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知識精講架構+備課精研精梳】 整本書閱讀《紅樓夢》（前八十回）重點導讀

第二回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言說榮國府《紅樓夢》整本書閱讀導入脂批：此回亦非正文本旨，只在冷子興一人，即俗謂“冷中出熱，無中生有”也。其演說榮府一篇者，蓋因族大人多，若從作者筆下一一敘出，盡一二回不能得明，則成何文字？故借用冷子一人，略出其文，使閱者心中，已有一榮府隱隱在心，然后用黛玉、寶釵等兩三次皴染，則耀然于心中眼中矣。此即畫家三染法也。諧音法：冷，冷眼旁觀；子，你；興，興盛興旺。連在一起就是：我站在一邊冷眼看著你們（賈家）能紅火到幾時。導入未寫榮府正人，先寫外戚，是由遠及近，由小至大也。若使先敘出榮府，然后一一敘及外戚，又一一至朋友、至奴仆，其死板拮據(jù)之筆，豈作十二釵人手中之物也？今先寫外戚者，正是寫榮國一府也。故又怕閑文贅累，開筆即寫賈夫人已死，是特使黛玉入榮府之速也。導入通靈寶玉于士隱夢中一出，今又于子興口中一出，閱者已洞然矣。然后于黛玉、寶釵二人目中極精極細一描，則是文章鎖合處。蓋不肯一筆直下，有若放閘之水、燃信之爆，使其精華一泄而無馀也。究竟此玉原應出自釵黛目中，方有照應。今預從子興口中說出，實雖寫而卻未寫。觀其后文，可知此一回則是虛敲傍擊之文，筆則是反逆隱曲之筆。學習目標1.能概括第二回故事情節(jié)，能繪制賈府人物關系圖；2.能前后勾連、對比分析人物形象；3.能理解第二回中關鍵部分的深刻內涵；概括第二回故事情節(jié)賈雨村報恩甄家賈雨村收納嬌杏賈雨村革職漫游賈雨村教書林家賈雨村閑步郭外冷子興演說寧榮鑒賞嬌杏這一人物嬌杏，諧音“僥幸”也。起初為甄家娘子封氏的丫鬟，因偶然回顧了兩次賈雨村，便被賈雨村記住納為妾，一年后生了一子，后因賈氏嫡妻下世，被扶做正室了。偶因一著錯，便為人上人。鑒賞嬌杏這一人物前后命運對比嬌杏與英蓮對比甲戌眉批：好極！與英蓮“有命無運”四字，遙遙相映射。蓮，主也；杏，仆也。今蓮反無運，而杏則兩全，可知世人原在運數(shù)，不在眼下之高低也。此則大有深意存焉。甲戌側批：更妙！可知守禮俟命，終為俄莩。其調侃寓意不小。突出命運無常鑒賞賈雨村這一人物有情重義、自傲得意、才干優(yōu)長、貪酷、侍才侮上“生情狡猾，擅改禮儀，外沽清正之名，而暗結虎狼之屬，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喜怒不形于色描寫方法？側面描寫、神態(tài)描寫側目而視：斜著眼睛看，形容畏懼又憤恨的神情。林家有何特點鐘鼎之家林如海之祖，曾襲過列侯，因隆恩盛德，襲了四代。書香之族林如海，前科探花，蘭臺寺大夫，鹺政（巡鹽御史）。支庶不盛，沒甚親支嫡派，子亡，有一女。林家有何特點世襲罔替即世襲次數(shù)無限、而且承襲者承襲被承襲者的原有爵位。罔替意為不更替；不廢除。從魏晉時代開始，中國的世襲制度被進一步區(qū)分為世襲罔替和普通世襲，后者是世襲次數(shù)有限、而且每承襲一次，承襲者只能承襲較被承襲者的原有爵位低一級的爵位。到了宋代，世襲罔替基本被取消，更出現(xiàn)了不能被繼承的終身爵。明朝，皇族封爵為王爵，郡王爵，外姓封爵依次為國公、侯爵、伯爵，明朝所有爵位都是超品的存在，并且世襲罔替。林家有何特點鐵帽子王是指世襲罔替的王爵，它源于清朝的封爵制度，鐵帽子王比一般的親王享有更優(yōu)厚的待遇和特權。清朝共有12位承襲爵位無需降等的“鐵帽子王”，其中八位是在清朝開國之初立下戰(zhàn)功的皇親宗室，所以獲得世襲罔替的永久封爵，同時還享有配饗太廟的殊榮。另外四位屬于恩封，他們是因在清朝中后期立功而受封的。林家有何特點鐵帽子王是世襲罔替的王爵，和其他親王相比享有的特權主要有3項：“世襲罔替”，隔代不降爵；俸祿優(yōu)厚，歲俸銀1萬兩，祿米1萬斛；賜予世襲罔替王府，又叫鐵帽子王府。林家有何特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一指君子的品行和家風經過幾代人之后，就不復存在了；也指先輩積累的財富家產經過幾代人就會敗光了。黛玉有何特點聰明清秀身體怯弱愛母守禮賞析智通寺忽信步至一山環(huán)水旋、茂林深竹之處，隱隱的有座廟宇，門巷傾頹，墻垣朽敗，門前有額，題著“智通寺”三字。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lián)，曰：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想著，走入看時，只有一個聾腫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見了，便不在意。及至問他兩句話，那老僧既聾且昏，齒落舌鈍，所答非所問。形殘神全賞析智通寺忽信步至一山環(huán)水旋、茂林深竹之處，隱隱的有座廟宇，門巷傾頹，墻垣朽敗，門前有額，題著“智通寺”三字。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lián)，曰：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寺名“智通”，大概是說這副對聯(lián)中所說的人生道理只有智者能通。其實，貪得無厭是剝削階級的本性，他們中很少有人會自動“縮手”的，直至“一敗涂地”。賞析智通寺比如賈雨村，他見識頗廣，看到此聯(lián)，便知“其中想必有個翻過筋斗來的”人，但卻不能覺悟到，這其實也可視作對他自己的當頭棒喝。因為他也因貪酷被革職，翻過一次筋斗了，卻并未從此接受教訓而“縮手”，還是野心不死，想伺機再起，一旦得志，很快便故態(tài)復萌，甚至變本加厲，走得更遠，終至獲更重的罪，遭“鎖枷扛”，走到“眼前無路想回頭”而為時已晚的地步。賞析智通寺更推而廣之，整個賈府的遭遇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對聯(lián)對腐朽的封建地主階級也是很好的寫照，也是對全書情節(jié)線索的概括。破寺老僧的荒涼小境是寧、榮二府未來的鏡中影，是甄士隱、賈寶玉等人的暮年圖。作者用這樣倒折逆挽的筆法，把全書的歸結，預先象征性地勾畫幾筆，暗示了小說所具體描寫的賈府衰敗過程，有它的普遍意義。賞析智通寺更推而廣之，整個賈府的遭遇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對聯(lián)對腐朽的封建地主階級也是很好的寫照，也是對全書情節(jié)線索的概括。破寺老僧的荒涼小境是寧、榮二府未來的鏡中影，是甄士隱、賈寶玉等人的暮年圖。作者用這樣倒折逆挽的筆法，把全書的歸結，預先象征性地勾畫幾筆，暗示了小說所具體描寫的賈府衰敗過程，有它的普遍意義。賞析冷子興一個古董商人，平日里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上至高門大戶、皇親貴胄，下到打鼓貨郎、三教九流，他都需要打交道。同時，一個家族的興衰，他也是最清楚的，因為好的古董在家族興盛時買入，在家族衰弱時賣出。清代官員很多也用收藏古董的方式來隱藏財富，人們也有用買賣古董的方式行賄，或者用抵押古董的方式來維持家族的體面，所以說古董一行，掌握各大家族的秘密，也是一個可靠的風向標，各個家族的風吹草動，古董商人是第一時間就知道的。賈府人物關系賈府人物關系賈府第一代：“水”字輩水，是生命的源頭，有滋潤、滋養(yǎng)之意，有豐沛之感。賈演和賈源是賈府的締造者，名字從水。寧榮二公建立功勛，是家族輝煌的源頭，奠定了賈氏一族昌耀的根基。賈府第二代：“代”字輩代，有接替、承襲之意?！按弊州吺歉篙吂I(yè)的繼承者。他們親歷了父輩建功立業(yè)的過程，深感家族富貴景象來之不易，傳承了父輩的風格，并帶領家族走向繁盛。而“化”“善”有積善修德的意味。在小說中，賈代化、賈代善也已辭世，唯有賈代善之妻史太君（賈母）仍在世，成為這一代人的代表。賈府人物關系賈府第三代：“文”字輩文，有文治之意。賈府第三代人姓名以“文”為偏旁，可見這一時期家族已處于由“武功”向“文治”的轉型期。這代人圣眷正隆，鐘鳴鼎食，權勢熏天。但是賈赦、賈敬二人的官職都是襲爵所得，唯有賈政一人科舉出身（？）。同時，“文”還有文正之意。這真是對賈府第三代的絕佳諷刺。除賈敏早逝，書中一筆略過外，其余“文”字輩三人都與文正背道而馳，他們或生活混亂，或醉心求仙，或道貌岸然，不但沒有完成家族由武轉文、詩禮傳家的使命，甚至直接或間接推動了家族的覆亡。賈府人物關系賈府第四代：“玉”字輩玉，意為貴重、美好的玉璧。賈府的第四代得天獨厚，一出生便極盡榮華，原應是振興家族的希望，也是家族發(fā)展的中流砥柱，但是這一代人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文不成武不就，滿身紈绔氣息，只知享樂靡費，“子孫雖多，無可以繼業(yè)”。賈府經由這一代的敗壞，日漸入不敷出，“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呈現(xiàn)一派衰敗之象。賈府人物關系榮國府這邊，賈赦之子賈璉只知沉迷酒色，浪費銀錢。賈政的嫡長子賈珠早夭，庶子賈環(huán)猥瑣不成器，唯有賈寶玉一人，形貌俊朗，身世不凡，又是嫡子，被眾人寄予厚望。但他卻厭惡仕途經濟，離經叛道，“于國于家無望”。寧國府那邊，賈珍襲爵為官，卻荒淫無恥，沉湎聲色，與妻妹尤二姐、兒媳秦可卿都關系曖昧，導致了秦可卿之死，把整個寧國府搞得烏煙瘴氣，污濁不堪。同時，他又揮霍無度，且看秦可卿死后葬禮的盛大場面，就可見一斑。在這一代男子的妻室中，賈璉之妻王熙鳳“巾幗不讓須眉”，可謂出類拔萃。賈府人物關系賈府第四代中還有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這些青春女子青春爛漫，才華橫溢，性情各異，是跳躍在衰頹賈府中的亮麗春色，但卻終不免悲劇的命運。四春的悲劇結局，也是第四代人在家族衰敗過程中的必然。此外，賈府的親戚林黛玉、薛寶釵、史湘云在輩分上也屬這一代，各有其命運遭遇，令人嘆惋。賈府人物關系賈府第五代：“草”字輩草，有微末、脆弱、貧賤之意，隱喻草芥平民。賈府的第五代人，有賈蓉、賈薔、賈芹、賈蘭等，在這一代，賈府徹底敗落。富貴榮華已被父輩消耗殆盡，偌大家業(yè)只剩空架子，整個賈府內憂外患，風雨飄搖。所以第五代人注定只能空有貴公子的虛名，卻不得家族庇護，成為家族覆亡的見證者和受害者。賈蓉是寧國府賈珍的嫡子，但自身德行有虧，而且處處受到父親的鉗制，連妻子秦可卿都成為父親的玩物。賈府人物關系榮國府賈珠的嫡子賈蘭，生活在叔叔賈寶玉的光環(huán)下，待遇不如寶玉之萬一，只能跟隨寡母生活。這一代的女子中，巧姐為王熙鳳之女，身份可謂貴重，但在賈家被抄的亂局中，竟險些被舅舅王仁賣掉，幸得劉姥姥搭救，才得以逃過一劫，也可看出這一代人身世凋零的共同命運。當然，草也有生長、希望之意。所以在續(xù)書中，賈蘭經歷了家破人亡，卻科考中舉，令家族重新煥發(fā)了生機。賈府人物關系當然，圍繞著賈府的主子們，還有身份、性別、形象不同的奴仆、優(yōu)伶、官吏、販夫等各色人物，無論用哪種方法去分類去解析，都會獲得關于紅樓人物的生動感受，誠如晚清一位評論家所言：“此書才識宏博……其人則王公侯伯、貴妃宮監(jiān)、文臣武將、命婦公子、閨秀村嫗、儒師醫(yī)生、清客莊農、工匠商賈、婢仆胥役、僧道女冠、尼姑道婆倡優(yōu)、醉漢無賴、盜賊拐子，無所不備，惟妙惟肖?！保ā妒^臆說》，《紅樓夢卷》第一冊，解盦居士）曹雪芹創(chuàng)造出這么多美麗的生命，并以極大的尊重和寬容對待筆下的每一個人物，讓這些人物可以穿越時空，煥發(fā)出強大的生命力。冷子興所說的“異”？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這就奇了，不想后來又生一位公子，說來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銜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上面還有許多字跡，就取名叫作寶玉。你道是新奇異事不是？說來又奇，如今長了七八歲，雖然淘氣異常，但其聰明乖覺處，百個不及他一個。說起孩子話來也奇怪，他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將來色鬼無移了！”冷子興所說的“異”？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這就奇了，不想后來又生一位公子，說來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銜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上面還有許多字跡，就取名叫作寶玉。你道是新奇異事不是？說來又奇，如今長了七八歲，雖然淘氣異常，但其聰明乖覺處，百個不及他一個。說起孩子話來也奇怪，他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將來色鬼無疑了！”正邪兩賦賈雨村的見解可以分為三層，都是在為賈寶玉做辯解。第一層：天地間有兩種“氣”，一種是“清明靈秀”“修治天下”，應運而生的“大仁”之氣；一種是“殘忍乖僻”“撓亂天下”，應劫而生的“大惡”之氣。當今時代是“太平無為”之世，所以四處充滿清明靈秀之氣。正邪兩賦賈雨村的見解可以分為三層，都是在為賈寶玉做辯解。第二層：“氣”有第三種存在狀態(tài)，即正邪之氣共同存在的狀態(tài)。賈雨村的心目中，出現(xiàn)這種狀態(tài)的原因是當今“運隆祚永”，到處充滿清明靈秀之氣，書中“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fā)后始盡”指的是兩種氣都不能使對方消失，是共存狀態(tài)，這構成了人性的復雜。正邪兩賦賈雨村的見解可以分為三層，都是在為賈寶玉做辯解。第三層：這種兼“仁、惡”之“氣”可以賦人，在“公侯富貴之家”為“情癡情種”，在“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在“薄祚寒門”則為“奇優(yōu)名倡”。這些人都超越他們固有階層的原本樣貌，看上去特立獨行，很有傳奇色彩。正邪兩賦賈雨村還列舉了很多擁有“正邪二氣”之人，比如上古高人潁水洗耳的許由，竹林七賢中的阮籍、嵇康、劉伶，擁有很多藝術家的王導和謝安兩個家族，夢回桃源的陶淵明，自是白衣卿相的柳永，陳后主有《玉樹后庭花》，唐玄宗有《霓裳羽衣曲》，宋徽宗有瘦金體并筆下的鷹，至于卓文君、紅拂、崔鶯鶯都是重“情”的女中豪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正邪兩賦這里面的一些人還有些癖好，比如陶淵明愛菊、米南宮愛石、唐伯虎愛茶、倪云林有潔癖等，也就是說，“癡”體現(xiàn)為對物的癡迷或者對某種理念的癡迷，“都云作者癡”的《紅樓夢》開篇里，作者反問“誰解其中味”，可見“癡”是情感的另一種顯現(xiàn)，有情才會“癡”。正邪兩賦“置之于萬萬人之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币馑际沁@樣的智商很高，很聰明，賈寶玉就是。爸爸讓他背的《四書》、《五經》他永遠背不出來，《西廂記》卻倒背如流。我們也很難解釋為什么這個小孩這么奇怪。他爸爸更氣了，說考試做官的書你都不會，那些什么淫詩艷詞卻會得很。其實他是真性情，一碰到那樣的東西，他就懂了。正邪兩賦堯舜時代，許由是一個隱居山林的高士。許由在河邊，堯去找他，說聽說你是賢良之士，想請你來做官。許由覺得做官這種事聽到都感覺臟，于是趕快用水洗耳朵，“潁水洗耳”成了一個典故。民間后來就編出一個結尾，說許由洗了耳朵，水流到下面，結果有一頭牛剛好喝了那個水死掉了。意思是說那水有多么骯臟。這個故事似乎荒謬，可里面有一種悲痛，就是民間覺得政治很恐怖，認為這些要做官的人已經到了窮兇極惡的地步。西方也正邪兩賦西方也有這樣的人。一個叫第歐根尼的人在曬太陽，國王亞歷山大去找他，要請他來做官。他就說國王請你讓開，不要擋住我的陽光。他在希臘哲學里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這些人覺得，生命里面最重要的那個東西自己要把握，他不想出賣自己最美好的生命。所以作者把許由列在第一。正邪兩賦其次是陶潛，東晉時期的一位文學家，他的生命里面有一些很特殊的東西。他寫下了非常重要的文章《歸去來辭》。他有一天忽然問自己：“田園將蕪胡不歸？”說家鄉(xiāng)的田都荒蕪那么久，沒有人種了，我怎么還不回去？他生當亂世，對當時政治的腐敗惡劣，他用《歸去來辭》做了一個提醒。《歸去來辭》之后他就退隱了，回到老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最早告訴世人，秋天開的菊花不要去跟春天和夏天的花爭艷。在所有的花都開完之后，你自己可以孤獨地開放。正邪兩賦有沒有一句詩是阮籍的，或者有沒有一些阮籍做的什么文化上重要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可是阮籍留下很多故事，這正是他有趣的地方。阮籍喜歡長嘯，就是大叫。他沒事或郁悶時就跑到山里長嘯。那聲音連綿不斷，山鳴谷應，很多人常常跑到山里等他長嘯。他有一點瘋瘋癲癲，可是人們覺得在他的叫聲里有某種把憂郁一掃而空的感覺。另外一個奇怪的故事是說，阮籍有時獨自駕車出走，不選擇路徑，直到沒路可走了，他就坐下來大哭。這就是“窮途之哭”的典故。大仁大惡之人不會如此。正邪兩賦還有一些留在他傳記里的故事。阮籍的時代非常講究“禮”，兒子要孝順父母，這是一種禮。你心里孝順不孝順沒有關系，可是你必須要人家知道你是孝順父母的。譬如給父母辦喪事時，兒女要哭、要磕頭，都要磕到額頭流出血來，自己哭不出來要花錢請人來哭。阮籍的母親去世了，所有的人都來看，可是阮籍一滴眼淚都不流。喪事辦完，人都開始罵阮籍，說阮籍是不孝的孩子，母親死了他竟然一聲不哭。賓客退盡，一個好朋友在旁邊看到，阮籍吐血數(shù)升。正邪兩賦對阮籍來說，悲哀是他心里的悲哀，當別人要逼著他去表演的時候，他是不表演的。在傳統(tǒng)文化的正統(tǒng)里，阮籍并沒有被推崇為偉大的人物，可是阮籍的真性情都在這些故事里得到表現(xiàn)。正邪兩賦嵇康與阮籍是同一個時代，所有的書講到嵇康，一定講他的俊秀，他是一個帥哥，身長八尺，面如冠玉。他被招為駙馬，娶了皇帝的妹妹長樂公主。在當時，當你攀附到皇族的時候，你就不知不覺攪進政治的旋渦里去了。所以他變成一個很奇怪的人物。夏天熱得不得了，他穿一件很厚的棉衣，在柳樹底下擺一個火爐打鐵。所有人都嚇壞了，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瘋了。其實嵇康不是瘋子，他的文章寫得極好。大概他為了要對抗自己政治上的困境，干脆裝瘋。正邪兩賦很多人認為嵇康很不近人情，可是嵇康為什么不近人情？從他與鐘會的故事中可知一二。鐘會非常想做官，于是作了一篇文章，希望讓嵇康看看。他找嵇康時，嵇康正穿著棉衣在村頭打鐵，滿身是汗，對鐘會的造訪不加理睬。鐘會覺得無趣，于是悻悻地離開。嵇康忽然問，“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嵇康知道這是一個小人，是有目的而來的，要利用自己，所以他就做出不近人情的樣子。鐘會對此記恨在心。后來借機搜集所有能給嵇康羅織的罪名，置其于死地。正邪兩賦竹林七賢里的向秀，在晚年時寫了一篇《思舊賦》，最美的一段是講嵇康赴刑場。黃昏時，夕陽在天，人影在地，嵇康走出來。嵇康是中國最有名的音樂家，善彈《廣陵散》，當時有三千太學生趕到刑場，求他傳《廣陵散》。嵇康看了后就哈哈大笑，說：“《廣陵散》從此絕矣！”然后就被砍頭了。嵇康留下來的是他生命里的一種堅持。人們常常覺得這是乖謬的個性，是不近人情的。可是一個社會如果沒有給這樣特立獨行的人一個空間，這個社會的文化大概就會越來越走到墮落的路上去。正邪兩賦竹林七賢第三個出場的人物是劉伶。他更沒有做什么事了，就是一個酒徒。他喝酒喝到太太都要跟他離婚了。太太說，你每天喝酒，我實在受不了了。他就說好吧，那就不喝了，可是不喝之前，一定要慶祝一下。然后他又喝了，喝得醉醺醺的，寫了一篇很有名的《酒德頌》。這大概是他唯一留下來的文章。不曉得這個太太到底跟他離婚沒有，劉伶就是一個有點裝瘋賣傻的人。正邪兩賦他很重要的一個故事是有關裸體。在古代社會里裸體是蠻奇怪的事情。朋友們到他家里，看他赤身裸體很生氣，罵他沒有禮貌。他哈哈大笑說，天地是我的房子，房子是我的內褲，你怎么跑到我的內褲里來了。他不像嵇康和阮籍那么悲憤，比較幽默。竹林七賢里每一個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每個人用自己的方法活出自己。七賢，不再是偉大的人，每一個人有他自己的人性空間。這些人性空間彼此并不相仿。正邪兩賦竹林七賢都是隱逸高士嗎？也不盡然。有一個去做官的，叫作山濤，號巨源。嵇康給他寫了一封信，就是《與山巨源絕交書》。其中說到當年與山濤一起在太學里讀書，曾共同標榜清高，表示一生不要去攪政治這攤骯臟之水。山濤后來卻去做官了，所以他要跟他斷交?？墒巧綕僮龅煤芎谩ｏ岛髞砩闲虉龅臅r候，一對兒女抱著他的腿哭，他當時講了一句話，說山濤會把你們養(yǎng)大，不要怕。后來山濤真的把他的一雙兒女帶大。正邪兩賦竹林七賢都是隱逸高士嗎？也不盡然。有一個去做官的，叫作山濤，號巨源。嵇康給他寫了一封信，就是《與山巨源絕交書》。其中說到當年與山濤一起在太學里讀書，曾共同標榜清高，表示一生不要去攪政治這攤骯臟之水。山濤后來卻去做官了，所以他要跟他斷交。可是山濤官做得很好。嵇康后來上刑場的時候，一對兒女抱著他的腿哭，他當時講了一句話，說山濤會把你們養(yǎng)大，不要怕。后來山濤真的把他的一雙兒女帶大。正邪兩賦王、謝二族跟竹林七賢有比較密切的關系。東晉的時候發(fā)生永嘉之亂，北方的一些世家就南遷。王導、謝安兩家在江南建立起了他們獨特的文化品格。王家這邊包括王羲之、王獻之、王徽之、王敏之。王羲之最后在山水中瀟灑度日，寫非常漂亮的書法，他最有名的作品是《蘭亭序》，內容就是關于怎樣活出真性情的。王羲之的故事也很多，成語“東床快婿”就是講王羲之。正邪兩賦《世說新語》里面記錄王導后來做到宰相，永嘉之亂逃難，別人問起他家里那么多的珍寶，到底帶了什么。他哈哈一笑，從袖子里拿出來一卷書法，就是鐘繇的《宣示表》。他告訴后代說，我逃難的時候什么都忘了拿，就拿了一卷書法。后來這個家族出了很多大書法家。在他心目中文化才是最重要的，財富、權力一下子就空了。這里講的王、謝二族，就是王導、謝安這兩家后來出來的子弟，他們都是特別優(yōu)秀的，人品特別好，文化特別高。正邪兩賦叫顧虎頭的人，就是中國美術史上第一個留下名字的畫家顧愷之。他有一張最重要的畫《女史箴圖》，藏在大英博物館，是當年乾隆皇帝的鎮(zhèn)宮之寶。英國兵看到這個畫卷是皇宮里面最珍貴的收藏，兩邊的軸是翡翠，就把它帶到了倫敦。據(jù)說當時他們把翡翠拆下來，卻把畫丟了，后被一個漢學家發(fā)現(xiàn)收藏。顧愷之另外一幅非常重要的畫作是《洛神賦》，表現(xiàn)曹植跟嫂嫂甄妃的一段故事。現(xiàn)在全世界有四十五種不同的《洛神賦》摹本，可原件已經不見了。正邪兩賦人說顧愷之是“畫絕”、“才絕”、“癡絕”，就是說他畫得極好，才華極高，而且是情癡情種。當生命里出現(xiàn)一個自己所愛好的東西，你會完全忘掉了所有現(xiàn)實的利益而專注于那個東西，這叫作癡。很多科學家和藝術家的成功都因為有這個癡，感情上也是如此。正邪兩賦陳后主、唐明皇、宋徽宗三個皇帝，他們都是亡國皇帝。陳后主當皇帝，國將亡時，他還覺得與己無關，在宮廷里做一朵朵金色蓮花，讓女孩子在蓮花上跳舞。歷史從來不會認為這些人是仁人君子，可我有時感覺很矛盾。比如宋徽宗，他是亡國之君，但其實他很無奈。本來輪不到他做皇帝的，但是他前面那些人都死了，就剩他了，他只得做了皇帝。每次我讀他的傳記，都覺得宋徽宗去做皇帝是一件荒謬的事情。正邪兩賦他長得極美，畫得極好，書法也極好，完全是一個藝術家的個性，可惜被放錯了位置。這到底是他的錯，還是皇室制度的錯呢？我常講，沒有宋徽宗，就沒有臺北的“故宮博物院”，宋徽宗可以說是第一任的故宮博物院院長。他第一個把所有皇家的收藏編出目錄、蓋章，整理成一套東西，然后傳給后代的皇帝。他在文化上的貢獻是非常驚人的。他的博物館意識誕生在一千年前，而盧浮宮和大英博物館的出現(xiàn)都是在十八世紀初期。正邪兩賦宋徽宗很早就有了藝術收藏的觀念，還把藝術引進翰林院，鼓勵繪畫。宋徽宗不是大仁，也不是大惡，可是因為亡國，他在政治上是被批判的，連帶他的藝術也受到批判。唐明皇是一個更明顯的例子。開元之治發(fā)生在唐明皇統(tǒng)治前期，可以說，能夠把一個國家治理到如此繁榮的皇帝歷史上沒有幾個。在五十歲以前他是一個勤于政事、努力工作、把國家?guī)У綒v史上最好狀態(tài)的皇帝。五十歲時，唐明皇也許忽然懷疑自己這一輩子在干什么，看到十六歲美女楊玉環(huán)時，他幾乎瘋了，談了一場驚人的戀愛。正邪兩賦可是因為這場戀愛，他把國家都整垮了。我們很難原諒他，因為戰(zhàn)爭使很多人妻離子散。可是你又會覺得他真倒霉，竟然不能自由地戀愛一場，只因為他是皇帝。他們留下的東西是復雜的。后面列出的米南宮（米芾）是書法家，溫飛卿（溫庭筠）、石曼卿（石延年）是詩人，然后是柳耆卿，柳耆卿就是柳永，原名柳三變。大家都知道柳永的詞，有句叫“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只要有井水的地方，都在唱柳永的歌。正邪兩賦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就是一個大眾歌手，這個人很有趣。大比之年，他去應試，可是詞作得好不一定論文寫得好，結果沒有考取。柳永很不服氣，就寫了一首詞叫《鶴沖天》，說“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要用一生做官的名拿來換跟歌伎一起喝酒唱歌。這個詞傳布很廣，最后皇帝有所耳聞。第二次柳永又去考試，據(jù)說皇帝說他“何不去淺斟低唱”，就把他的名字劃掉，他又落第了。第三次他又去考，再次落第。直到五十歲時，他第五次參考，才與其兄同登進士榜。正邪兩賦倪云林，也就是倪瓚，元朝四大家之一，四大家是黃公望、倪瓚、吳鎮(zhèn)、王蒙。倪瓚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他很討厭臭味，聽到有人吐痰，不知道痰吐在哪里，他就發(fā)動所有的人把家里的梧桐樹全部洗一次。因為他很怕臟，又很愛他的梧桐樹。糞便這個東西他就更受不了，于是發(fā)明了一個廁所，很高，要走樓梯的，底下襯最輕的鵝絨。糞便下來的時候，氣流往上，鵝絨就會上去把糞團包住，然后掉下來，底下立刻有流水沖走。正邪兩賦他的畫最大的特色是畫里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人。有人問他怎么不畫人，他給那人一個白眼說：“當代哪里有人？”可見他的孤傲與孤僻。有一次朋友邀他喝酒，結果那些人喝著喝著就召妓，把女人小腳的鞋子脫下來，在里面倒酒傳飲。他簡直不能忍受，掀翻桌子大罵齷齪，憤然離席。正邪兩賦唐伯虎流傳最廣的故事是點秋香。秋香是個丫頭，以唐伯虎這種風流才子，要娶一個丫頭，花幾個銀子就可以辦到了。可是他追秋香竟然那么難，追來追去還追不到。在一個男性和女性、一個階級和另一個階級那么不平等的時代，唐伯虎完全用現(xiàn)代追女朋友的方法在追秋香。而秋香也不覺得一定要嫁給他，還一直整他。唐伯虎也是一個顛覆性的人物，二十九歲到南京參加鄉(xiāng)試，考了第一名，就是解元。你要是有機會看唐伯虎的畫，上面常常蓋一方印叫“南京解元”，這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正邪兩賦可這個人命好運不好，赴京會試時因徐經科場作弊案受牽連，兩人均被削除仕籍，終身不得再考。所以唐伯虎永遠只有那一方印，再也沒有其他機會了，只好變成一個民間賣畫、賣詩、賣書法的文人，瀟灑倜儻。他的叛逆跟這段經歷有關。他五十歲寫了一首很有名的詩：“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漫勞海內傳名字，誰信腰間沒酒錢。”他說你們大概不相信，我這么有名的人，想要去喝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