7.猶飽滿。這個詞確實“含義活且富”,但與作詩的“起法”完全風(fēng)馬牛不相及。知識豐富的曹雪芹,怎會出此笑話式錯誤!例70:你四妹妹那里煖火,我們到那里瞧瞧他的畫兒,趕年可有了?(第50回第604頁)周按說:“煖火,北語口中實音?！敝挥忻筛患易鳌盁溁稹?。庚辰、列藏等本均作“煖和”?！盁溁稹迸c“煖和”音相同,但詞義卻不同,煖火,指取暖的火;煖和則指溫暖,謂不冷也不太熱。例71:王夫人便覺失了膀臂,一個人能有多少精血?凡有了大事,自己主張,將家中瑣碎之事,一應(yīng)都暫令李紈協(xié)理。(第55回第654頁)周按說:“精血,即精神同義語?！边@完全是無根之談。在諸多版本中僅夢稿本作“精血”。庚辰、己卯、列藏諸本均作“精神”。周氏取“精血”而棄“精神”語意就不通了。精血指精氣和血液,此外無他義。而精神就不同了,有很多意義:1.指人的精氣、元神。2.指人的意識。3.猶實質(zhì),要旨。4.精力體氣。5.形容人或物有生氣。6.心神;神志。7.風(fēng)采神韻。8.精明;機警。9.神通。10.哲學(xué)名詞。指人的意識、思維活動和一般的心理狀態(tài)。精血怎能成為精神的同義語?例72:那四個女人都上四十往上年紀(jì),穿帶之物皆比主人不甚差遲。(第56回671頁)周按說:“差遲,即差池之義?！边@也是似是而非的說法。這里僅僅蒙府作“差遲”;庚辰、列藏等本都作“差別”。差遲與差池在“差錯、意外”這個意義上是同義詞;但差池有“差勁、不行”意義,則為差遲所沒有。故而差遲在句中意思不通,應(yīng)該是差別之誤。周氏本的“穿帶”在列藏本中作“穿戴”,“主人”在庚辰本中作“主子”,后者意思更準(zhǔn)確些。例73:女孩兒未出家,是顆無價的寶珠,出了嫁不知就怎么變出許多的毛病來。(第59回第703頁)周按說:“出家,即‘出閣’、‘出門子’之義,指女兒外嫁?！边@是明目張膽的欺人之談?！俺黾摇薄俺黾蕖狈謩e有不同的穩(wěn)定意義。出家指:離開家庭;到寺廟道觀里去做僧尼或道士;指出家之人。出嫁則指:女子離開母家與丈夫成婚;遣放宮女出宮嫁人。出家怎能指女兒外嫁?僅列藏作“出家”;庚辰及其他本均作“出嫁”。例74、投鼠忌器寶玉情贓判冤決獄平兒情權(quán)(第61回第718頁)這是第61回的回目。庚辰本回目與此相同。一般把前一個“情”字校訂為“瞞”,把后一個“情”字校訂為“行”,使這個回目成為“投鼠忌器寶玉瞞贓判冤決獄平兒行權(quán)”,詞義準(zhǔn)確明白得多了。蒙府、程甲本即是這個回目。例75:蓮花兒說;“司棋姐姐說了,要碗雞蛋,頓的嫩嫩的?！?第61回第719頁)周按:“頓是原筆?！备奖咀黝D;但是戚序、戚寧本卻作“燉”。在《漢語大詞典》中“頓”有41個義項,前六個義項分別是:.以首叩地;指點頭動作;以足跺地;以物觸地,把一物猛地下放而碰撞另一物;.叩擊,敲打;頓仆,跌倒。我們每每看到頓字,常常想到的就是這些意義。只有在第38個義項才是用同“燉”。見了“頓”而能想到它的第38個義項是“燉”,普通讀者是難以做到的。在雪芹時代加水用文火煮爛食品常用的詞就是“燉”,《紅樓夢》第87回有“給姑娘作了一碗火肉白菜湯……叫他們五兒瞅著燉呢。”戚序、戚寧本“燉的嫩嫩的”,“燉”與“燉”是同義詞。我想雪芹用的恐怕是“燉”或者“燉”,絕非是“頓”。例76:若是開著,保不住那起人圖順腳超近路從這里走。(第62回第731頁)周按:“超近即抄近?！奔好咀鳌俺贰?這肯定不通,所以庚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