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有別：禮儀中的男左女右

1、男女有別：禮儀中的男左女右男女有別、男尊女卑是對男左女右的兩種典型的解讀概念。 但這兩種概念的根源何在， 以及這兩種概念之間的演變是值得深 入探討一番的。一、男尊女卑探源 若論源流，男尊女卑與天尊地卑，左尊右卑同出一源，即扶 陽抑陰或崇陽抑陰。用陰陽的概念即可溯源。1. 男尊女卑與天尊地卑天為陽地為陰，是以“天尊地卑” ; 男為陽女為陰， 是以“乾 道成男，坤道成女” 1232 ， 由此而為“男尊女卑”。對天地 陰陽卑高貴賤，朱熹注：“天地者，陰陽形氣之實體 ; 乾坤者， 易中純陰初陽之卦名也。 卑高者天地萬物上下之位， 貴賤者易中 卦爻上下之位也” 2 。天尊地卑中的尊卑與社會等級中的尊卑是

2、有區(qū)別的。 天尊地 卑中的尊卑為上下之位， 非為貴賤之位， 而且這個尊卑上下之位 是可以變換的，若是強以等級上的尊卑貴賤解釋天地陰陽男女， 有違易經(jīng)之初義。畢竟，陰陽陰陽，先言陰再言陽，為何反以陰 陽之概念論陽尊陰卑？再者，禮儀的本義是禮者， 卑也，讓也， 謙也。 “知崇禮卑。 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shè)位，而易行乎其中矣” 1238 。知以崇 為貴，禮以卑為用。所尊者為賓，所卑者為己，方為禮謙之意。周易為文王所作，不曾明言男尊女卑。十翼為孔子或及 其門人所作，十翼成書時間或說戰(zhàn)國中期，或說戰(zhàn)國晚期，言尊 卑并不明顯，從系辭就可看出?！澳凶鹋啊钡挠^念是在兩 漢時期逐漸強化的，在漢人著作中也多有提

3、及男尊女卑。董仲舒的春秋繁露 干脆有一章就名為“陽尊陰卑”， “達 陽不達陰，以天道制之也。丈夫雖賤皆為陽，婦人雖貴皆為 陰” 3138 。董子之意，陰陽之間，陽尊貴而陰卑微。陽為天、 君、父、夫、德 ; 陰為地、臣、子、婦、刑。陽為主，陰為輔。班固所記錄的 白虎通義 ?嫁娶有言：“禮，男娶女嫁何？ 陰卑，不得自專，就陽而成之。故傳曰：陽倡陰和，男行女 隨” 4452 。禮在春秋之時就已是君子六藝之一，但是禮記是西 漢戴圣所撰， 只是內(nèi)容多采用秦漢以前的禮儀之書， 這是必須清 楚的。因而在禮記中關(guān)于男尊女卑，男為主，女從男的記載 同樣不少。明白了禮記的撰寫時代對于理解禮記中記載 的“尊卑”是很

4、重要的。2. 男尊女卑與左尊右卑男尊女卑與左尊右卑、 男左女右涉及的是方位的問題， 即尚 左還是尚右。主客的方位是主在東，客在西，“主人就東階，客就西 階”538 ，主左賓右，多解釋為主卑客尊、左卑右尊 ; 而男女的 方位是男在東，女在西，“君在阼，夫人在房” 5754 ，男左女 右，解釋為男尊女卑、左尊右卑。這似乎相互矛盾。 但仔細琢磨一番，其實是相通的。禮為讓?？妥鹩谥鳎@是 禮儀在制定時所期望達到的理想層面， 但在現(xiàn)實層面， 賓就一定 尊貴于主？有時候現(xiàn)實生活與禮儀的理想層面是不相符甚至于 是相悖的。如禮記 ?郊特牲中說到：“昏禮不用樂，幽陰之 義也。樂，陽氣也。昏禮不賀，人之序也” 5

5、815 。禮記 ?曾 子問中孔子曾這樣解釋道：“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相離 也。取婦之家，三日不舉樂，思嗣親也” 5583 。但實際上，婚 禮既用樂也大肆慶賀。將主賓延伸到君臣的角度， 是君尊還是臣尊呢？禮儀上， 君 自謙，示臣以尊。而現(xiàn)實中，其實是君尊于臣，這就是對禮儀的 概念解讀發(fā)生了改變。 男左女右， 最初并沒有過于明顯的等級尊 卑之分，只是隨著社會生活中男權(quán)的發(fā)展并最終占主導(dǎo)地位時， 男尊女卑、左尊右卑、東尊西卑的概念逐漸深固。其根源在于以 陽尊陰卑來解讀天地男女，以等級尊卑來解讀方位座次。二、男女有別解析1. 何以男女有別禮儀中關(guān)于男女的內(nèi)容制定， 初始之意是鑒于上古時期群婚 社會

6、的男女不分，因而尤為強調(diào)男女有別?！澳信袆e，然后父 子親。父子親，然后義生。 義生，然后禮作。禮作，然后萬物安。 無別無義，禽獸之道也” 5814 。“無別無義，禽獸之道”用得 相當好， 點明了男女不分之前群婚制的混亂之態(tài)， 與動物無甚差 別。白虎通義 ?嫁娶同樣提到“不娶同姓者，重人倫，防淫 ?u， 恥于禽獸同也” 4477 。男女用幣無別是為亂。左傳 ?莊公二十四年： 秋，哀姜至，公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御孫曰：“男贄， 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別也。男女之別，國之大節(jié)也，而 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 6189 ”男女有別是借由

7、左右、內(nèi)外、陰陽、吉兇的概念來體現(xiàn)的。2. 男女有別與男左女右 出生之禮，“子生，男子設(shè)弧於門左，女子設(shè)於門 右” 5860 。王弼注：“表男女也。弧者，示有事於武也。，事 人之佩巾也?！被楣砦溆?; 為巾，代表柔順。在門口懸 弧掛，男左女右，以示男女之分，便于賓客知主家生男還是生女。留發(fā)之禮，“三月之末，擇日翦發(fā)為 ？D，男角女羈，否則男 左女右” 5862 。三月之末，即百日之禮，留發(fā)不同，男角女羈 或男左女右以示分別。行路之禮，“道路，男子由右，女子由左” 5837 。男右女 左，這是與“男左女右”相反的記載， 因而被很多人引用來反駁 “男左女右”的說法。關(guān)于這句話，孔穎達疏：“

8、地道尊右”。 因為地道尊右，所以行走在路上，男子沿右而走，女子沿左而走。 姑且不論這樣的解釋是否能通以及現(xiàn)實生活中是否如此， 不可否 認的是“道路，男子由右，女子由左”這句話本身就體現(xiàn)了“男 女有別”的思想。 男左女右，以空間上的左右界定男女 之別。門左門右是空間， 發(fā)左發(fā)右是空間， 道左道右是空間， 阼 階西階是空間，東席西席、東房西房是空間，東宮西宮同樣是空 間。以空間界定男女，男為東為左，女為西為右。2. 男女有別與男外女內(nèi)男外女內(nèi)， 以內(nèi)外的概念界定男女之別。 這個內(nèi)外概念一方 面是空間上的內(nèi)外之分，即“男子居外，女子居內(nèi)，深宮固門， 閽、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5858 ，或“內(nèi)言

9、不出，外言不 入” 5836 。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職責與職務(wù)的分工， “女正位乎內(nèi)， 男正位 乎外” 1144 ，“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陰 德; 天子聽外治，后聽內(nèi)職。教順成俗，外內(nèi)和順，國家理治， 此之謂盛德” 51624 。簡而言之，即男主外，女主內(nèi)。好內(nèi)有 時又衍生為好女色之意?！肮肝牟?，其母戒其妾曰：吾聞 之：好內(nèi)，女死之 ; 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惡其以好內(nèi) 聞也” 7 。3. 男女有別與男陽女陰男陽女陰， 中醫(yī)以陰陽的概念界定男女之別， 衍生出男血女 氣的概念，且把脈取男左女右之分。如黃帝內(nèi)經(jīng) ?陰陽應(yīng)象大 論有言：“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 ; 陰陽者，血氣之

10、男女也 ; 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 ; 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 ; 陰陽者，萬物之 能始也。故曰：陰在內(nèi)，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 815 ?！瓣庩栒?，血氣之男女也”，陽為氣為男，女為血為陰，因 此男之病為陽氣衰，女之病多陰血不足?！白笥艺撸庩栔缆?也”，陽為太陽， 陰為月亮。 陽左而升， 陰左而降。 道路若經(jīng)脈， 故男把脈于左手，女把脈于右手以體現(xiàn)男左女右之別。4. 男女有別與左吉右兇左吉右兇，是以左陽右陰，陽生陰滅的概念來界定的。禮記？內(nèi)則：“凡男拜，尚左手凡女拜，尚右手” 5870 。即拜禮中，有吉兇之分，吉事尚左，兇事尚右。以 男子為例，左手為上為吉拜，為日常相拜時所用。右手為上則

11、為 兇拜，有喪事時所用。女子則相反。禮記 ？檀弓也提到：“孔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 子亦皆尚右?？鬃釉唬憾又葘W也，我則有姊之喪故 也”。 二三子皆尚左， 效孔子也。 王弼注： “復(fù)正也。 喪尚右， 右，陰也。吉尚左，左，陽也” 5206 。5. 男左女右、左陰右陽、左吉右兇解析想要解釋禮儀中男左女右、 左陰右陽、左吉右兇的概念定義， 要追溯制禮的背景，由其背景解析?！罢压辏?，晉侯使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 也。觀書於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 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 61208 ”韓宣子見 易象與魯春秋而言周禮盡在魯，可見禮與易象淵源 不淺。禮

12、記 ?禮器有言：“是故昔先王之制禮也，因其財物而 致其義焉爾，故作大事必順天時。為朝夕必放于日月，為高必因 丘陵，為下必因川澤。是故天時雨澤，君子達焉” 5751 。即禮 之制是效法于天時、日月、丘陵、山澤的。周易 ?系辭講得更為透徹：“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 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 ; 近取諸 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 情” 1247 。即作八卦也好，制禮也好，古人都是效法天地、諸 身諸物的。由此，易象與周禮的關(guān)系明了，同出一源。觀象于天，“大明生于東，月生于西。此陰陽之分，夫婦之 位也” 5754 。大明即太陽，太陽從東邊升起，于是東邊

13、為陽。 太陽從西邊落下，月亮于西方出現(xiàn)，于是西邊為陰?！疤斓浪?左旋、地道右周何？以為天地動而不別，行而不離。所以左旋、 右周者，猶君臣、陰陽相對之義” 4422 。因天左旋，地右旋， 故言天道尊左，地道尊右。觀法于地，“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 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 也” 816 。天不足西北，地不滿東南，即地勢西北高，東南低。 西北高而寒，故西北為陰。東南低而熱，故東南為陽。近取諸身，先取己身， “乾為首， 坤為腹，震為足，巽為股， 坎為耳，離為目，艮為手，兌為口” 1260 。若以自身應(yīng)陰陽， 則自身之表里內(nèi)外、五臟六腑皆可為陰陽。再取男女

14、之身?！扒?道成男，坤道成女”、 “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以乾坤、 男女、 血氣與陰陽相應(yīng)。遠取諸物，取諸畜為八卦之象， “乾為馬， 坤為牛，震為龍， 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 1260 。接著廣取 諸物為八卦之象，略言之，為“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 風，坎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 1260 -262 ?！暗烙凶儎樱试回?; 爻有等，故曰物 ; 物相雜，故曰 文” 1252 。諸物相雜才為文，不取諸物難為禮。所以禮儀的制 定是觀象于天地、諸身諸物。天道左旋，地道右旋，演化為男左女右，夫立阼階，婦立西 階;太陽升于東，落于西，類比為東陽西陰，左陽右陰 ; 東南多生

15、機，西北多蕭瑟， 類比為東生西死， 左吉右兇。 因而男拜尚左手， 女拜尚右手，吉拜尚左，兇拜尚右。天象征著男，地象征著女，陽象征著男，陰象征著女，陽象 征著生機，陰象征著衰亡。天地、陰陽、男女、左右、吉兇、尊 卑，歸根到底就是概念的類比象征。類比象征是中國古代思想的一個重要特征， 將宇宙天地與人 的性情、 秩序進行類比和想象， 于是宇宙萬物的運轉(zhuǎn)具有象征意 義，當象征意義長時段地普遍地甚至于是潛意識地被運用的時 候，象征就成為了一種概念，一種符號。三、 總結(jié)那男尊女卑與男女有別有沒有聯(lián)系呢？有， 支流與源頭的關(guān) 系。男尊女卑首先體現(xiàn)的就是有分別，然后才是有尊卑?！按笕?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 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其泣牛 ?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 是議，無父母詒罹。 9 ”維熊維羆、維虺維蛇是男女之別，陰 陽之分 ; 床與地，裳與裼，璋與瓦，是男女有別，但更明顯的體 現(xiàn)出男尊女卑的思想。 禮儀中的男左女右， 由男女有別到男尊女 卑的概念嬗變， 是一個逐漸加深的建構(gòu)過程。 男女有別應(yīng)是指有 分別，而不是有差別。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卷二十三“尚右”條：“尚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