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離思五首（其四）》

元稹《離思五首（其四）》來吸引過多少戀人的心扉。

他們信誓旦旦,每每引此語以自況。

明顯,不是深于情者決不能道出此語;同樣地,不是深于情者也決不能真正領(lǐng)悟此語。

何以呢孟子盡心篇有“觀于海者難為水,游于圣人之門者難為言”兩句。

朱熹孟子集注為它解釋說:“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

”這是人之常情;正如人們游歷過名山大川之后,誰還為尋常的丘壑沉迷呢但“曾經(jīng)滄?！眱删?另有特定的深意在。

它純用詩詞比興手法,道出了鐘情戀人心底的特有隱秘——愛情的排他性。

由于人們交友,伴侶不妨越多越好;然而戀愛卻與此不同。

盡管封建社會里容許三妻四妾,但真正的愛情在同一時間內(nèi)卻只容許屬于一人。

哪怕此人并不是想象的那般完善,但她或他在對方心目中確是像滄海水那般豐盈、清深,像巫山云用宋玉的高唐賦故事那般繾綣多情。

這是任何第三者也難以代替的。

像這樣一種特別的鐘情者心態(tài),元稹能用如此形象而又如此雋永的詩句表達出來,不能不說是由于自身有切膚之感。

后兩句進一步申足前意,表明詩人愛情的專一。

他不再尋花覓柳,經(jīng)過“花叢”且懶于回看;這除了由于遵守道德規(guī)范之外,也是一種對心上中人的忠誠表現(xiàn)。

元稹的夢游春七十韻云:“覺來八九年,不向花回顧”,說明詩人確曾信守過前約。

他的好友白居易在和夢游春詩一百韻中贊揚他:“京洛八九春,未曾花里宿”,亦可與此參證。

問題是:此詩的受詩人畢竟是誰呢有人說:“此為悼念亡妻韋叢之作”,明顯與事實不符。

全唐詩于離思五首題下注云:“一本并前首作六首”。

所謂前首,即鶯鶯詩;詩題下亦注云:“一作離思詩之首篇”。

據(jù)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考定:此詩乃“為其少日之情人所謂崔鶯鶯者而作”。

而所謂崔鶯鶯者,實即名為雙文的寒族女子。

盡管她才、藝雙絕,仍終被元稹離棄。

元稹為了飛黃騰達,不惜忍心負情,另婚高門女韋叢。

由此足見:元稹對雙文的感情并不像他在此詩中所表示的那般忠誠。

緣由何在元好問在論詩三十首中寫道:“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寧復(fù)見為人”可見,元稹的兩重性格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表演。

他棄雙文另娶固是大謬不然,但當時的社會風氣也應(yīng)當負很大部分的罪責。

關(guān)于這,陳寅恪氏已有具體論述,不必重復(fù)。

拓展閱讀:行宮元稹行宮寥落1古行宮2,宮花3孤獨?????紅。

白頭宮女4在,閑坐說5玄宗6。

【解釋】1寥落:孤獨?????冷落。

2行宮:皇帝在京城之外的宮殿。

這里指當時東都洛陽的皇帝行宮上陽宮。

3宮花:行宮里的花。

4白頭宮女:據(jù)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一些宮女天寶末年被“潛配”到上陽宮,在這冷宮里一閉四十多年,成了白發(fā)宮人。

5說:談?wù)摗?/p>

6玄宗:指唐玄宗。

【白話譯文】空曠冷落的古舊行宮,只有宮花孤獨?????地艷紅。

幾個滿頭白發(fā)的宮女,閑坐無事談?wù)撎菩凇?/p>

【創(chuàng)作背景】元稹生活在中唐年月,正值唐朝經(jīng)受過安史之亂不久,國力的各個方面都在走下坡路之時。

該詩就是以小見大地點明白唐朝衰敗的重要緣由。

【賞析】元稹的這首行宮是一首抒發(fā)盛衰之感的詩,這首短小精悍的五絕具有深邃的意境,富有雋永的詩味,傾訴了宮女無窮的哀怨之情,寄予了詩人膚淺的盛衰之感。

從詩的內(nèi)容上看,理解這首詩的關(guān)鍵在末尾一句“閑坐說玄宗”。

說者前句已經(jīng)點明是“白頭宮女”,時間地點則是在荒蕪冷寞的古行宮,紅花盛開,正是一年春好處之時。

從天寶至貞元,過了半個世紀左右,漫長的歲月,風雨的侵蝕,古行宮早變得荒敗不堪了,而當年入宮的紅顏少女,也在孤獨?????孤獨中苦熬了幾十個春秋,如今早已是白發(fā)蒼顏了。

她們的青春在此葬送,她們悲怨的淚水在此流淌,她們面對著怒放的紅花在感嘆噓唏。

透過純樸的字面,我們分明聽到了她們苦痛的心音。

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寫道:“上陽人,紅顏暗老白發(fā)新。

綠衣監(jiān)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

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

同時采擇百余人,零落年深殘此身。

”白詩直截了當?shù)氐莱隽四昀蠈m女的幽怨,元詩則點染寥落的環(huán)境,以紅色宮花和白頭宮女相互襯托的筆法,通過形象對比來揭示宮女的凄慘生活和心理活動。

二詩相比,一詳細,一概括,一以感情的熱鬧淋漓見長,一以境界的膚淺雋永取勝。

這里,寥落古行宮中的白頭宮女,還是唐玄宗時代歷史的見證人。

唐玄宗在其繼位后期,寵幸楊貴妃,終日沉溺在***樂酒色之中,把政務(wù)全部委給奸相李林甫和楊國忠,朝綱紊亂,諂佞當?shù)?最終釀成安史之亂。

亂后,玄宗被迫退位,赫赫不行一世的大唐王朝亦從今一蹶不振,日益走向下坡路。

白居易在長恨歌里曾深致感慨說:“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四句詩,已形象地概括出玄宗昏憒好色與亡國致亂的歷史因由,其諷刺與揭露是非常深刻的。

元稹這首短詩當然不行能象白詩那樣鋪張揚厲,極盡渲染之能事,他只能實行對比、示意點染等方法,把這一段轟轟烈烈的歷史高度濃縮,加以典型化的處理,從而讓人回味咀嚼。

寥落的古行宮,那在孤獨?????之中隨歲月更替而自生自落的宮花,那紅顏少女的變?yōu)榘装l(fā)老人,都深深地帶有時代盛衰遷移的痕跡。

白頭宮女親歷開元、天寶之世,本身就是歷史的見證人,“閑坐說玄宗”的由治而亂。

這本是詩篇主旨所在,也是詩人認為應(yīng)引以為戒的地方,卻以貌似閑適實則膚淺的筆調(diào)加以表現(xiàn),語少意多,有無窮之味。

從表現(xiàn)手法上來看,詩人塑造意境,藝術(shù)上主要運用了兩種表現(xiàn)手法。

一是以少總多。

這首詩具有舉一而反三,字少而意多的特點。

四句詩,首句指明地點,是一座空虛冷落的古行宮;次句示意環(huán)境和時間,宮中紅花盛開,正值春天季節(jié);三句交代人物,幾個白頭宮女,與末句聯(lián)系起來推想,可知是玄宗天寶末年進宮而幸存下來的老宮人;末句描寫動作,宮女們正閑坐回憶、談?wù)撎鞂氝z事。

二十個字,地點、時間、人物、動作,全都表現(xiàn)出來了,構(gòu)成了一幅特別生動的畫面。

這個畫面觸發(fā)讀者聯(lián)翩的浮想:宮女們年輕時都是月貌花容,嬌姿艷質(zhì),這些漂亮的宮女被禁閉在這冷落的古行宮之中,成日價孤獨?????無聊,看著宮花,花開花落,年復(fù)一年,青春消逝,紅顏憔悴,白發(fā)頻添,如此被摧殘,往事不堪重省。

然而,她們被禁閉冷宮,與世隔絕,別無話題,卻只能回顧天寶時代玄宗遺事,此景此情,令人凄絕。

“寥落”、“孤獨?????”、“閑坐”,既描繪當時的情景,也反映詩人的傾向。

凄涼的身世,哀怨的情懷,盛衰的感慨,二十個字描繪誕生動的畫面,表現(xiàn)出深刻的意思。

另一個表現(xiàn)手法是以樂景寫哀情。

我國古典詩歌,其所寫景物,有時從對立面的角度反襯心理,利用憂思愁苦的心情同良辰美景氣氛之間的沖突,以樂景寫哀情,卻能收到很好的藝術(shù)效果。

這首詩也運用了這一手法。

詩所要表現(xiàn)的是凄涼哀怨的心境,但卻著意描繪紅艷的宮花。

紅花一般是表現(xiàn)喧鬧場面,烘托歡快心情的,但在這里卻起了很重要的反襯作用:盛開的紅花和寥落的行宮相襯托,加強了時移世遷的盛衰之感;春天的紅花和宮女的白發(fā)相襯托,表現(xiàn)了紅顏易老的人生感慨;紅花美景與凄寂心境相襯托,突出了宮女被禁閉的哀怨心情。

紅花,在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都是利用好景致與惡心情的沖突,來突出中心思想,即王夫之姜齋詩話所謂“以樂景寫哀”,一倍增其哀。

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也可以說是以樂寫哀。

不過白居易的寫法直接揭示了樂景寫哀情的沖突,而元稹行宮則是以樂景作比較含蓄的反襯,顯得更有余味。

這首絕句語言平實,但很有概括力,精警動人,也很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