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校六記》與《顧準日記》對比閱讀

1、 干校六記與顧準日記對比閱讀摘要：楊絳的干校六記和顧準的息縣日記都是反映19691971年河南息縣的荒誕的干校生活。這兩種文本由于寫作背景、寫作文體不同，有著不同的風格和價值。干校六記從小處著筆，以抒情的文筆敘寫一個卑微者的亂世心靈，呈現(xiàn)一種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溫婉風格。息縣日記從大處入手，實錄了一個時代的現(xiàn)實和一個痛苦的靈魂。顯露出英雄主義的光輝，一個思想家的思索特征，文風樸素質實。關鍵詞：抒情 荒誕 溫婉 思索 樸素楊絳在1980年寫出了一組散文干校六記，對“文革”中干校下放生活作了個人化的描寫，這種描寫是“劫難”后對當日生活的反思、抒情，是”哀祭文革“的一類，除此之外，還有陳白塵的云夢斷

2、憶，也可列入哀祭文革之列。楊絳的干校六記是寫錢鐘書夫婦從1969年11月到1972年3月在河南息縣干校下放的生活，是知識分子作為親歷者對這段生活的真實記錄。除了給我們了美的享受外，還給我們展示了一段歷史，不是見之于歷史教科書上的死的歷史，是融化于人的心靈的有血有肉的活的歷史。有意思的是人們發(fā)掘出的顧準日記中息縣日記里也是關于顧準1969年10月至1971年9月在河南息的干校生活記錄,作為一個革命家,一個忠于革命的共產黨人和思想家,顧準在日記里披露的是處于逆境中的顧準對現(xiàn)實的深入思考以及浩劫給他的的家庭和個人情感帶來的巨大的災難。干校六記與顧準日記都是以極個人化的方式記錄了那段“荒誕歲月”，給我

3、們留下了寶貴的歷史資料，同時也給我們展示出那段生活中人們的真實心理狀況。所以這兩種文本既是歷史的又是文學的抒情的個人的。但是由于修養(yǎng)、氣質的不同，也由于各人的境遇不一樣，更由于寫作目的和寫作時間的差異，這兩個同題的文本顯示出不同的風格和價值?？梢哉f,這兩個文本有互文性，從中我們能夠透視出那段歷史的荒謬性，體味出他們的辛酸。 一干校六記、顧準日記都是記錄了干校生活的主要內容，一方面是農活、搬家、造房等日常勞作，一方面是清查“五一六分子”的政治學習。正如錢鐘書在干校六記小引中說的：“學部在干校的一個重要任務是搞運動，清查五一六分子。干校兩年多的生活是在這個批判斗爭的氣氛中度過的；按照農活、造房、搬

4、家等等需要，搞運動的節(jié)奏一會子加緊，一會子放松，仿佛間歇瘧，疾病始終纏住身體。”（1）干校六記從開始下放寫到回北京，其中有打井、澆園、種菜、護菜園、收割，還重點記錄了以運動為主的政治學習生活；顧準日記中也不斷出現(xiàn)打坯、施肥、送尿、修路、搭棚、搬家等字樣，繁重的農業(yè)勞動構成了他干校生活的主要方面，尤其是他在咳血、發(fā)燒的病中仍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同時由于顧準戴著現(xiàn)行反革命的帽子，在體力勞動之外，他還要不斷地寫檢查、匯報思想，參加各種批判會、斗爭會，違心地寫各種批判稿，在一次次的運動會議中發(fā)言過關。從某種程度上講顧準的息縣日記更具有史料價值，它大量記錄了饑餓的威脅、疾病的折磨、失去親人的悲痛，還有被

5、迫的檢查交待、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沒有書讀、沒有寫作時間的苦惱。他日記中所反映的是常人難以體察的痛苦，以及在困苦條件下執(zhí)著探索真理的不屈的靈魂。這兩部著作從不同的側面揭露了那個時代的荒謬性。干校六記從一個老弱的女性角度在干校艱難瑣碎的生活中展示時代的荒謬性。楊絳的家庭如當時許多下干校的知識分子一樣,家人四散分離。女婿自殺了, 女兒在工廠勞動,孓然一身回到空蕩蕩的家， 楊絳與錢鐘書下到干校。雖然楊絳與錢鐘書都下放到干校勞動，卻與丈夫各屬不同的連隊，無法相聚，才演出兩個古稀老人借菜園幽會的悲劇。在干校勞動中這些飽學之士卻要在農村從事與他們身份極不相稱的工作。結果就鬧出了“錢鐘書和丁×

6、15;兩位一級研究員，半天燒不開一鍋爐水”的笑話，當然象錢鐘書這樣的知名學者只能拿拿報紙，分發(fā)信件，他作為知識分子在息縣最大的用處就是給郵電所認難字。楊絳本人也勉為其難地參加打井種菜收割的一些勞動。文中在“鑿井記勞”一節(jié)里這么寫到她的勞動場景：那塊地硬得真象風磨銅。我費盡吃奶氣力，一鍬下去，只筑出一道白痕，引得小伙子們大笑。他們也挖得吃力，說得用鶴嘴鑊來鑿。我的“拿手”是腳步快；動不了手，就飛跑回連，領了兩把鶴嘴鑊，扛在肩頭，居然還能飛快跑回菜園。他們沒停手，我也沒停腳。（2）在熱火朝天的鑿井勞動中，楊絳的積極參與看似歡快，其實暗藏著深層的無奈與恐慌。那急速飛跑的步子分明就是一個弱者對這場運動

7、的姿態(tài)，“他們手沒停，我的腳也沒?！蔽覀兛磥碛悬c滑稽，滑稽中有些辛酸。一個本來在辦公室搞科研的學者卻要在體力勞動中與小伙子們賽力氣，這件事本身就透著無聊荒唐。農村的貧困狀況給這場嚴肅的運動帶來了幾分喜劇。干校的生活成了農民仇視知識分子的現(xiàn)成材料。農民把我們看作“吃商品糧的你們”，沒有看作是他們的“我們”，把我們看作是“穿得破，吃得好，一人一塊大手表”的“他們”。作者對這種知識分子的改造運動說得很幽默：“我們奉為老師的貧下中農，對干校學員卻很見外。我們種的白薯，好幾垅一夜間全偷光。我們種的菜，每到長足就被偷掉。他們說：你們天天買菜吃，還自己種菜！我們種的樹苗，被他們拔去，又在集市上出售。我們收割

8、黃豆的時候，他們不等我們收完就來搶收，還罵你們吃商品糧的！”（3）對于干校的存在，顧準曾在日記這么寫的，“這一年半，建校的方針是經濟建校，突出煉人煉人效果如何，可以誰來誰變四字概括。不過這次干校投資多，干勁大，聲勢盛，全校上下，也未始不想努力艱苦創(chuàng)業(yè)。徒以運動生產，實難兼得”1971·4·1 P245他認為干校的建筑設施混亂，利用率不高，農村生活雖然有過幾次大干的設想，但生活水平，人均糧食變化都不大。楊絳在“誤傳記妄”一節(jié)中真實地記錄了自己迫切希望回京的復雜心理。當楊絳在夢中看到一只被破膛的老鼠，錢鐘書將死鼠內臟與身軀分成兩堆理解為離，鼠取其諧音為處，認為這是能回京的吉兆。

9、后來果然聽說有一批老弱病殘回京，其中就有錢鐘書。夫婦二人喜出望外,結果發(fā)現(xiàn)這是誤傳，“回京的是老弱病殘。老弱病殘已經送回，留下的就死心塌地，一輩子留在干校吧。這就使我自己明白：改造了十多年，再加干校兩年，且別說人企求的進步我沒取得，就連自己這份私心，也沒有減少些。我還是依然故我?！保?）作者在平淡的自剖中看似解剖自己的私心，其實包藏在字里面的意思是對那荒誕歲月的荒誕運動的批評?！拔疫€是依然故我”，這是對那場荒唐的“煉人”運動的最好諷刺。 顧準日記中息縣日記中所記干校生活與楊絳的干校六記大致相似，但他的日記更是“一個時代的實錄，一個受難靈魂的實錄。”（5）他的日記在散亂中又有較為一致的主題。一是

10、要解決填飽肚子的問題，他在很多場合談到吃與住的問題，反映了那個年月生存的嚴酷性。在信陽專區(qū)的十年中談到50-60年代基本情況：“來后我和農民有過兩次這方面的接觸，一在上個月（1969年11月，筆者注）月底篩粉煤灰的時候，參加砌磚的一個東岳社員談到他家死了三個人，50%；一是從淮河濱返來時和機耕隊的一個鐵匠談話，他說他家七口人死了五人，那就是70%了?！保?）他的日記的另一個主題是改造。他的日記里經常會出現(xiàn)“寫筆記”的字樣，那就是寫所謂的思想改造筆記，是對上面或別人所作的改造姿態(tài)。而顧準的真實思想則在日記中表達出來。日記內容與上交的改造筆記是有本質的不同，在上交的改造筆記中顧準把自己的真實思想隱

11、藏了起來，以容易過關的方式應付別人。李慎之說：“要應付那天天晚上的改造會，實在不是容易的事。顧準不能不想出一些可以供批判又沒有太大危險的話把兒，以免冷場反而斗態(tài)度。他給自己選定了兩個話把兒：一條是架子，一條是人道主義，說實在的，這也是當年許多右派分子在同樣情況下所作的無可奈何的選擇?！保?）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沉重的體力勞動之余，他一方面要以時文的規(guī)范方式寫改造筆記，另一方面又借寫改造筆記為幌子寫個人日記，記下自己對生活與現(xiàn)實重大問題的思考。他的改造筆記的話語方式與日記的寫作方式的矛盾本身就是荒誕歲月的特有的現(xiàn)象。在他的日記里記下了他的繁重的勞動，記下了與親人分隔的思念，記下了失去妻子的痛苦，也記下了

12、他對現(xiàn)實重大問題的不懈的思考。現(xiàn)實的問題與他心靈的痛苦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個人的，更是那個荒謬的時代的表現(xiàn)。二干校六記與息縣日記畢竟有很大的不同。它們的寫作立場、寫作目的、寫作時間與發(fā)表方式是有根本的不同。這就導致了它們不同的風格和價值。干校六記總體說來是個人抒情的。是在八十年代的啟蒙思潮中出現(xiàn)的，多少受到這一時代影響。主要表現(xiàn)為它是站在新的時代高度去回顧“文革”那段干校生活。正如人們說的：“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备尚Ａ浺砸环N清明的人道主義來反觀干校生活，那么就能很輕易地發(fā)現(xiàn)干校生活、清理“五一六分子”的運動的反人道傾向。作者毫不費力地從干校生活中家人離散、勉為其難的農業(yè)勞動、人與小狗的自然親近

13、的普遍性的生活中發(fā)掘出時代的荒誕因素。它能很容易地在八十年代找到讀者的認同。但與主流的“傷痕、反思”文學不同，楊絳從一個普通人的親歷體驗出發(fā)，采取“大背景下的小穿插”的方式展示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在干校生活中生活經歷和情感歷程，正如錢鐘書所說：“記勞、記閑，記這，記那，那不過是這個大背景的小點綴，大故事的小穿插?！保?）它從小處落筆，大處著眼，以置身事外的平靜審視的態(tài)度，娓娓道出融解在自己心靈的那段生活與心理內容。寫作中個性的修養(yǎng)、氣質與人生態(tài)度起了很大的作用，她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對往事的回憶有所篩選，過濾了“火氣”，多了一份平靜與寬容。所以她不是以“受難者”的姿態(tài)去歷數過去的災難，而是發(fā)掘瑣

14、碎日常生活中的溫情。這與那些從政治權力與當代人的命運角度提出問題的作家不同，她更多從歷史生活的瑣屑處讓人咀嚼出人生況味，整體帶有一種溫婉的基調。比如下放記別中有這么一段：“我們干校有一位心直口快的黃大夫。一次默存去看病，她看她在簽名簿上寫上錢鐘書的名字，怒道：胡說！你什么錢鐘書！錢鐘書我認識！默存一口咬定自己是錢鐘書。黃大夫說：我認識錢鐘書的愛人。默存經得起考驗，報出了他愛人的名字。黃大夫還待信不信，不過默存是否冒牌也沒有關系，就不同爭辯。事后我向黃大夫提起這事，她不禁大笑：怎么的，全不象了?！保?）這本是一個辛酸的插曲，發(fā)生在那“全不象”了的時代，作者卻以輕松的口吻，幽默的語氣寫出來 ，流動

15、著一種人情味。不過干校六記的記別、記勞、記閑、記情、記幸、記妄，雖是“小”記，卻又進入到“文革”干校的時代的氛圍，在極具個人氣質的溫婉的文字中，讓人感受到文本中的內在緊張。雖然作者的修養(yǎng)、人格、氣質給那段生活的描述涂上溫婉的色調，但是天下同一劫的時代并不是一個溫情的時代，楊絳的干校六記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把握、理解與正視歷史的苦難和民族的痛苦。她反顧歷史的基點是以“卑微”人生觀察人世間。洪子誠說：“將飲茶的最后一篇是隱身衣（廢話，代后記），她說到卑微是人世間的隱身衣，惟有身處卑微和人，最有機緣看到時代人情的真相，而不是面對觀眾的藝術表演。這可以看作楊絳反顧歷史時所采取的基點?！保?0）干校六記則處

16、處以一個柔弱女子的姿態(tài)去體味生活的，冷靜地展示個人與周圍世界的關系，從卑微的角度看時代和世相的真面目。那么這種把握歷史的方式既“正視歷史的劫難與民族的痛苦，而又能超越痛苦與一已的悲傷”。（11）具有更深遠的意義。在誤傳記妄中寫到送走了第一批老弱病殘后，自己的感觸：“回京的是老弱病殘。老弱病殘已經送回，留下的就死心塌地，一輩子留在干校吧。我獨往菜園去，忽然轉念，我如送走了默存，我還能領會我們的心情嗎？我想到解放前夕，許多人惶惶然往國外跑，我們倆為什么有好幾條路都不肯走呢？思想進步嗎？覺悟高嗎？默存常引柳永的詞：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們只是舍不得祖國，撇不下伊也就是咱們或我們。盡管億萬

17、咱們中人素不相識，終歸同屬一體，痛癢相關，息息相連，都是甩不開的自己的一部分。我自慚誤聽傳聞，心生妄念，只希望默存回京和阿圓相聚，且求獨善我家，不問其他。解放以來，經過九蒸九焙的改造，我只怕自己反不如當初了?！保?2）這一段文字中有種無奈，不是“老弱病殘”的他們只好想到“一輩子留在干?！?，想到當年奮然回國只為祖國，現(xiàn)在卻只想獨善我家不問其它，有些自責。但這是弱者的自責，是無可奈何中自我反躬。不難看出其中的苦澀和復雜的心理。這種順應現(xiàn)實是一個弱者的態(tài)度，正是后來“慚愧自己是懦怯鬼，覺得這里面有冤屈，卻沒有膽氣抗議，至多只敢對運動不很積極參加”（13）的表現(xiàn)。三息縣日記是與干校六記不同的文體，它寫

18、于事件發(fā)生的當日，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更保證了歷史的真實，內容更加瑣碎，記錄更加完備。在息縣的680個日子里，他的日記分兩個部分，一是每天流水帳式的日常生活記錄，幾乎一天不拉，瑣碎又不枝蔓；一是日記后帶有總結式的記錄、感想，問題相對集中，主題相對明確的,而且所寫內容不限于一天,有時是對一周,一月或一年的記述與總結。從前面部分我們可以知道他生活的具體內容，從后面部分看，我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他心理想了些什么。這兩部分是可以對照著看，流水帳是每天的具體操作，總結式的記錄則詳細些，有感受，有議論思考，一般有一個概括性的標題。如1970年8月25日的流水帳說：“打秫秸把二小時。雨，補假一天。”（14）后

19、面總結則說：秋收二周八月二十五日21日本來休息。今天是一個月來的第一個雨天，宣布補休。這兩周的全部勞動幾乎都是秋收，包括平場和收高粱的兩個階段。平場我參加的是主要是提石滾，割高粱主要是割，這是第一次學會使用鐮刀?？上ё蛱煜挛鐓⒓訒?zhàn)時鐮刀尖傷了腳踝骨，今天早上只好打秫秸把了。（15）干校六記是嚴格意義的文學作品，是要發(fā)表、能發(fā)表，與他人交流的散文作品，具有抒情散文的濃郁的抒情性，它與清朝沈復的浮生六記有藝術上的淵源。繼承了文人傳統(tǒng)中的“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藝術格調，也顯示出一種人格的風范。息縣日記雖然反映的生活內容與之大致相似，但是它是在嚴酷條件下的自我獨白，以樸素質實的文字敘寫自己的生活內

20、容和內心感受。不求文字的修飾，講求辭能達意。即使是反映自己內心感受的，也以直抒胸臆為主。也因為語言樸素,寫到動情處，才更動人。當顧準知道妻子汪璧自殺的消息后，他在1969年11月12日的日記中寫道：“聞噩耗，既覺意外，也不覺意外吃了幾口飯，悲從中來，臉伏在臉盆上失聲大號。但是我還是抑制住，努力把飯吃。我要活下去1944年在延安，我為父親服喪。這一回，我不服喪，因為我為秀服喪是終身的我至少還要活二十年，三十五年的記憶，至少在我心里還要活二十年?！眕160-161這種文字是以血淚寫出來的，雖不加修飾，卻感人至深。顧準在許多時候都表露出對妻子的思念，寫到對亡人的哀思。在1969年12月11日p170

21、,1970年10月15日p219,1971年1月26日P235多次提到對妻子的深切思念。當然顧準是當代著名的思想家，本文無法對他的思想作全面評價，但是他在艱難困苦的條件下不懈地思考大事情，這種執(zhí)著追求真理的精神給我們留下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他的日記不光是一些日常生活的瑣屑記載，還有對當時中國與世界的一些重大問題的思考。他本人的思想家的氣質使他的日記在記事之外閃露出思想家的光輝。正如羅銀勝所說：“現(xiàn)已問世的顧準日記，第二部分息縣日記，真實地記錄了顧準從1969年月日10月至于1971年9月從北京東岳明港的經歷，主要的內容是學部干校的生活實錄，從中已閃爍出后來顧準與其弟通信中所闡述的那些獨立思索與

22、見解。這些日記不僅是顧準思想形成的心靈軌跡與政治文化背景，而且是特定的荒誕時代的真實反映，一個民族遭受的痛史”。（16）那么日記中除記事外有濃厚的議論特色。下面是他的日記中的一些標題：信陽專區(qū)的十年 1969年12月1日P166息縣，信陽和河南 1969年12月11日P167千里淮上、治淮、治黃與中國大平原的農業(yè) 1969年12月20日P175論孤立主義的和平經濟和戰(zhàn)時經濟 1970年1月12日P179經濟發(fā)展速度質疑，其它1971年6月20日P265這些標題主要反映出顧準對時局的個人化的思考，其中有些涉及到對當時的敏銳的問題，我們看到顧準在極為艱難的條件下大膽認真地思考國家民族的大事，不說他

23、知識廣博，思想敏銳，單是這種追求真理，不為表象所限的探索精神就難能可貴了。與楊絳在干校六記里所采取的弱者姿態(tài)不同的是，顧準在日記里是以一個獻身革命的戰(zhàn)士的情懷去理解生活，思考現(xiàn)實的，日記里涌動著英雄主義情懷。在他的日記里我們不難看出他是在艱難條件下生活和思考，他的艱難處境一方面表現(xiàn)在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對肉體的折磨。如1970年的日記中常常出現(xiàn)勞動時間的記錄：5 月3日第二幢基礎篩沙（619：00）；5 月8日出窯運磚，4；0011：30；雨天學習6月19日種豆；出窯6；3011：40 14：3022；30（11小時）8月27日裝卸秫秸；晚出窯磚20：002：308月28日補休；表決心大會；晚卸磚

24、20：006：00這種時間的記載暗示了勞動的艱苦，也暗示了他內心的痛苦。年過半百的顧準在總結式的日記里定道：“當晚上煤至5時，竟沒有支持不住的感覺”P200；“現(xiàn)在一天八小時的勞動已成習慣,如遇值日,晚間還可擔水,并且不致動彈不得”P207，這種自我寬慰表明他并不十分適應當時的勞動強度，常有不習慣和動彈不得的時候，那么這種勞動就有些勉為其難了。另一方面他在改造、檢討、認罪中艱難思考問題?！敖裉爝@個休息日，無須寫思想匯報”1970·9·11 P207“今晨不到五時就起身，寫了一份思想匯報”1970·10·2 P219“正是一月十六日晚上，開了一次對我的批判

25、會，即李斌發(fā)言批評我興風作浪，不認罪服罪的那次會議，此后連續(xù)發(fā)燒約一周，以后還咯血約二個月?！?971·1·26 P234這些記錄從一個方面說明了他的干校生活的一個主要方面是寫思想匯報,檢查自己,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停止過思考和對真理的追求。他在1971年7月17日的日記中寫道：“我現(xiàn)在更不關心我的處理問題力求繼續(xù)革命，然而出處為何，不抱幻想，所不能忘記的，還是追求真理?！盤272日記中這些不僅為我們留下了一段歷史記錄，還為我們展示了顧準至死不悔的探求真理的精神?？梢哉f干校六記和顧準日記是記錄19691971年河南息縣干校生活的兩個文本，它們給我們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資料，它們是個人的也是歷史的。不過干校六記帶有80年代的抒情氣質，它消解了英雄主義情懷，打破宏大敘事格局，從小穿插，小點綴的日常生活入手反映過去苦難的歲月，把歷史場景融化在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