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批評文體三品

1、?文心雕龍?批評文體三品【內容提要】本文借用?詩品?的三種品目，對?文心雕龍?批評文體進展品鑒，分析其多姿風貌。就其體制而言，恢宏的篇制、完好的構造、周密的體系和嚴謹的邏輯，覆蓋群言，吐納萬象，使?文心雕龍?展現(xiàn)出雄渾的風格；就其體貌而言，雅文化審美興趣的駢文和高雅標準的四言贊體相結合的書寫、論文與美文結合的文論藝術、“文心的情感意象等使?文心雕龍?生發(fā)出典雅的風格與韻味；就其語體而言，精工的對偶、華美的詞藻、和諧的聲律和詩畫的意境，令?文心雕龍?顯現(xiàn)出綺麗的風貌。體制之雄渾、體貌之典雅語體之綺麗交相交融，共同鑄成了?文心雕龍?多姿多彩、美侖美奐的藝術風貌?！娟P鍵詞】?文心雕龍?；批評文體；雄

2、渾、典雅；綺麗劉勰?文心雕龍?作為一部批評巨著，從作者的生平思想到作品的版本、?？奔捌渑u原理等，一大批學者孜孜不倦地進展深化研究，特別是?文心雕龍?的文體論、風格論備受關注，成果眾多。然而，?文心雕龍?本身的文體問題、風格問題卻少人問津，鮮有研究。李建中?文備眾體：中國古代文論的言說方式?，1參照童慶炳關于文體概念的內涵，同時結合中國文論中具有民族特色的概念術語，將批評文體涵義概括為三個層次：體制體裁、體貌風格、體勢語體或語勢。唐代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在前人理論根底上，將詩境風格分為二十四種類型，每種類型都用一首四言詩描繪其特征，作者把所能體會到的詩的風格，形象化地描繪給讀者，詩歌的風格以多

3、樣化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出來?！捌罚衅吩u動詞和品貌名詞之意。本文借用?詩品?的三種品目，從批評文體角度契入，嘗試對?文心雕龍?這部理論批評巨著進展品鑒，分析其文體多姿風貌。體制雄渾?詩品?1將“雄渾位列第一，但并未做概念上的明確闡析，只是用形象化的詩句來表征該風格的意境：“具備萬物，橫絕太空。雄渾之氣，覆蓋萬物，橫貫九天?詩品雄渾?，這是對“雄渾這種風格最好的注腳?！盎幕挠驮?，廖廖長風，透過司空表圣的詩意描繪，我們可以感知，“雄渾其實是一種高遠的境界，一種豪雄的氣勢。風格是因內而符外的，?文心雕龍?的“雄渾首先來自主體。作為文論家，沒有雄渾的氣魄，決寫不出雄渾的文章。劉勰是一個有氣魄、心存遠志的文人，

4、有著不茍同別人的信條。他在?序志?篇中指摘前人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的缺乏，認為前人的理論尚未建立完好的體系，也未能系統(tǒng)全面地從各方面深化闡述文學理論問題，所謂“各照隅隙，鮮觀衢路。正因為前人的理論未能振葉尋根、觀瀾索源，沒有從根本上深化討論文學理論問題，還停留在泛泛的議論上，理論程度不高，所以劉勰立志撰寫一部“彌綸群言、“深極骨髓?序志?的?文心雕龍??！胺堤撊霚?，積健為雄返歸至道，才能到達渾然之境，蓄積力量，筆力始可顯出豪雄?詩品雄渾?，?文心雕龍?正是憑借著高屋建瓴的創(chuàng)作自覺和獨一無二的“體大慮周，2成為我國古代文學批評史上空前絕后的理論批評巨著。當然，?文心雕龍?的“雄渾還取決于客體，即論

5、著的體制構造。劉勰采用了?周易?中數的觀念，建立起?文心雕龍?嚴密而明晰的構造體系，所謂“位理定名，彰乎大易之數。?序志?“大易之數即“大衍之數，?易系辭?謂：“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3651劉勰把“大衍之數運用到?文心雕龍?中，以五十篇的構造形式來包羅所有“文的現(xiàn)象，而在五十篇的構造安排上，做到綱舉目張、條理清楚、前后貫穿、邏輯嚴密。五十篇不是孤立的，篇與篇之間都有內在的聯(lián)絡，形成一個完好的體系，從文學的根源到文體的演變和分類，從創(chuàng)作理論到批評理論，從文學與現(xiàn)實的關系到作家的修養(yǎng)，真可謂“振葉尋根，“籠圈條貫?序志?，次序井然。體制之龐大，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這種謀篇布局、構造安排，旨

6、在通過建立一個弘廓空間來含孕八荒，從而獲取更大的審美感染力。這種宏大的體制構造從整體上即顯示出一種吐納萬象的恢宏之勢。?文心雕龍?“雄渾的風格亦通過其內在的邏輯生出。?文心雕龍?由文之樞紐、論文敘筆、割情析采和批評鑒賞四個互有聯(lián)絡的組成部分，構成一個嚴密而完好的文學理論體系。其各層次、各部分之間，既是自成系統(tǒng)，又是互相聯(lián)絡和轉化的，“文之樞紐五篇貫穿全書，文體論二十篇，雖然專論文體，但是其“敷理以舉統(tǒng)部分闡述各體文章的寫作道理和文體的特點，和創(chuàng)作論部分可以互相補充，相輔相成?！斑x文以定篇部分評論作家作品，為批評論提供了許多文學批評的實例，相得益彰。至于序言部分，如劉勰自己說的起著“以馭群篇?序

7、志?的作用。安排周密細微，緊湊而自然，顯現(xiàn)出高度的邏輯性。范文瀾評價說：“?文心雕龍?五十篇總起來是科條清楚，邏輯周密的一篇大論文。4至于在詳細的闡述過程中，?文心雕龍?注重對思想的闡釋，以此證明和顯現(xiàn)經書本身的道理具有絕對正確性，這種證明本身亦具有嚴密的邏輯性。而且全書不僅論證周密，梳史也極有條理，層次清楚。劉勰在原道、宗經、征圣的思想指導下，在對天地、自然的敬畏情感中，縱橫古今，激揚文才，敷張揚厲，馳騁于“文的世界，邏輯地闡釋“文的內在規(guī)律和及其所呈現(xiàn)的態(tài)勢，無論是理性邏輯還是情感邏輯，都令?文心雕龍?表現(xiàn)出一種理性之力量，即以理服人、以勢折人的力量，筆力盡顯雄健奔放、豪雄渾厚之氣。體貌典

8、雅?詩品?中“典雅位列第六。典雅和卑俗相對，主要特點是高雅而端莊?！暗溲攀侵袊罟爬系奈膶W風格之一。?文心雕龍體性?云：“典雅者，熔式經誥，方軌儒門者也。即要求典雅的作品必須以經書為范本，以儒家為正宗。和劉勰重“典經典不同，司空圖的“典雅論并不認為作品內容必須符合儒家準那么，而強調創(chuàng)造鮮明的藝術境界，看重的是“雅。它要求作品超脫世俗，具有象“坐中佳士那樣高潔的風貌，含蘊著“白云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蔭，上有飛瀑那樣雅致的境界。“落花無言，人淡如菊，?詩品典雅?完全是士大夫式的有隱逸風味的高雅。?文心雕龍?作為文學理論而非文學作品，同樣呈現(xiàn)出了“典雅之風貌。首先，?文心雕龍?字里行間透出的審美興

9、趣，散發(fā)著“典雅之氣。駢文作為一種極度精致完美的文體形式，是雅文化的擁有者士族文人的審美興趣的產物，它對俳偶、辭藻、用典、聲律要求極高，講求對句的對稱平衡，辭藻的華美艷麗，使典用事的含蓄蘊藉，追求節(jié)奏和旋律的和諧之美。用駢文寫就的?文心雕龍?，在成為中國文學批評史上駢體議論說理文之典范的同時，帶著濃濃的典雅之氣。以隸事為例，使事用典立足才學，旁征博引。?文心雕龍?“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文心雕龍事類?，用典大多出于?尚書?易?詩經?等儒家經書和古書典籍，一方面顯現(xiàn)出富贍的學識和驚人的博學，另一方面使作品顯得更加精煉含蓄，委婉典雅。隸事顯博的表述，把當時士族文人高雅典奧的審美興趣，表現(xiàn)得淋漓盡

10、致。所以駢文形式的深沉文化積淀，遣詞造句中散發(fā)出典雅的動人韻味。其次，篇末標準高雅的四言詩贊語，加強了?文心雕龍?的“典雅韻味。?文心雕龍?各篇之末皆系以贊語。之前?漢書?后漢書?在紀傳之末都有贊語。?文心雕龍?這種表現(xiàn)形式，應該是受了它們的影響。中國的史家傳統(tǒng)如史官文化的觀念和史書的撰例在社會中的影響是深遠的。作為后起的文學批評，在觀念以及方法上都不能不受其影響。劉勰雖非史家，但?文心雕龍?實是采用了史學觀念和方法，如追源溯流的指導思想及主張通變的觀念，方法那么如用史書的撰例來寫，篇末的贊即沿用了史贊之例。?文心雕龍?五十首贊，就是五十首四言詩，一篇八句，皆隔句押韻。贊詞皆情景交織，詩中有畫

11、，似無理論論證，卻是對上文要義的高度概括。之所以采用四言詩的形式，?明詩?篇云：“四言正體，那么雅潤為本；五言流調，那么清麗居宗。?文心雕龍?贊語無論在思想上宗?詩經?、宗史還是在形式上“四言正體，都以正宗、高雅之姿盡展詩人情靈，表現(xiàn)出“典雅之體貌。轉貼于論文聯(lián)盟.ll.再次，論文與美文結合的文論藝術、“文心的情感意象等使?文心雕龍?生發(fā)出“典雅的風格與韻味。以駢體文來議論說理，雖有觀點，也概括，并進展邏輯推理，但?文心雕龍?常常是生動性、形象性超過準確性、抽象性。駢文特別強調語言修辭作用比喻、擬人、夸飾等，文論話語受駢文的制約，表達出文學藝術的特殊性。劉勰使用了傳統(tǒng)文論常用的近取諸身的比況，

12、也不排斥情感和想象的成分，常常以梗概的綜合、形象的描繪代替嚴格的抽象規(guī)定。而且在一些概念、術語的把握上往往是印象式的、感悟式的，常常用極簡括的語言啟發(fā)聯(lián)想，重在意會，點到即止，讓人舉一反三，把哲理蘊含其中，使人思而得之。如?文心雕龍明詩?：“華實異用，惟才所安。故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潤，茂先凝其清，景陽振其麗；兼善那么子建仲宣，偏美那么太沖公干。分別以雅、潤、清、麗來概指張衡、嵇康、張華、張協(xié)四人詩歌的特質，是高度濃縮型的言說方式，簡潔精干，但這些詞本身就是處于混沌狀態(tài)，所以需要讀者的感悟與想象。評阮籍、嵇康文學風格的異同，劉勰曰：“嵇志清峻，阮旨遙深。?明詩?一清峻，一遙深，毋需贅言廢語，讀

13、者對這兩位作家的人格魅力、作品風貌就心領神會。?文心雕龍?一方面是議論說理，闡釋“文心，用文論和美文相結合的文論藝術使它獲得一言難盡和可以不斷被言說的闡釋空間。另一方面卻是“文果載心，余心有寄?序志?，旨在表現(xiàn)文論家心靈之飛揚。作為一部系統(tǒng)而全面的文學理論著作，?文心雕龍?的批評文體舍“論說而擇駢文，不僅僅是時代風氣使然，也不僅僅是作為寒門士子希冀獲得上層社會的認同，更重要的是劉勰要用他的美文安放自己的心靈。用具有審美性與藝術性的話語方式，用獨具詩性魅力的語言，構建一個可寄放心靈的“文的世界，構建起一個超越塵俗的精神世界以安排自己疲憊的心靈，在衰世濁塵之外構建心靈家園。5?文心雕龍?思維縝密中

14、不失飛揚與休憩之心，其語言充滿了生命和人生的大智大慧，具有典雅的美感和韻味。語體綺麗綺麗就是鮮艷美麗?！熬_麗是漢以來就有的古老文學風格之一。李白說：“自從建安來，綺麗缺乏珍。6這里的“綺麗指虛浮艷靡的創(chuàng)作傾向，非指綺麗風格。司空圖筆下的“綺麗風格是：“霧余水畔，紅杏在林。月明華屋，畫橋碧陰。?詩品綺麗?即華美的藝術形式交融著高潔的情致。?序志?篇有云：“古來文章，以雕縟成體。?文心雕龍?本身即為名副其實之“雕龍，精雕細琢，雕鏤龍文，以對稱平衡的俳偶、華美富艷的辭藻言說著文學理論。錯彩鏤金的艷麗形態(tài)，和諧鏗鏘的腔調韻律，詩畫結合的意境情致，令?文心雕龍?呈現(xiàn)出奪目的“綺麗風貌?！皠③脑诶碚撋侠碚?/p>

15、上都是駢體文學的支持者和擁護者。7此論斷頗為中肯。劉勰不僅對麗辭、事類、聲律、辭藻等駢文的形式要素都采取了肯定的態(tài)度，而且?文心雕龍?全書都是用優(yōu)美的駢文寫成。駢文最根本的特征是麗辭，這種語言是一種藝術化語言，與日常生活語言和散文語言在詞語的運用、句式的構造上完全不同，并營造出一種詩中有畫的藝術境界，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文心雕龍?正是以其形美、聲美、情美展示著綺麗的風貌。先看形美。即字詞美。作為駢體文，?文心雕龍?追求辭藻華美，其中最眩目的當屬顏色。紅、白、黑、黃、青、綠、藍等色型不同或冷暖不同的顏色詞構成強烈比照，形成絢麗繽紛的視覺美感，從而具有華艷濃麗的審美效果。?文心雕龍?常有意避開質

16、樸自然的日常語言，喜歡用奇獸、靈禽、金玉、風月、香花、芳草等艷麗芬芳的名詞，如?原道?篇：“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旁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化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鮮亮的顏色，新奇的名詞，美麗的自然景物，由此而生的華美場景，如在目前，在讀者心中產生明晰而艷麗的畫面感。形美還表如今對句的整齊精工上。?麗辭?云：“造物賦形，支體必雙；神理為用，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辭，運裁百慮。上下相須，自然成對。體植必兩，辭動有配。對句以整齊和諧為表征，不僅要求聲律、字數、構造等對偶，內容和意義旨趣也要相

17、對。劉勰在理論上提出言對言辭相對、事對典故舉證、正對事異義同、反對理殊趣合四說，充分運用到了?文心雕龍?的寫作之中。以?神思?篇為例，言對如“人之稟才，遲速易分；文之制體，大小殊功。事對如：“相如含筆而腐毫，揚雄輟翰而驚夢；正對如?神思?：“登山那么情滿于山，觀海那么意溢于海。反對如：“樞機方通，那么物無隱貌；關鍵將塞，那么神有遁心。王瑤先生曾指出：“駢文是一種表現(xiàn)形式美的文體，對偶所呈現(xiàn)的感覺是一種意志和感覺的平衡，是對稱的美。8整齊勻稱的句式調動人們的視覺注意，也啟發(fā)了人們聯(lián)想的心理活動，滿足人們對整齊、變化、比照、鮮明等多方面的美感要求，使語言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再看聲美。即聲韻美。?文

18、心雕龍?呈現(xiàn)出旋律和節(jié)奏的和諧之美：“聲轉于吻，玲玲如振玉；辭靡于耳，累累如貫珠。?聲律?這種和諧之美的獲得，至少表達為兩點：“聲轉和“辭靡。“聲轉如?聲律?篇認為的主要是聲部、韻部的處理和平聲字仄聲字的配合問題。“凡聲有飛沉，響有雙疊。雙聲隔字而每舛，疊韻雜句而必暌。沉那么響發(fā)而斷，飛那么聲揚不還。并轆轤交往，逆鱗相比。即以聲律中平仄的相間、相對、相粘等不同的腔調配列方式，整齊句式中音節(jié)的反復性，形成了有秩序的韻律形式，從而到達了和諧之美?！稗o靡那么是雙聲疊韻詞的運用，四六的句式也是重要方面，“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緩?；蜃冎匀澹w應機之權節(jié)也?章句?。四字句雖短，因有兩個音節(jié)，也不顯

19、得逼促，而六字句雖長，因往往是三個音節(jié)構成，并不顯得冗緩。四字句和六字句之間平仄疾徐上下，抑揚抗墜，又形成了周期性的平衡。這種規(guī)律性和連續(xù)性，把聲律的美感發(fā)揮到了最大限度，從而在節(jié)奏上使得腔調調諧。9最后看情美，即情境美。?文心?的研究對象是文學理論，闡釋的是文學藝術之美，和中國思維文化中經歷性、感性思維興隆有關，劉勰喜歡用人體比擬形神，風骨，氣韻，肌膚，主腦，眉目等，用物比喻草木，金石，清風，明月，白日，春林，龍鳳，虎豹等來說明道理。抽象的道理，經過象喻略加點染就形象鮮明，精義暢達了，文章也人化和生命化了。?文心雕龍?中“近取諸身，遠取諸物3682的比況，比喻、擬人、夸飾等手法的運用，摹寫難傳之情、景、理于目前，辭藻華美，情理鮮活靈動，具有深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