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1、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柳宗元本文選自河東先生集。是作者被貶永州期間給韋中立的一封回信。韋中立，潭州刺史韋彪之孫，元和十四年(819)進士。未中進士時，曾寫信要求拜柳宗元為師，并不辭道遠，從長安到永州去拜訪求教。后來柳宗元不斷地對他進行幫助。這封回信談了兩個問題，一個是論師道，一個是論寫作。它是柳宗元文學理論的代表作，在我國文學理論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云欲相師，仆道不篤，業(yè)甚淺近，環(huán)顧【互相觀望；互相觀望；全面觀察；全面觀察；向周圍看】向周圍看】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賓語前置，自是，認為自【賓語前置，自是，認為自己正確】己正確】也。不意【料想】【料

2、想】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被取法學習】。仆自卜【估量】固無取【沒有可取的地方】，假令【假如；即使；謂暫時代理縣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您】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尊奉老師，即從師學習】。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嘩笑【眾人放聲大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流行的壞風氣】，犯笑侮，收召后學，作師說，因抗顏【抗，舉。不屈服不妥協(xié)的樣子。謂態(tài)度嚴正】而為師；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指指點點，眉來眼去，牽強附會地攻擊他】，而增與【增加，越來越多】為【同“偽”】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急切的樣子】而東，如

3、是者數(shù)矣。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于】所怪也?！逼屯動?、蜀【此處泛指四川之地】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過分夸大的話】。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正好，恰好。杜甫除架詩：“幸結白花了，寧辭青蔓除?！薄看笱┯鈳X，被【覆蓋】南越中數(shù)州。數(shù)州之犬，皆蒼黃【同“倉皇”驚慌失措的樣子】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把自己當作】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吾）不以病【詬病，辱罵。這里用于被動意義，被辱罵，受到辱罵?！亢?？非獨（吾）見病【被困辱】，亦以病吾子【使您受辱】。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只是】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衒【同“炫”顯

4、露，顯示】怪【奇異，與眾不同】于群目，以召鬧取怒乎？ 仆自謫過【因罪過而被貶謫】以來，益少志慮【志愿】。居南中【泛指南方】九年，增腳氣病，漸不喜鬧。豈可使呶呶【no no多言，喋喋不休；喧鬧聲】者早暮咈【f，違背，違逆。此刻譯為騷擾】吾耳，騒【擾亂】吾心？則固僵仆【跌倒】煩憒【心煩意亂】，愈不可過【度日】矣。平居望外【意外】遭齒舌【口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 抑【發(fā)語詞/而且】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之）責（之）（以）成人之道，是圣人所尤用心【費心，留意重視】者也。數(shù)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胤者，獨發(fā)憤【發(fā)奮振作】行之。既成禮，明日造【往，到】朝，至外廷【:外朝。對皇帝宮內(內廷)而言。此

5、處指群臣等待上朝和辦公議事的地方】，薦【同“搢”，插】笏言于卿士曰：“某子冠畢?！睉呦虘撊弧緪澣皇б饷?；驚愕貌】。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憤怒貌】曳【倒提】笏卻立，曰：“何預我耶？ ”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之）非鄭尹而快【稱贊】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 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寬闊廣大貌，此指氣魄宏大。；寬宏大度貌。：】有古人形貌【風度，風格】，雖仆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假如】以仆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后，誠欲往來言所聞，則仆固【副詞：一定；本來；確實，實在；堅決，一再；仍舊，還是；已經，久已；豈，難道；固然；也，就】愿悉陳中【心中】所得者。吾子茍【姑且】自

6、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材【同“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我】為不敢也決矣【我不敢當老師是肯定的】。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之）陳之，非以（之）耀明【炫耀】于子，聊欲以觀子氣色【人的精神和面色，神情態(tài)度】、誠好惡如何也。今書來言者皆大過【太過分】。吾子誠非佞譽【曲意贊美】誣諛【以不實之詞奉承人】之徒，直見【表對我怎么樣】愛甚故然耳【只是太愛護我所以才這樣說罷了】! 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把辭藻漂亮當作工巧】。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茍【隨意】為【追求】炳炳烺烺【漂亮有光彩，指文章的辭采聲韻】，務【致力于】釆色【指辭藻華美】，夸【夸耀】聲音【指行文用字的聲

7、韻】而以【之】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認為】近道【圣人的學說】，而不知道之果【果真】近乎遠乎？ 吾子好道而可【贊許】吾文，或者其【它們，我的文章】于道不遠矣。 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擺弄】之，懼其剽【輕浮】而不留【沉穩(wěn)】也；未嘗敢以怠心【怠慢的思想：偷懶取巧之心】易【輕視】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昏昏然的精神狀態(tài)】出之，懼其昧沒【模糊不清】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驕傲自大的精神狀態(tài)】作之，懼其偃蹇【傲慢狂妄的樣子】而驕也。抑之欲其奧【含蓄】，揚【盡情發(fā)揮】之欲其明【明快】，疏之欲其通【加以疏導是希望文氣流暢】，廉【不貪，指省約筆墨】之欲其節(jié)【節(jié)制，指文字簡潔】；激而發(fā)之【把不

8、好的東西攪動起來并淘汰掉，這里指文章的刪削修改：剔除污濁】欲其清【希望語言清雅不俗】，固而存之欲其重【凝聚保存文氣是希望風格莊重不浮】。此吾所以羽翼【輔佐】夫道也【這是我用來輔佐那圣賢之道的方法?！俊具@就是我用來闡明圣人學說的寫作態(tài)度】本【以為本】之書以求其質【質樸】，本之詩以求其恒【恒久，柳宗元認為其具有永恒的魅力】，本之禮【三禮：儀禮，周禮，禮記】以求其宜【文章內容的合理性】，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文章內容褒貶的）明斷】，本之易以求其動【變化】：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這就是我用來吸取“道”的本源的辦法】。參之谷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同“枝”，文章的條理】，參之莊老以肆其端【鋪肆，放開；端，端緒，文章的思路】，參之國語以博【繁多】其趣，參之離騒以致【表達】其幽【深沉，這里指文章的情感】，參之太史公以著【顯露】其潔【簡潔，這里指文章的用字】。此吾所以旁推【廣泛推求】交通【（使）融會貫通】而以為之文也【這就是我用來廣泛推究、使它們融會貫通，并運用各家的寫作經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