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鑒長編紀(jì)事本末卷第七十

皇宋通鑒長編紀(jì)事本末卷第七十神宗皇帝役法治平四年六月辛未，詔曰：『農(nóng)，天下之本也。祖宗以來，務(wù)加惠養(yǎng)。比下寬恤之令，賜蠲復(fù)之恩，然而歷年于茲，末極富盛。間因水旱，頗致流離。深惟其故，殆州縣差役仍重，勞逸不均，喜為浮冗之名、不急之務(wù)，以奪其時，而害其財故也。愁痛亡聊之聲，上干和氣，深可傷憫。其令逐路轉(zhuǎn)運使遍牒轄下州軍，如官吏有知差役利害可以寬減者，實封條析以聞。』先是，三司使韓絳言：『害農(nóng)之弊，無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產(chǎn)；次則州役，亦須重費。夫田產(chǎn)，人恃以為生。今竭力營為，稍致豐足，而役已及之，欲望農(nóng)人之加多，曠土之加閥，豈可得乎?向聞京東有父子二丁，將為衙前役者。其父告其子云：「吾當(dāng)求死，使汝曹免凍餒也?！顾熳越?jīng)死。又聞江南有嫁其祖母及與母析居以避役者，此大逆，人理所不忍聞。又有田產(chǎn)于官戶者，田歸不役之家，而役并增于本等戶。其余戕賊，農(nóng)民未易遽數(shù)。欲望以臣所陳，下哀痛之詔，令中外臣庶悉具差役利害以聞，委侍從、臺省官集議，考驗古制，裁定其當(dāng)使力役，無偏重之害，則農(nóng)民知為生之利，有樂業(yè)之心矣。』役法之議始乎此。七月戊寅，詔中外臣庶，限一月條陳差役利害，實封以聞。己丑，龍圖閣直學(xué)士趙抃、天章閣待制陳薦同詳定中外臣庶所言差役利害。熙寧元年五月庚辰，同知諫院吳充言：『陛下念及方今本務(wù)未舉，農(nóng)政不修，令臣條上其事。臣以當(dāng)今鄉(xiāng)役之中，衙前為重。上等民戶被差之日，官吏臨門籍記，杯杵匕箸，皆計貲產(chǎn)，定為分?jǐn)?shù)，以應(yīng)須求，勢同漏卮，不盡不止，至有家貲已竭而逋負(fù)未除，子孫既沒而鄰保猶逮。是以民間規(guī)影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戶等，骨肉不敢義聚而憚人丁。甚者嫁母離親，以求兄弟異籍。風(fēng)俗日壞，殊可憫傷。望敕中書擇臣庶之言鄉(xiāng)役利害，以時施行，及以先朝陳靖所上《農(nóng)書》并臣所上農(nóng)政五事，并下兩制詳定以聞?！辉t令送中書。二年三月戊寅，上諭大臣曰：『近閱內(nèi)藏庫奏，外州有遣衙前一人專納金七錢者?！灰蜓匝们皞r(nóng)，令制置三司條例司講求利害立法[1]。三年八月，上批：『近令司農(nóng)寺專主天下常平廣惠倉、農(nóng)田水利差役事?！痪旁乱椅?，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曾布同判司農(nóng)寺，尋奏改助役為免役，呂惠卿大恨之。是日，司馬光知永興軍辭，上諭光曰：『本路民間利害當(dāng)以聞。』光曰：『謹(jǐn)奉詔。』光言青苗、助役為陜西之患。上曰：『助役惟行京東、兩浙耳，雇人充役，越州已行矣。』四年三月戊子，上巳假。上召二府對資政殿，出陜西轉(zhuǎn)運使司奏慶州軍亂示之。上深以用兵為憂。文彥博曰：『朝廷施為務(wù)合人心，以靜重為先。凡事當(dāng)兼采眾論，不宜有所偏。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蓋更張之過也。祖宗以來，法制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获T京曰：『府界既淤田，又修差役，行保甲，人極勞弊。』上曰：『淤田于百姓有何患?若比令內(nèi)臣拔麥苗，觀其如何，乃取得淤田上，視之如細(xì)面。然見一寺僧言：舊有田不可種，去歲以淤田故，遂得麥。兼詢訪鄰近百姓，亦皆以免役為喜。蓋雖令出錢而復(fù)其身役，無追呼刑責(zé)之虞，人自情愿故也?！粡┎┰唬骸罕＜子梦寮覟楸?，猶之可也。今乃五百家為大一保，則其勞擾可知?！粡┎┯盅裕骸鹤孀诜ㄖ凭咴?，不須更張，以失人心。』上曰：『更張法制，于士大夫誠多不悅，然于百姓，何所不便?』彥博曰：『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话彩唬骸悍ㄖ凭咴?，則財用宜足，中國宜強。今皆不然，未可謂之法制具在也?！粡┎┰唬骸簞?wù)要人推行耳?！话彩唬骸喝魟?wù)要人推行，則須搜舉材者，而糾罷軟偷惰不奉法令之人除去之。如此，則人心豈能無不悅?』四月。先是，夔州轉(zhuǎn)運使孫構(gòu)、張詵言：『杜安行等平夷賊，斥地七百里，獲鎧甲、器仗三百，糧六百余石。見安集夷戶佃蒔起輸租賦?！辉t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驛同轉(zhuǎn)運司制置以聞。惇言：『經(jīng)制渝州疆土，難遍歷諸州，欲止以渝州役事立定條約，權(quán)行于一路?！簧吓骸褐T州役事不同，難止用一法?！欢∷龋T章惇相度夔州路差役。戊午，京西提舉常平等事陳知儉請先罷許州衙前管勾公使庫，以軍員主之，月給食錢三千。從之。初，諸州差衙前管勾公使多所陪費，有破壞家產(chǎn)者。及是，遂更用軍員代之。其后遍及諸路，悉用此法，人以為便。五月乙未，御史中丞楊繪言：『非不知助役之法，乃陛下閔差役之不均，欲使平一。然聞干其任者，惟務(wù)斂之多而行之峻，至天下不盡曉朝廷之意，將以為率其剩者而官取之，此不可以不言也。』戊戌，東明縣民以縣科助役錢不當(dāng)，相率遮宰相，自言凡數(shù)百家。王安石既說論令退，遂白上曰：『知東明縣賈藩者，范仲淹女婿。好附流俗，非上所建立，殆不可用?！簧弦詾槿?，因令究東明事。庚子，司農(nóng)寺及開封府界提舉常平司奏：『有畿內(nèi)百姓未知新法之意，見逐鄉(xiāng)大戶言等第出助役錢，多愿依舊充役?！辉t司農(nóng)寺令諸縣曉諭，如有不愿納錢之人，除從來不當(dāng)役年月，令依條認(rèn)本年役，候年月至，則赴官充役，更不令納役錢。又奏：『乞差府界提點司官分詣縣同造五等簿，升降民戶。如敢將四等以下戶升于三等，致人披訴，其當(dāng)職官吏并從違制論，不以赦降原免?！粡闹?。上疑初官戶取助役錢少，安石至是白上曰：『官戶坊郭役錢誠不多，然度時之宜，止可如此，故紛紛者少，不然則在官者須作意壞法，造為議論。坊郭等第戶須糾合眾人，打鼓截駕，遮執(zhí)政，恐陛下未能不為之動心?！簧嫌盅裕骸翰芩径疾慌c祿，反責(zé)其受賕廢事，甚無謂?！话彩唬骸罕救≈坼X有剩者，將以祿此輩。』上曰：『以見役錢，便可早定法制，使知凡今致紛紛，亦多此輩扇惑。』安石曰：『早定誠然，畏此輩扇惑非也。當(dāng)令此輩不敢扇惑而已。人主若不能益天下，則不能勝天下，反為天下役。為天下役，則亂矣?！粭罾L言：『比者畿邑之民來訴助役之不便，陛下霈發(fā)指揮，令取問民之便，愿與不愿而兩行之。中書門下已作札子，坐圣旨頒下，而司農(nóng)寺繳還，遂從其請。臣竊謂助役之法果非便乎?則一二年中，自將改之也。假使十分而不愿者一分焉，則一分之少，固不能害九分之多；而一分不愿者，亦自有役以差之，亦必?zé)o放者，但形勢官戶女子單丁素?zé)o役者，令出役錢，則已行之矣。司農(nóng)寺繳還圣旨札子，豈得無罪乎?』不報。又言：『東明等縣百姓千百人詣開封府，訴超升等第出助役錢事，本府不受。百姓既無所訴，遂突入王安石私第。安石諭云：「此事相府不知，當(dāng)與指揮，不令升等?！谷詥枺骸溉甑葋恚h知否?」皆言不知。又詣御史臺。臣以本臺無例收接訴狀，諭令散退，而訪問，乃司農(nóng)寺不依諸縣元定戶等，卻以見管戶口等第均定出役錢數(shù)付諸縣，各令管認(rèn)升降戶等，別造簿籍，前農(nóng)務(wù)而畢。臣竊謂凡等第升降，蓋視人家產(chǎn)高下，須憑本縣，本縣須憑戶長、里正，戶長、里正須憑鄰里。蓋自下而上，乃得其實。今乃自司農(nóng)寺先畫數(shù)，令本縣依數(shù)定簿，豈得民無爭訴哉?措置民事，必自州及縣，豈有文移州府不知之理?此乃司農(nóng)寺自知所行于理未安，故不報府，直下縣，欲其畏威，不畏異議。若關(guān)京尹，或致爭執(zhí)，所以不顧事體如此。今判司農(nóng)寺乃鄧綰、曾布，一為知雜，一為都檢正，非臣言之，誰敢言者?』王安石指陳繪言為不然，上諾之。丙午，王安石呈役錢文字。上以為民供稅斂已重，坊郭及坊戶等不須減稅戶升等第，更與稍裁之無害。安石曰：『今取于稅戶，固已不使過多，更過當(dāng)減，但為厭人言，即無當(dāng)于義理。陛下以為稅斂甚重，以臣所見，今稅斂不為重，但兼并侵牟多耳，此荀悅所謂公家之惠優(yōu)于三代，豪強之暴酷于亡秦?！簧显唬骸捍思娌⑺砸舜??！话彩唬骸捍菁娌ⅲ┕糯笥袨橹苤?。所謂兼并者，皆豪杰有力之人，其議論足以動士大夫者也。今制法，但一切因人情所便，未足操制兼并，則恐陛下未能勝眾人紛紛也。如兩浙助役事，未能大困兼并，然陛下已不能無惑矣?！簧显唬骸喝绯Ｆ椒ǎ嗨灾萍娌?。』安石曰：『此與治道極為毫末，豈能遽均天下之財，使百姓無貧?』六月，楊繪又言：『助役之法難行之說亦有五：民難得錢，一也；近之州軍奸細(xì)難防，二也；逐處田稅多少不同，三也；耆長雇人則盜賊難止，四也；專典雇人則失陷官物，五也。乞先議防此五害，然后著力定制?！槐局镜评L言助役之難有五；摯言役法之害有十，請一切罷之。余并不書。七月，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同判司農(nóng)寺曾布言：『言事官屢以近日所議差役新法不便，臣丞司農(nóng)之乏，而又備官屬于中書，凡御史之言，預(yù)自考其所陳，皆失利害之實，非今日所以更張之意。臣請一一而陳之：畿內(nèi)上等人戶盡罷昔人衙前之后，故今之所輸錢，其費十減四五。中等人戶舊無手力、承符、戶長之類，今使上等及坊郭寺觀單丁官戶皆出錢以助之，故其費十減八九。田里之人困于徭役，使子弟習(xí)于游惰，臨于刑罰，至于追呼勞擾，賄賂誅求，無有紀(jì)極。今輸錢免役，使之安生樂業(yè)，乃所以勸其趨南畝也。天下州縣戶口多少，徭役疏數(shù)，所在各異。然昔第一等，則概充中等之役，雖貧富相遼，不能易也。今量其物力，使等第輸錢，逐等之中，又別為三等或五等，其為均平齊一，無以過此。凡州縣之役，無不可募人之理。今投名衙前半天下，未常不主管倉庫、場務(wù)、綱運、官物，而承符、手力之類，舊法皆許雇人，行之久矣，惟耆長壯丁，以今所措置最為輕役，故但論差鄉(xiāng)戶，不獲募人，人戶今日輸錢輕于昔時應(yīng)役，則為良法，固無毫發(fā)掊斂之意。如兩浙一路，戶一百四十余萬，率錢七千萬緡而已。畿內(nèi)十六萬，而率錢亦十六萬緡，是兩浙所輸，蓋半于畿縣。賈藩為縣令，固當(dāng)奉行條詔，差役之事有未便于民，法許其自陳。乃不肯受，使趨京師喧嘩詞訴，其意必有為也。至于差役之法，昨看詳奏請出榜施行，皆開封府與司農(nóng)被旨集議，皆天下所知。借使法有未善，而言者深論司農(nóng)，未嘗以一言及開封，開封于民事何所不與?民有所訴，斥而不受，此乃御史之所當(dāng)言，而言未嘗及也。自非內(nèi)懷邪波之情，有所向背，則不當(dāng)至。陛下方有大有為之心，固將舉直措枉，以示天下，而左右耳目之士以利為害，以直為曲，以是為非，以有為無。臣恐有傷陛下之明，而害陛下之政也。御史，有言責(zé)者也。臣，有官守者也。御史之所論，臣之官守也。御史以言責(zé)言，臣以官守言，此臣之區(qū)區(qū)，所以守陛下之職不敢不盡也?！煌醢彩圆妓赃M呈，上曰：『何如?』安石曰：『欲札與繪、摯，令分析。』馮京、王珪以為不當(dāng)使分析。京又言：『劉摯近日別無文字。』上曰：『令分析，方是朝廷行遣?！痪?、珪曰：『恐復(fù)紛紛不安?！簧显唬骸捍治龅礁喽??！灰蜓裕骸豪L作富弼誥詞云云（見《論青苗》），乃更稱譽弼，殊不體朝廷意?！凰煲圆妓栽c繪及劉摯，令分析以聞。丁酉[2]，御史中丞楊繪具錄前后論助役法四奏以自辯，且曰：『臣之情狀，已具四奏。』御史劉摯又言：『臣近曾上言論助役之法其害有十。今奉圣旨，批送曾布札子條件詰難，令臣分析者。陛下以臣言為是耶，則事盡于前奏，可以覆視。陛下以臣為非耶，則貶黜之而已。雖使臣言之，亦不過所謂十害者，是以不復(fù)條陳。然至于臣等以職事為言則使之分析者，中外皆知非陛下意，乃司農(nóng)挾寵以護改作[3]，大臣誤法以蔽聰聽爾。因事獻忠，敢一言之。今天下之勢，陛下以為安耶?未安耶?治耶?未治耶?茍以為未安未治也，則以陛下之睿智，言動起居，躬蹈德禮，夙夜厲精，以清庶政，而天下未至于安治者，誰致之耶?陛下即位以來，注意責(zé)成，倚望以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專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動搖[4]，舉天地之內(nèi)，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蓋自青苗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斂之疑。青苗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又方擾，而邊鄙之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興。其間又求水利也，則勞民而無功；又求淤田也[5]，則費大而無效；又省并州縣也，則諸路莫不強民以應(yīng)令[6]。又起東西府地，則大困財力，禁門之側(cè)，斧斤不絕者，將一年而未已。其議財也，則商賈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則下至于歷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古之賢人，事君行道，必馴致之有漸，持久而后成。至于施設(shè)，皆有次序。今數(shù)百事交舉并作，欲以歲月變化天下，使者旁午，牽合于州縣，小人挾附，佐佑于中外。至于輕用名器，混淆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挾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鑿民者謂之通變；能附己者，不次而進之，曰：「吾方擢才?！共豢烧姓撸瑸槊庵唬骸肝岱叫蟹??！狗舱\議，所以措置經(jīng)畫、除用進退，獨與一屬掾曾布者論定，然后落筆，同列預(yù)聞，乃在布后，致奔走乞丐者布門如市。雖然[7]，猶有系國家之體而大于此者。祖宗累朝之舊臣，則鐫刻鄙棄，去者殆盡；百年之成法，則剗除廢革，存者無幾。陛下豈不怪天下所謂賢士大夫比歲相引而去凡幾人?陛下亦常察此乎?去舊臣，則勢位無軋己者，而權(quán)可保也；去異己者，則凡要路，皆可以用門下之人也。去舊法則曰：「今所以制御天下者，是己之所為?！苟菹卤貙⒕萌危月犉渖炜s也。』奏至，安石曰：『繪所奏前后反復(fù)，今并不分析布所言子幾何以為私，蕃何以為公?且繪云當(dāng)忠以報國，雖為臣引用，不敢以私害公。凡人之情為人所知，縱不能私，宜以平遇之。如繪所言，專為不平，此必有所壞也?！煌醢彩詶罾L，稱：『雖臣引用，不敢以私?！焕L奏并無此等，當(dāng)考。繪為中丞在月癸酉。于是詔繪落翰林學(xué)士、御史中丞，為翰林侍讀學(xué)士。又詔摯落館閣校勘、監(jiān)察御史里行，監(jiān)衡州鹽倉。后兩日，以繪知鄭州。八月丁卯，屯田員外郎、知陽武縣李琮權(quán)利州路轉(zhuǎn)運判官。役法初下，琮處之有理，畿內(nèi)敷錢獨輕。鄰縣撾登聞鼓，愿視陽武縣為比，故召對，擢用焉。十月壬子朔，頒募役法。舊紀(jì)云：壬子，詔差役弊民，其罷之，使民出錢，吏役立直募人。新紀(jì)云：壬子罷差役。今刪潤別如此書。庚申[8]，利州路轉(zhuǎn)運判官、屯田郎中鮮于侁權(quán)發(fā)遣轉(zhuǎn)運副使[9]。初，詔諸路監(jiān)司各定助役錢數(shù)，轉(zhuǎn)運使李瑜欲定四十萬，優(yōu)以為本路民貧，二十萬足矣。與瑜議不合，各具利害奏。上是侁議，因以為諸路率，仍罷瑜，而侁有是命。侍御史知雜事鄧綰言：『利路役錢歲用九萬六千六百余緡，而李瑜率三十三萬緡有奇均役，本以裕民，而瑜乃務(wù)聚斂，積寬剩。提點刑獄周約亦同簽書，乞重絀以警諸路?！昏ぜ凹s皆坐責(zé)，尋復(fù)之。綰又言：『司農(nóng)寺法：災(zāi)傷第四等以下戶應(yīng)納役錢，而饑貧者委州縣聞于提舉司考實，以免役剩錢內(nèi)量數(shù)除之。臣以為王者賦役斂弛，皆以為民，豐穰則取，饑饉則與，為政之實也。借或下戶役錢一千，以分?jǐn)?shù)各減二一百及三四百，或三十五十，亦不免赴官輸納，豈有所濟?當(dāng)立為信令：凡遇兇歉，使諸路如蠲放稅賦法，不待奏稟。歲小饑，則免最下等戶，中饑則免以次下戶，免訖以聞，示信于民。如此，則兇年有施舍之惠，法令無動搖之變矣?！粡闹Ｊ辉挛熳?，詔職田占佃戶過歲及影庇差役，并科違制之罪。五年五月甲辰，詔權(quán)提點江南西路刑獄、提舉常平倉金君卿落權(quán)字，仍賜敕書獎諭。先是，君卿奏：『昨王直溫、蘇澥同議科定役錢，召募入押錢帛綱入京。每一萬貫匹，支陪綱錢五百貫足。本司詢問曾押綱鄉(xiāng)戶衙前之家，皆不愿行，遂用熙寧三年十二月并四年六月中書指揮，選得替官員使臣人員管押施行。仍以向者王直溫等陪綱錢數(shù)太多，相度每細(xì)絹萬疋，止支錢一百緡足，錢萬貫，支錢七十緡足。募到官五十余員管押，及差人船上京交納，并不差鄉(xiāng)戶衙前。乞自今后依此?！还视惺窃t。于是王安石白上曰：『此事諸路皆可行，但令監(jiān)司稍加意，許令指占好舟，差壯力兵士及時遣行，則替罷官人人爭為此殆李承之讒張諤，故有此問。然上亦素疑其未便。及進呈，上曰：『已令出錢免役，又卻令保丁催稅，失信于百姓。又保正只合令習(xí)兵，不可令貳事?！话彩唬骸罕６糸L，皆出于百姓為之。今罷差戶長充保丁催稅，無向時勾追牙集科校之苦，而或十年以來方一次催稅，不過二十余家，于人情無所苦。謂保丁只可令教閱，即《周官》十五其民，有軍旅，有田役。至于五溝五途封植，民皆出職焉。若止令習(xí)兵，不可貳事，即不知余事令誰勾當(dāng)?』上曰：『周公之法，因積至成王之時，非一代之力，今豈可遽如此?』安石曰：『先王作法，為趨省便?為趨煩擾?若趨省便，則至周公時極為省便，然尚不能獨令習(xí)兵而無貳事。則今日欲止習(xí)兵無二事，恐不可得也?！荒嗽t司農(nóng)寺、條例司具應(yīng)言廢罷耆戶長壯丁利害，編寫成冊納禁中。九年九月，宣徽南院使、判應(yīng)天府張方平上表乞致仕，詔答不允。方平因奏疏論率錢募役之害曰：『昔者圣人所以治民之道，別其四業(yè)，任之力職。農(nóng)夫效稼穡之力，虞衡主山澤之利，百工飭化八材，商賈阜通貨賄，各率所事，以奉其上。而上之所以取于民，惟田及山澤、關(guān)市，此財用之所出也。募役之法，令人戶等第輸錢。夫錢者人君之所操，不與民共之者也。官自冶鑄，民盜鑄者抵罪，無益饑寒之實，而足以致衣食之資，是謂以無用而成有用，人君通變之神術(shù)也。本朝經(jīng)國之制，縣鄉(xiāng)板籍分戶五等，以兩稅輸谷帛，以丁口供力役，此所謂取于田者也。金、銀、銅、鐵、鉛、錫、茶、鹽、香、礬諸貨物，則山海、坑治、場監(jiān)出焉，此謂取于山澤者也。諸筦榷征算斥賣百貨之利，此所謂取于關(guān)市者也。惟錢一物，官自鼓鑄。臣向者再總邦計，見諸爐歲課上下百萬緡，天下歲入茶鹽酒稅雜利僅五千萬緡。公私流布，日用而不息，上自社稷百神之祀、省御供奉、官吏廩祿、軍師乘馬、征戍聘賜，凡百用度，斯焉取給，出納大計，備于此矣。景德以前，天下財利所入，茶鹽酒稅歲課一千五百余萬緡，太宗以是料兵閱馬，平河?xùn)|，討拓跋，歲有事于契丹；真宗以是東封岱宗，西祀汾雎，南幸亳、宋，未常聞加賦于民，而調(diào)度克集。至仁宗朝，重熙累盛，生齒繁庶，食貨滋殖。慶歷以后，財利之入，乃至三倍于景德之時，而國計之費，更稱不贍，則是本末之原、盈虛之?dāng)?shù)，其疏闊不侔久矣。陛下憫時事之積弊，志在變而通之，創(chuàng)立法制。凡大措置事以十?dāng)?shù)，要在經(jīng)國利民，崇德而廣業(yè)也。其中率錢募役一法，為天下害實深。且舉應(yīng)天府為例：畿內(nèi)七縣，共主客六萬七千有余戶，夏秋米麥?zhǔn)迦f二千有零石，絹四萬七千有零疋，此乃田畝桑功之自出，是謂正稅。外有沿納諸色名目雜錢十一萬三千有零貫，已是因循弊法。然雖有錢數(shù)，實不納錢，并系折納谷帛，惟屋稅五千余貫舊納本色見錢。大體古今賦役之制，自三代至于唐末五代，未有輸役之法也。今乃歲納役錢七萬五千三百有零貫，又散青苗錢八萬三千六百余貫，累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