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輪船招商局的誕生與初期發(fā)展看中國現(xiàn)代化道路的探索講課資料

從輪船招商局的誕生與初期發(fā)展看中國現(xiàn)代化道路的探索上海復旦大學歷史系朱蔭貴前言今年是輪船招商局（成立于1872年。以下簡稱招商局）誕生140周年紀念?，F(xiàn)在我們紀念招商局，不僅僅因為她是近代中國歷史上第一家學習西方，采用蒸汽為動力，面向市場經(jīng)營的現(xiàn)代大機器企業(yè)；也不僅僅因為招商局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家經(jīng)歷過晚清、北洋政府、南京國民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體制上先后經(jīng)歷過官督商辦、商辦、國營、又改組為股份制企業(yè)，1978年以后又創(chuàng)立招商局特區(qū)，到今天為止成為集多種經(jīng)營多種產(chǎn)業(yè)的大型企業(yè)集團，但是還保留自己最初名稱的唯一一家企業(yè)。紀念招商局，我認為最重要的意義在于：招商局的誕生，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巨大轉折和標志：轉折是指幾千年延續(xù)發(fā)展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從這里開始向以工業(yè)化為中心的現(xiàn)代經(jīng)濟轉型；標志則指的是，招商局的誕生，標志著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的中國開始走向工業(yè)文明的時代，是一個新的時代開始的標志。幾個值得回顧和思考的問題招商局是在什么情況下開始興辦的？興辦時中國社會政治經(jīng)濟情況如何？招商局的成立和初期發(fā)展給當時的中國帶來什么樣的沖擊和影響？如果說招商局是中國現(xiàn)代化開始的標志，那么她的成立和初期發(fā)展時期，反映出中國現(xiàn)代化開始時期具有什么樣的特點？招商局成立時，外國輪船勢力已經(jīng)壟斷了中國沿海內(nèi)河航運十九世紀時，率先完成工業(yè)革命的歐美強國，仍在攜工業(yè)革命的成果奔走于世界各地，尋找并爭奪市場和殖民地。1830年，從印度拖帶著鴉片進入中國廣州水面的英國輪船福士號（Fobers），是來到中國的第一艘輪船。以后外國來華輪船逐漸增多，到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前已經(jīng)達到二十余艘。通過第一和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歐美強國強迫中國開放沿海和長江內(nèi)的通商港口，到1860年代，在中國沿海和長江內(nèi)，專業(yè)的大型外國輪船公司至少有四家，另有幾十家外國洋行均有輪船在中國沿海和長江航行。外國輪船對中國木帆船造成強大壓力隨著中國開埠通商，輪船往來貿(mào)易，各口原來的中國帆船壓力驟增，在輪船與木船的競爭中迅速敗北。1872—1881年，往來中國各口輪船從9711艘次，1881年增為18170艘次；帆船則從7379艘次減為5017艘次。長江在出現(xiàn)輪船以前，干支流上原有的大中型帆船全部約16,000只左右，1860年開放長江，輪船通航后，不過數(shù)年光景，“數(shù)千艘帆船便被逐入支流”。[1]在此過程中，不少過去以帆船為業(yè)“家道殷實者，無不相繼歇業(yè)，頓成赤貧”。“其中有許多人為了吃飯而不得不加入叛軍”，[2]形成社會問題。

[1]樊百川《中國輪船航運業(yè)的興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82頁。[2]聶寶璋《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一輯下冊，第1309、1307頁。李鴻章對招商局創(chuàng)辦時中國社會背景的總結“各國條約已定，斷難更改，江海各口門戶洞開，已為我與敵人公共之地。……歷代備邊多在西北……今則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麇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構煽，實為數(shù)千年來未有之變局。輪船電報之速，瞬息萬里；軍器機事之精，工力百倍；炮彈所到，無堅不摧，水陸關隘，不足限制。又為數(shù)千年來未有之強敵。外患之乘變幻如此，而我尤欲以成法制之，譬如醫(yī)者療疾不問何癥，概投之以古方，誠未見其效也……蓋不變通則戰(zhàn)守皆不足恃，而和不可久也”。

李鴻章：“籌議海防折”，《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二十四。導致輪船招商局誕生的三大動因對輪船先進性的認識：咸豐十一年（1861年）八月，兩江總督曾國藩奏稱，輪船之速，洋炮之遠，在英法則夸其獨有，在中華則罕于所見。若能陸續(xù)購買，據(jù)為己物，在中華則見慣而不驚，在英法亦漸失其所恃。他認為，若能購成之后，訪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習，繼而試造，如此，則“不過一二年，火輪船必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1]

同治二年（1863年），李鴻章亦稱，俄羅斯、日本從前不知炮法，國日以弱，自其國之君臣卑禮下人，求得英法秘巧槍炮、輪船，漸能制用，遂與英法相為雄長。[2]同年四月他又說，“中國但有開花大炮輪船兩樣，西人即可斂手”。[3]

[1]、“議復購買外洋船炮為今日救時第一要務”，《海防檔》甲，購買船炮（一），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編，1957年版第20頁。（以下簡稱《海防檔》）[2]、李鴻章《李鴻章全集》，朋僚函稿卷三，“上曾相”（同治二年三月十七日）。[3]、李鴻章《李鴻章全集》，朋僚函稿卷三，“上曾相”（同治二年四月初四日）。主張籌設福州船廠的左宗棠的看法同治五年（1866年）五月，左宗棠在論及與英人的沖突時說：“陸地之戰(zhàn)，彼之所長皆我所長，有其過之，無弗及也。若縱橫海上，彼有輪船，我尚無之，形無與格，勢無與禁，將若之何？”[1]

“彼此同以大海為利，彼有所挾，我獨無之。譬猶渡河，人操舟而我結筏，譬猶使馬，人跨駿而我騎驢，可乎？”他進而歸總擁有輪船一事的好處為：“天下事始有所損者終必有益，輪船成則漕政興，軍政舉，商民之困紓，海關之稅旺，一時之費，數(shù)世之利”。[2]

[1]、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十八，“復陳籌議洋務事宜折”，頁十。轉引自中國史學會主編《洋務運動》（第一冊），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18、19頁。（以下簡稱《洋務運動》）。[2]、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十八，第1－5頁。此時木帆船衰敗對漕運造成威脅清政府每年需要江南數(shù)百萬石糧食運往北方，稱為“漕運”。外國輪船競爭使得中國木船衰敗，太平天國農(nóng)民起義和大運河山東段黃河改道造成淤塞，都使得漕運出現(xiàn)危機。為此，清政府曾考慮采用購買沙船（上海往北方運貨的木船稱為沙船）、雇用洋船、以及“官買夾板（有多張帆的帆船）濟運”等多種方案解決，但都因種種原因未能成功。解決漕糧運輸困局是興辦招商局的又一動因

漕糧長期依賴河運，后因戰(zhàn)爭及黃河沖淤，再加沿途官吏盤剝，漕糧河運已成難解之局：“江北歷辦河運，全賴雇用民船。近因道阻且艱，沿途起剝，折耗賠累，無不視為畏途”。[1]“東南漕糧，必賴上海沙船起運”。但“今沙船無資購買，停泊在港者以千百號計。內(nèi)地船只，以運動為靈，若半年不行，由朽而爛，一年不行，即化有為無矣。將來無力重修，全歸廢棄，海運從何而辦？”[2]

[1]、中國史學會主編《洋務運動》，第六冊，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20－21頁。（以下簡稱《洋務運動》）。[2]、《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第28卷，第41頁。與外商輪船爭利是興辦招商局的第三個動因此時，外商輪船在中國水域中出現(xiàn)并拉客載貨獲取厚利的事實，從另一方刺激了晚清朝野興辦輪船與洋商爭利的輿論和動議。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在大英、法蘭西火輪、美國太平洋郵船等外國遠洋輪船公司直達中國港口航線以外，中國領水中首次出現(xiàn)了專業(yè)行駛中國的外國輪船公司――省港小輪公司（HongKong&CantonsteamPacketCo）。此后十數(shù)年，旗昌、省港澳、公正、北清、太古、華海等外國專業(yè)輪船公司亦相繼成立。[1]這些外國輪船公司資力雄厚，在各口遍設分支機構，擁有各自的碼頭、倉棧、保險系統(tǒng)，構成相當完整的外商輪船運輸體系。外商輪船公司快速擴張以及獲取豐厚利潤的現(xiàn)象和事實，刺激和吸引了眾多華商投資外輪公司或購置輪船冒掛洋旗“詭寄”經(jīng)營，并呈逐步擴大之勢，使清廷深感管理和稅收方面存有隱患。[1]、“外國主要輪船公司設立情況表”，見《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一輯上冊，第727頁。招商局在重重壓力下醞釀誕生外商輪船公司還以輪船需求燃料，輪船需要維修，外運土貨需要加工整理等為由，不斷向清廷要求獲得開采煤炭，設立修船廠和其它加工設施之權，持續(xù)施加壓力，使清廷左支右絀，難以應付。種種趨勢，預示未來會是“變亦變，不變亦變”之局，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主張興辦洋務的大臣知道興辦輪船的潮流勢所必然，難以阻擋。且便捷的輪船、精巧的機器，以及煤、鐵的開采和利用，均彼此依存，中國不動手興辦輪船，會更加被動。故此，他們提出順應潮流，興辦輪船。在朝野仍然存在頑固派發(fā)對，反復爭論十余年時間后，輪船招商局終于在內(nèi)外壓力下醞釀誕生。中國第一家輪船公司—輪船招商局誕生同治十一年（1872年）十二月，朱其昂等制訂《輪船招商局條規(guī)》二十八條，其中規(guī)定：在上海設立總局，各口設立分局；輪船報關裝貨一切事宜，均照洋商章程辦理；由直隸總督李鴻章委派總辦，稟請刊刻關防，“所有公牘事件，悉歸總辦主裁”。李鴻章認為該《條規(guī)》“大致似尚公允”，[1]當即批準施行。于是，輪船招商局正式取得合法身份。同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招商局在上海以“總辦輪船招商公局”的名義正式開局營業(yè)。中國第一家輪船公司正式成立。

[1]《海防檔》甲，購買船炮（三），第920－923頁。招商局初期的發(fā)展招商局成立后，在富有經(jīng)驗的買辦商人唐廷樞和徐潤的主持下，與外商輪船展開了激烈的中外輪運勢力的競爭，依靠漕運專利，回空免稅和官方貸款的幫助，尤其是國內(nèi)商人的廣泛支持，獲得比外國輪船公司更多的貨運。[1]實力逐年上升。1873年有船4只2319噸，1874年增到6只4088噸，1875年又增到9只7834噸，1876年達到11只11854噸。[2]光緒二年（1876年）太常寺卿陳籣彬奏稱招商局辦理已有成效，他說，“合計三年，中國之銀少歸洋商者，約已一千三百余萬兩”。又說，“洋人輪船之入中國，為害最甚，中國自創(chuàng)辦招商局輪船以來，洋人不能盡占中國之利，辦理已有成效，為中外大局一關鍵”。[3]

[1]、聶寶璋《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一輯，下冊，第1168頁。[2]、據(jù)聶寶璋《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一輯，下冊，第1000頁統(tǒng)計表數(shù)字。[3]、《洋務運動》，第六冊，第10、12頁。并購美商旗昌輪船公司1877年初，在獲得清政府100萬兩白銀借款下，招商局以規(guī)銀222萬兩的代價購買了此前一度非常強大的美國旗昌輪船公司。其中200萬兩系旗昌輪船公司16艘輪船，在上海的金利源碼頭、棧房和機器廠以及其它資產(chǎn)，其余22萬兩用作購買漢口、九江、鎮(zhèn)江、寧波、天津各碼頭以及洋樓和棧房的折價。[1]這一年招商局的船隊從頭一年的11只11854噸猛增一倍多，達到輪船29只30526噸。[2]并使各通商口岸進出中外輪船噸位的對比數(shù)從1872年前中國的空白，一躍增加到36.7：63.3。[3]“從此國家涉江浮海之火船，半皆招商局旗幟”。[4]

報紙發(fā)表評論，認為這是“千百年來創(chuàng)見之事”。[5]

此為招商局發(fā)展的一個高峰，也是以上海為基地的華商輪船航運業(yè)在甲午戰(zhàn)前發(fā)展的最高峰。

[1]、《海防檔》甲，購買船炮（三），第946－947頁。[2]、據(jù)聶寶璋《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一輯，下冊，第1000頁統(tǒng)計表數(shù)字。[3]、嚴中平主編《中國近代經(jīng)濟史統(tǒng)計資料選輯》，科學出版社1955年版，第221頁。[4]、《申報》，1877年3月2日（光緒三年正月十八日）。[5]、《洋務運動》第六冊，第14頁。招商局的作用和社會影響光緒七年（1881年）李鴻章奏稱，招商局已占“江海生意之大半”，“統(tǒng)計九年以來，華商運貨水腳少入洋人之手者，約二三千萬，雖為薪工、修理、局用所耗，而其利固散之于中華，所關于國體商務者甚大。該局船不時駛往東南兩洋，今且骎骎開駛赴西洋之先路。直、晉、豫等省旱災之時，該局船承運賑糧，源源接濟，救活無數(shù)災民。往歲臺灣、煙臺之役，近日山海關洋河口之役，該局船運送兵勇迅赴機宜，均無貽誤，洵于時事大局有裨”。[1]

[1]、《洋務運動》，第六冊，第60頁。招商局的成立和初期發(fā)展給中國近代社會帶來的沖擊和影響商戰(zhàn)可獲勝利（示以實例：中國人可辦現(xiàn)代化大機器企業(yè)）。創(chuàng)設一種“官”與“商”相結合的經(jīng)管方式：“官督商辦”，直接影響了此后興辦的一系列新式企業(yè)。減少中國白銀流入外商。促進和帶動煤礦、鋼鐵制造等一系列工業(yè)企業(yè)出現(xiàn)。促進農(nóng)副產(chǎn)業(yè)原料和產(chǎn)品流通。解決京師漕糧和民間客貨運的困境，促進人、財、物的流動。招商局成立和初期發(fā)展顯示出來的現(xiàn)代化問題中國走向現(xiàn)代化道路的阻力相當大（招商局從醞釀到成立經(jīng)歷十年，艱難重重）。資金困境始終伴隨（現(xiàn)代化需要巨量資本，政府支持有限，招商局及此后興辦的民用企業(yè)均無政府財政支持，如有利潤還要向政府報效）。“官”對“商”的積不信任。反對興辦洋務的官員的典型看法1867年，大學士倭仁反對同文館招考科第出身人員學習天文算學，他奏稱夷人是吾仇人，“咸豐十（1860）年，稱兵犯順，憑陵我?guī)椎?，震驚我宗社，焚毀我園囿，戕害我臣民，此我朝二百年來未有之辱，學士大夫無不痛心疾首，飲恨至今……今復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