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姜、羌的原始語音

羊、姜、羌的原始語音

考古發(fā)掘證明，人們在原始社會開始飼養(yǎng)羊。(白振有,1996)這說明“羊”一詞足夠古老,另外“羊”又是一個基本詞,屬于黃布凡1997年制定的藏緬語300核心詞詞表中的核心詞,可以通過古漢語內(nèi)部證據(jù)和親屬語言比較材料來構(gòu)擬“羊”的原始語音形式。一“化”字含義解釋“羊”在甲骨文中早已出現(xiàn),而《說文》中從“羊”得聲的字有:祥詳翔羌養(yǎng)癢庠恙洋羕姜蛘?！把颉甭曌帧跋椤⑾?、庠”,在《廣韻·十陽》反切中“似羊切”;“似”為邪母字。李方桂先生在《上古音研究》中認為邪母是從上古*r-后跟一個三等介音j來的,并得出演變律:上古*r+j->中古zj-(邪)。則“羊”聲字“祥、翔、庠”的上古聲母為*r+j。羊聲字“姜”,《廣韻·十陽》“居良切”,屬于見母,上古聲母為*k-;“羌”,《廣韻·十陽》“去羊切”,屬于溪母,上古聲母為*k‘-,“姜”、“羌”都是舌根音。俞敏(1980)說,姜部族留在西北的就叫羌;羌,“姜姓之別也”,并且得出結(jié)論:其實說姜說羌,不過是說話帶點方音罷了,邢公畹(1996)也有相似的觀點。羊聲字“詳”,《廣韻·十陽》“與章切”又“似羊切”;“癢”,《廣韻·十陽》“似羊切”又《廣韻·三十六養(yǎng)》“余兩切”;“洋”,《廣韻·十陽》“與章切”,又“似羊切”;“與”和“余”都屬于喻母四等字,而“似”為邪母字,可見羊聲字“詳”、“癢”、“洋”在中古都有邪母和喻母四等兩讀,李先生在《上古音研究》也認為邪母常跟舌尖塞音及喻母四等互諧,一個字又往往有邪母跟喻母四等的兩讀,如羊jiang又讀作祥zjang,并且指出:上古*r->中古ji-(喻四等)。而羊聲字“姜”、“羌”都是舌根音。李先生認為:喻四等中與舌根音諧聲的字,其上古聲母為復(fù)聲母*grj。由此可知在中古都有邪母和喻母四等兩讀的“詳”、“癢”、“洋”,其上古聲母分別為*rj-、*grj-。羊聲字“養(yǎng)”,《廣韻·三十六養(yǎng)》“余兩切”又《廣韻·四十一漾》“余亮切”;“羕”,《廣韻·四十一漾》“余亮切”;“蛘”,《廣韻·十陽》“與章切”又《廣韻·三十六養(yǎng)》“余兩切”;“余”、“與”都屬于喻母四等?！梆B(yǎng)”、“羕”、“蛘”也都與舌根音“姜”、“羌”諧聲,其上古聲母當為復(fù)聲母*gej-。邢公畹1999由“鯗”字從“羊”聲而聲母為s-,“詳”字從“羊”聲而聲母為z-,“佯”字從羊聲而聲母為dz-,“?”字從“羊”而聲而聲母為ts-,得出“養(yǎng)”字上古音當為*sr-,并認為這樣就好解釋為什么侗語“養(yǎng)”字說作,毛南說作,龍州說作,剝隘說作了。邢先生還認為后來漢語前綴s-“音節(jié)化”了,就寫作“廝”,并且給以“仆役”之義。并在漢代口語中仍然可以看出“廝”是前綴痕跡:《史記·張耳陳余列傳》(中華,頁2576):“有廝養(yǎng)卒謝其舍中曰:……”下文又說:“趙養(yǎng)卒乃笑曰:……”,又說:“養(yǎng)卒為御而歸。”邢先生得出“廝養(yǎng)卒”即“養(yǎng)卒”。綜合上述觀點,羊聲字“養(yǎng)”的聲母當為*sgrj-?！啊?《廣韻·十陽》“式羊切”,屬于審母三等。而“”又與舌根音“姜”、“羌”諧聲,李先生1971年把跟舌根音諧聲的審母三等字構(gòu)擬為上古*sk‘+j-,那么根據(jù)李先生的構(gòu)擬,羊聲字“”的上古聲母為*sK‘j-。但《說文·鬲部》有“”:“,煮也,從鬲羊聲(式羊切)?！倍巍蹲ⅰ?“亦作鬺,亦作?！俄n詩》:‘于以鬺之,惟锜及釜’。”《廣韻·陽韻》:“,煮也;亦作,式羊切?！庇缮峡芍啊薄俄n詩》作“鬺”,從“昜”得聲;本尼迪克特1976年根據(jù)《修訂漢文典》把“昜”構(gòu)擬為,綜合舌根音羊聲字“姜”、“羌”和羊聲字“養(yǎng)”,我們把“羊”聲母字“”的上古聲母構(gòu)擬為*sgj-。根據(jù)以上諧聲材料,可知“羊”聲字的上古聲母應(yīng)為舌根音并帶有*s詞頭和-r-和-j-介音,即為*sgrj-?！把颉甭曌謴摹把颉钡寐?那么“羊”的上古聲母也為*sgrj-?！把颉痹谏瞎艑儆陉柌?李方桂先生構(gòu)擬為*-ang,這樣“羊”的上古漢語音可構(gòu)擬為*sgrjang。本尼迪克特(1976)根據(jù)《修訂漢文典》,構(gòu)擬“羊”,與我們構(gòu)擬的相似,只不過他的構(gòu)擬的“羊”沒有-r-和-j-介音。二羌語中卷舌元音的構(gòu)擬本尼迪克特(1972)認為藏緬語前綴*s-在名詞詞根里經(jīng)常代表藏-緬語的*sya“肉;動物”,并且他還進一步證明在有關(guān)身體部位和動物的一些詞中,藏緬語前綴*s-可溯源于藏緬語*sya,“吃的肉;動物”,在例中他提到克欽語“羊”,“穿山甲”,“臭蟲”,“鼴鼠”,“虎”;怒語“熊”,“螞蟻”,“鹿”。本尼迪克特(1976)認為克欽語sagu“羊”<原始藏-緬語原始漢-藏語。由此可見“羊”在原始藏緬語中有一個*s-詞頭。根據(jù)黃布凡1992、1998,列出“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木玉章1982年在《談?wù)劺壅Z中的詞頭a-》說傈僳語中在家禽、家畜和部分熟知的禽鳥名稱前加a-,有親切之感。并認為藏緬語族中許多語言都有詞頭a-,與傈僳語相鄰的獨龍語、怒語中,詞頭a-也相當普遍地使用著,詞頭a-來源于第一人稱代詞的縮減。汪大年1991年在《藏緬語“a-”詞頭探源》中,也指出部分動物能加詞頭“a-”,并且列舉了“山羊”在彝語、傈僳語、哈尼語、拉祜語、獨龍語中加詞頭“a-”的表現(xiàn)。徐悉艱1991年在《彝緬語名詞雙音節(jié)化研究》中把詞頭“a-”當作一緬語名詞雙音節(jié)化的手段之一,并且大多數(shù)彝緬語中都可在表示動物的名詞前加詞頭“a-”。由此可見:獨龍語的羊、彝語(巍山)的羊、傈僳語的羊、哈尼語(墨江)的羊中的“a-”都是詞頭的表現(xiàn)。由“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可知“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中有擦音成分,如、s、3、z等,這也暗示“羊”的原始聲母有*s-詞頭。黃布凡1994在《藏緬語聲母對韻母演變的影響》指出羌語有、、、、、、等9個卷舌元音,含卷舌元音的韻母共有32個;并以詞根中的韻母含有卷舌元音的羌語同嘉戎、道孚、藏等語言同源的部分詞根比較,得出羌語的卷舌音韻元音節(jié)都與藏語書面語聲母含r～l的音節(jié)相對應(yīng),由此推測羌語的卷舌元音是來自古聲母中舌尖流音*r～*l的轉(zhuǎn)化。*r～*l在轉(zhuǎn)化前可能經(jīng)過一個弱化為半元音r然后再移位至韻尾帶動原因卷舌化的階段。這一演變方式在現(xiàn)代羌語動詞形態(tài)變化中仍然可以看到。羌語“羊”中卷舌元音自古聲母中舌尖流音*r～*l的轉(zhuǎn)化。結(jié)合“羊”在藏(書面語)ralug、藏(拉薩)、藏(夏河)、錯那門巴ra35中r聲母的反映,可以推測出在古藏緬語中羊的聲母中含有*r～*l。-r-作為后加成分,既可對元音產(chǎn)生影響,使其央化,也可對前面的主要輔音產(chǎn)生央化作用,使其前移或后靠。根據(jù)藏緬語各語支的反映形式,可知“羊”的原始語音形式中主要輔音是發(fā)音部位靠后的音,由于-r-的央化作用,使其前移,又由于前綴s-既可使塞音擦音化,也可使?jié)嵋羟寤?比較彝語、哈尼(墨江)、基諾、納西、嘎卓、普米(蘭坪)、卻域、扎壩、貴瓊、呂蘇、獨龍、怒蘇怒、緬(書面語)、浪速、波拉、勒期等語中的舌清塞音和清塞擦音聲母形式,結(jié)合“羊”聲字“姜”(村城)藏文(俞敏,1989)和藏文“綿羊”(黃布凡,1998)以及克欽語“羊”sagu<原始藏-緬語<原始漢-藏語(本尼迪克特,1976),可以推知“羊”聲母中的主要輔音為舌根濁塞音g。把“羊”聲母中的主要輔音構(gòu)擬為舌根濁塞音g,也符合吳安其1998的觀點:從漢藏語諸語族的方言看,塞音或擦音與-r-、-l-一類結(jié)合的復(fù)輔音常常演變?yōu)槿烈?而不是反過來的演變過程,因為“羊”聲母中的主要輔音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主要為塞擦音:tsh、。綜合上述材料,我們認為“羊”的聲母是*sgr-。下面考察“羊”的韻母:龔煌城1980年研究了漢、藏、緬語的古元音系統(tǒng):由上可知古藏語、古緬語都有的元音是:i、u、a。本尼迪克特在《漢藏語言概論》(第73頁)說在藏語、克欽語、緬語、加羅語、盧舍依語和大部分藏-緬語言的各類韻尾前,都保留了詞中元音a;還是在《漢藏語言概論》中(第59頁),本尼迪克特又說“許多藏-緬語言中存在韻母-o和-e,但是大部分例子表明它們是后來發(fā)展的。參閱“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可發(fā)現(xiàn)“羊”的韻母在藏緬語族各語支中也大多保留了元音a。而且就漢藏語的韻母系統(tǒng)來說,龔煌城1995找到了漢語、藏語、緬甸語、西夏語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表一根據(jù)行文的需要,舍棄了西夏語一項。從表一可知:漢語的元音a同藏語、緬甸語的元音a對應(yīng)。而由“一、羊在漢語中原始的語音形式”中可知“羊”的上古音的韻母中主要元音為*a。綜合上述,可知“羊”在原始藏緬語中,其主要元音為*a。本尼迪克特(1972)認為所有主要的藏-緬語群語言都有一套塞音和鼻音韻尾,塞音和鼻音韻尾在藏-緬語里形成特殊的音類,絕大多數(shù)互相交替的例子很容易地用條件因素來解釋,并認為只有少數(shù)語言(比蘇、普諾伊)保留了一些塞音和鼻音韻尾,其他語言所有塞音都簡化為-?(現(xiàn)代緬語、拉祜語、一些阿佧語方言)或者變?yōu)樵舻暮眍^緊縮(納西、倮倮、納蘇、其他阿佧語方言),甚至完全消失(其他阿佧語方言)。同樣,鼻音韻尾或者簡化為鼻化元音(現(xiàn)代緬語、一些阿佧語方言)或者元音音質(zhì)發(fā)生變化,而韻尾完全消失(拉祜語、傈僳語等)(JAM)。參閱“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可知“羊”在原始藏緬語中,不可能是塞音韻尾,否則不可能不留下一點兒塞音韻尾變化的跡象,相反,如果假設(shè)“羊”在原始藏緬語中為鼻音韻尾,從“羊”在藏緬語族各語支的反映形式看,倒是極有可能,因為在普米(蘭坪)、怒蘇怒“羊”有鼻化元音、,這些鼻化元音正是鼻音韻尾的簡化;而在錯那門巴、勒期“羊”中都保留有韻尾-。由此我們可以構(gòu)擬出“羊”在原始藏緬語中韻尾為*-。綜合上述觀點我們可以構(gòu)擬出原始藏緬語“羊”的語音形式是。三苗瑤方言土語王輔世先生1980年發(fā)表的《苗語的聲類和韻類》說:就整個苗瑤語來說,苗語保留了古苗瑤語的聲母較全,如果把古苗語的聲類找出來了,就等于把古苗瑤語的聲類找出來了。于是他在所選的苗語九個代表點的基礎(chǔ)上,并參照張昆教授的《原始苗語聲母》構(gòu)擬出古苗語聲類121個,韻類32個。在他的同聲類字表的聲類名稱后構(gòu)擬了“羊”的苗語古音聲母*。1988年他在張昆教授構(gòu)擬的基礎(chǔ)上又構(gòu)擬了苗語的古韻類,其中“羊韻”的苗語古韻為根據(jù)王輔世的構(gòu)擬,古苗語“羊”的語音形式是。王輔世、毛宗武1995年發(fā)表了《苗瑤語古音構(gòu)擬》,王、毛二位先生在現(xiàn)代苗瑤語族諸方言23個代表點比較對應(yīng)的基礎(chǔ)上,古聲類的構(gòu)擬以苗語方言土語為主,參酌瑤語音系的特點做了必要的增補,構(gòu)擬出古苗瑤語聲類263個,古韻類則主要參照瑤語的韻母系統(tǒng),構(gòu)擬出古苗瑤語韻類210個,并由此構(gòu)擬出“羊”的古苗瑤語語音形式。這個語音形式比1988年王輔世構(gòu)擬的語音形式更為合理。下面“羊”的表現(xiàn)形式是根據(jù)王輔世、毛宗武1995和毛宗武、蒙朝吉1986的材料綜合整理而成的:王輔世、毛宗武在《苗瑤語古音構(gòu)擬》中認為瑤語支“東山”、“三江”、“大坪”三個點的語音特殊,構(gòu)擬古音不能以這三個點為依據(jù)。這樣根據(jù)“羊”在上述方言點中的語音表現(xiàn)形式,我們可以看到“羊”古苗瑤語的聲母的演化形式:?！把颉惫琶绗幷Z的鼻音韻尾在苗瑤語各語支大都保留了下來,而石門苗語的韻是由[-]收尾韻演變而來的,王輔世在1980就指出:石門根本沒有鼻音韻尾,但它的和一部分是由和en變來的;盤承乾1984還找出石門苗語的與有的苗瑤語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例如:邢公畹1996、1999認為“養(yǎng)”是漢、臺、苗瑤方言的同源字,而根據(jù)中央民族學(xué)院苗瑤語研究室編的《苗瑤語方言詞匯集》,“羊”、“養(yǎng)”在苗瑤各方言點的反映形式,我們也可以看出二者同源。根據(jù)王輔世、毛宗武1995年發(fā)表的《苗瑤語古音構(gòu)擬》,在瑤語支,我們也可看出“羊”、“養(yǎng)”同源:羊養(yǎng)邢公畹1996列出漢、臺、苗瑤方言的同源字“養(yǎng)”:廣州“養(yǎng)”:曼谷“養(yǎng)”:長坪:“養(yǎng)(雞)”;邢公畹1999在漢臺比較詞項補證有,“養(yǎng)”廣州:“養(yǎng)”曼谷,“養(yǎng)”羅香:“養(yǎng)”門巴(墨脫)。在邢先生這里,“羊”聲字“養(yǎng)”漢、苗瑤同源且在苗瑤語的長坪、羅香都被構(gòu)擬為*。由上可知“羊”的古苗瑤語音形式確為*。四《鄉(xiāng)村期語》中的使用梁敏、張均如1996年在《侗臺語族概論》中構(gòu)擬出“羊”的原始侗臺語為*,這里的“羊”其實只能稱為臺語支和侗水語支的共同原始語,還不能稱之為原始侗臺語。因為梁張二位先生在《侗臺語族概論》中說“原始侗臺語本應(yīng)指臺語支、侗水語支、黎語支和仡央語支的共同原始語。但由于黎語支的先民在比較早的時候,大約四五千年前還處在原始社會末期時就跟壯侗諸語族分離了,仡央語支的分離還要早些,……所以目前我們只能構(gòu)擬出在臨高人遷往海南島之前(距今約2500年,比漢語史的中古時期要早)臺語支和侗水語支的共同原始語,本書也稱之為原始侗臺語。對其聲母和韻母有時也簡稱古聲母和古韻母?！惫柿簭埗幌壬凇抖迸_語族概論》中構(gòu)擬出的“羊”最多只能稱為晚期的原始侗臺語。梁張二位先生在《侗臺語族概論》列出了“羊”在臺語支和侗水語支語音表現(xiàn)形式:由梁敏、張均如1996和歐陽覺亞、鄭貽青1983可知仡央語支和黎語支是最早從侗臺語族中分離出來的語言,那么仡央語支和黎語支應(yīng)當保留了侗臺語族較早的語音形式,但由于仡央語支的資料較少,只見過《仡佬語簡志》,因此我們要想較準確地構(gòu)擬“羊”的原始侗臺語音,還必須對黎語進行分析研究,歐陽覺亞、鄭貽青的《黎語調(diào)查研究》中選了黎語支的十個方言、土語代表點進行比較,下面“羊”的語音材料來自《黎語調(diào)查研究》。加茂的聲母ts與其余九個點的聲母z在發(fā)音部位上相同,都是舌尖前,只不過在發(fā)音方法上不一樣,ts是清塞擦音,z是濁擦音。據(jù)此我們可以構(gòu)擬出原始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