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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冷漠與教育的謀生化

當代社會同時發(fā)生著兩類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一類是政治冷漠,一類是教育的謀生化。這兩個現(xiàn)象之所以值得關注,在于政治和教育是人類事務中兩個主要的、核心的領域,且這兩個領域與所有人都相關,即所謂“每一個人的政治”、“每一個人的教育”。那么,這兩類現(xiàn)象是孤立發(fā)生的,還是相互作用的?這是一個需要思考的時代性大問題。政治冷漠與追求自由的悖論政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種重要性首先在于政治關聯(lián)著人的本性。人是政治的動物,因為人是唯一會說話的動物,說話能力可以用來表達什么有益,什么有害,什么是正義,什么是非正義。政治生活使人趨于完善,一旦脫離政治生活(法律和公正),人就可能墮落成最“惡劣的動物”。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亞里士多德才認為,生活在政治組織中是人性實現(xiàn)的必要條件,而本性上脫離城邦(政治組織)的人,要么是神,要么是“鄙夫”。[1]當然,人性多維,政治不是人性實現(xiàn)的全部條件,人性也可以在其他活動中得到實現(xiàn)。但在政治領域里實現(xiàn)的人性,是人性的卓越或卓越的人性,因為本來意義上的政治是公共、公開的領域:一方面,在這一領域里活動就是一種“冒險”,需要巨大的勇氣,這是對人性弱點的克服與超越;另一方面,在這一領域展示的是正義等值得追求和敬重的人類價值。政治的重要性還在于政治是人類對自身命運的一種主要把握方式。人是有限的存在,對這種有限性的認識構成了命運意識。人的存在就在于人有命運意識,但不屈服于命運的安排。比如,單個的人是不自足的,這是人的命運,但人通過共同體實現(xiàn)了自足進而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人可以是“最為優(yōu)良的動物”,也可以是“最為惡劣的動物”,正是政治使人趨于前者而避免走向后者。政治對人來說如此重要,但如今的人對政治卻是那樣的冷漠。鮑曼對此有深切的觀察:“對大寫‘政治’的興趣(即對直接的政治運動、政黨、政府的構成和方案表現(xiàn)出的興趣)、強烈的政治信念以及對所謂的傳統(tǒng)政治活動的積極參與,所有這些都在越來越快地消失?!盵2]這種對政治的冷漠,不是一時一地的現(xiàn)象,而是卷入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全球多數(shù)國家的現(xiàn)象,是一種“現(xiàn)代性的后果”(吉登斯語)。當代人的政治冷漠有多種層次和維度的表現(xiàn)。首先是對政治的信念和信心的喪失。如今的時代被稱作“反政治”(anti-political)、“無政治”(un-political)、厭惡政治的時代,彌漫著對政治的懷疑和排斥。對糟糕政治的懷疑與排斥自有其合理性,問題是這種排斥“并非是針對某個特定的政黨或政治家的拒斥,而是一種深切得多的對‘政治本身就是無用’的確信”[3]。在學術與知識領域,“政治終結論”甚囂塵上。政治已經終結的說法,有多種“版本”,包括歷史的終結、民族國家的終結、權威的終結、公共領域的終結等,反映的是對政治作為一種改變人類命運實踐的信心的喪失。大眾的“反政治”情緒與學術領域的“政治終結論”交相輝映,共同折射出我們這個時代人們對政治的失望心態(tài)。與人們對政治喪失信心相輔相成的是政治本身的迷失、退卻與變形。富里迪分析了政治迷失的多種形式,包括語言迷失和方向迷失。語言迷失是指政治人物已經很難找到合適的政治用語來表達自身,他們不再言說自己的信仰、原則與追求,而是代之以“議程”、“計劃”等社會性、經濟性的語言。政治語言的貧乏與衰落,折射的是人們在談論政治時已經無法找到合適的言辭。方向迷失表現(xiàn)為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失去了建構重大議題的能力,攸關人類或民族生死的重大議題從“政治的雷達里消失了”,政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能夠做什么,總是糾纏于與必然性密切相關的所謂“民生”問題。[4]與政治迷失相關聯(lián)的是退卻。鮑曼認為在過去時代,政治是人類行為的主要“立法者”,其機制是設定“選擇議程”(agendaofchoice)(實際選擇的范圍)和“選擇法則”(codeofchoosing),但“現(xiàn)今的政治制度正置身于這樣的一種過程之中:或明或暗地放棄在議程與法則之設立中的作用?!O定議程與法則的功能,愈來愈從政治制度那里讓給了各種勢力”[5]。代替政治設定議程和法則的所謂的“各種勢力”是什么呢?不外乎經濟與市場以及科技這些“新興力量”。作為政治實體的國家已經越來越承認市場與經濟法則對政治與法律的優(yōu)先性和優(yōu)越性。退卻之后的政治躲在經濟和市場之后,淪落為為市場和經濟服務的工具,政治的變形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諸如民生、安全、醫(yī)療、養(yǎng)老等與經濟、利益相關的話題已經主導了政治領域,政治徒有其表,內里已經被填入了經濟性的內容。人們越是對政治無信心、不抱期望,政治存在的合法性就越低,政治衰落的程度就越大;而政治越衰落,政治就越不可信,人們對政治的信心就會越不足,這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對政治的犬儒主義和懷疑論,為當代人逃離政治生活找到了理由。既然政治這么無用、無聊,那么作為個體,不參與政治、遠離政治就是明智的選擇,因為與其將有限的精力浪費在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不如去做些對自身有益的事情,這大概就是當代人逃避政治生活的典型心態(tài)。在當代社會,這種心態(tài)已經演化為這樣一種“意識形態(tài)”:政治越少,自由越多。也就是說,對很多人來說,逃避政治已經不再只是一種心理取向,而是一種權利要求,一種“政治自由”(politicalliberty),即“脫離政治的自由”(freedomfrompolitics)?!罢未嬖诘睦碛墒亲杂伞?,而自由的本意則是擺脫生物必然性的束縛走向公共生活(政治),即參與政治的自由,而如今的自由則變成了脫離政治的自由,這難道不是對人類追求自由的反諷嗎?更糟糕的是,人們對政治的逃避得到了現(xiàn)代國家這一政治實體的認可與鼓勵。國民不再對政治生活感興趣,不再期待國家的拯救,而國家則認為只要不干涉自由,就不再有其他公共之善,對國民也就無所虧欠。也就是說,公民對政治不感興趣,作為政治實體的現(xiàn)代國家,不僅鼓勵這種冷漠,實際上其自身也對本來意義上的政治(公共之善)不感興趣,“公民對政治的無興趣與冷漠,國家撤回了推動公共之善的義務,都是市民社會的令人不快而又正當?shù)漠a物”[6]。當代人不僅不參與政治,甚至已經不再認可自己的政治身份,不再視自己為政治主體。如前所述,當代政治徒有政治之表,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被市場和經濟力量裹脅而去,運作形態(tài)則是與商業(yè)機構并無二致的科層制??茖又苹蚬倭胖茖嶋H上就是制度化的機器形態(tài),對個體的人有天然的脅迫,使之客體化?!耙坏﹨⑴c行為衰減了,一旦作為媒介的橫向聯(lián)合體萎縮了,個體公民就會獨自面對巨大的官僚國家,就會感到無能為力?!盵7]一方面是參與政治的意愿缺乏,這使得政治變成了少數(shù)人的事情,變成了官僚體系的內部事務;另一方面,作為個體,即使偶爾有意愿參與政治,也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政治所統(tǒng)治、所排斥的對象,已經無從下手,只能體會到一種被支配的客體感和無從著力的無力感。作為政治動物的人不再對政治感興趣,那么他對什么感興趣呢?當代人最感興趣的莫過于物質財富與物質利益了。阿倫特說,“自現(xiàn)代肇始以來,由于生命安危成為人們的首要關切,結果,所有行動都根本上屈服于必然性之軛下”[8]。在這個時代,很多人認為,謀生最重要,財富最可靠,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幾乎每個人都從公共政治領域逃逸,不愿意在那里浪費生命,都埋頭于私人生活與私人關系。在消費社會里,科學家居于“不勝寒的高處”,儼然成了上帝的化身,但在阿倫特看來,這些人也是在“干一份活兒”的群體,在政治上并不可靠。[9]如今藝術品也成了商品,藝術家(如果還配得上這一稱號的話)也是通過自己的作品謀生的人,也是在“干一份活兒”。更具諷刺的是,專門從事政治活動的人,用褒義詞說是政治家,用貶義詞說是政客,他們也是在“干一份活兒”,也是謀生者。本來是“每一個人的政治”,現(xiàn)在越來越專門化,專門從政的政客越來越職業(yè)化,政治也變成了一個謀生的職業(yè)領域。教育的謀生化如上所述,在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如今的人,其所有活動似乎只有一個焦點,那就是如何生存,如何活下去,如何活得更好。我們身處消費社會,每個人都被認為、自認為是勞動力,都在掙錢糊口,都在為滿足或真實或想象的必然性需求而掙扎。人們從事不同的職業(yè),表面上有天壤之別,實際并無二致,都是在“干一份活兒”。在整個社會走向謀生化的時代里,本來應該具有理想性和行動性的教育也謀生化了。教育的謀生化既是社會謀生化的結果,因為教育是整個社會系統(tǒng)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被整合進了謀生化的鏈條之中,又是社會普遍謀生化的原因,因為人人都要受教育,謀生化的教育強化了每一個受教育者謀生的欲望與習性。教育的謀生化“轉型”雖然不是一夜之間實現(xiàn)的,而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但其謀生化的特征已經顯露無遺。教育謀生化首先表現(xiàn)在如今的教育已經成了國家謀生的手段?,F(xiàn)代教育脫胎于資本主義經濟需要,一開始就是為資本主義的經濟發(fā)展服務的,“在當時,一群企業(yè)巨頭認識到,公共教育培養(yǎng)和馴化的作用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財富”[10]。在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過程中,教育的貢獻無可置疑,嘗到甜頭的現(xiàn)代國家,對教育的經濟回報期待越來越高。在一個全球化時代,各國之間的經濟競爭如此激烈,政府花在教育上的每一分錢都應該有助于在競爭中獲勝?,F(xiàn)代國家在辦教育的時候,往往將這一功利目的隱藏起來,隱藏在一些冠冕堂皇的目的之后,但只要稍加留意,我們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被掩蓋起來的真正目的。正如諾丁斯所言,美國教育目的的公開表述總在變換,但其潛在的目的一直是:保持美國在經濟上的強大和給每個孩子以經濟上成功的機會。[11]教育不僅是國家謀生的手段,更是個人謀生的手段。我們身處一個矛盾的時代,一方面是科技發(fā)達、物質豐富,另一方面又到處充滿了不確定性,似乎每個人都有生存之虞。我們生活在一個最好的時代,因為我們這個時代物質前所未有的豐盛;我們又生活在一個最壞的時代,因為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風險時代,每個人都沒有安全感,內心都充滿了失敗的恐懼?!澳贻p人微不足道的個人志趣——‘成功’,也就是說,給自己找個落腳的地方——貫穿了他的一生?!盵12]接受教育,只不過是“給自己找個更好的落腳的地方”的一種方式,因為在這個時代,出身雖然依然重要,“爹”還有得可“拼”,但誰都阻擋不了的趨勢是,“個體在社會勞動分工中占據何種位置并不取決于其出生時就確定的特征,而取決于其后天獲得的特征,尤其是受教育水平”[13]。在我們這個時代,對個體來說,上學、接受教育不是為了其他什么目的,而是為了謀生,“任何超越個體的教育目的,哪怕是有法律效力的教育目的,也要拿到個體理性的法庭上接受審判。不過,這些個體理性是有限的,并為自我利益所主導”[14]。作為謀生手段的教育,其現(xiàn)實形態(tài)就是“為了就業(yè)的教育”(educationforemployment)、“為了工作的學?!?schooltowork)(阿普爾語)。所謂就業(yè),就是獲得“一份活兒”,這是在我們這個物質時代活下去的最可靠的依憑。也就是說,如今的教育雖然還有“濃妝艷抹”的一面,但如果褪盡鉛華,我們看到的只能是在為“干一份活兒”的技能做準備的粗糙面孔?!盀榱司蜆I(yè)的教育”或“為了工作的學?!迸c作為行動的教育性質完全不同,形成了自身的顯著特征。首先,教育是面向就業(yè)市場的,市場需要什么樣的從業(yè)者,教育就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迎合市場需要成了現(xiàn)代教育的“金科玉律”。面向市場和社會需要本身并不是問題,問題是教育應該有自身的堅守和尊嚴,失去自我,教育與那些迎合市場需要的物質產品的生產者又有什么區(qū)別呢?與就業(yè)市場離得較近的高等教育,如今已經越來越顯露出職業(yè)培訓化的特征,以“找到好工作”作為吸引學生、獲得良好謀生回報的優(yōu)勢與長處。更可怕的是,為了就業(yè)的思想已經延伸到基礎教育階段,甚至到了幼兒教育階段,整個教育過程都被就業(yè)壓力所綁架。什么樣的知識和內容有利于謀生和就業(yè)呢?顯然是實用性知識和技能。學校教育的重點和焦點就是這些知識和技能,至于人文藝術學科,無論人文學者如何強調他們在人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和批判性思維發(fā)展中的作用,在教育中均處于可有可無的尷尬境地。因為這些知識在為了謀生的教育中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基礎,它們既無法為國家?guī)斫洕系倪M步,也不能為個人找到好工作增加籌碼。從事人文學科的學者在這種為了就業(yè)的教育系統(tǒng)中生存,有時候甚至會油然而生一種愧疚感,因為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專業(yè)知識的有用性。為了就業(yè)的教育不但突出實用知識和技能,還在受教育者身上塑造受歡迎的“社會性格”。我們這個時代大多數(shù)人所共同擁有的、為現(xiàn)代教育所推崇并塑造的性格是什么呢?物質、自我、冷漠。這種性格的核心是對物質的追捧,以消耗物品作為生活方式,所謂“我消費,我存在”。與物質化相聯(lián)系,社會性格的另一個特征是自我,即以自己為中心,將自己作為衡量一切事物好壞的尺度,將生命力全部投入到自身的安逸和舒適上,除此之外,一切都無關緊要。這種社會性格的另一個特征是冷漠,即每個人都心安理得地旁觀他人的命運起伏,甚至幸災樂禍,因為他人的不幸既可以為自己提供消遣與娛樂,又是自己成功的良機?,F(xiàn)代教育正在不遺余力地塑造現(xiàn)代社會所需要的這種性格。學校通過自身的“私利化”暗示、慫恿受教育者追逐物質財富,學校自身也變成了“消費場所”,許諾給學生及其家長以物質與利益回報;學校變成了“個人奮斗的場所”,在這里,病態(tài)競爭成了家常便飯,同伴之間的關系被染上了“你死我活”的色彩;學校生活的利益化、競爭化同時也在塑造著人的心靈冷漠,潛移默化中造就了一批冷漠旁觀他人苦痛的人。教育謀生化還表現(xiàn)在教育的運作模式上。根據佐藤學及很多研究者的觀察,20世紀學校改革與構造,受產業(yè)主義思潮與運動的控制,其特征就是把工廠企業(yè)生產與管理的原理引進學校的組織與運作,借以提升學校教育的“效率”與“效益”。[15]學校的基本框架,包括學校的管理體制、管理制度、學年安排、班級編制、學科與課程設置、教師組織與管理、學生的組織與管理等都是按照工廠與產業(yè)的模式來建構的。這樣的運作模式,以所謂的效率為追求,以制度與紀律為手段。在所謂的效率面前,學生成了追求效率的工具。問題在于,學校是教育機構,不能把人當作工具,只能把人當作人,一旦把人當作工具,就走向了教育的反面?,F(xiàn)代學校的管理,最重要的是鐵的紀律。在鐵的紀律面前,任何個性都會被碰得頭破血流,學生成了被鐵的紀律所管制的一個個非生命化的存在。以這種模式運作的現(xiàn)代學校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變成了與現(xiàn)代工廠或企業(yè)“同質同構”的存在,二者配合默契,朝著一個共同的謀生目標努力。教育謀生化的另一個表現(xiàn)是上學變成了一種“工作”,學生變成了一種“職業(yè)”,即“學生職業(yè)”。柏拉認為,“學生職業(yè)”的說法只是一種隱喻,不是一種真正的定義,因為從事這一職業(yè)沒有報酬可拿。[16]學生當然不是一種真正的職業(yè),但學生也并不是沒有報酬可拿。只不過,真正的職業(yè)得到的報酬是金錢,而“學生職業(yè)”拿到的報酬則是分數(shù)。如前所論,謀生化的學校許諾給學生的是未來利益,這種利益的缺陷是不能即刻兌現(xiàn)。但學校發(fā)明了分數(shù)這一絕佳的替代品,“在學校里,分數(shù)糾纏著學生,如同工資糾纏著計件活的工人”[17]。也就是說,分數(shù)之于學校,猶如貨幣之于社會。首先,貨幣作為標準,將社會上異質的、多樣的勞動與財富均質化,打通了人與人之間、物與物之間的通道,使每一個人及其勞動都可以相互換算。同樣,分數(shù)將多樣的、個性的、異質的教學活動均質化,成了衡量一切教和學的通用標準。其次,分數(shù)與貨幣一樣,是一種交換手段。擁有貨幣可以直接購買自己希望擁有的物品,分數(shù)雖然不能直接用于購買,但在校內卻可以換來尊重、羨慕、榮耀、尊嚴,能夠起到貨幣在社會上所能起的同等效用,更何況分數(shù)還可以換取將來好的職業(yè)。再次,分數(shù)與貨幣一樣,是一種“儲蓄手段”。一次分數(shù)雖然不足為憑,但一次次的分數(shù)積累猶如銀行存款的累加,卻可以使自己的價值直線提升。正如成年人整天上班掙錢一樣,學生則是整天上學掙分數(shù)。因此,學生即使不是一種真正的職業(yè),起碼也可以算做一種“準職業(yè)”。也就是說,在他們尚未走向社會去干一份謀生的活兒之前,早已經預演了很多年。政治冷漠與教育的謀生化政治冷漠與教育的謀生化顯然不是兩個相互孤立的現(xiàn)代現(xiàn)象,一方面,它們有共同的社會基礎,或者說二者都是“現(xiàn)代性的后果”;另一方面,二者又相互關聯(lián)、相互作用,即政治冷漠促使教育的謀生化,教育的謀生化也滋生著政治冷漠。政治冷漠和教育的謀生化可以說是現(xiàn)代性諸多后果中的兩種?!艾F(xiàn)代性是在復雜的技術條件下由經濟增長所帶來的制度和文化上的一系列伴隨物?!盵18]也就是說,如果政治冷漠和教育的謀生化是所謂的“伴隨物”的話,那么現(xiàn)代技術和經濟增長則是背后的社會根源。阿倫特指出,望遠鏡的發(fā)明在現(xiàn)代科技史、甚至是人類史上都是一個“大事件”,因為在此之前,感官告訴我們太陽圍著地球轉,而望遠鏡等科技發(fā)明卻證實這只不過是一種蒙蔽人的錯覺或幻覺。在此之前,人類事務的諸多領域都是建立在感官功能及對感覺進行抽象與理性思考的基礎之上的,比如政治就是建立在人的言談和行動之上的。政治之所以可能,就在于人有基本的“同感”或“常識”(commonsense),“同感”為言談和行動奠定了可理解的人際基礎?;凇巴小钡难耘c行的共享既是政治生活本身,又是人類建構共同世界的方式?!巴小本褪羌茉谌藗冎虚g的那張“桌子”,正是因為它的存在,人們才有了一個可靠的聯(lián)系和一個共同的世界,“桌子”消失了,共同世界也就隨之坍塌??萍及l(fā)現(xiàn)使得感官不再可信,對政治及作為“準政治形態(tài)的教育”(教育其實也是一種以言與行的共享為特征的行動,在這行動的意義上,教育本身就是政治,但因為教育場域中的人主要是未成年人,嚴格說來教育只是“準政治”)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既然感官不可信,那么以此為基礎的政治和教育也就不那么可信。感官不可信,人曾經引以為豪的理性也就不那么可靠,不確定性的深淵就在眼前。但人作為有限存在物,對確定性的尋求一刻也不會停歇,一定要抓住真相,否則就沒有安全感和確定感,人有根深蒂固的“求真意志”?,F(xiàn)代科技不同于以往的理性沉思,不同于那種透過現(xiàn)象去把握存在和真理的方式,而是以實驗為基本樣態(tài),所謂實驗就是利用工具和儀器“逼迫”自然“說出”自身的秘密。在求真意志的驅使下,科技成了唯一的依靠。這種對現(xiàn)代科技的絕對信任具有多重效應。首先,科技的范式泛化,被運用到人類事務的一切領域。政治也按科技的基本精神進行了改造,變成了以“手段—目的”為基本結構的關于人的管理實驗?;舨妓沟恼軐W就順應了這種趨勢,將自然科學中的實驗與制作觀念引入政治領域,從而開啟了“政治科學化”的大門,政治由原來的在共同世界里的行動逐步變成了“管理科學”。教育同樣被現(xiàn)代科技所“調教”,由古代主要面向人自身的人文教育轉向面向自然與宇宙的科學教育。與古代教育基本上是為人生不同,在科技范式的主導下的現(xiàn)代教育基本上是“逼迫自然說出自身秘密”的科技過程的一個組成部分,至少是一個準備性部分。與政治一樣,教育也采取科學化的方式,其日常運行與組織架構遵循的也是工具理性(手段—目的)邏輯。其次,現(xiàn)代科技的突飛猛進還引發(fā)了人們世界觀的改變。人是地球生命,地球是人類生存所依賴的基本境況。地球作為有生命的肌體,具備人所不具備的永恒性。人正是通過在不朽的地球上建造自己的人造家園、創(chuàng)立偉大的功業(yè)來超越自身的可朽性。因此,在人類歷史的絕大多數(shù)時期,地球是先于人的,是先于有靈的生命存在。但現(xiàn)代科技改變了歷史,也改變了人們看待地球和世界的方式。在現(xiàn)代科技的邏輯里,地球只是科技施加自身作用力的承受者,是改造的對象,是需要加工的工具。哲人驚呼“地球死了”、“自然死了”,而殺死地球和自然的“兇手”正是現(xiàn)代科技。有朽的人追求不朽正是政治存在的根基,如今連作為人存在之基本境況的地球和自然都是有朽的了,人所追求的不朽也就成了虛空。不朽性的消失,意味著拔掉了政治存在的根基。同樣,教育也是有世界觀基礎的,不同的世界觀有不同的教育?,F(xiàn)代教育的世界觀是對象化、物質化、工具化的,將地球和自然視為謀生的工具、資源和手段,整個現(xiàn)代“教育敘事”講述的都是人類如何征服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故事。阿倫特說,現(xiàn)代社會有一個基本的假設,那就是“生命作為至善”、“生命作為最高善”[19]。過去時代先于、高于、大于人的神明、超越性價值,甚至自然和世界都不再重要,人被拋回他自身,“水落則石出”,生命的價值一下子彰顯出來。在我們這個時代,無論我們做什么都是為了“謀生”,都是為了照顧作為至善的生命。在這種社會趨勢的推動下,政府已經不再是政治自由的守護者,不再是公民共同行動的制度化機構,而是生命(生命需要、物質利益和安全)的照看者,“民生”問題成了政治的頭等大事。教育也被裹進生命必然的洪流之中,成了滿足生命必然性需要的手段,成了“謀生”的準備與訓練。貝克基于對現(xiàn)代社會的洞察,指出現(xiàn)代人已經“生活在文明的火山上”,即進入“風險社會”階段,“不明的和無法預料的后果成為歷史與社會的主宰力量”[20]。身處“風險社會”中的人,無論富貴還是貧窮,都要面對不明的、無法預知的危險,不確定性的幽靈到處游蕩。這樣的現(xiàn)實,使得社會的所有階層,包括那些所謂精英和高端,終其一生都面臨著解雇、破產,以及與此相伴隨的喪失社會地位、社會承認和人格尊嚴的威脅。這是一種暴力,一種結構性的暴力,內在于現(xiàn)代社會本身。風險社會對政治和教育的影響顯而易見。在這樣一個“朝不保夕”的時代,每個人自顧不暇,都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哪里還有“閑情逸致”去操心政治和公共事務,政治冷漠是必然的結果。國家也因勢利導,“讓臣民相互競爭,并在夢想無法實現(xiàn)時責怪他們自己”[21]?,F(xiàn)代國家之所以紛紛標榜自己是“有限政府”,實際上就是告訴自己的國民,不要對政府有過多、過分的期待,“一切都得自己扛”。而這樣的做法,又強化了人們對政治的不信任感。學校教育無法將“風險社會”隔離于有形或無形的圍墻之外,或者說學校教育本身就是“風險社會”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帮L險社會”里的個體無依無靠,只能到勞動市場去謀生,成則意味著財富、地位、尊重,敗則意味著貧窮、苦難、沒有尊嚴。進入勞動市場是有前提條件的,而這種條件由教育提供?,F(xiàn)代社會的學校教育之所以如此重要,就在于其給個體提供了進入勞動市場謀生的資格。因此,我們甚至可以說在“風險社會”里,教育的謀生化是一種無法避免的宿命。政治冷漠與教育的謀生化不僅有共同的社會基礎,而且相互作用、互為因果,形成一種雙向循環(huán)。從政治冷漠的維度看,政治冷漠為教育的謀生化提供了政治基礎和便利,或者說政治冷漠是教育謀生化的直接推動力之一。從本性上說,教育是一種行動,是本來意義上的政治活動或準政治活動,在這個意義上,教育是政治的一種預備和預演。當今政治的本性發(fā)生了變化,但教育的政治預備與預演功能依然存在,只不過是為順應政治的需要而變換了型態(tài)。如今的政治,其關注的焦點變成了以“民生”為核心的生存與消費問題,作為政治預備與預演的教育,其關注的重心相應也轉到了謀生與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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