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奧地利】斯·茨威格（著）

高中甫韓耀成（譯）

譯林出版社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作者簡介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奧地利著名小說家、傳記作家。生于維也納一個猶太資產(chǎn)階級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從事反戰(zhàn)工作，成為著名的和平主義者。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家庭女教師》《看不見的珍藏》《象棋的故事》長篇小說《心靈的焦灼》傳記文學(xué)作品《斷頭王后》《人類群星閃耀的時刻》《三大師》《偉大的悲劇》等。他的小說和傳記的特點是對于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刻畫深刻細致，洞誅探幽，善于從心理角度再現(xiàn)人物的性格和生活遭遇,特別擅長刻畫女性心理,塑造女性形。因此有“心理現(xiàn)實主義大師”、“靈魂的獵手”之稱。十三歲時：少女遇見并喜歡上了鄰居青年作家R，后因為母親的改嫁，不得不離開，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作家身上。五年后：她重返維也納，每天到他的窗下癡心等候，一心只想見到自己的意中人，而他每每與她擦肩而過，都對她視為陌路。后來有一天他將她認為賣笑女郎，與她有了一夜情。少女沒有對他自我表白，而是滿懷深深的愛意，無怨無悔的默默忍受著這一切，直到他倆的兒子的病夭折，她自己也身患重病即將辭世之時，才寫下這封沒有署名的長信。（一）孤獨的單戀者少年：好奇，戀父情結(jié)少女：迷戀，暗戀少婦：絕戀無意識控制下的陌生女人二弗洛伊德認為：兒童在性發(fā)展的對象選擇時期，開始向外界尋求性對象。對于幼兒，這個對象首先是雙親，男孩以母親為選擇對象而女孩則以父親為選擇對象。你一定記不得我們了，記不得那個貧苦的會計師的寡婦（她總是穿著孝服）和那個尚未發(fā)育完全的瘦小的孩子了···沒有人來看望我們，沒有人來打聽我們。你下了車想走進門去，我情不自禁地給你把門打開，這樣我就擋了你的道，我倆差點撞在一起。你看了我一眼，那眼光溫暖、柔和、深情，活像是對我的愛撫，你含情脈脈地沖我一笑，用一種非常輕柔的、簡直可以說是親昵的聲音對我說：“多謝，小姐”。就在這一瞬間，我這個沒有成年的姑娘一下子就成長為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從此永遠屬于你了。我以狂熱的好奇心來探聽和窺伺你的行動。夢境的詮釋：由于人的欲望在現(xiàn)實中得不到滿足，便采取一種迂回曲折的方式表現(xiàn)在睡眠中，所以弗洛伊德認為夢就是一種（被壓抑、被壓制的）愿望的（被偽裝起來的）滿足，其本質(zhì)是愿望的達成。我獨自一人坐在家里，一坐就是幾小時，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只是想著你，一次一次地、反反復(fù)復(fù)地重溫對你的數(shù)百件細小的回憶···那些逝去歲月的每一分鐘我都感到如此灼熱和新鮮，仿佛是昨天在我身上發(fā)生的事。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成人意識，我的心突然顫了一下，把我的靈魂也撕裂了，這時我感覺到對你有一種新的、異樣的感情···對你跟另一個女人的這種明顯的、這種肉體上的親昵感到非常敵視！我對你的激情仍然一如既往，只不過隨著我身體的發(fā)育，隨著我情欲的覺醒而和過去有所不同，它變得更加熾烈，更加含有肉體的成分，更加具有女性的氣息。當(dāng)年潛伏在那個不懂事的女孩子的下意識里、驅(qū)使她拉你的門鈴的那個朦朦朧朧的愿望，現(xiàn)在卻成了我唯一的思想：把我奉獻給你，完全委身于你。弗洛伊德指出：在一個失掉他所愛的人的經(jīng)驗中，接受這個他者的屬性，并且通過神奇的模仿行為“延續(xù)”這個他者的存在，喪失所欲，所愛的他者之痛，通過一種特殊的認同行為-試圖把那個他者容納到自我的結(jié)構(gòu)里頭。他就是你，但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我無法駕馭的、幸福無憂的你了，而是那個永遠——我這樣認為——給了我的、禁錮在我的身體里、連著我生命的你了?，F(xiàn)在我終于把你捉住了，我可以在自己的血管里感到你在生長，感到你的生命在生長，只要我心里忍不住了，我就可以用食品喂你，用乳汁哺你，可以輕輕撫摸你，溫柔地吻你。我對你吐露了我賣淫的真情，你會看不起我嗎?不會，我知道，你不會看不起我，我知道，你理解這一切，你也將會理解，我只是為了你，為了你的另一個“我”，為了你的孩子才走這一步的?？墒悄悴]有認出我。沒有，你沒有認出我，在你的心目中，我此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陌生，因為否則——否則你就絕對不可能干出你幾分鐘以后所干的事來···我看到，你正小心翼翼地把幾張大鈔票塞進我的暖手筒里去。（二）敘事方式1.第一人稱加書信體

巧妙的避免了第一人稱敘事視角極易造成的敘述主觀色彩過于濃重的問題；細膩的心理刻畫：細膩、哀怨的筆調(diào)，記錄了陌生女人的愛情和心理的全過程。始終貫穿的心理懸念使作品具有非凡的藝術(shù)魅力。2.“嵌入敘事”手法：敘事的敘事3.小說的文本時間和敘述時間是不一致的：全文整體是采用順序的時序來記敘全文的；而信的內(nèi)容是通過插敘的時序來記敘的。開頭和結(jié)尾是以一種零聚焦的視角去敘述，敘述者仿佛洞悉了作家的內(nèi)心世界，全知全能地敘述一切。三“你，和我素昧平生的你!”信的上頭寫了這句話作為稱呼，作為標(biāo)題。他的目光十分驚訝地停住了：這指的是他，還是一位臆想的主人公呢?突然，他的好奇心大發(fā)。我的整個一生都要讓你知道，我的一生始終都是屬于你的，而對我的一生你卻從來毫無所知。那是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女人在這里向你訴說她的一生，訴說她那屬于你的一生，從她開始懂事的時候起，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作為一個死者，她再也別無所求了，她不要求愛情，也不要求憐憫和慰藉。我要求你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請你相信我這顆痛苦的心匆匆向你吐露的一切。請你相信我講的一切，我要求你的就只有這一件事：一個人在其獨生子去世的時刻是不說謊的?！澳?，和我素昧平生的你!”信的上頭寫了這句話作為稱呼，作為標(biāo)題。他的目光十分驚訝地停住了：這指的是他，還是一位臆想的主人公呢?突然，他的好奇心大發(fā)。他從顫抖著的手里把信放下，然后就久久地沉思。某種回憶浮現(xiàn)在他的心頭，他想起了一個鄰居的小孩，想起一位姑娘，想起夜總會的一個女人，但是這些回憶模模糊糊，朦朧不清，宛如一塊石頭，在流水底下閃爍不定，飄忽無形。影子涌過來，退出去，可是總構(gòu)不成畫面。他感覺到了一些藕斷絲連的感情，卻又想不起來。他覺得，所有這些形象仿佛都夢見過，常常在深沉的夢里見到過，然而僅僅是夢見而已。

他的目光落到了他面前書桌上的那只藍花瓶上?；ㄆ渴强盏?，多年來在他過生日的時候第一次是空的。他全身觳觫一怔：他覺得，仿佛一扇看不見的門突然打開了，股股穿堂冷風(fēng)從另一世界嗖嗖吹進他安靜的屋子。他感覺到一次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一時間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思念起那個看不見的女人，沒有實體，充滿激情，猶如遠方的音樂。（三）女性悲歌：偏執(zhí)性格下的畸形愛情“女人對愛情的理解是非常清楚的,這不僅是奉獻,而且是整個身心的奉獻,毫無保留地、不顧一切地。她的愛所具有的這種無條件性使愛成為信仰,她唯一擁有的信仰”?！岵梢弧肓野V情與含蓄婉約的疊合二、信仰與自虐———愛情的悖論四我對你永遠忠貞不渝，因為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里悄悄所懷的愛情，因為這種愛情如此希望渺茫、曲意逢迎、卑躬屈節(jié)、低聲下氣、熱情奔放，它與成年婦女那種欲火中燒的、本能的挑逗性的愛情并不一樣。我從十三歲到十六歲，每一小時都是生活在你的身上的。啊，我干了多少傻事!我去吻你的手摸過的門把手，撿了一個你進門之前扔掉的雪茄煙頭，在我心目中它是神圣的，因為你的嘴唇在上面接觸過。我已經(jīng)對你說過，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跪在你的腳下，求你收留我做個女仆，做個奴隸。當(dāng)時在那個女孩子，那個去按你的門鈴的女孩子朦朧無知的意識中沒能預(yù)感到的東西，現(xiàn)在成了我惟一的思想：把自己獻給你，完全委身于你。一天晚上，你終于注意到我了···你那種勾引女人的目光，變成了那溫存的，既脈脈含情、又撩人銷魂的，那擁抱式的、盯住不放的目光···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出于一種無法抑制的好奇心，我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你停住了，正在回頭看我。從你好奇地、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我的神態(tài)里，我立刻就知道，你沒有認出我來。從第一個瞬間起，就親切自重，如逢知己，即使并沒有早就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獻給你，那么單憑這一點，你也會贏得我的心的。啊，你可不知道，我傻乎乎地等了你五年，你沒有使我失望，你簡直使我高興得忘乎所以了!也許，也許將來你會召喚我，而我將第一次沒有忠實于你，那是因為我死了，再也不會聽到你的召喚了：我沒有留給你一張照片，沒有留給你一件信物，就像你什么也沒有留給我一樣；你永遠、永遠也不會認出我了。我活著命運如此，死后命運也依然如此。（四）陌生化俄國形式主義者什克洛夫斯基在20世紀初提出的“陌生化”：通過藝術(shù)創(chuàng)造使審美主體從習(xí)慣化感知中剝離出來，通過藝術(shù)形式的難以理解而使主體增加感覺的長度和難度，增加審美快感。1.人物的陌生化2.陌生化的愛情觀3.陌生化的敘事結(jié)構(gòu)文中的主人公都沒有正式的名字，男主人公就以R代替，陌生女人更是不知道她姓甚名誰，這在很大程度上就讓讀者從頭開始就對小說產(chǎn)生一種陌生的感覺，讀到最后，雖然女主人公的痛苦經(jīng)歷很能打動人，但是我們卻不知道她是誰。整部小說從頭至尾都在這種陌生的感動中。偏執(zhí)的愛情觀：我愛你，與你無關(guān)。愛情事件極端化：年齡、社會地位的懸殊。我知道，你這個人只喜歡愛情中的無憂無慮、輕松自在、游戲玩耍，要是突然間成了父親，突然間要對一個命運負責(zé)，那你一定會感到難堪而棘手的。你一定會覺得，好像我把你拴住了，而你這個人是只有在自由自在的情況下才能呼吸的。我寧可獨自承擔(dān)一切，也不愿讓你背上個包袱，我要使自己成為你所鐘情過的女人中的獨一無二的一個，讓你永遠懷著愛情和感激來思念她?？墒钱?dāng)然，你從來也沒有思念過我，你已經(jīng)把我忘在九霄云外了。我不埋怨你，我的親愛的，不，我不埋怨你。如果我的筆下偶或流露出幾滴苦痛的話，那就請你原諒我，表層結(jié)構(gòu)為平鋪直敘的線型結(jié)構(gòu)，男女主人公如何相識，之后分離，再聚復(fù)又分離的故事；而其內(nèi)層結(jié)構(gòu)是女主人公的心理和情緒變化，它隱藏在故事情節(jié)的字里行間，隨著女主人公的情感心理的不斷變化，情緒的不斷累積，心理傷痛的不斷加深而發(fā)展，最終傷痛不治。我的孩子昨天死了——三天三夜我為這個嬌小虛弱的生命進行了斗爭；四十小時，當(dāng)這個可憐的渾身滾熱的孩子忍受著高燒的折磨時，我沒有離開過他的床鋪。我的兒子是昨天夜里死去的，如果命運注定我還要活下去的話，那么如今又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們的孩子昨天死了，你壓根兒不認識他。甚至在短暫的偶然相遇的時候。你都目光也從未掠過你所生的這個花朵兒似的小東西身上。我的孩子去世了，我們的孩子，如今除你之外，在整個人間我沒有人可愛了。然而你，從來也不了解我，從我身旁走過如同走過一池透明的清水，踩上了我就像踩上了一塊石頭一樣，你走了，越走越遠，使我陷入永世期待之中。對我來說，你是誰呢?本組小結(jié)1.作者的寫作意圖：資產(chǎn)階級與普通勞動民眾之間的矛盾。男主人公——作家，富有的資產(chǎn)階級，屬于上流社會女主人公——普通的單親家庭，勞動人民2.你對于“陌生女人”的看法？總而言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通過書信體的方式，以第一人稱，“嵌入敘事”的手法為我們講述了一個陌生女人一生的情感歷程，痛苦而又執(zhí)著，很打動人，但是這種畸形的愛情并不為我們所接受，我們認為她是不可取的，甚至是可悲的，是一曲悲歌。參考資料《本真的追尋與存在的希望——〈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之解讀》山東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李瑞雪《“我”不再沉默——解讀茨威格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