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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考維祺乾隆趣味寧壽宮花園玉粹軒明間西壁通景畫的解讀

《紫石》是第三年的一篇文章?!秹劭纪?寧壽宮花園的長壽意境》介紹了花園中的楊和住宅、云思齋、余翠軒和各種景觀繪畫。其中,玉翠軒西墻的形象不僅在本版本中公布,而且在當年的每一期的封面和底部都發(fā)布了當?shù)仉s志。如此頻頻亮相的一幅畫作,對它的解讀自以準確為宜,至少也要努力貼近畫旨,而它正是很標準的「乾隆趣味」。寧壽宮花園的營建始于乾隆三十五年,四十四年完工,是乾隆為自己歸政后設計的居所。玉粹軒即位于花園的第四進,坐西朝東,三開間,歇山頂。欽命繪制室內明間西壁通景畫,則為乾隆四十年。通景畫在清宮檔案中又稱作線法畫,它以中西技法相結合的方式制成頗有立體感的整壁圖畫,利用視象錯覺延伸室內空間,因成一種獨特的室內裝修形式。占滿玉粹軒明間西壁的通景畫,便是借用壁前的落地罩之「實」,而以畫筆推出進深之「虛」,以成罩內的一個視象空間。畫中燈籠框夾紗落地罩的式樣與通景畫前方的落地罩幾乎相同,唯前者的隔心與橫披心為山水畫和花鳥畫,后者為團龍八寶芝麻紗。這一幅通景畫并沒有標題,審其內容,實當名作「歲朝嬰戲圖」——迎面張貼的一副對子,聯(lián)語作「億萬人增億萬壽,泰平歲值泰平春」,原是出自乾隆三十七年御制詩《元旦試筆》,正是點明時序,即歲首。圖中孩兒的嬉戲,便都是清代、也是乾隆年間各式歲朝圖中最常使用的藝術語匯。虛景中的暖閣迎面條桌上放著兩函書,三軸畫,中間是仿青銅帶座簋的香爐,上面紫檀木蓋,蓋頂嵌了荷塘鷺鷥的玉鈕,爐側一個露出大半面的水盂,里面斜著小勺。下承小木架的美人觚里設一柄風卷荷葉白玉如意,流蘇一束垂在口沿。條桌前面五屏式大理石圍子的羅漢床上坐了一位佳人,頭上戴著昭君套,齊額圍著點翠攢珠的遮眉勒,頭頂挽著烏油的發(fā)髻,髻邊遍插金點翠珠寶花和幾枝口銜瓔珞的金珠鳳,耳邊一對金鑲珠葫蘆耳墜。一只袖口伸出玉腕,腕上戴著金鐲子。身邊一個嬉戲小兒,外罩小小一襲月白色交領袍,胸前和肩頭是彩繡輝煌的出水蟒,袍下露出撒花褲子,頭戴一個露頂?shù)淖o耳帽,是宋人「搭羅兒」之遺意,(清翟灝《通俗編》卷二十五《服飾》「搭羅兒」條:「《武林舊事》載諸小經紀,有『發(fā)垛兒、搭羅兒、香袋兒、符袋兒、襻膊兒』。按:搭羅,乃新涼時孩子所戴小帽,以帛維縷如發(fā)圈然?!勾水斒且怨糯Q證作者的當日物事。)帽前綴一個金壽星。一副金鑲寶的項牌掛在脖頸上,下垂瓔珞和鑲珠嵌寶的吊墜。不遠處一個左手持鼓右手持槌的女孩兒,身量未足,形容尚小,頭飾同坐在床邊的佳人相仿,外罩藏青色折枝葵花比肩褂,耳邊一對金鑲一珠耳墜,脖子上戴了金鑲珠寶項圈,項圈相對處的兩端各是一個頭頂紅寶的螭首,下緣的一對小金環(huán)用珠串掛了一個金鑲珠寶的吊墜,手腕上戴著金鐲子,項圈兩側各系一條撒花紅絹子。對著格扇的一位佳人,挽向腦后的發(fā)髻一方銀褐色冰梅紋覆帕,即俗名「包頭」者,(清尤侗《旅次無聊戲作香奩詠物詩二十四首》中有一首為《帕》,題下自注:「俗名包頭。」句云:「一幅烏紗裁半張,折成方勝掩輕黃。薄披鬢翼玄增鑒,低壓眉山翠卷揚。梅殿故遮新點額,晶屏先護曉霞妝。」)包頭兩側是金鑲珠寶點翠花簪,一枝金鳳,一枝蝶趕花,又一枝金鑲寶如意,各式簪釵滿插在發(fā)髻上,耳垂掛著金鑲珠耳墜。上罩一件藍地泥金百蝶衫,系一條銀灰色流云舞鶴抱腰,下著白裙。面對的格扇上畫著蝶趕菊,卻影影綽綽映出倩影,那么當是一扇玻璃,或即《紅樓夢》中提到怡紅院里的「鏡壁」。(《紅樓夢》第五十四回道寶玉回到怡紅院中,「雖是燈光燦爛,卻無人聲。麝月道:『他們都睡了不成?咱們悄悄的進去唬他們一跳?!挥谑谴蠹臆b足潛蹤的進了鏡壁一看,只見襲人和一人二人對面都歪在地炕上,那一頭有兩三個老嬤嬤打盹」。又十七回至十八回曰怡紅院房內「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倏爾五色紗糊就,竟系小窗;倏爾彩綾輕覆,竟系幽戶」。)旁邊一個藤編的黑漆面繡墩,兩小兒正向繡墩上的瓷瓶里插花,一個手拈梅枝,一個手里攥一枝山茶,繡墩上橫一枝結著紅豆的南天竹。小兒戴著「搭羅兒」,其中一個頭頂上露出點翠鑲珠撇著一枝紅絨球的束發(fā)金冠。貼著格扇的地上一個炕幾,上置紫檀木茶具,又宜興壺一,礬紅團花茶甌一,前面一個斑竹茶爐,爐上頓著一個宜興茶銚子。左邊格扇開敞處露出半個月洞門,仿佛通向室外,外面正有假山石畔兩個攀樹折梅的小兒。一樹梅花、幾叢南天竹,與對角線上實景中的插瓶小兒恰是相映成趣。景畫中的室內陳設、人物妝束以及人物動止,處處可見斟酌,自是出于悉心安排,務求筆致妍美精麗,境象諧暢和暖??膳c通景畫同觀的另一件乾隆時期物,為清宮舊藏「緙絲毛人物掛毯」系乾隆年間蘇州為宮廷織作的窗戶毯。從圖案內容來看,也是歲朝圖之屬,不過場面稍大,自然容納了更多的細節(jié)。通掛毯圖案雖非線法畫,卻也是一個由近及遠見出景深的畫面。開敞的廳堂里簾幔高卷,一溜兒格扇門開在后面,流云百蝠大屏風一架為障,貼著屏風一個翹頭長案,長案兩側一對戳燈。案置兩函書,一個坐在木架里的美人觚,又一個木座上的方鼎,一柄垂著流蘇的白玉如意。纏枝西番蓮的聳肩瓶里捧出梅枝、山茶和松枝。挨著長案,是一個嵌大理石五屏式圍子羅漢床,卷書式足炕桌放在床側,幾上設著爐瓶三事:一個魚耳爐,爐邊一個香盒,匙筯瓶里插著香匙和香筯。女子十三,個個以帕覆首,額上系了遮眉勒,上邊戴著昭君套。覆首之帕或翠藍,或湖綠,或秋香,有的正面押一枝口銜瓔珞的翠鳳,有的側面一枝帶葉的花朵。坐在羅漢床上的佳人懷抱小兒,昭君套、遮眉勒之下,又一個秋香色冰梅紋的觀音兜。羅漢床前一個帶底屜的束腰大圓桌,兩邊一對卷書式搭腦扶手椅,步步高的管腳棖,底端銅套足。圓桌左手椅子上坐著頭戴翠藍幅巾的蒼髯老者,藹然側首向著送來一柄如意的小兒。椅子旁邊一個穿著蔥綠比肩褂的捧盒小鬟,目光對著手搖博浪鼓的一個小兒。側墻橫一個條桌,上面放著書函、卷軸,紫檀架的盤子里擺著數(shù)個嬌黃玲瓏的大個兒佛手。條桌兩邊各一對繡墩,前面是四角霸王棖的方桌和兩個杌子。方桌上擺著一個骰盆,盆里放了骰子,旁邊兩組籌。畫面近景為一對青花纏枝蓮大花盆,兩組嬰戲圖便各以花盆為中心。一側的青花盆里開著牡丹,另一側為芍藥,當是暖室熏治的唐花,也是歲朝時節(jié)的點綴。(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唐花」條:「凡賣花者,謂熏治之花為唐花。每至新年,互相饋贈。牡丹呈艷,金橘垂黃,滿座芬芳,溫香撲鼻,三春艷冶,盡在一堂,故又謂之堂花也。」)當?shù)匾粋€古綠銅尊,里邊插著梅枝和山茶,旁邊蹲著一個孩兒,手把松枝和翠竹,方待插瓶,又一小兒扛著一大杈南天竹興沖沖走來。另有孩兒持戟,拈花囊,捧石榴,抬水仙盆,握靈芝。另一側的花盆旁邊,一眾孩兒敲鑼、擊鼓、吹鎖吶,吹排簫,拈炮仗。通景畫與掛毯圖案相互對照,可見構圖以及布景、人物乃至相關的諸般細節(jié),多有相似,在此意義上也不妨說,前者是簡本,后者為繁本。以兩件作品的點題之筆,皆以花事為其一:梅花、山茶、南天竹,歲朝之麗景也?!兜劬┚拔锫浴肪砣覆輼颉箺l曰,右安門外南十里草橋,居人以花為業(yè),「都人賣花擔,每辰千百,散入都門,入春而梅,而山茶」。南天竹,也作天竺,清初陳淏子《花鏡》卷三「南天竹」條曰,「南天竹(一作竺),一名大椿,吳楚山中甚多。樹高三五尺,歲久,亦有長至丈者」;「葉似苦楝而小,經冬不凋,實干敷枝。三四月間開細白花,結子成簇,至冬漸紅如丹砂,雪中甚是可愛,亦可制食」。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乾隆六年瓷胎畫琺瑯膽瓶一對,其一繪臘梅、天竺和水仙,花枝之側兩行詩,道「素萼枝枝封蜜蠟,明珠顆顆迸珊瑚」;其一繪桃花翠竹和八哥,題詩曰「可人鴝鵒知春色,長占東風第一枝」,是歲朝而入春也。又一幅緙絲《歲朝圖》,一個大葫蘆占據(jù)了整個畫面,葫蘆的亞腰上方為詩塘,下方一個青花美人觚,里邊滿插山茶、梅花和天竺。詩塘為乾隆三十九年(一七七四年)《題錢選歲朝圖》御制詩,句云「婀娜茶紅報春麗,郁芬梅白飏風鮮。瓷瓶插處間天竺,石盎植來惟水仙」??芍杓t梅白間天竺,正是歲朝花事中的盈盈春色。切「歲朝」題旨的嬰戲,又有打太平鼓。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六《鳳城新年詞八首》之八:「繭紙輕敲作鼓聲,銜環(huán)絡索鐵錚錚。踏歌連臂同兒戲,何限年光付送迎?!勾怂^「鳳城」,指京城。這是清代前期時候的情景,此際「太平鼓」之稱也許尚未通行。之后有胡天游《太平鼓歌》:「鼓聲博博何處起,大兒小兒鬧成市。腔以竹枝鞔以紙,小兒相和大兒喜。大者稱相小者卿,齊聲應鼓歌太平。爭擊但道鼓有聲,安知鞔裂無鼓鳴。語兒緩打兒莫顧,急唱太平轉無數(shù)。兒歌兒舞忽罷時,須臾鼓棄街頭路?!购仙诳滴跞拍?卒于乾隆二十三年。據(jù)此歌所詠,太平鼓尚只是孩兒戲具,似未系于歲時?;蛞浴庚R聲應鼓歌太平」之故,大約很快它即成為元夕行事之一。作于康熙年間的李聲振《百戲竹枝詞》有《太平鼓》一首,題下自注:「形圓平,覆以高麗紙,下垂十余鐵環(huán),擊之則環(huán)聲相應,曲名『太平年』,農人元夜之樂也。」詞云:「句麗畫紙黑連環(huán),春鼓聲中不夜天。怪道燈街杖農樂,歌聲已是『太平年』。」嘉慶初年的《燕臺口號一百首》中也有一首道元夕打太平鼓,因名之以「送年鼓」:「輪跳百索鬧城阇,元夕燒香柏作薪。絡索連環(huán)聲響應,太平鼓打送年人?!咕湎伦宰?「元夕兒童作跳百索之戲,又以高麗紙厚糊作羯鼓,柄掛數(shù)銅圈,隨擊隨搖,名太平鼓,亦曰『送年』?!?編者前言曰《燕臺口號一百首》的作者可能是查揆,并推定寫作時間為嘉慶初年。)再后,它又有了「迎年鼓」之稱,制作材料也有所改變,即由竹枝作鼓圈、鼓腔蒙高麗紙而改作鐵圈蒙覆驢皮。清末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曰,「兒童玩好亦有關于時令」,如太平鼓者,「系鐵圈之上蒙以驢皮,形如團扇,柄下綴以鐵環(huán),兒童三五成群,以藤杖擊之,鼓聲鼕鼕然,環(huán)聲錚錚然,上下相應,即所謂迎年之鼓也」。太平鼓在乾隆時期大量進入風俗畫,即多系于歲朝,乾隆題畫詩中也以「迎年鼓」為稱。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丁觀鵬《太平春市圖》(乾隆七年)、姚文瀚《歲朝歡慶圖》、徐揚《日月合璧五星聯(lián)珠圖》(乾隆二十六年)、董誥《繪高宗御筆甲午雪后即事成詠詩》,又無款《昇平樂事圖》,都有擊太平鼓的孩兒?!稓q朝歡慶圖》中擊鼓小兒的旁邊,有一個童子吹笙應和?!稌N平樂事圖》所繪卻是童子手中的提線傀儡,粉衫白裙,蔥綠的褲子,一手持鼓,一手持槌,鼓面上畫著折枝花?!讣孜缪┖蟆怪讣孜纭?為乾隆三十九年(一七七四年)御制詩末聯(lián)曰「迎年鼓聽都曇響,欣與吾民慶序調」,所謂「都曇」,是信手拈取一個古稱,這里實指太平鼓。玉粹軒通景畫中女孩兒所持也正是一個太平鼓,并且太平鼓的寫繪很是逼真,周環(huán)鼓面的鐵圈,鼓柄下端綴著成串的鐵環(huán),均可見出質感,鼓面當心處是葉綠花紅的折枝牡丹,藤杖之端頂了一個紅艷艷的小鼓槌,身后吹笙的孩兒,自是與她同聲相應,即如《歲朝歡慶圖》所繪。此外,通景畫和掛毯圖案中的博浪鼓,原也是小兒戲具(如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乾隆八年畫琺瑯錦上添花人物四寸碟碟心所繪圖畫),自未必待到歲朝,但它卻同樣是帝京歲朝各種歡聲里不可少的一種?;鹋枰彩菤q朝圖中的圖式之一。通景畫里,當?shù)匾粋€帶托座的鎏金大火盆,旁邊蹲著的小兒右手拿香箸,左手捏香盒?;鹋韫潭绽锏娜∨?不過富貴之家平日里也會在火盆內焚上一兩枚香餅子?!都t樓夢》第五十一回,道麝月「又將火盆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重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素香放上,仍舊罩了」。若年節(jié),則如同書第五十三回所云,除夕時節(jié),賈母正室之中,「當?shù)鼗鹋鑳确僦砂叵?、百合草」。清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歲暮雜務」條所列諸事中有「爐內焚松枝、柏葉、南蒼術、吉祥丹,名曰?歲」。前引姚文瀚《歲朝歡慶圖》繪庭院里的紅漆矮幾上坐一個大火盆,盆里燃著木炭,旁邊一個竹籃,里面松柏等翠枝滿插,一小兒正手拈一枝伸向炭火。故宮藏《弘歷雪景行樂圖軸》中也有類似情景。除舊布新之際,香爐火盆焚燃松枝、柏葉、吉祥丹,原屬歲時行事之一,那么通景畫中火盆旁邊的孩兒嬉戲當不外此類。通景畫與掛毯圖案中的人物妝束,諸如昭君套、遮眉勒、項圈、束發(fā)金冠、金壽星以及裙衫花色,等等,不免教人想到《紅樓夢》中的形容,便是鳳姐兒的「家常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第六回),「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第三回);寶玉的「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第三回)。又第六十二回略述寶玉生日所得禮物,道「鳳姐兒是一個宮制四面和合荷包,里面裝一個金壽星」。這一類金銀壽星,在清代首飾樓中即歸入孩兒什作。(待馀生《燕市積弊》「首飾樓」條,曰首飾制作這行「另外還單有個『孩兒什作』」,「凡小孩兒所戴的升、斗、鐘、印、鈴鐺、壽星、鐲、鎖之類,都歸孩兒什作」。)昭君套明代已經出現(xiàn),時稱臥兔。《金瓶梅詞話》第七十六回「婦人家常戴著臥兔兒」,便是此物。式樣即如首都博物館藏明代緙絲仕女人物壁飾中彈奏琵琶的一位佳人所戴。它在清代似更為風行。清尤侗《旅次無聊戲作香奩詠物詩二十四首》,詠帕一首曰「西風昨夜吹寒早,添上昭君貂尾長」,句下自注「時妝有昭君套」,即此。又袁枚致女弟子駱綺蘭書:「刻下慶尚書寄紫貂四個,老妻制額上勒子,頗覺飾觀,特分一尾奉寄妝臺,可御臨河風雨。且貂勒俗名昭君套,宜于容貌端麗之人,不宜于小袖窄身之女?!?慶尚書,慶桂一七三七?一八一六,字樹齋,姓章佳氏,滿洲鑲黃旗人,尹繼善第四子。乾隆二十四年以蔭生授戶部員外郎。書札不曾收入《小倉山房尺牘》,此二十六通系自袁枚女弟子駱綺蘭《聽秋軒詩集》后附《聽秋軒贈言》三卷中輯出)。清代通行的項飾,大致有兩種,即清高靜亭《正音撮要》卷三《首飾》一項列舉的「項圈」和「百家鎖」,相應的實物,前者,有首都博物館藏金累絲鑲玉二龍戲珠項圈;后者,可以北京市海淀區(qū)大柳樹地區(qū)出土如意卷云紋金鎖為例。百家鎖又稱長命鎖、寄名鎖,多為男女孩兒所佩,也同小兒戴的金銀壽星一樣,歸在首飾樓一應制作中的「孩兒什作」一項。長命鎖通常掛在項圈下面,但也不妨系綴于項鏈。故宮藏孝全成皇后《璇宮春靄圖》繪出項掛金鎖的孩兒,一枚金鎖便是垂在一掛金鏈下邊,鎖面上鏨著「長命百歲」四個字。首都博物館藏金累絲鑲玉二龍戲珠項圈,形制與樣式均類于清代輿服制度中的領約。至于典型的項圈,兩端相對處(通常分得很開,又或作成一對螭首,下邊垂吊墜,即如玉粹軒通景畫和掛毯圖案中的女孩兒。又通景畫中大理石圍子的羅漢床上一個嬉戲的小兒,脖頸上掛一副金鑲寶項牌,下垂瓔珞和鑲珠嵌寶的吊墜。小兒戴著的項牌,尚是宋代以來的傳統(tǒng)樣式如江西星子縣陸家山宋代銀器窖藏中的銀牡丹鸞鳳紋項牌),故宮藏姚文瀚《鐘祥衍慶圖》中的兩個童子也帶著式樣相同的項牌,其中一個項牌下緣垂一串瓔珞。通景畫和掛毯圖案中都有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的孩兒。它也見于《弘歷歲朝行樂圖》。一眾小兒圓領袍,束帶,均為明制,束發(fā)金冠亦然,(如四川省涼山州博物館藏金累絲束發(fā)冠冠高二點六厘米,寬五厘米。又長沙市博物館藏一件金二龍戲珠束發(fā)冠,通高二點九厘米,底徑四點二厘米,尺寸大小均為止容一髻。)只是明代束發(fā)冠并不與圓領袍相配。金冠頂上一枝紅絨球,卻又是添了戲裝的式樣。乾隆本人所戴金冠式樣則略仿明代的翼善冠。今人解讀時每稱之為「漢服」,其實是清人所認為的「古裝」,而泰半取自明代服裝。玉粹軒通景畫原是奉旨而制,必要迎合乾隆趣味,繪筆因以圖式、器具的妙用而討巧,比如圍著繡墩插花的小兒,便是移用《秋庭戲嬰圖》繡墩旁兩孩兒推棗磨的圖式,「畫」中「畫」的小兒折梅,則與《撲棗圖》相仿佛。兩幅宋人畫作均經乾隆賞鑒,且鈐印題詩,將之作為通景畫中的單元構圖而分別融入場景,自當使龍心愉悅。圖中又有一具斑竹茶爐,也與乾隆趣味密切相關,仿自惠山聽松庵的竹茶爐不僅是乾隆茶舍以及宮中起居之所的長備之物,而且竹茶爐的風雅故事屢經乾隆題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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