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高等學校學術權力的異化與回歸

論我國高等學校學術權力的異化與回歸（中原工學院，河南鄭州450007）

摘要：針對我國高校內(nèi)部管理中行政權力泛化、學術權力弱化的現(xiàn)象，提出我國高校學術權力的回歸要從內(nèi)外兩方面做起：一方面，政府要切實落實高校辦學自主權；另一方面，在高校內(nèi)部管理中實行“學術權力決策，行政權力執(zhí)行，其他權力監(jiān)督”的運行模式.

關鍵詞 ：學術權力；行政權力；異化；回歸

中圖分類號：G64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260X（2024）05-0250-03

基金項目：河南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課題（[2024]-JKGHAD-0209）

眾所周知，高等學校作為一個組織不同于其他組織系統(tǒng).它的根本特性可以概括為兩個字：學術.換句話說，也即學術權力是高等學校本身所具有的權力，是高等學校的生存之本與發(fā)展之基，決定著高校的繁榮與發(fā)展.而事實上，近些年來，真正反映高校內(nèi)在發(fā)展規(guī)律的學術權力卻有不斷被異化的趨勢，其在高校管理中的作用不僅沒有得到充分發(fā)揮，反而越來越邊緣化甚至被行政權力所取代，行政權力凌駕于學術權力之上或干預學術事務的情況已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

1我國高等學校學術權力的異化表現(xiàn)

1.1行政權力泛化

1.1.1“官本位”現(xiàn)象凸顯

歷史上的“學在官府”致使我國的教育歷來就是官師不分、政教合一、官府有學而民間無學，傳統(tǒng)文化中“官本位”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影響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包括高等學校.不僅高等學校一向依附于其外部的行政機構而存在，而且其內(nèi)部管理機構對照行政機關級別設置、校級領導由上級行政部門任命，行政權力主導高校的日常運行.在學校、學院和系之間等級制度分明：校長、分管副校長、處長/院長、科長分級負責.各類行政機構重迭，管理效率低下.權力重心明顯向上偏移，形成明顯的倒金字塔權力結構.在這種體制下，上情易于下達，而下情卻難于上通，嚴重影響了中下層機構和人員的工作積極性，致使很多人在高校這一方“凈土”和“象牙塔”內(nèi)關注“權術”多于“學術”，關注“位子”多于“學子”.

1.1.2行政權力掌控教育資源、主導高校各項事務

在我國高校內(nèi)部，行政權力擁有至高無上的決策權、審議權，決定著職稱評定、課題等學術資源分配、教師工作考核等高校管理的一切大小事務.以高校教師的職稱評審工作為例，不論是評審條例還是評審權力都是由行政部門來確定的.學術委員會通過的，行政部門卻不一定批準；而在學術委員會通不過的，卻可以經(jīng)過行政部門特批.無任何職務的教授權力太小，對高校各個層面（包括對學術事務）沒有太多的參與權、發(fā)言權甚至知情權.雖然學院院長或系主任都是教授職稱，但他們更多的是作為行政權力的執(zhí)行者，而非學術群體的發(fā)言人，學術權力在基層自然也就不能得到應有的體現(xiàn).

1.2學術權力弱化

1.2.1學術權力的主體——沒有任何職務的教授缺少發(fā)言權和決策權

高等學校行政權力的泛化必然導致學術權力的弱化.一般情況下，高校正常和健康的管理模式應當是學術權力支配行政權力，行政權力圍繞并服務于學術權力.但實際上，行政權力在高校多元權力格局中卻占有著主要地位，起著主導作用，學術權力的主體地位反而不斷被消減和弱化，學術權力的主體——沒有任何職務的教授一般極少有機會參加到學校各類層面的決策活動中.

1.2.2學術權力的載體——學術機構組織不健全或形同虛設

改革開放以來，盡管國家和高校也采取了一些積極的措施，先后成立了學術委員會、學位評定委員會等學術性機構，學術力量參與學校重要學術事務決策、審議和咨詢活動較之以前確實有了一些進步.但總體來看，作為學術權力載體的學術機構或組織不是不健全，就是形同虛設，不能充分發(fā)揮其職能；且在現(xiàn)有的各類學術機構中，擔任行政職務的教授和副教授遠多于無行政職務的教授和副教授.

1.2.3學術權力缺乏有效的資金保障

在行政權力主導的管理模式下，在有限的高校教育資源分配中，本身就處于弱勢的學術權力很少有機會爭取到重大課題等學術資源，教學和科研工作也缺乏相應的資金保障，影響了學術人員的科研積極性和個人的學術發(fā)展，也妨礙了我國高校學術水平和辦學質(zhì)量的進一步提升.

2我國高等學校學術權力回歸的反思與建構

由上可見，無論是從深度還是廣度上來說，學術權力介入高校管理都很不足，“學術權力異化”的現(xiàn)狀已經(jīng)阻礙了高校的發(fā)展，這顯然昧于高校發(fā)展的真諦與規(guī)律.

然而，大學治理與公司治理、企業(yè)治理、政府治理、社會治理等雖有共性，但也有本質(zhì)不同.這種不同源于大學特殊的組織特性和文化特性——大學是社會的學術和文化組織.只有提高學術權力，讓學術權力回歸高校，使其占有決定性的主導地位并掌管高校才是繁榮高校學術、提升高校辦學質(zhì)量、激勵高校發(fā)展的希望所在.特別是在知識經(jīng)濟時代，沒有了學術的依托，知識經(jīng)濟是不可能實現(xiàn)或想象的.高校學術權力的回歸建議從內(nèi)外兩方面入手：

2.1切實落實高校辦學自主權

高等學校學術權力弱化、行政權力泛化既是由高校內(nèi)部管理體制本身所引發(fā)，又是由國家政治、行政體制以及有關政策和法規(guī)所決定的.

無論是1999年1月1日起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還是2024年6月審議通過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24—2024）》，都明確提出了要確立和落實學校的辦學自主權.但實際上，以法律和綱要形式確立的辦學自主權并沒有真正得到落實.究其原因，還在政府自身.雖然意識到問題的存在，然而并沒有真正放手，依然把自身視為高校的全額投資人，依舊通過教育行政部門把高校的辦學權和管理權集中在政府手中，大到校長任免和經(jīng)費劃撥，小到招生錄取、課程設置、教材選用、教師錄用、職稱評定……等等，都由政府審查和批準，在管理方式上也以行政命令干預為主.

可見，就學術權力的回歸而言，政府層面僅僅建立法律和制度還遠遠不夠，更重要的是要切實落實所制定的法律制度和文件政策，真正把高校的辦學自主權還給高校.

2.2制定大學章程，實行“學術權力決策，行政權力執(zhí)行，其他權力監(jiān)督”的管理模式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及有關政策和法規(guī)，制定大學章程，調(diào)整高校內(nèi)部權力布局，改革高校內(nèi)部管理體制，施行“學術權力決策，行政權力執(zhí)行，其他權力監(jiān)督”的管理模式，處理好高校學術權力、政治權力、行政權力、學生權力和其他利益權力等的矛盾與沖突.依照章程管理學校，充分發(fā)揮學術權力在高校教學、科研和各項學術事務中的決策功能.具體說來，可嘗試采取以下措施：

2.2.1倡導學術自由，實行民主管理

在我國，長時間以來，由于受高度集中的政治領導體制影響，對于學術自由，人們鮮有提及.但在高校，學術自由是學術權利中的一項基本權利，學術原則則是高校內(nèi)部管理中應遵守的基本原則.這是由高等學校的特點和內(nèi)在發(fā)展規(guī)律所決定的，高校終歸是學術機構而非行政機構，學術繁榮才是權衡高校繁榮與否的準則.

自從18世紀德國著名的教育改革者威廉?馮?洪堡創(chuàng)辦柏林大學、提出明確的大學理念以來，學術自由就一直成為中外學者們所追尋的理想，成為教學和科研活動中要遵守的基本原則.如果沒有學術自由，高校就不可能進行獨立思考，也就不可能對社會的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等各領域開展有效而深刻的批判，高校也就稱不上是“超脫現(xiàn)實社會”的“象牙塔”.尤其是在當前高校與社會關系日益緊密的情況下，高校的這種“清醒劑”的作用尤其顯得重要.自由的學術空間、學術氛圍是學術權力生存的基本條件.沒有學術自由，學術權力也就無從談起.但我們也必須注意：絕對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學術自由的實現(xiàn)，離不開學術人員對國家、對人民高度的責任心和對科學、對知識求真求實的態(tài)度！

在高校，要想實現(xiàn)學術自由，必須實行民主管理.因為“大學的前途，就其協(xié)調(diào)傳統(tǒng)與革新的職能而言，應多取決于成千上萬個別教師的價值觀，而很少取決于大學的理事或校長”.惟有實行民主管理，廣征意見，廣開言路，才能充分調(diào)動中下層組織參與學校各類事務的積極性、主動性，才能保證學校重大決定的科學化、民主化.

2.2.2建立、健全獨立的學術機構或組織，并完善其制度建設

《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第42條明確指出：“高等學校設立學術委員會，審議學科、專業(yè)的設置，教學、科學研究計劃方案，評定教學、科學研究成果等有關學術事項.”

為進一步加強學術委員會建設，教育部2024年第35號令又頒布了《高等學校學術委員會規(guī)程》.

如前所述，盡管我國各高校內(nèi)部也建立了一些學術組織或機構，開始注重讓學術權力在學校重要學術事務中參與決策.但這些形式上的學術組織或機構本身仍然不獨立，只是在高校行政權力規(guī)定的框架下運行，是高校行政管理的從屬機構，其職能未能獲得真正的施展.

要改善此種狀況，首先要建立、健全獨立的學術組織，作為學術權力的執(zhí)行機構.因為學術權力的合法性只有通過獨立的學術組織才能得以確立，學術權力的充分發(fā)揮也只有依賴于獨立的學術組織才能得以保障.其次，要完善學術組織或機構的制度建設.當前，“由于相關制度建設滯后，我國大學學術權力保障狀況還不盡如人意”.“從制度層面來看，我國大學從來沒有真正建立起學術權力.”各類學術組織或機構沒有充分行使自己的學術權力，說到底，其實是制度問題.制度作為組織成員必需共同遵循的辦事規(guī)程和行為準則，具有很強的規(guī)范和保障作用.因此，要通過制訂學術委員會制度、專業(yè)委員會制度、學科委員會制度等各類制度來保障高校教學、科研、專業(yè)設置等學術事務最大限度地交由學術人員或?qū)W術組織管理，尤其是賦予中下層組織和人員對學術事務以相應的管理權、決策權和監(jiān)督權，使學術權力得到充分發(fā)揮.

2.2.3大力加強對學術權力的物質(zhì)保障

學術權力決策離不開充裕的物質(zhì)保障，只有足夠的經(jīng)費才能保證良好的教學、科研條件和學術的繁榮與發(fā)展.否則，學術權力的實現(xiàn)就是一句空話.要大力加強對學術權力的物質(zhì)保障，首先，要把“以國家財政撥款為主”作為前提保障.其次，要簡政放權.簡政就是要精簡我國高校內(nèi)部的行政管理機構和人員.行政權力泛化的背后是支撐其運行的龐大的各類非學術性機構組織和人員，以致于高等教育有限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被用于非教學科研性的事情當中，造成資源流失.放權就是要把經(jīng)費支配權劃歸給學術權力.惟有如此，學術權力在高校管理中的決策和支配地位才能得以落實和保證.

2.2.4建立、健全學術權力的監(jiān)督、制約機制

一個完善的管理體系不可以沒有監(jiān)督制約，缺乏監(jiān)督制約和喪失監(jiān)督制約的權力都有可能走向異化.英國歷史學家阿克頓有一句名言：“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沒有制約的權力就如同一輛沒有剎車的汽車一樣危險，學術權力也不例外.過強的行政權力會導致學術權力萎縮，進而影響學術的繁榮與發(fā)展，但過大的學術權力則會使高校管理陷入保守和封閉，失去效率.更何況，“學術權力的行使只能是基于行使人從其學科專業(yè)背景出發(fā)所形成和達到的專業(yè)水平和學術能力.一個教授、一個學術委員會委員甚至一個院士，當他進入一個他所基本不了解、不熟悉的學科領域時，他便不再具有學術權力.由于學術是不斷發(fā)展的，學術權力沒有持續(xù)的支配力，一個長時間不從事或脫離學術研究的學者，當他面對全新的問題時，他的學術發(fā)言權也會大大降低.”基于學術權力的這一特點，對其進行制約和監(jiān)督更顯重要.對學術權力來講，在高校內(nèi)部，通過制度建設，政治權力、行政權力、學生權力和其他利益權力都應是其有效的監(jiān)督和制約力量.

3結語

高等學校去行政化及管理體制改革已經(jīng)喊了很多年，卻一直步履維艱，收效甚微，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不懈地努力和爭??！學術權力的回歸依舊依舊面臨著許多問題，包括學術權力自身所帶有的片面性和保守性等.作為高校及身在其中的學者們，不能遇到困難就處于一種消極被動的狀態(tài)，還是應該在自己的權利和能力范圍之內(nèi)做一些積極的努力、爭取和嘗試，根據(jù)高等教育規(guī)律及其獨有的組織特性來管理和發(fā)展高等學校！

參考文獻：

〔1〕張應強.追尋大學治理的原點——《學術是大學的邏輯起點》序[J].高教探索，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