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劉盆子列傳原文及翻譯

后漢書劉盆子列傳原文及翻譯劉盆子列傳【原文】劉盆子者，太山式人，城陽景王章之后也。祖父憲，元帝時封為式侯，父萌嗣。王莽篡位，國除，因為式人焉?！咀g文】劉盆子，太山郡式縣人，是城陽景王劉章的后代。他的祖父劉憲，在元帝時被封為式侯，父親劉萌繼承了爵位。王莽篡奪了王位后，封國被取消，劉盆子就成了式縣人了。【原文】天鳳元年，瑯邪海曲有呂母者，子為縣吏，犯小罪，宰論殺①之。呂母怨宰，密聚客，規(guī)以報仇。母家素豐，資產(chǎn)數(shù)百萬，乃益釀醇酒，買刀劍衣服。少年來配者，皆賒與之，視其乏者，輒假衣裳，不問多少。數(shù)年，財用稍盡，少年欲相與償之。呂母垂泣日：所以厚諸君者，非欲求利，徒以縣宰不道，枉殺吾子，欲為報怨耳。諸君寧肯②哀之乎！〃少年壯其意，又素受恩，皆許諾。其中勇士自號猛虎，遂相聚得數(shù)十百人，因與呂母入海中，招合亡命③，眾至數(shù)千。呂母自稱將軍，引兵還攻破海曲，執(zhí)縣宰。諸吏叩頭為宰請。母曰：吾子犯小罪，不當死，而為宰所殺。殺人當死，又何請乎？遂斬之，以其首祭子冢，復還海中?！咀⑨尅竣僬摎ⅲ号刑幩佬?。②寧肯：難道不肯。③亡命：指逃亡他鄉(xiāng)而失去名籍的人?！咀g文】王莽天鳳元年，瑯邪郡海曲縣有個姓呂的老婦，她的兒子做縣吏，犯了小罪，縣宰判死罪殺了他。呂母怨恨縣宰，秘密聚集賓客，謀劃為兒子報仇。呂母家一直比擬富裕，擁有數(shù)百萬資產(chǎn)，就釀制了許多的好酒，購置刀劍和衣物。年輕人來買酒，都讓他們賒賬，把酒送給他們，看到其中窮困的人，就借給他們衣物，從不問多少。幾年之后，她的財物慢慢耗光了，年輕人準備一起歸還東西給她。呂母流著淚說：我所以要厚待你們，不是要貪圖什么好處，只是因為縣宰胡作非為，枉殺了我的兒子，我想為他報仇罷了。你們難道不肯可憐我嗎？年輕人認為呂母的想法很豪壯，又一直得到呂母的厚待，都容許要為她報仇。其中的勇士自號猛虎的，于是聚集了百十來人，和呂母一起來到海上，又召集亡命之徒，隊伍壯大到數(shù)千人。呂母自稱將軍，帶兵回去攻下海曲縣，捉拿了縣宰。官吏們叩頭為縣宰求情恕罪。呂母說：我兒子只犯下小罪，本不該送命，卻被縣宰殺死。殺人者應該償命，你們又為他求情恕罪做什么？’’于是就把縣宰殺了，并把他的首級送到墳上祭奠兒子，又回到了海上。【原文】后數(shù)歲，瑯邪人樊崇起兵于莒，眾百余人，轉(zhuǎn)入太山，自號三老。時青、徐大饑，寇賊蜂起，眾盜以崇勇猛，皆附之，一歲間至萬余人。崇同郡人逢安，東海人徐宣、謝祿、楊音，各起兵，合數(shù)萬人，復引從崇。共還攻莒，不能下，轉(zhuǎn)掠至姑幕，因擊王莽探湯侯田況，大破之，殺萬余人，遂北入青州，所過虜掠。還至太山，留屯南城①。初，崇等以困窮為寇，無攻城徇地②之計。眾既浸③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chuàng)。以言辭為約束，無文書、旌旗、部曲、號令。其中最尊者號三老，次從事，次卒史，泛相稱曰巨人。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太師王匡擊之。崇等欲戰(zhàn)，恐其眾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別，由是號曰赤眉。赤眉遂大破丹、匡軍，殺萬余人，追至無鹽，廉丹戰(zhàn)死，王匡走。崇又引其兵十余萬，復還圍莒，數(shù)月?；蛘f崇曰：莒,父母之國④，奈何攻之？"乃解去。時呂母病死，其眾分入赤眉、青犢、銅馬中。赤眉遂寇東海，與王莽沂平大尹戰(zhàn)⑤，敗，死者數(shù)千人，乃引去，掠楚、沛、汝南、潁川，還入陳留，攻拔魯城，轉(zhuǎn)至濮陽?！咀⑨尅竣倌铣牵耗铣强h，屬東?？?。②徇地：掠取土地。③浸〔jm：日益，更加。④父母之國：父母之邦，老家。⑤沂平大尹：即東海郡守。沂平：王莽改東?？橐势?。大尹：即郡守?！咀g文】幾年后，瑯邪人樊崇在莒縣起兵，共聚集了一百多人，轉(zhuǎn)移到泰山，自稱三老。當時青州、徐州正鬧著嚴重的饑荒，盜賊四起，因為樊崇勇猛，許多盜賊都依附他，一年之內(nèi)聚集了一萬多人。樊崇的同郡人逢安，東海人徐宣、謝祿、楊音，各自起兵，一共有幾萬人，都前來跟隨樊崇。他們一同回頭攻打莒縣，攻城不下，就轉(zhuǎn)而前去進攻姑幕縣，順勢向王莽的探湯侯田況發(fā)起攻擊，大敗田況，殺死士兵一萬多人，接著向北挺進青州，搶掠沿途經(jīng)過的地方?；氐搅颂┥剑v扎在南城縣。起初，樊崇等人只是因為窮困窘迫才去做盜匪的，并沒有攻占城池掠取土地的方案?，F(xiàn)在人馬日漸壯大，就互相約定：殺人者償命，打傷人要賠償。只有口頭的約束，而沒有文書、旌旗、部曲、號令。其中最尊貴的人叫做三老，接著是從事、卒史，普通人之間就互相稱為巨人。王莽派出平均公廉丹、太師王匡攻打他們。樊崇等要和他們交戰(zhàn)，又怕手下的人和王莽的士兵混在一起，就把他們的眉毛全部染紅以示區(qū)別，因此稱為赤眉軍。赤眉軍大敗廉丹、王匡部隊，殺敵萬余人，追到無鹽縣，廉丹戰(zhàn)死，王匡逃走。樊崇又帶著十多萬人，再次回頭攻打莒縣，打了幾個月。有人勸樊崇說：莒縣，那是咱們老家，你怎么能攻打它呢？樊崇聽后就撤軍了。那時呂母病死了，她手下的人分別歸入赤眉、青犢、銅馬幾個部隊之中。赤眉軍于是侵擾東海，和王莽的沂平大尹交戰(zhàn)，結(jié)果失敗了，死了幾千人，只得帶兵離去。侵掠楚、沛、汝南、潁川各地，回到了陳留，攻下魯城，又轉(zhuǎn)戰(zhàn)到了濮陽?！驹摹繒级悸尻枺彩菇党?。崇等聞漢室復興，即留其兵，自將渠帥①二十余人，隨使者至洛陽降更始，皆封為列侯。崇等既未有國邑，而留眾稍有離叛，乃遂亡歸其營，將兵入潁川，分其眾為二部，崇與逢安為一部，徐宣、謝祿、楊音為一部。崇、安攻拔長社，南擊宛，斬縣令；而宣、祿等亦拔陽翟，引之梁，擊殺河南太守。赤眉眾雖數(shù)戰(zhàn)勝，而疲敝厭兵②，皆日夜愁泣，思欲東歸。崇等計議，慮眾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更始二年冬，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兩道俱入。三年正月，俱至弘農(nóng)，與更始諸將連戰(zhàn)剋勝，眾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營置三老、從事各一人。進至華陰。【注釋】①渠帥：首領。舊時統(tǒng)治者稱武裝對抗者的首領。②疲敝：非常疲乏?！咀g文】更始帝這時已定都洛陽，派人來招降樊崇。樊崇等人聽說漢室已經(jīng)復興，就留下士兵，自己帶著二十多個首領，跟從使者到洛陽歸降更始，全部被封為列侯。樊崇等人沒有封邑，而留下的部隊又有人叛離，就逃回了自己的軍營，帶兵進入潁川，將部隊一分為二，樊崇和逢安帶著一支部隊，徐宣、謝祿、楊音統(tǒng)領另一支。樊崇、逢安攻下長社，向南攻擊宛城，斬殺縣令；而徐宣、謝祿等也攻下陽翟，帶兵來到梁縣，殺死了河南太守。赤眉軍雖然數(shù)戰(zhàn)告捷，但軍士困頓疲憊厭惡作戰(zhàn)，都日夜愁苦哭泣，想要向東回歸故里。樊崇等商議，考慮到隊伍東撤回鄉(xiāng)必定要解散，倒不如向西攻打長安。更始二年冬天，樊崇、逢安從武關出發(fā)，徐宣等從陸渾關出發(fā)，兩路齊驅(qū)并進。更始三年正月，一起到了弘農(nóng)縣，接連和更始帝各位將領的部隊一同作戰(zhàn)獲得勝利，于是壯大了隊伍，統(tǒng)一了軍心。于是就把一萬人分為一個軍營，共有三十個軍營，每個軍營設置三老、從事各一人。進而又挺進華陰。【原文】軍中常有齊巫鼓舞祠城陽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①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②，何故為賊？有笑巫者輒病，軍中驚動。時方望弟陽怨更始殺其兄，乃逆說崇等曰：更始荒亂，政令不行，故使將軍得至于此。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義③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服？〃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盛。前及鄭，乃相與議日：今迫近長安，而鬼神如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六月，遂立盆子為帝，自號建世元年。【注釋】①狂言：妄誕放肆的話。②縣官：古時天子的別稱。③挾義：倚仗名義?！咀g文】軍中時常有齊地的巫師擊鼓起舞祭祀城陽景王，以此祈求他降福保佑。巫師口出狂言稱景王大怒，說：應該做天子，為什么要做盜賊？有人取笑巫師，結(jié)果都生了重病，軍中為此驚恐騷動，當時方望的弟弟方陽怨恨更始帝殺了他的兄長，于是反過來游說樊崇等說：更始帝荒淫昏亂，政令不能施行，所以才使將軍有時機開展到這個程度。現(xiàn)在將軍您擁有百萬的兵力，直逼西面的京城，卻無稱號，被稱為一群賊寇，這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擁立劉氏宗室的后代，倚仗名義討伐敵人。用這個來號令天下，誰敢不服？樊崇等都贊同他的建議，而巫師的話也越說越嚴重。到了鄭縣，大家相互商議說：現(xiàn)在迫近長安，而鬼神也如此指示我們，應當找個劉氏的后代，大家一同擁立他為天子?！?，就擁立劉盆子為皇帝，自立國號稱建世元年?！驹摹砍?，赤眉過式，掠盆子及二兄恭、茂，皆在軍中。恭少習？尚書？，略通大義。及隨崇等降更始，即封為式侯。以明經(jīng)數(shù)言事，拜侍中，從更始在長安。盆子與茂留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芻①牧牛，號曰牛吏。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后者，得七十余人，唯盆子與茂及前西安侯劉孝最為近屬。崇等議日：聞古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札②為符曰土將軍，又以兩空札置笥③中，遂于鄭北設壇場，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會陛下④，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諸將乃皆稱臣拜。盆子時年十五，被發(fā)徒跣，敝衣赭汗⑤，見眾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藏符?！ㄅ枳蛹磭д蹢壷瑥瓦€依俠卿。俠卿為制絳單衣⑥、半頭赤巾責⑦、直IB履⑧，乘軒車da馬（版權(quán)所有易文言網(wǎng)），赤屏泥⑨，絳褥絡⑩，而猶從牧兒遨?！咀⑨尅竣倨c〔ch而：割草。②札：古代書寫用的小而薄的木片。③笥〔si：盛飯食或衣服的方形竹器。④陛下：帝王宮殿的臺階之下。⑤赭汗：面紅流汗。赭：因羞愧而臉紅。⑥單〔chad衣：也作禪衣，僅次于朝服的盛服。⑦半頭赤幢〔z&：紅色的空頂幢。半頭幢，空頂幢，古時一種空頂?shù)耐?。幢：冠。⑧直H〔q。履：裝飾有直線花紋的鞋子。M：鞋子的花紋。⑨屏泥：車軾前的裝飾。亦用以遮擋泥土。⑩褥〔chad絡：裝飾著交叉纏絲的車帷。褥，車帷。【譯文】當初，赤眉軍經(jīng)過式縣，搶掠了劉盆子以及他的兩個兄長劉恭、劉茂，都安置在軍中。劉恭從小學習？尚書？，通曉其中的大義。等到他跟隨樊崇等投降更始帝，就被封為式侯。因為精通經(jīng)書屢次進言論事，被封為侍中，在長安中侍奉更始帝。劉盆子與劉茂留在軍中，隸屬于右校卒史劉俠卿，負責割草牧牛，被稱為牛吏。到了樊崇想要擁立皇帝時，在軍中尋找景王的后代，一共找到七十多個人，只有劉盆子、劉茂以及前西安侯劉孝是最近的后裔。樊崇等商議說：聽說古代天子帶兵時稱為上將軍。〃就在竹簡上寫上上將軍〃作為符書，又拿了兩個空竹簡放在竹筐里，然后在鄭縣的城北設置壇場，祭祀城陽景王。所有的三老、從事都會合在臺階下，讓劉盆子等三個人站在中間，按年紀長幼順序抽取竹簡。劉盆子最小，最后拿到了符書，將領們都向他稱臣跪拜。劉盆子當時只有十五歲，披頭散發(fā)，光著兩只腳，穿著破衣服，漲紅了臉，滿頭大汗，看到大家都向他跪拜，嚇得快要哭出來。劉茂對他說：好好保管符書?！▌⑴枳訉⒎麜疲鷣y折疊，然后扔掉，又回去依傍劉俠卿。劉俠卿為他縫制紅色禪衣、紅色空頂頭巾，刺上直線花紋的鞋子，讓他乘坐高車da馬（版權(quán)所有易文言網(wǎng)），車軾前裝飾著紅色屏泥，車上掛著紅色有交叉絡絲的簾子，但劉盆子還是跟著牧童們一起嬉戲。【原文】崇雖起勇力而為眾所宗，然不知書數(shù)①。徐宣故縣獄吏，能通？易經(jīng)？。遂共推宣為丞相、崇御史大夫、逢安左大司馬、謝祿右大司馬，自楊音以下皆為列卿②。軍及高陵，與更始叛將張印等連和，遂攻東都門，入長安城，更始來降。【注釋】①書數(shù)：六藝中的六書、九數(shù)之學。此指識字、算數(shù)。②歹U卿：指身居九卿之列。【譯文】樊崇雖然因為勇猛有力被大家奉為首領，但他不識字，不會算數(shù)。徐宣原來曾是縣里的獄吏，通曉？易經(jīng)？。所以大家就一起推舉徐宣為丞相，樊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自楊音以下的人都身居九卿之列。赤眉軍到了高陵，與更始帝的叛將張印等聯(lián)合，于是攻打東都門，進入長安城，更始帝投降?！驹摹颗枳泳娱L樂宮，諸將日會論功，爭言呼①，拔劍擊柱，不能相一。三輔郡縣營長遣使奉獻，兵士輒剽奪之②。又數(shù)虜暴③吏民，百姓保壁④，由是皆復固守。至臘日⑤，崇等乃設樂大會，盆子坐正殿，中黃門持兵在后，公卿皆列坐殿上。酒未行，其中一人出刀筆書謁欲賀⑥，其余不知書者起請之，各各屯聚⑦，更相背向。大司農(nóng)楊音按劍罵曰：諸卿皆老傭⑧也！今日設君臣之禮，反更肴E亂⑨，兒戲尚不如此，皆可格殺⑩！’‘更相辯斗，而兵眾遂各逾宮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傷。衛(wèi)尉諸葛樨聞之，勒兵入，格殺百余人，乃定。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獨與中黃門共臥起，唯得上觀閣而不聞外事?！咀⑨尅竣佟瞙uan〕呼：喧嘩呼叫。：喧嘩。②剽奪：擄掠。③虜暴：擄掠施暴。虜：通擄'’。④保壁：保守壁壘。⑤臘日：古時臘祭之日。臘：臘祭，歲終的祭祀。⑥刀筆：古代書寫的兩種工具。舊時用筆把字寫在竹簡上，寫錯了用刀削除。謁：名刺，名帖。⑦屯聚：聚集。⑧老傭：年老的奴仆，常用為詈詞。⑨肴E亂：混亂。肴E：舌L。⑩格殺：擊殺，殺死。逾宮：越過宮墻。斬關：砍斷門閂?！咀g文】劉盆子住進長樂宮，將領們天天聚在一起爭論戰(zhàn)功，經(jīng)常喧嘩呼叫，拔出劍來砍柱子，難以統(tǒng)一。三輔地區(qū)的郡縣長官派人來進貢財物，士兵就都來搶奪。他們還經(jīng)常搶掠施暴于官民，百姓關緊門戶，從此又都堅守各自的壁壘。到了臘祭之日，樊崇等設置禮樂大會百官，劉盆子坐在正殿之上，中黃門手持兵器站在后面，公卿都列坐在殿上。酒宴還未開席，其中有一個人拿出刀筆寫帖子想表示慶賀，其他不會寫字的人就都站起來請人，大家?guī)讉€人聚在一起，彼此背對著背。大司農(nóng)楊音按著劍大罵說：各位公卿都是老奴才。今天所行是君臣間重要的禮節(jié)，卻搞得如此混亂，兒戲都不能這樣，都該殺掉！〃大家又互相爭辯打斗，而士兵紛紛越過宮墻砍斷門閂，沖進來搶奪酒肉，許多人都被刺傷了。衛(wèi)尉諸葛樨聽到這件事，帶兵入宮，殺了一百多人，才使大家安定下來。劉盆子十分驚恐，日夜哭泣，只愿單獨和中黃門一同起居，藏身于樓閣之中而不再過問外面的事情?！驹摹繒r掖庭中宮女猶有數(shù)百千人，自更始敗后，幽閉殿內(nèi)，掘庭中蘆旗①根，捕池魚而食之，死者因相埋于宮中。有故祠甘泉樂人，尚共擊鼓歌舞，衣服鮮明，見盆子叩頭言饑。盆子使中黃門稟②之米，人數(shù)斗。后盆子去，皆餓死不出。【注釋】①蘆版〔fG：蘿卜。②稟〔bing賜人以谷?！咀g文】當時后宮中還有上千名宮女，自從更始帝敗亡之后，就被禁閉在宮中，挖宮中的蘿卜根，捕捉池塘中的小魚充饑，死去的人只能就地埋在宮中。其中有過去甘泉宮祭祀的樂人，還在一起擊鼓唱歌跳舞，穿著明麗的衣服，看見盆子就磕頭說肚子餓。劉盆子派中黃門送給他們每人幾斗米。后來劉盆子離開皂宮，他們就都餓死在里面。【原文】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禍，密教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建武二年正月朔①，崇等大會，劉恭先日：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肴亂②日甚，誠缺乏以相成。恐死而無所益，愿得退為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崇等謝日：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蛟唬捍藢幨胶钍滦?！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璽綬，叩頭日：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吏人奉獻，輒見剽劫，流聞四方，莫不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③，避賢圣。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④死。誠冀諸君肯哀憐之耳！〃因涕泣噓唏。崇等及會者數(shù)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日：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后，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⑤，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咀⑨尅竣僬滤罚恨r(nóng)歷正月初一。②肴〔xiG舌L：紛亂。肴：通骰〃，混亂。③乞骸骨：古代官吏自請退職，意謂使骸骨得以歸葬故土。④離：避。⑤翕然：安寧?！咀g文】劉恭眼看赤眉軍中混亂，知道他們必將失敗，擔憂兄弟們要一起惹上災禍，就偷偷地教劉盆子交還璽綬，學會講推讓之詞。建武二年正月初一，樊崇等舉行大集會，劉恭先說：各位一同擁立我的弟弟為皇帝，德行實在深厚。立為皇帝已經(jīng)一年了，但政事卻一天比一天混亂，可知他實在沒有能力幫助大家成就大業(yè)。恐怕至死也不會做出什么奉獻，希望能讓他退位做個普通的百姓，請你們重新尋找賢能智慧的人，希望各位好好考慮這件事情?！ǚ绲戎x罪說：這都是我等的罪過啊?！▌⒐в謭詻Q請求。有人說：這難道是你式侯該管的事嗎？’‘劉恭驚恐不安，只得離去。劉盆子就從坐榻上下來，解下璽綬，叩頭說：如今設置了天子但還是像過去一樣做盜賊的事情。官員進貢物品，每次都被搶劫，事情傳到各地去，沒有人不抱怨懷恨的，不愿意再信任擁戴我們了。這都是因為你們擁立了不適宜的人所致，希望讓我保存自己的一把骨頭，讓位給圣賢之人。如果一定要把我殺了來追究罪責的話，我也無所逃避。真誠地希望各位能夠哀憐我！說完就涕淚交加，欷獻不止。樊崇及在座的幾百個人，沒有人不同情他的，都離開坐席磕頭說：臣等不守規(guī)矩，辜負了陛下。從今以后，我們保證不再放縱。于是就一起抱著盆子，給他帶上了璽綬。劉盆子號啕大哭，迫不得已地接受了。大家出宮后，各自堅守軍營，三輔地區(qū)安然無事，都稱道天子圣明。百姓爭相回到長安，市場街里又擁擠起來?！驹摹亢蠖嗳?，赤眉貪財物，復出大掠。城中糧食盡，遂收載珍寶，因大縱火燒宮室，引兵而西。過祠南郊，車甲兵馬最為猛盛，眾號百萬。盆子乘王車①，駕三馬，從數(shù)百騎。乃自南山轉(zhuǎn)掠城邑，與更始將軍嚴春戰(zhàn)于邨，破春，殺之，遂入安定、北地。至陽城、番須中，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開掘諸陵，取其寶貨，遂污辱呂后尸，凡賊所發(fā)，有玉匣②殮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穢。大司徒鄧禹時在長安，遣兵擊之于郁夷，反為所敗，禹乃出之云陽。九月，赤眉復入長安，止桂宮?！咀⑨尅竣偻踯嚕焊髦T侯王乘坐的車。②玉匣：即金縷玉衣。漢代帝王葬飾，亦以賜大臣，以示優(yōu)禮。【譯文】過了二十幾天，赤眉軍因貪圖財物，又出來大肆搶掠。城中的糧食吃光了，就收羅裝載珍寶，放大火燒了宮殿房屋，帶著兵馬向西進發(fā)。經(jīng)過南郊時，祭祀天地，戰(zhàn)車衣甲兵馬最為強盛，號稱有百萬軍馬。劉盆子乘坐著三匹馬拉的王車，后面跟著幾百個騎兵。他們從南山開始，輾轉(zhuǎn)搶掠城邑，和更始帝的將軍嚴春在邨縣交戰(zhàn)，打敗嚴春，并殺了他，接著就進入安定、北地兩郡。到了陽城、番須兩地，遭遇大雪，坑洼山谷全被雪填滿，很多士兵都凍死了，他們就又回頭，挖掘王陵，偷取其中的財寶，甚至玷污了呂后的尸體。這些賊軍挖掘出的用金縷玉衣裝殮的死者大都還像活人一樣，赤眉軍就干了許多淫穢的事情。大司徒鄧禹當時在長安，派兵在郁夷縣攻擊他們，反而被他們打敗了，鄧禹就離開長安到了云陽。九月，赤眉軍又進入長安，住在桂宮。【原文】時，漢中賊延岑出散關，屯杜陵，逢安將十余萬人擊之。鄧禹以逢安精兵在外，唯盆子與羸弱居城中，乃自往攻之。會謝祿救至，夜戰(zhàn)槁街中，禹兵敗走。延岑及更始將軍李寶合兵數(shù)萬人，與逢安戰(zhàn)于杜陵。岑等大敗，死者萬余人，寶遂降安，而延岑收散卒走。寶乃密使人謂岑曰：子努力還戰(zhàn)，吾當于內(nèi)反之，表里合勢，可大破也。岑即還挑戰(zhàn)，安等空營擊之，寶從后悉拔赤眉旌幟，更立己幡旗。安等戰(zhàn)疲還營，見旗幟皆白，大驚亂走，自投川谷①，死者十余萬，逢安與數(shù)千人脫歸長安。時三輔大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人往往聚為營保②，各堅守不下。赤眉虜掠無所得，十二月，乃引而東歸，眾尚二十余萬，隨道復散。【注釋】①川谷：河谷。②營保：即營堡，堡壘?！咀g文】那時，漢中的亂賊延岑從散關出發(fā)，駐扎在杜陵，逢安率領十幾萬的人馬前去攻擊。鄧禹認為逢安帶著精兵在外征戰(zhàn)，只有劉盆子和一些羸弱之兵留在長安城中，就親自帶兵前去攻打。恰好遇上謝祿的救兵趕到，連夜在長安城內(nèi)槁街中交戰(zhàn)，鄧禹部隊戰(zhàn)敗逃跑。延岑和更始帝的將軍李寶聯(lián)合，共有數(shù)萬兵馬，和逢安在杜陵交戰(zhàn)。延岑等大敗，死了一萬多人，李寶就投降了逢安，而延岑聚集散兵敗將逃跑了。李寶秘密派人對延岑說：你努力還擊，我會在逢安軍內(nèi)反叛，里應外合，必可大敗逢安?！ㄑ俞R上回師挑戰(zhàn)，逢安等全軍出動回擊，李寶在后將赤眉的軍旗全部拔掉，樹立自己的軍旗。逢安等打累了回到軍營，看見旗幟全都變?yōu)榘咨?，大驚失色，胡亂逃跑，自己跳下了河谷，死的有十幾萬人，逢安和幾千將士得以逃脫，回到長安。當時三輔地區(qū)鬧饑荒，人吃人，城郭空空如也，白骨布滿了荒野，剩下的人大多聚集成營堡，各自堅守其中，不讓外人侵犯。赤眉軍搶掠不到東西，十二月，就帶兵向東撤退，剩下的還有二十幾萬兵力，沿途也慢慢解散了?！驹摹抗馕淠饲财萍閷④姾钸M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算等屯宜陽，分為二道，以要其還路。敕諸將日：賊假設東走，可引宜陽兵會新安；賊假設南走，可引新安兵會宜陽。明年正月，鄧禹自河北度①，擊赤眉于湖，禹復敗走，赤眉遂出關南向。征西大將軍馮異破之于嵋底。帝聞，乃自將幸宜陽，盛兵以邀其走路②?！咀⑨尅竣俣龋和ǘ伞?。②走路：逃奔之路。【譯文】光武派出破奸將軍侯進等駐扎新安，建威大將軍耿算等駐扎宜陽，分兩路切斷赤眉軍的退路。光武命令眾將領說：賊軍如果往東走，可以率宜陽的士兵到新安會合；如果往南走，可以帶新安的部隊到宜陽會合?！ǖ诙暾?，鄧禹從黃河北渡，在湖縣攻擊赤眉軍，鄧禹又被打敗，赤眉軍于是出了關南行。征西大將軍馮異在嵋底擊敗赤眉。光武得知后，就親自帶兵到宜陽，以強大的兵力在赤眉軍逃跑的路上攔擊。【原文】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為，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眾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樊崇乃將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更始七尺寶劍及玉璧各一。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帝令縣廚賜食，眾積困餒①，十余萬人皆得飽鐵②。明旦，大陳兵馬臨洛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謂盆子曰：自知當死不？對曰：罪當應死，猶幸上憐赦之耳。帝笑曰：兒大黠，宗室無蚩者③。又謂崇等日：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圣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眾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ǖ墼唬呵渌^鐵中錚錚④，庸中佼佼⑤者也。又日：諸卿大為無道，所過皆夷滅老弱，溺社稷，污井灶。然猶有三善：攻破城邑，周遍天下，本故妻婦無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余賊立君，迫急皆持其首降，自以為功，諸卿獨完全以付朕，是三善也?！肆罡髋c妻子居洛陽，賜宅人一區(qū)⑥，田二頃?！咀⑨尅竣倮юH：困乏饑餓。②飽飲：吃飽。飲：飽食。③蚩：癡愚。④錚錚：比喻堅貞、堅強。⑤佼佼：美好出眾的人。⑥區(qū)：量詞，處，所?！咀g文】赤眉突然遭遇大軍，驚慌恐懼不知所措，就派劉恭前去乞求投降，說：劉盆子帶著百萬的兵馬前來投降，陛下將如何對待他？〃光武帝說：饒你們不死。樊崇就帶著劉盆子以及丞相徐宣以下的三十多個人打著赤膊前去投降。獻上得到的傳國璽綬，更始帝的七尺寶劍以及玉璧各一個?？锥逊e在宜陽城西，幾乎和熊耳山一樣高。光武帝命令縣廚賜給赤眉軍食物吃，眾人連日疲困饑餓，十幾萬人都飽餐了一頓。第二天，光武帝在洛水邊上大會兵馬，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