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動機與效果的考察

對動機與效果的考察在對動機和效果的考察上，墨子主張志功合一，也就是動機與效果的統(tǒng)一。而韓非子主張君主在對待臣子時要志功合一，而對待士人和百姓的考察時則只看效果。⒈志功合一《墨子?魯問》篇中說“魯君謂子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學(xué)，一人者好分人財，孰以為太子而可？’子墨子曰：‘未可知也?；蛩鶠橘p與為是也。釣者之恭，非為魚賜也；餌鼠以蟲，非愛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觀焉’”（《墨子?魯問》）就像釣魚的人恭敬，并不是為了魚的恩賜；用蟲子誘捕老鼠，并不是為了喜歡老鼠，墨子主張在考察一個人的優(yōu)劣時一定要考察他們的行為的動機和效果是否一致。在動機和效果不能一致時，墨子主張要考察言行的動機。《墨子?耕柱》篇有巫馬子與墨子的對話說“巫馬子謂子墨子曰：‘子兼愛天下，未云利也；我不愛天下，未云賊也。功皆未至，子何獨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于此，一人奉水將灌之，一人摻火將益之，功皆未至，子何貴于二人？’巫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摻火者之意?！幽釉唬骸嵋嗍俏嵋?，而非子之意也?！蹦诱J為就像救火，一個人捧水來滅火，一個人拿火救火來使火勢更大。雖然效果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是很明顯捧水來就火的人，更為可貴。同樣在兼愛天下與不愛天下的問題上，雖然都沒有實現(xiàn)應(yīng)有的功效，但是兼愛天下的人要比不愛天下的人可貴。也就是說當效果都沒有實現(xiàn)時，要以動機作為衡量言行的標準。在動機一致時，墨子主張要以效果作為考察事物的標準。《墨子?魯問》篇指出“吳慮謂子墨子曰：‘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籍設(shè)而天下不知耕，教人耕，與不教人耕而獨耕者，其功孰多？’吳慮曰：‘教人耕者，其功多?！幽釉唬骸O(shè)而攻不義之國，鼓而使眾進戰(zhàn)，與不鼓而使眾進戰(zhàn)而獨進戰(zhàn)者，其功孰多？’吳慮曰：‘鼓而進眾者，其功多。’子墨子曰：‘天下匹夫徒步之士少知義，而教天下以義者功亦多，何故弗言也？若得鼓而進于義，則吾義豈不益進哉’”。墨子認為同樣是耕地，如果天下人都不知道耕作，教人耕地肯定比不教人耕地而獨自耕地功效大；同樣是攻打沒有道義的國家，擊鼓讓眾人進攻肯定比不擊鼓而獨自進攻的人功效大；同樣，因為天下的平民百姓知道道義的人很少，所以教導(dǎo)天下人行義的人功勞就比獨自行義的人功效大。也就是說，當動機一致時，墨子主張以效果的大小作為考察事物的標準。⒉分別對待韓非子對待臣子的考察時，主張要志功合一，重視動機和效果的統(tǒng)一?！俄n非子?說林上》指出“田伯鼎好士而存其君，白公好士而亂荊。其好士則同，其所以為則異。公孫友自刖而尊百里，豎刁自宮而諂桓公。其自刑則同，其所以自刑之為則異?；圩釉唬骸翱裾邧|走，逐者亦東走。其東走則同，其所以東走之為則異。故曰：同事之人，不可不審察也?！表n非認為同樣是喜歡養(yǎng)士，田伯鼎養(yǎng)士而挽救了君主，白公勝養(yǎng)士卻在楚國作亂禍害君主；同樣是對自己用刑，公孫友自刖而使百里奚獲得秦穆公的尊重，豎刁自宮是為了諂媚齊桓公。就像瘋子朝東跑，追趕的人也朝東跑，盡管他們朝東跑是相同的，但是他們向東跑的原因不同。韓非主張對于做同樣事情的臣子，君主一定要考察他們的動機，看他們動機和效果是否一致。韓非子在判斷臣子以外的人時，主張直接以效果來論斷。韓非子舉例說“視鍛錫而察青黃，區(qū)冶不能以必劍；水擊鵠雁，陸斷駒馬，則臧獲不疑鈍利。發(fā)齒吻形容，伯樂不能以必馬；授車就駕而觀其末途，則臧獲不疑駑良”（《韓非子?顯學(xué)》），就像判斷劍的優(yōu)劣，應(yīng)看劈殺的效果；判斷馬的優(yōu)良，應(yīng)看遠駕的效果，在判斷人的愚智上也應(yīng)該效果作為考核的標準，“觀容服，聽辭言，仲尼不能以必士；試之官職，課其功伐，則庸人不疑于愚智”（《韓非子?顯學(xué)》），判斷一個人能力的大小，不能只他的容貌服飾、只聽他的言辭，而應(yīng)該讓其擔(dān)任官職所取得的效果作為評價的標準。因此，韓非子在《韓非子?五蠹》篇中不管“學(xué)者”、“言談?wù)摺薄ⅰ皫φ摺?、“患御者”，“商工之民”的主觀動機如何，只看到“學(xué)者”帶來“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言談?wù)摺睅怼盀樵O(shè)詐稱，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帶劍者”帶來“聚徒屬，立節(jié)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患御者”帶來“積于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退汗馬之勞”、“商工之民”帶來“修治苦窳之器，聚弗靡之財，蓄積待時而侔農(nóng)夫之利”的后果，因而把他們視為無用之人，國之蠹蟲，列為君主應(yīng)該盡快加以鏟除的行列。因此，韓非子只重視能夠帶來法制之利的法術(shù)之士和能夠能“實倉廩”的農(nóng)民和能夠為國家社稷而“斷頭裂腹”、“播骨原野”（《韓非子?詭使》）、立汗馬功勞的戰(zhàn)士。也就是說韓非子對動機和效果的考察上是分別對待的，對大臣重臣，韓非子主張一定要考察他們的動機和效果，而對待士人和百姓，不論動機，只看所帶來的立竿見影的功效。這一點在二者在對民眾的認識上也有很好的說明?？尚校瑧?yīng)該時刻對大臣保持謹慎警惕之心，用法術(shù)勢和刑賞理論進行全面的防范和嚴密的監(jiān)視。在對待大臣的問題上，墨子主張君主用愛利的辦法去互愛互利，顯得溫情脈脈。而韓非子卻主張君主防臣如防賊一般的謹小慎微。⒊對百姓的認識《墨子》把百姓視為愛利的對象，而《韓非子》卻把民眾視為實現(xiàn)君主的霸王之名、帝王之功的工具而已?！赌印芬回炛鲝垺皭劾f民”，并借助天鬼的名義進行宣揚，把百姓視為受利的對象?！赌印芬粫鴮糯ネ鯃蛩从頊奈涞摹盀檎跆煜乱玻娑鴲壑?，從而利之”、“率天下之萬民以尚尊天、事鬼、愛利萬民”（《墨子?尚賢中》）的行為贊不絕口，其整本書也是以利民為中心的。墨子的主張是保護小生產(chǎn)者的利益的，亦早已是學(xué)術(shù)界的共識?！俄n非子》一書以君主之利為中心，百姓在韓非子那里只不過是實現(xiàn)君主的霸王之名、帝王之功的工具而已。韓非認為“夫上所以陳良田大宅、設(shè)爵祿，所以易民死命也”（《韓非子?顯學(xué)》）君主拿出良田大宅，設(shè)置爵位俸祿，目的就是換取民眾的出力和賣命?！熬现诿褚玻须y則用其死，安平則盡其力”（《韓非子?六反》），君主對于民眾，國家有難就讓他們拼死戰(zhàn)斗，國家太平就讓他們竭力生產(chǎn)。盡管韓非子也曾言“好宮室臺榭陂池，事車服器玩，好罷露百姓，煎靡貨財者，可亡也”（《韓非子?亡征》），君主喜歡修建宮殿臺榭和池沼，愛好車馬服飾和玩賞之物，使百姓疲勞困頓，榨取揮霍百姓的財物，國家會有滅亡的危險。但是這并不是出于愛民利民的出發(fā)點，而完全是君主的長遠利益考慮。在百姓問題上，韓非子在《韓非子?顯學(xué)》篇中說“磐石千里，不可謂富；象人百萬，不可謂強。石非不大，數(shù)非不眾也，而不可謂富強者，磐不生粟，象人不可使距敵也。今商官技藝之士亦不墾而食，是地不墾與磐石一貫也。儒俠毋軍勞顯而榮者，則民不使，與象人同事也”（《韓非子?顯學(xué)》）他把“商官技藝之士”、“儒俠”歸為無用的磐石、木頭陶泥做的假人一類的人，縱使再多，也不能使國家富強。韓非子認為“能越力于地者富，能起力于敵者強”（《韓非子?心度》），因此韓非只重視能“實倉廩”的耕農(nóng)和能夠為國家為君主“斷頭裂腹”、“播骨原野”（《韓非子?詭使》）的戰(zhàn)士。因為唯有務(wù)力耕作的農(nóng)民和沖鋒陷陣的士兵才能為君主創(chuàng)造看得見摸得著的立竿見影的價值。（五）功利思想認識論的終極趨向在功利思想認識論的終極趨向上，《墨子》功利主義思想最終走向?qū)嵱弥R和技術(shù)，《韓非子》功利主義思想最終走向君王權(quán)術(shù)與謀略，走向政治實用主義。⒈實用知識和技術(shù)《墨子》功利主義思想以利天下為中心，以“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為行動的準則，務(wù)實致力于利人的點點滴滴，這使得墨子思想具有濃重的實用色彩，而這種過于濃重的實用色彩“會淡化人們對于思想的興趣，而從這一應(yīng)付現(xiàn)實需要而產(chǎn)生的實用思想又會很快激發(fā)人們對使用技巧和知識的熱情”葛兆光：《中國思想史》（第一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第110頁。，加之墨子的主張在當時的情況下具有空想性和不具靠操作性，這些導(dǎo)致了墨子功利主義思想最終趨向于具體的實用知識和實用技術(shù)。《墨子》一書中的《經(jīng)上》《經(jīng)下》《經(jīng)上說》《經(jīng)下說》《大取》《小取》對光學(xué)、力學(xué)、數(shù)學(xué)、邏輯學(xué)等理論知識的研究以及《墨子》一書中的《備城門》《備高臨》《備梯》《備水》《備突》《備穴》《備蛾傅》《迎敵祠》《旗幟》《號令》《雜守》中精良的城防器械和完備的軍事防御技術(shù)關(guān)于《墨子》一書的城防器械和軍事防御技術(shù)，秦彥士先生著的《墨子論考》有詳細的考證。詳見：秦彥士，《墨子論考》，巴蜀書社，2002年第一版，第60-75頁、第224-249頁、第307-315頁。，在當時動不動就“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城葛兆光：《中國思想史》（第一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第110頁。關(guān)于《墨子》一書的城防器械和軍事防御技術(shù)，秦彥士先生著的《墨子論考》有詳細的考證。詳見：秦彥士，《墨子論考》，巴蜀書社，2002年第一版，第60-75頁、第224-249頁、第307-315頁。⒉君王權(quán)術(shù)與謀略《韓非子》的功利主義思想以人主本位，以君利為中心。這必然使得韓非子的功利主義思想在判定事物時，一切以君主的利益為轉(zhuǎn)移?？v觀《韓非子》一書凡五十五篇，無不圍繞實現(xiàn)君主的霸王之名，帝王之功而展開。《主道》《有度》《二柄》《楊權(quán)》《十過》《亡征》《三守》《南面》《飾邪》《五蠹》等篇目中的各種主張和列舉的各種事例無不關(guān)乎君主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