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歷史史學動態(tài)孟憲實：在吐魯番發(fā)現(xiàn)歷史素材

PAGEPAGE4孟憲實：在吐魯番發(fā)覺歷史歷史是過往的故事，猶如飛鳥曾經拂過天空。歷史學命里注定是缺憾的藝術，因為往事的證據(jù)恒久不會完整保存。在有限的證據(jù)與無限的歷史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是歷史學家的神圣使命，也是歷史學家的情感家園。成就歷史探討的不僅僅是歷史與歷史情感，還有記錄歷史的各種各樣的史料。歷史學家勞碌的過程，就是歷史發(fā)覺之旅，且恒久是先發(fā)覺史料，再發(fā)覺歷史。在吐魯番，歷史探討者們再次發(fā)覺了這個規(guī)則。吐魯番是絲綢之路上的一方重鎮(zhèn)，但在唐朝三百六十個地方州中，稱作西州的吐魯番僅僅是其中的一州而已。不要說長安、洛陽，或者揚州、益州，就是中原的一個一般正州，在當時都比西州更有官場熱度。而在文化影響上，西州的地位更是不堪比量。但是，由于吐魯番特別的氣候和當?shù)靥赜械脑崴?，卻在無意中為歷史保留了很多第一手史料，這就是著名遐邇的吐魯番出土文獻。于是，比較起吐魯番的歷史上的實際地位，它在歷史探討中的地位倒是扶搖直上，即使比起當年的政治文化中心——長安、洛陽，在為歷史探討者供應珍貴史料方面，吐魯番也可一爭高下。吐魯番發(fā)覺歷史，這是19世紀末葉以來的一個基本領實。曾經是邊陲之地的吐魯番，在如今中古歷史的探討上已不再是“邊疆”。在這里出現(xiàn)的每一個考古動作，都會吸引世界學術界的關注。吐魯番的那些古代墓葬區(qū)，除已為學術界熟知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以外，現(xiàn)在更有洋海、巴達木、木納爾等紛紛亮相。近幾年，吐魯番考古工作又多有斬獲，再次為學術界供應了多種珍貴考古文獻資料。在吐魯番發(fā)覺歷史，首先是發(fā)覺了吐魯番出土的史料，最主要的就是一些古代的寫本文書。這些寫于十六國到唐朝的文書，原本不是要留給我們今日探討的，他們在管理政府、組織社會、經營生活的時候，須要記錄事情，須要抒發(fā)感情，總之是須要文字幫助記憶，利用文字供應證據(jù)，等等。他們肯定沒有想到，在當時人認為這些日常文字過期無效，在二次利用（用作葬具）以后，被意外地保留到了今日，非常偶然地成為我們今日了解當時生活圖景的橋梁，被今人當做珍寶珍惜與探討。將來與歷史的吸引力同樣巨大，通向那里的路徑引人入勝，是陽關大道還是不曾打掃的花徑，這只有置身其中才會心有靈犀。終歸將來會不期而遇，而歷史只有尋找方至，于是，歷史的一切妙趣都從這里起先。是誰書寫了這些文字？為什么寫下這些文字？這文字意味著怎樣的故事？這故事表現(xiàn)著怎樣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人們是怎樣地支配他們的生活？問題猶如大海的波浪，一層推著一層，引我們走向那浩瀚飄渺的歷史深處。古代有很多歷史學家，他們非常仔細，百倍努力，想把自己了解的歷史與現(xiàn)實通過史書告知我們這些后來人，但是誰都明白，藏之深山的巨著有時也會有自己的隱私，于是歷史探討的很多功夫，不得不花在去偽存真上面。這些新出土的文獻有所不同，它們的出現(xiàn)是偶然的，它們不是誰有意留下來的看法，于是牢靠性更強，質樸而率真，讓探討者最為疼愛和信任。我們是幸運的人。我們有幸成為這些出土文獻最初的整理與探討者。我們有幸成為吐魯番發(fā)覺歷史的眾多見證人之一。用我們顫抖的雙手，當心翼翼地捧起這些脆生生的紙片，這可是我們通往歷史的時空隧道啊。假如，一片紙在我們的手上突然消逝，這等同于一條通往歷史的道路被關閉。時間隧道突然被黑暗覆蓋，我們得負多大的責任？當然，這樣的事故沒有發(fā)生，在我們面前呈現(xiàn)的是一扇扇歷史之門次第打開，一盞盞燈火被我們點燃，通往歷史的道路亮如白晝。其實，在我們的前面已經有很多人走過。在吐魯番發(fā)覺歷史，我們不是開創(chuàng)者。但是，通往歷史的道路，越走越寬廣，越走越光明。為什么？因為前人的腳印，步步閃亮，后來者不用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全部新出土的文獻，都可能跟以前的文獻有著某種親緣關系，前人的探討目光，會引導后來者更加精確地映射出文獻之間的關系。探討之路，就是接力賽跑，沒有前人的努力，后來人無法到達今日的新坐標?？倧娬{探討多么枯燥與艱苦，這樣的時代應當已經遠去了吧。歷史探討是發(fā)覺之旅，不斷發(fā)覺新風景，一路洋溢著歡樂。兩件不同的文書，突然發(fā)覺了聯(lián)系，這就是偵探發(fā)覺了破案的新線索。一首古老的詩，在一千年后突然再現(xiàn)，竟然是在學生斷斷續(xù)續(xù)的習字本上。為了一扇門的安裝，多個部門經過多道手續(xù)，最終辦成。當我們把這件事情最終弄清晰之后，才知道，我們已經花費了很多時間，寒來暑往，竟然跟當年的那件事情進度相差無幾。當年的一個書寫吏，天經地義地那么大筆一揮，完成了一件檔案的書寫。但是，他的用筆習慣我們何嘗了解？于是，一個很簡潔的字，會讓我們的團隊好幾天緘默無語，直到有人突然聰慧發(fā)覺，原來這不就是什么什么的時候，大家都啊啊啊地明白過來，茅塞頓開都是事后諸葛亮。終歸又一只攔路虎被除掉，心中的暢快催發(fā)出一陣熱情的掌聲。究竟有多少新發(fā)覺？究竟有多少是假的新發(fā)覺？究竟反反復復了多少次？沒有誰能夠記得清晰。最終沉淀下來的，其實就是一部文獻整理之書《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中華書局，2008年），還有這些學術論文。歡樂與深思，都是過去的時間，它們幻化為另外的形式，莊重地寫在這里。歷史一直就有過濾功能，最終被記錄下來多半不是作者的探討過程，更不是探討過程的感受，而是有份量的學術與思想，它們以論文的形式，成為歷史探討的路標。五至十世紀，是吐魯番歷史發(fā)覺最引人留意的時段，這個時期的吐魯番社會，在當時的中國是具有特別意義的。同時期的中國，幾乎沒有任何地域可以跟吐魯番媲美，因為沒有吐魯番供應那么多的新史料。這個時期吐魯番的歷史學意義，也不限于吐魯番。中國的邊疆，卻為中國的核心制度供應重要的歷史證據(jù)。在這里，遠方的使者紛至沓來，一個國際領域的溝通與互動在這里出現(xiàn)。影響世界進程的歷史謎團，或許就在一份士兵的名單之中。唐朝政府的高效在一件殘缺不全的日歷中得到證明。更多不被重視的基層生活閱歷，如地方小吏的業(yè)余生活是怎樣的？僧人要接受怎樣的政府約束？一個出征的士兵的家書，透露出怎樣的人生？其實也都是活生生的歷史本身。秩序與生活，我們希望通過這兩個概念，把中古時期的吐魯番社會描述出來，盡管不會完整。政治體制與基層社會，宗教信仰與多元生活，絲綢之路與文化溝通，學問技術與社會變遷，凡此等等，我們不能探討全部方面，但是我們涉及到了很多重要方面。一個山間盆地，在人類歷史的遠景里，吐魯番完全不像長安、羅馬那樣氣概恢宏，但是她一樣是我們珍貴歷史閱歷的一部分，她的獨特性同樣無可替代?！砼f文猶如回訪老屋，往事紛紛。上面一段文字，最初是寫給《光明日報》的，當時要發(fā)表一組整理吐魯番出土文獻的文章。后來把整理組成員的探討論文集合出版，以《秩序與生活——中古時期的吐魯番社會》（中國人民高校出版社2011年）為題，便把這段文字增改為全書的序言?，F(xiàn)在，個人探討文集以《出土文獻與中古史探討》為題出版，再次把她移作序言的主體，不嫌重復堆砌，僅僅想把已有的學術感情表達保存下來而已。我的學術探討之路是從吐魯番學起先的，當時在新疆工作，探討資料有限，而吐魯番出土資料的獲得相對簡潔。吐魯番出土資料主要是文書與墓志，這其實正是所謂的出土文獻。這些出土文獻涉及的歷史課題自然是多方面的，但地方史事與唐代制度最為集中，這便極大地影響了我的學術思索。所謂中古史探討，對我而言，不過就是高昌與唐朝歷史而已。1991年到北大進修，師從榮新江先生，在吐魯番文獻之外起先關注敦煌文獻。94年到北大讀學位，一方面師從吳宗國先生探討唐代制度，一方面追隨榮新江先生熟識敦煌吐魯番文獻，探討視野慢慢開闊，起先關注唐代政治史和敦煌文獻中的社會史問題。本書所收論文，從文獻的角度看可以分為三個方面，敦煌文獻、吐魯番文獻和石刻文獻，從論題視角看，依舊不出高昌歷史與唐代歷史兩部分，當然唐史占比更高。收入本書的論文，最早的已經是二十年前之作。《宇文融括戶與唐代的財政使職》是吳宗國先生指導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