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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1）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1節(jié)公元前151年的盛夏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大漢帝國的都城長安，猶如剛剛開啟的蒸籠，地表上到處散發(fā)

著熱氣。未央宮的綠色琉璃瓦，在驕陽的照射下返出刺眼的強(qiáng)光，使人。沿墻的垂柳被曬得

無精打采，月季花瓣已是卷了邊，蜂兒蝶兒也全無了蹤影。才只三十八歲的景帝劉啟，也被

這灼人的熱浪困頓在宮中，左右守著兩坨碩大的冰塊，半坐半臥在象牙楠木龍榻匕閉目養(yǎng)

神。身后，兩名如花似玉的宮女為他掌扇，右側(cè)，一名內(nèi)侍手持拂塵為他驅(qū)趕蚊蠅。

珠簾被宮女高高挑起，伴著一陣香風(fēng)，年約三十歲的栗姬款款步入宮室。她是很少幾個

不需通報(bào)即可面見皇帝的女人之一。因?yàn)樗o劉啟生下了長子劉榮，而且已被立為太子。雖

說薄皇后還在正宮娘娘的位置上，但宮內(nèi)朝中多數(shù)人已將她作為準(zhǔn)皇后看待，就連她自己也

是以皇后自居，認(rèn)為廢薄立己只是遲早的一個程序而已。

天竺香氣襲來，景帝不用睜眼便知是栗姬或王美人來到面前。因?yàn)檫@種天竺國貢來的香

料，他只賞賜給了栗姬與王美人。不過此時他因天熱而有些心煩，不愿意有人來打擾，只想

靜靜地自己呆上一時。特別是他不愿見到栗姬，因?yàn)榻鼇砝跫橐患虏粎捚錈┑剜┼┎恍荩?/p>

他實(shí)在是懶得再聽栗姬的嘮叨了。

“萬歲，天氣這般炎熱，龍?bào)w可好？”栗姬挨近問候。

景帝臉上現(xiàn)出一絲不快，但他耐著性子：“暑熱難當(dāng)，愛妃何必專程前來問安。朕一切

尚好，如無它事，愛妃可以回宮避暑?！?/p>

對于景帝這相當(dāng)于逐客令的言詞，栗姬感到比往心中放了一塊冰還涼。但她不能表現(xiàn)出

來，因?yàn)樘焱y測，皇上可是得罪不得的。她盡量帶著感情說：“萬歲，妾身倒好，只是太

子自今晨起就茶飯不進(jìn)，怕是中了暑了?！本暗圩鄙眢w，睜開了眼睛，沉吟片刻，沒有出

現(xiàn)栗姬所期待的起駕看望之意，而是對身邊的內(nèi)侍吩咐：“速傳太醫(yī)，前往太子府看視，并

將結(jié)果報(bào)與朕知?！?/p>

內(nèi)侍傳旨去了，景帝的眼睛又閉上了。栗姬自覺沒趣，悄悄退出了未央宮。出了宮門，

她委屈得真想痛哭一場。但是她不能讓外人看出皇帝不賞識自己，強(qiáng)忍著把淚水憋了回去。

回到自己居住的云陽宮門前，正與一位地位顯赫的女人不期而遇。若是別人，栗姬完全可以

故做不見而避開，而對于這位女人，她就不能不上前陪著笑臉周旋了：“原來是長公主和令

愛。這大熱的天，不在府中納涼，來到宮中何事？”

“正是天熱煩悶，才特地進(jìn)宮和娘娘說說話，也好打發(fā)時光?！遍L公主半開玩笑地反問，

“娘娘想來還不反感吧？”

“哪里，能和長公主在一起，真是巴不得呢！”

來人是景帝的大妹劉嫖，人們慣稱為長公主。她身旁是九歲多的女兒陳阿嬌，別看阿嬌

年歲尚小，但皇親國戚家庭的調(diào)教，已使她出落得楚楚動人，一言一行一笑一顰都不失皇家

風(fēng)范。劉嫖拉過女兒：“來，向娘娘千歲見禮，這可是日后的國母啊?！?/p>

栗姬聽了心中舒服：“長公主當(dāng)著孩子也取笑?！?/p>

阿嬌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禮：“娘娘千歲，鳳體安康?！?/p>

“這孩子幾天不見就出息得大姑娘一樣，謙恭有禮，真叫人疼愛?！崩跫Ю鸢傻氖?，

“我們到宮內(nèi)敘話吧?！?/p>

“承蒙不棄，自當(dāng)遵命?！?/p>

三人入內(nèi)，宮女獻(xiàn)茶畢，劉嫖只呷了一口，便問道：“娘娘，太子今年該有十三四歲了？”

“剛滿十三

“年歲不算小了，也該訂親了?！?/p>

“不急?！崩跫疵饴冻鲂氖拢耙徽呷f歲并未張羅，二者我這名分未定，哪有這個心情

“那何妨催促萬歲盡快立娘娘為后。”

“這，”栗姬覺得劉嫖是可利用之人，“實(shí)不相瞞，我一提起此事，萬歲便不悅，也不知

他心里想的什么?！?/p>

“萬歲秉性，本宮盡知，我助娘娘一臂之力如何？”

“長公主在萬歲面前言聽計(jì)從，誰人不知。若蒙玉成，定當(dāng)厚報(bào)?！边@是栗姬求之不得

的。

“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和娘娘做個兒女親家?！眲㈡蔚莱鏊诵械谋疽?，并將阿嬌推向

前，“讓她做你的兒媳如何？”

栗姬不覺猶豫了一下。盡人皆知劉嫖一向干預(yù)朝政，而且是好做主張。日后皇兒登基，

有這樣一位丈母娘還不得事事受其掣肘。但眼下有求于人，也不好一口回絕，便含乎應(yīng)承下

來：”這當(dāng)然是求之不得?！?/p>

長公主便站起身來：“娘娘既已允諾，我這就去向萬歲奏明

“這么急，”栗姬提醒說，“我剛從萬歲那里回來。圣上心緒似乎不佳，改日再說亦無妨。”

長公主信心十足：“別人會碰釘子，萬歲對我當(dāng)高看一眼，我長公主豈是他人可比?！?/p>

長公主牽著阿嬌之手跚跚離去，栗姬心里卻很不是滋味。自己受萬歲冷遇，而看長公主

那得意的樣子，似乎萬歲事事都要聽她擺布，這怎不叫人嫉恨。但她的心情又是矛盾的，既

期待皇上對她言聽計(jì)從廢薄立己，又希望景帝也不理睬長公主，煞煞這位公主的驕橫之氣。

劉嫖一走進(jìn)未央宮，就大呼小叫地嚷起來：“兄皇，我?guī)О蓙砜茨?，倒是起來迎接啊?！?/p>

景帝毫不動怒，滿臉帶笑地下地來。他平素甚喜阿嬌的乖巧：“讓朕看看，一月不見是

不是又長高了

阿嬌上前叩頭，被景帝用手拉住：“小小年紀(jì)，用不著行此大禮?！?/p>

阿嬌便依偎在景帝身邊。

長公主見機(jī)說：“萬歲這樣喜歡她，讓阿嬌長大后做你的兒媳如何？”

“但不知妹妹看中了哪家王爺?！?/p>

“我的女兒要嫁就嫁太子，要做就做皇后，就憑她千嬌百媚、聰明伶俐，豈能屈尊做王

妃?”

“皇妹，你這野心倒是不小哇?！本暗酆蛑o道，“皇后也不是好做的，要時刻提防被

打入冷宮啊?！?/p>

“我的女兒可不是薄皇后之流。”長公主趁機(jī)說，“萬歲，既已經(jīng)年不去薄皇后那里，何

不頒詔廢后再立0”

景帝對這個妹妹向倚重，也就說出了心里話：“皇妹，廢易立難，實(shí)不相瞞，朕是在

立誰為后上尚未拿定主意。”

“這，妹妹就費(fèi)解了。劉榮已立為太子，栗姬自當(dāng)立為皇后，還有何為難之處嗎？”

“皇后乃六宮之首，當(dāng)如朝臣中的宰輔，胸懷如大海，有容人之量。而栗姬她肚量狹小，

難以母儀天下?！?/p>

長公主一笑：“此事妹妹亦有耳聞，栗姬拈酸吃醋太甚，等妹妹瞅空兒開導(dǎo)開導(dǎo)她，自

然逐漸改正過來?！?/p>

“但愿能如皇妹所言?！?/p>

“那么兄皇明日就頒詔廢了薄后吧?！遍L公主使了個緩兵計(jì)，“至于立后之事，可以緩議。

也就是說待到兄皇對栗姬滿意時，再立她為后不遲。”

景帝不覺喜笑顏開：”還是皇妹知朕的心。”

第二天早朝，景帝頒布詔書，將沒有生育且又失德的薄后廢為庶民。按理說這是為栗姬

冊封皇后掃清了道路，栗姬是最大的受益者，理應(yīng)興高采烈。景帝也覺得是為栗姬辦了好事，

當(dāng)晚興致勃勃來到栗姬的云陽宮。

以紅色為主調(diào)的云陽宮，椒墻悅目，錦幃似火。宮女們早早點(diǎn)燃了大紅宮燈，整個宮室

給人以溫暖熱烈的感覺。因?yàn)樘鞖馓珶?，栗姬穿著頗為暴露。狹小的白色絲綢抹胸，展露出

大半個軟顫顫的玉乳。同樣質(zhì)地兒與膚色相同的短褲，僅僅勉強(qiáng)遮蓋了那一小片迷人的芳草

地，使那一襲蜂腰和雪團(tuán)似的雙臀全都裸露無遺。為遮人眼目，外面又披了一襲水紅色薄如

蟬翼的紗衣，使她猶如置身于粉紅色的云霧之中?；腥綮F氣中出浴的佳麗，給人如詩如夢如

幻的感覺。栗姬從劉嫖u中知曉了薄皇后已經(jīng)被廢的消息，也獲悉景帝尚無立刻立她為后的

打算，所以她一點(diǎn)兒也高興不起來。在她看來，景帝早在?年前就當(dāng)廢薄立她了，如今拖了

這許久還不痛快地冊封她為后，未免令她大失所望。晚飯時她一口湯水未進(jìn)，斜靠在床頭自

生悶氣。

宮門外傳來執(zhí)事太監(jiān)尖細(xì)的喊聲：“萬歲駕臨云陽宮，栗妃娘娘整裝出迎接駕啊?！?/p>

栗姬心底騰起幾許快意，這說明皇上心里還有她。在一年以前，皇帝平均每三天中，總

有一夜要留宿云陽宮。自從劉嫖先后給皇上引薦了程姬、賈姬之后，景帝便十天半月也難得

來云陽宮一次。試想，正值青春妙齡情欲如火的少婦，夜闌人靜之際多么需要男人的撫慰。

何況皇帝的臨幸，又遠(yuǎn)非平常百姓家的男歡女愛可同日而語。這是維系與皇帝感情的重要途

徑，長期不能承受皇帝的雨露，就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宮，就意味著失寵，而失寵就意味著身

家性命沒有了保障，甚至預(yù)示著所有親族的悲劇。對此，她心中深恨劉嫖，不該以狐媚獻(xiàn)悅

皇上，使得她備受冷落。如今，皇上在間隔半月之久后踏入云陽宮，對她應(yīng)該說是天大的喜

訊。她一骨碌坐起，就要飛身出迎。但是想了想又復(fù)坐回床上，她想：不能讓景帝感到自己

太下賤了，要拿點(diǎn)身份才是。好不容易才將皇帝盼來，這樣做會不會又惹圣上生氣呢?正猶

豫之時，景帝已笑容滿面地步入了寢宮。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2節(jié)五柞宮的王美人

栗姬不敢再坐在床上拿大了，趕緊下地倒身便拜：“妾妃接駕遲延，還望萬歲恕罪?！?/p>

景帝伸雙手?jǐn)v住她一雙玉臂，沒讓她跪拜：“是朕來得唐突，愛妃不知，何罪之有？”

“容臣妾大禮參拜。”栗姬拉出公事公辦的架勢又要下跪，''國家禮度豈可偏廢?！?/p>

景帝拉住栗姬不松手：“又非大庭廣眾之下，家禮不必常敘。”說著話，兩眼在她身上逡

巡不止。

栗姬看HI景帝是欣賞的目光，故作嬌羞地：“不知圣駕光臨，未及整裝，有污圣目，真

是罪過。”

景帝是贊許的口吻：“天氣炎熱，又在寢宮，如此著裝非但無妨，還著實(shí)令朕耳目一新

呢！”

栗姬秉性難改，說話又有酸味：”難得萬歲還記著妾妃。今日去未央宮拜謁圣上，萬歲

眼皮也不愿抬。”

“看你，言語中總是挑三揀四，朕這不是來看你了嗎？”景帝已是春心蕩漾，忍不住要

擁吻栗姬。

豈料，栗姬像美人魚一樣滑出了景帝的懷抱，她是要吊景帝的胃口：“萬歲請上座，容

臣妾傳宮人上茶

景帝心中掠過一絲不快：“茶就不必了，朕來時已飲透了。朕累了，你我上床歇息吧?！?/p>

栗姬見景帝急不可耐，便想借機(jī)討個說法：“臣妾獲悉萬歲已頒詔廢了薄后，但還不知

何時冊立妾身?！?/p>

“這個朕自有道理?！本暗坌南乱延腥植幌玻f著，拉她的玉手又要上床，“今夜良宵，

你我共赴陽臺，余事不提也罷。”

“不，”栗姬偏偏要耍小性子，“萬歲，皇兒劉榮已封太子，妾身自當(dāng)為后，今天你要說

個明白，為何遲遲不頒立后詔旨，莫非是王美人那幾個狐媚，從中做梗不成?！?/p>

景帝心中已是五分不喜：“你呀!怎么沒有一絲為后的風(fēng)度，如此無端猜疑，真要執(zhí)掌后

宮，這后宮還能安寧嗎？”

“怪不得你拖延不肯降旨，原來還是聽信了那幾個妖姬的讒言，待哀家總攬后宮，定要

好好調(diào)教她們?！崩跫дf時有些怒目橫眉咬牙切齒，話里話外充滿了報(bào)復(fù)的敵意。

景帝已是七分不喜，他深知栗姬肚量狹小，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今日話頭提及至此，

他也就趁機(jī)規(guī)勸道：“王美人、程姬、賈姬等，皆朕之妻，她們所生子女，皆朕之骨肉。一

旦身為國母，必有容人之量。待她們當(dāng)如手足姐妹，待她們子女當(dāng)同己生。時時教育太子，

要愛護(hù)弟弟妹妹，你們都能利睦相處，朕百年之后方能安臥九泉?！?/p>

栗姬一聽此言，不禁想起幾天前在上林苑游玩的情景，至今她還耿耿于懷一

那日，景帝興致甚佳，只帶栗姬、王美人二人同游。沒有了賈姬、程姬等人，栗姬感到

幾分勝利的喜悅。但是有最為嫉恨的王美人在身邊，她又一點(diǎn)兒也高興不起來。為此，她?厥

著小嘴陰沉著臉兒。

“愛妃，莫非哪里不舒服？”景帝關(guān)切地問。

栗姬的回答實(shí)令景帝啼笑皆非：“哎喲，萬歲還這樣關(guān)心臣妾啊，看你和王美人說說笑

笑的樣兒，哪里還記顧臣妾在身邊哪！”

“你呀，說話怎么總是咬著別人，朕總不能時時刻刻全都陪著你一個人吧。”景帝數(shù)落

她幾句。

“你就是向著她，我這一句話，就惹出你這些不咸不淡的話來。早知這樣，今日不來倒

好，免得找氣生?！?/p>

“看你，這不都是沒來由嘔氣嗎！”景帝頓時興趣索然。

王美人見狀過來打圓場，滿臉賠笑對栗姬說：“姐姐，是我哪里不對惹你生氣了?我是妹

妹，倘有不周還望擔(dān)待?！?/p>

“看看，這不是跟萬歲合伙兒氣我嗎？”栗姬近于胡攪蠻纏，“咱可比不了你，你是萬歲

的心尖兒?！?/p>

景帝氣不過：“什么話，朕哪里不是高看你一眼！”

栗姬借機(jī)將心中的怨忿發(fā)泄出來：“我怎能和王美人比呀，皇上看見她時總是眉開眼笑,

看見我時總是繃著面孔?！?/p>

“你這是找歪理，朕對你還要怎樣?不是立你生的劉榮為太子了嗎？”

“那是因?yàn)樗情L子，說不定哪天你不高興就會變卦?！?/p>

“這立儲大事，你怎能信口開河！”

“我那兒子也不會取悅皇上，比不得王美人哪?！崩跫Р粷M地用白眼珠斜著王美人，“她

生的膠東王劉徹，妊娠時曾夢見太陽入懷，多么美妙動聽的故事，這不等于說她的兒子是帝

王的材料嗎？”

“姐姐不喜歡，我今后再不提及?！蓖趺廊粟s緊表明態(tài)度。

“現(xiàn)在不說還不是掩耳盜鈴，而今已是滿城風(fēng)雨盡人皆知，還想做樣子給我看?我不會

領(lǐng)這個情!我沒有那么傻?！?/p>

這一頓搶白，鬧得王美人無話可說，便想了個脫身之計(jì)：“姐姐消消氣，我如廁方便一

下?！?/p>

景帝覺得和栗姬這人無法交談，便賭氣扭轉(zhuǎn)身不再理睬她。

麗日高懸，明亮的陽光把樹木溪流全都照耀得賞心悅目。景帝在涼亭內(nèi)隨意四望，忽見

一頭野豬晃悠悠從樹叢中躥過來。它三轉(zhuǎn)兩繞，哼哼唧唧沿地覓食，竟然進(jìn)入了草地上的茅

廁。景帝不由得大吃一驚，因?yàn)楸M人皆知，野豬是屬于兇猛野獸，所謂“一狼二虎三野豬”。

而王美人正在廁中，萬一受到傷害，這該如何是好。景帝即令隨侍的中郎將郅都速去救援。

郅都說聲領(lǐng)旨，拔出佩劍要去。

栗姬心說，野豬若將王美人吃掉該有多好，少了一個宮中勁敵，在旁言道：“郅將軍，

這恐怕不合適吧。王娘娘在廁中，自然是裸露下身，況且又是國母之身，你闖進(jìn)去……”

這番話還真把郅都給說住了，他遲疑著不肯舉步：“萬歲，末將撞見娘娘……”

景帝一急，奪過郅都手中劍：“不要你為難，朕自去救助。”

栗姬見景帝如此關(guān)心王美人，妒火中燒，便欲制止，她急中生智，突然跌倒在地，口吐

白沫不止。

郅都見狀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就呼喚景帝說：“萬歲，栗妃娘娘發(fā)病，這便如何是

好?”

景帝回望一眼，猶豫片刻：“栗妃無妨，朕先去救王美人要緊?！彼闳伙w步闖入茅廁，

居然將野豬嚇走，王美人安然無恙?；貋碓倏蠢跫r，人也站起來了，白沫也不吐了。景帝

不滿地嘟嚷一句：“惡作劇?！?/p>

這事雖說景帝并未深究栗姬過錯，但栗姬認(rèn)為，在關(guān)鍵時刻景帝還是把王美人排在前面，

為此，心中嫉恨，而對王美人的敵對情緒也愈發(fā)加重。如今景帝又說起百年之后要善待王美

人及各位姬妾并所生子女，更勾起她心中的不滿?？瘫⊙赞o便傾泄而出：“我的皇上，你對

那幾個妖姬真是關(guān)心到家了，連百年之后的事都安排了。實(shí)話告訴你，我現(xiàn)在就恨不能生吞

活剝了王美人她們幾個狐媚，百年之后的事就由不得你了?！?/p>

“你！”景帝沒想到栗姬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簡直是個潑婦。”

“你，你，居然為了那幾個狐媚罵我，我，我不活了！”她說著就以頭去撞廊柱。

景帝的心情此刻壞透了，哪兒還再有心思和栗姬效雨水之歡，也不管那栗姬死活，氣哼

哼地拂袖便走。

栗姬當(dāng)然不會真的撞死，她實(shí)指望景帝會來拉救，萬沒想到他會對她的死活置之不理！

更沒想到還把景帝給氣走了，這才想起鬧得過分了。急步追出宮門，連聲呼喚：''萬歲留步，

臣妾還有話說

景帝已是氣炸了肺，也不答言更不回頭，徑自揚(yáng)長而去。

“哼！有種一輩子別到我這云陽宮來?！崩跫獾庙樧炝R話出唇。

景帝顯然是聽到了，腳步停頓一下，但未予計(jì)較，反倒加快步伐離開，看來是不屑與之

理論了。

栗姬被閃在宮門口，越想越不是滋味，悔不該言語過激，但后悔藥是沒處買的，她無處

發(fā)泄心中的怨恨，委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嗚”呼天搶地捶胸踢腿號啕大哭起來。

王美人起居的五柞宮，其規(guī)模比云陽宮略小，但環(huán)境清幽，附帶一個小巧玲瓏的花園，

倒是別有一番意境。王美人進(jìn)過晚膳后，在花園內(nèi)與兒子劉徹講古，說到大禹治水三過家門

不入。六歲的劉徹忽閃著黑亮亮的大眼睛，說出一番令王美人極為滿意，又與其年齡不太相

符的話來：“母親之意，為兒盡知，長大以后，一定像大禹那樣勤勞國事，但我還要孝敬母

中”

zKo

王美人喜得將兒子緊緊抱在懷里：“我的好皇兒，如此聰明，將來定是國家棟梁之材。”

“母親，兒為何只能做棟梁，難道不可以君臨天下嗎？”說著，小劉徹在地上搖搖擺擺

模仿起景帝走路的樣子，“兒要像父皇那樣，受到所有人的尊重，要發(fā)號施令治理國家

“皇兒，這可不是亂說的，”王美人趕緊用手堵住劉徹的嘴，“切記，這話被人聽去，或

許就有殺身之禍?！?/p>

“為什么？”

“皇兒，宮廷之中要謹(jǐn)言慎行。你的封號是膠東王，就只能是未來皇帝的臣子。你的大

哥劉榮已立為太子，將來他就是皇帝。這話若傳到他的耳中，必定記恨在心。等你父皇不在

了，他登基做了皇帝，必然要報(bào)復(fù)你，就連為娘也怕性命難保?。∫院笕f萬不可再流露此意

了?！?/p>

劉徹點(diǎn)點(diǎn)頭：“兒記下了

侍女唐兒急慌慌走來：“秉娘娘，萬歲駕到，已至宮門了。”

王美人領(lǐng)著劉徹就走，急步前去接駕。剛出園門，景帝已步入回廊。王美人就在畫廊地

板卜一跪倒：“臣妾接駕，皇上圣安

劉徹也在母親身旁下跪，端的是彬彬有禮不慌不忙：“兒徹恭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些平身?！本暗鄹吲d地將王美人母子先后攙起，贊不絕口地夸獎劉徹，“皇兒小小年

紀(jì)，就這樣知禮得體，還是美人教子有方?。　?/p>

“萬歲過獎了，有道是龍生龍子?！蓖趺廊诵闹邢矏偅⒉槐憩F(xiàn)出來，“這孩子處處模

仿陛下，就連走路都像得很呢?！?/p>

景帝正在興頭上：“如此說，且走幾步讓朕看看。”

劉徹當(dāng)真就模仿了一回，然后還問道：“父皇可是這樣行走？”

喜得景帝眉開眼笑：“皇兒，你怎就這般相像，真是我的兒子啊?！闭f到高興處，將劉徹

抱在了懷中。

劉徹也就撒嬌地依偎在景帝胸前，用小手撫摩著景帝的面頰：“父皇真好，就像古時的

大禹帝?！?/p>

“這么說，父皇是明君嘍！”景帝止不住同兒子貼臉。

王美人覺得已經(jīng)可以了，兒子算是夠風(fēng)光了，就將劉徹接下來：“皇兒，別讓父皇太勞

頓了?！蓖瑫r，回頭示意唐兒，“領(lǐng)膠東王去吧。”

劉徹果真與一般孩子不同，臨別時再施一禮：“父皇晚安

景帝由王美人陪同進(jìn)入寢宮，邊走話題還未離開劉徹：“美人，你要好好教導(dǎo)膠東王。

這孩子是個干大事的料?，待他長成后，朕??定要委以重任

“謝萬歲夸獎，臣妾當(dāng)不負(fù)圣望。”落座后，王美人問道，“萬歲可曾進(jìn)過晚膳。”

景帝注視著王美人花蕊般嬌嫩的櫻唇，真想立刻嗡入口中。想起栗姬的潑樣，再對照王

美人的柔順，一腔兒女情全都傾注在王美人身上：”這都什么忖辰了，朕早已用過晚膳，你

我早些安歇吧

王美人聽此言不覺怔了一下?

景帝卻是注意到了王美人這一微妙變化：“怎么，愛妃心下不悅？”

王美人臉上綻放開鮮艷的桃花：''萬歲哪里話來，后宮嬪妃，有誰不渴想沾雨露之恩。

臣妾亦血肉之軀，渴望圣駕，有如大旱之望云霓，巴不得萬歲天天能光顧呢。只是一時間受

寵若驚，懷疑是否在夢中?！?/p>

這番話說得景帝心花怒放：“好，好，朕此后定當(dāng)常幸這五柞宮，也讓你永遠(yuǎn)像鮮花般

滋潤」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3節(jié)計(jì)撼儲君位

“萬歲難得光臨。良宵尚長，臣妾備下御酒佳肴，與圣駕小酌，以助羅帳中雅興如何？”

景帝不由得點(diǎn)頭稱是：“美酒入懷，春心爛燥，恍然若仙，再與愛妃共偕云雨，其樂融

融，快哉美哉!就依美人。”

王美人吩咐唐兒整備酒宴。唐兒不停腳地忙碌，幾個來回之后，已是香汗流下粉腮。試

想，王美人的貼身宮女，自然是模樣標(biāo)致，燈光之下猶如梨花帶雨更堪憐。王美人見景帝對

唐兒時不時地瞄上兩眼，心中立刻有了譜兒，一道難題迎刃而解。原來景帝來幸，正值王美

人的經(jīng)期，是不能同房合歡的。但若直言，景帝定將掃興離去，這不是將上門的好運(yùn)推走嗎？

而且說不定會影響皇上今后的興趣，今夜移情別戀或許就被別的嬪妃拴住。所以她猶豫一下

未敢明言，且用飲酒搪塞，如今竟偶然生計(jì)，何不用個調(diào)包計(jì)呢？

帝妃對酌之際，唐兒一旁侍酒，在桌邊飄來轉(zhuǎn)去，也免不了與景帝擦擦碰碰，景帝興致

極佳，被王美人勸得頻頻干杯，半個時辰下來，已有八分醉意。王美人先將景帝扶進(jìn)羅帳，

為其寬衣解帶，送給景帝一個甜吻，溫存地說：“萬歲，且請稍候片刻，臣妾去香湯沐浴后

即來侍寢?！?/p>

“愛妃快去快來?！本暗垡咽茄燮?qiáng)抬。

王美人到側(cè)室，將唐兒叫至近前，輕聲悄語說道：“小妮子，今夜晚你的好運(yùn)來了?！?/p>

“娘娘此話何意？”

“給你派個上好差事，代我去陪寢侍候萬歲爺。”

“什么！”唐兒以為自己聽錯了，“娘娘的話，奴婢聽不明白。”

“傻丫頭，讓你去陪皇上睡覺！”

“這，這……”唐兒聽明白了，但她不明白主人為何要如此，“這如何使得，萬萬使不

得?！?/p>

“我說使得就使得！”王美人說了實(shí)話，“我恰好來了月事，又不能令萬歲掃興，只能由

你替代了。”

“這怎么行，萬歲認(rèn)出，奴婢就是欺君之罪，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啊?！?/p>

“有我做主，你怕什么?！蓖趺廊税参克比f歲已是酒醉，一樣都是女人，哪里辨得你

我。再說，男人還都巴不得嘗鮮呢，能幸你這個黃花閨女，萬歲爺真是福分不淺呢?！?/p>

古時深宮中粉黛三千，有的一生都難得見上皇帝一面，就是有名分的嬪妃，誰不是期待

著皇帝能眷戀光顧自己的玉體啊，唐兒自然也渴求有這么一天。早是情竇洞開的妙齡女，每

當(dāng)目睹王美人與景帝相攜進(jìn)入羅帳，耳聽他們的嬉戲之聲，唐兒都如有團(tuán)火在胸膛燃燒，恨

不能立時投入男人的懷抱，她當(dāng)然渴望這期待成為現(xiàn)實(shí)。但她又不能不有所顧慮，因?yàn)樗?/p>

竟是使女之身，萬一王美人事后翻臉，要她的性命還不是易如反掌。

“美人，你倒是來呀！”寢宮中傳來景帝朦朧的叫聲。

王美人兒乎看穿了唐兒的心：“你我主仆相處多年，我的為人你還不知?我是那拈酸吃醋

的人嗎?你盡管放心侍寢就是。倘若你有造化，真要是一夜之間懷有龍種，那你可就是一步

登天了，去吧，這可是千載難逢萬年不遇的良機(jī)呀?！?/p>

“那，奴婢就遵娘娘之命?！碧苾阂苿恿四_步。

“去吧?！蓖趺廊藢⑻苾和迫肓藢媽m。

唐兒因?yàn)楹π?，先吹滅了宮燈。在龍床前站在景帝頭邊出神。以往連正眼都不敢看的皇

上，而今就要同床共枕了，這該不是做夢吧？

“美人，睡吧?！本暗塾职胧菈羿娴卣泻簟?/p>

唐兒遲疑地脫掉身上的衣服，迷蒙的微亮中，自己玉潔的胴體曲線分明，堅(jiān)挺的雙乳學(xué)

出兩點(diǎn)櫻紅。景帝那男人的氣息，已令她神魂發(fā)顫，此時此刻她已不再顧及其他，像一條小

魚鉆進(jìn)羅帳，依偎在景帝身旁。

景帝醉意與睡意相伴，懵懂中將唐兒擁入懷中。枕席之間，只是感到王美人比以往更加

柔順，任他輕薄疼愛始終不語。景帝有一種全新的感覺，但他酒喝得太多了，事畢便沉沉睡

去。

這一夜，王美人輾轉(zhuǎn)難眠，嘴里說不吃醋，但她心里也還很不是滋味。想起唐兒與景帝

相擁相愛的情景，她再也躺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即輕手輕腳進(jìn)了寢宮。

唐兒也是一夜不曾合眼，她要盡情享受這一夜春風(fēng)。她將景帝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因?yàn)檎f不定她今生今世只有這一次機(jī)會，主人再好也不會容她有第二次了。她分開自己的玉

股，看到了那點(diǎn)點(diǎn)殷紅的血跡，這是自己的童貞，也是一個女人在新婚之夜的驕傲?？墒撬?/p>

不敢將睡得還香的皇上推醒，她也不愿這一刻很快到來，她還要享受假妃子的榮耀，她不想

打破這玫瑰色的夢。因而，聽到王美人的腳步聲，她反倒假寐地合上了眼睛。

王美人掀起帳幔，看了看蜷縮在床里赤條條的唐兒，心里泛起些許反感。用尖尖食指，

在景帝眉間輕輕一點(diǎn)，這是王美人喚醒皇帝的慣用手段。

景帝真的就睜開了眼睛，見王美人站在床前，有幾分愕然地問：“愛妃，你何時起床下

地了？”

“萬歲，這一夜鵲橋暗度感覺如何呀？”

“愛妃此話何意？”景帝略一轉(zhuǎn)身，看見了床里光著身子的唐兒，不由得一驚坐起，“這

是何人？”

王美人就是乖巧，雙膝跪倒在床前：“萬歲，請恕臣妾欺君之罪

“這，怎么把朕鬧得越發(fā)糊涂了?！?/p>

“萬歲容臣妾從頭稟奏?！蓖趺廊饲硌缘溃叭f歲來五柞宮臨幸，偏趕上臣妾月事之中，

怎敢以污穢之身玷染萬歲龍?bào)w。而臣妾又不忍令萬歲掃興，故以侍女唐兒代之。唐兒雖說無

名分，但在臣妾身邊多年，也是情同姐妹一般。況且她模樣標(biāo)致，身子玉潔，堪可為君伴寢。

只是未敢事先奏明，請萬歲治臣妾欺君大罪?！?/p>

“難得愛妃一片苦心，朕不怪你，快快平身」景帝在床上伸出手來相攙。

王美人站起，明顯討好地說：“萬歲，時辰尚早，臣妾去備辦早飯，圣上可再小睡片刻

景帝看看白光光的唐兒，好奇與新鮮感令他爽快地應(yīng)承下來：“那就多謝愛妃的美意

王美人輕輕放下帳幔，轉(zhuǎn)身緩步離去，胸臆間涌動著勝利的喜悅，但也有一股酸溜溜的

感覺。

廣袤的云空布滿了陰霾，天上飄泗下若有若無的雨絲，淡時如霧，濃時似雨，皇家宮闕

猶如沐浴在云霧里，朦朦朧朧之中仿佛是蓬萊仙境。連日的暑熱，已使人們難勝其苦。這天

賜的涼爽，令深宮一改往日的沉悶，傳出了女人們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只有云陽宮是個例外，

這里比陰云密布的天空還要沉悶。因?yàn)閺淖蛞蛊?，栗姬就不斷地斥罵責(zé)打?qū)m女太監(jiān)，人們?nèi)?/p>

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誰愿意自找沒趣啊，都遠(yuǎn)遠(yuǎn)躲著這個已失去了理智的娘娘。

栗姬從一大早起就坐在庭院內(nèi)的假山旁，她頭沒梳臉沒洗，臉色異常難看，恍如久病之

人。她的心情比這陰沉的天還要壓抑，可以說是又氣又恨。恨的是景帝竟然不能容她一兩句

氣話就拂袖而去，氣的是自己怎就一時迷了心竅，將送上門來的皇帝推向了別人的懷抱。她

心情壞透了，看誰都不順眼，動不動就要發(fā)泄，屬下的宮女太監(jiān)幾乎被她責(zé)罵殆盡。昨夜至

今晨她已兩餐未進(jìn)，如今她已沒了撒潑的氣力，只有一個人獨(dú)自生悶氣。

宮門口傳來一陣放蕩無忌的笑聲，長公主領(lǐng)著女兒旁若無人地走進(jìn)院落?？磥硭龑ε畠?/p>

阿嬌確實(shí)愛如掌上明珠，無論走到哪里都帶在身邊。她見栗姬坐在假山邊，徑直奔她而去：

“我不請自到又來了，栗姬娘娘想來不會反感吧？”

出乎意料的是，栗姬沒有向往常那樣起身相迎，而是一扭身子，鼻子里哼了一聲。

“怎么了，這是跟設(shè)嘔氣啊？”長公主連說帶笑的，意在緩和氣氛。

沒想到卻激起了栗姬的火氣：“沖誰，就是沖你！”

長公主有點(diǎn)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何曾受過這個，臉子隨之也就播下來：“本宮什

么地方對不住你了，若不是我出面敦請，萬歲他能這樣快頒詔廢了薄皇后嗎?我看你是不知

好歹了?！?/p>

“好，好！你能，為何萬歲沒降旨立我為后？以為我是小孩子呀！”栗姬說著站起身，就

像公雞要掐架一樣，“萬歲昨夜對我大發(fā)一頓脾氣悻悻離去，這都是你造成的。”

“怎么，我這一番好心，反倒成了驢肝肺。”長公主帶氣脫口而出，“難怪萬歲說你心胸

狹窄?！?/p>

“啊，難怪皇上遲遲不肯立我為后，原來是你在說我的壞話！”栗姬氣得跺腳，“還妄想

讓你的女兒攀我兒為婿，日后正位中宮，做你的白口夢去吧！”

“你，竟是這樣一個反復(fù)無常的潑婦！”

“我是潑婦，你也不是好餅。以后別再到我這云陽宮，皇上說王美人好，你也到她那兒

聽順耳話去吧。”說罷，她扭轉(zhuǎn)身回房去了。

長公主直氣得干瞪眼無可奈何，她狠狠唾了一口：“你等著，我不報(bào)被你羞辱之仇誓不

為人?！彼I(lǐng)著阿嬌出了云陽宮，趨身徑向五柞宮。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4節(jié)讓阿嬌做你的兒媳

王美人正在為兒子劉徹講解《詩經(jīng)》，獲悉長公主駕到，急喚唐兒，叫了幾聲不見應(yīng)答，

也顧不得再喊，撇下兒子疾步出迎。在宮門里相遇，王美人先施禮：“不知公主鳳駕到來，

有失遠(yuǎn)迎。”

“娘娘也太客氣了，唐突造訪，還請見諒?！?/p>

二人到房中落座后，王美人習(xí)慣地叫道：“唐兒，上茶侍候?！?/p>

哪里有唐兒影蹤，王美人猛地想起，唐兒與萬歲尚在紅羅帳中，有些臉上掛不住，自我

解嘲地說：“這個唐兒哪里去了，以往是從不這樣的?！?/p>

長公主見機(jī)為之解圍：“娘娘不要張羅了，我還不渴，又不是外人，無須這些常禮」

王美人隨之吩咐身邊的宮女：“快為公主敬茶?！?/p>

長公主的目光已是落在劉徹身上了，上上下下將劉徹不停打量。

劉徹不枉母親平素的教導(dǎo)，不需王美人指點(diǎn)，即上前跪倒叩首：“叩拜姑媽鳳駕，愿長

公主壽比南山。”

“哎喲喲，好甜的小嘴兒，快起來，起來?！眲㈡螌⒅秲豪?，回頭假意責(zé)怪女兒，“看

你，比膠東王大了好幾歲，但一點(diǎn)兒規(guī)矩全不懂，也不說上前給娘娘叩頭見禮

阿嬌回答說：“我是公主的女兒，是高貴的身份，怎么能去叩拜別人呢？”

“看看，這孩子是怎么說話！”長公主有些臉紅。

“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阿嬌真有兒分你長公主的風(fēng)采，長大后定然也是敢作敢為之

人。”

長公主順勢問道：“娘娘看我女兒可還算好？”

“這還用說，長得花容月貌，舉止大方得體，渾身上下都透著聰明伶俐。還不知誰家有

福分，日后能娶得這樣天仙似的麗人?！?/p>

“承蒙娘娘如此夸獎，就讓阿嬌做你的兒媳如何？”

王美人毫無準(zhǔn)備，不覺沉吟一下：“只怕我的兒不配阿嬌，將來莫再委屈了她?！?/p>

“能與膠東王為妻，就是王妃了，也不辱沒我女

王美人吞吞吐吐還是說：“小兒要比阿嬌小幾歲，長公主如不嫌棄，我們自是求之不得

“我看這個無妨，阿嬌大膠東王三歲，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磚，他們的姻緣一定美滿。再

說大幾歲對丈夫更加知疼知熱，天作之合呀?！眲㈡慰磥硎钦J(rèn)真的，“怎樣，這親事就算定下

來吧?！?/p>

王美人心中苦笑，臉上不便表現(xiàn)出來：“長公主的美意，我豈有不從之理，只要萬歲不

反對即可?！?/p>

“萬歲處你無須擔(dān)心，我自會讓兄皇首肯?！眲㈡螌乩浇?，“膠東王，姑媽問你，

讓阿嬌長大后做你妻子意下如何？”

小劉徹略加思索：”若能得阿嬌為妻，我??定造一所黃金的屋子給她住」

劉嫖喜得將小劉徹緊緊抱在懷里：“姑姑的好侄兒，真?zhèn)€是年少志大，II后定是大有作

為之人?！?/p>

王美人嘆口氣：“日后?誰知日后怎樣

“娘娘何出此言?！?/p>

“那栗姬視我母子就像仇敵一樣，萬歲在時尚且如是，一旦百年之后，栗姬還不得生吞

活剝了我們?！?/p>

劉嫖發(fā)出冷笑：“栗姬的皇后只怕是當(dāng)不成了?！?/p>

“劉榮是太子，日后要繼位為帝。母以子貴，栗姬就是皇太后了，還能放過我和膠東王?！?/p>

劉嫖原本是爭強(qiáng)好勝之人，聽了王美人這番議論，想起栗姬對她的不恭，一個念頭跳上

心來：”膠東王已為我婿，自當(dāng)為他的前程謀劃。我們何不設(shè)法廢了劉榮，讓萬歲改立劉徹

為太子，這樣我女兒就可為皇后了

“這，太子豈可輕言廢立

“世上只有不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事，何況皇上不喜栗姬，對太子劉榮也無甚好感，

有我尋機(jī)吹風(fēng)，便是參天大樹，一斧一斧總有砍倒之時，你就拭目以待，看我的手段吧。”

劉嫖已確定了目標(biāo)，她就堅(jiān)定不移地向著這個目標(biāo)挺進(jìn)。

芙蓉帳里，唐兒與景帝百般旖旎，極盡獻(xiàn)媚之能事。景帝備覺新鮮，被哄得笑逐顏開，

越發(fā)憐香惜玉。趁著皇上高興，唐兒從景帝口中抽出舌頭：“萬歲，這一夜春風(fēng)，倘若賤妾

有了身孕該如何？”

“怎會那樣之巧，春風(fēng)一度便播種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景帝不以為然，“這是不可能的?！?/p>

“凡事總有萬一，萬歲勇猛如虎，奴婢新蕊初放，春風(fēng)吹拂雨露滋潤，若就懷有身孕，

便當(dāng)做何結(jié)果？”

“哪里會有這種巧事?！?/p>

“萬歲，奴婢要你回答，真的有孕該怎樣對待？”唐兒叮住不放。

景帝反問道：“你要怎樣？”

“我要將孩子生下來?！?/p>

“那，沒有名分,如何養(yǎng)在宮中？”

“萬歲骨肉，總不會溺死吧?！碧苾赫f出她的企盼，“萬歲一句話，奴婢豈不就有了名分

景帝撫摩著唐兒光滑的玉體，笑著打趣：“看來你也大有野心，是想成為唐姬呀?！?/p>

唐兒竟就在床上跪下叩首：“謝萬歲封賜?！?/p>

景帝有些愕然：“朕何曾封你？”

“萬歲適才親口所說，妾身是唐姬，自是要謝恩

“咳，朕何曾是那個意思?！?/p>

“有道是君無戲言?！?/p>

景帝心中已有幾分反感，這不是硬賴嗎，這樣的女人今后還是少接觸為上，不然還不知

有多少事纏著不放。

唐兒尚未察覺景帝感情的變化，還想擴(kuò)大戰(zhàn)果：“萬歲，孩子日后一旦降生，總得有個

名字，請萬歲賜名0”

景帝是真的發(fā)煩了：“這還是沒影兒的事，能不能生，是男是女皆未可知，八字還沒一

撇，不當(dāng)提出這種要求

“不嘛，萬歲，你一定要給你的龍種取個好名字」

景帝這才發(fā)覺唐兒是這樣一個難纏的女人，心之所想，不覺順口而出：“咳，朕發(fā)……”

說到此覺得走口失言，就咽回去了。

而唐兒卻不管許多，俯身在床又是叩謝：“謝萬歲為我兒賜名。”

“朕何曾賜名？”

“萬歲適才言道是‘發(fā)’，怎說不曾？”

景帝哭笑不得：''好，好，發(fā)就發(fā)?！?/p>

這么一鬧，景帝的好心情已經(jīng)一掃而光，他起身穿衣。

唐兒又伸玉臂，摟住景帝脖子：“萬歲，時光尚早，何必急著起床。”

景帝推開她：“口上三竿，豈可再沉湎床笫?！贝掖掖┖靡路麓差孪慈チ?。

唐兒跟在身后侍奉：“力.歲，不要讓妾身只沐一夕雨露，別忘了時常召幸賤妾啊?！?/p>

景帝已是不勝其煩，含乎應(yīng)承一聲：“朕自有道理?！?直走向前殿，原想是向王美人道

謝再共進(jìn)早膳，不料長公主與女兒已在殿中。他帶笑走上前去：“皇妹怎就得閑，這大清早

進(jìn)宮為何？”

“兄皇圣安！”長公主拉過女兒，“阿嬌，上前給你舅父皇上叩頭?！?/p>

阿嬌真就跪拜：“舅父皇上圣壽無疆！”

“小孩子家，又何必讓她拘禮。”景帝在阿嬌頭上親昵地?fù)崮α艘幌隆?/p>

“兄皇，如你所言，妹妹我一早進(jìn)宮確有大事要說?！眲㈡慰匆谎弁趺廊?，“適才妹妹已

同王美人訂下親事，將阿嬌許與膠東王為妃，不知圣意如何？”

景帝對長公主一向倚重，不加思索即答曰：“這是好事，朕豈有不應(yīng)之理。只是膠東王

太小，他還不懂這男女結(jié)親之事。”

“兄皇怎知，膠東王已答應(yīng)要為阿嬌造一座金屋子，你看他是人小志大吧！”長公主說

罷，與景帝一起開懷大笑。

略事打扮的唐兒搖搖擺擺走出后殿，與皇上有了一夜姻緣，她感到自己的身份突然高貴

了，對王美人和長公主只是躬身一揖，并未像往常那樣跪禮參拜：“奴婢與娘娘和長公主見

禮了」

劉嫖便有幾分不悅，扭身問王美人：“娘娘，這位是何人哪，又是何等身份，怎就這樣

大大咧咧？”

“她，就是我所說的唐兒，本是我的貼身侍女。”王美人看一眼景帝，''只是如今身份不

同了，她昨夜剛被萬歲臨幸

景帝便有些臉色時紅時白：“這，并非朕之過，是美人她刻意安排，朕事先不知??！”

劉嫖瞟一眼唐兒：“幸過又怎么樣，侍女還是侍女，還能成了嬪妃，我看不會吧？”

景帝隨即答道：“那是自然。”

唐兒甚覺臉上無光，特別是關(guān)乎到日后的名分，當(dāng)眾便撒嬌弄癡地鬧起來：“萬歲，你

在床上答應(yīng)過奴婢，要立我為姬，生子取名為發(fā)，君無戲言，圣上可不能言而無信哪！”

景帝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真是成何體統(tǒng)，左右，送她下去，莫在此處胡言亂語」

無論唐兒如何又踢又掙，還是被太監(jiān)弄走了。

劉嫖借機(jī)說：“兄皇，看起來女人可是慣不得。這個唐兒倒無所謂，那個栗姬可就是心

腹之患了?！?/p>

“皇妹此話何意？”

“兄皇，栗姬對你大有怨恨之心，背地里咬牙切齒詛咒于你，該不是心中無數(shù)吧？”

“朕對她堪稱是寵愛有加，其子劉榮也已立為太子，這難道還不該滿意嗎？”景帝對劉

嫖的話從來深信不疑。

劉嫖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我的兄皇啊，你立了太子不立皇后，人家能不耿耿于懷嗎！”

“那，”景帝思索一下，“莫如就立她為后，遂了她的愿，也免得為此事讓朕鬧心?！?/p>

“我的萬歲，立后之事非同小可，栗姬為人兄皇又不是不知，她真要正位中宮，兄皇百

年之后，只怕當(dāng)年呂后人豬的悲慘事件就要重演?！崩跫в檬忠恢竿趺廊?，“她們母子還有兄

皇所有的嬪妃子女，都要難逃滅頂之災(zāi)。”

景帝想起栗姬當(dāng)他的面，就拒絕在他身后關(guān)照諸王之事，對劉嫖之言深以為然，而且越

想越怕以致感到毛骨悚然：“皇妹言之有理，栗姬時常將朕不放在眼中，更何況王美人她們

劉嫖想說的話都說了，目的也已達(dá)到，便起身告辭：“兄皇尚未進(jìn)膳，臣妹就不再打擾

了?！?/p>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5節(jié)開弓沒有回頭箭

王美人將劉嫖送出五柞宮大門：“長公主走好?！?/p>

“不是走好，是做好。”劉嫖莊重地正告王美人，“娘娘，你我既已結(jié)親，此后便榮辱與

共，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適才已在萬歲面前擂響了征討栗姬的戰(zhàn)鼓，這一仗我們就一定要打

勝?！?/p>

“為了我母子的前程，自然會與長公主很好配合，倘有不到之處，還望及時指點(diǎn)一二

“好了，快回宮陪皇上去吧，要不為和你說這幾句體己話，我是不會讓你送出宮門的?！?/p>

劉嫖又叮囑說，“記住，凡事都要順著皇上的性子，千萬不能讓皇上生氣。”

“長公主的教誨，自當(dāng)謹(jǐn)記在心。”

長公主領(lǐng)著她的希望一阿嬌跚跚而去，途中，她發(fā)現(xiàn)御史大夫栗卿步履匆匆直奔云陽宮，

心中立刻明白，這是同他的妹妹栗姬密商去了，心中i動，個主意跳匕心頭。她決心給不

識好歹的栗姬挖一口陷阱，讓栗姬一步步自己走進(jìn)這個圈套，走向末路。

長公主回府后一刻也未休息,她似乎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獅子,不捕食不戰(zhàn)斗就沒有樂趣，

稍事打扮后，即驅(qū)車直奔栗卿府邸。

長公主駕到，栗府上下豈敢怠慢，主人不在，便由栗卿夫人出來作陪。二人閑敘了大約

半個時辰，栗卿也從妹妹那里返回了。

一見長公主在座，栗卿略為一驚：“若知公主鳳駕光臨，下官就不去外面應(yīng)酬了，真是

罪過

長公主微微一笑：”栗大人想必是進(jìn)宮去了。”

栗卿心下又是一驚，暗說自己的行蹤她如何知曉。既如此，也就不能再隱瞞了：“長公

主真是料事如神。栗姬娘娘捎話出來，道是身體欠佳，故而去云陽宮探望?！?/p>

“本宮今日也正是為令妹而來。”

“請長公主賜教。”

“栗姬娘娘患的是心病，病因則是太子已立薄后己廢，但正宮虛位，她至今未能冊封為

后?！?/p>

栗卿不能回避了：“長公主真是一針見血?！?/p>

“令妹傳你進(jìn)宮，一定也是為了此事?！?/p>

栗卿只好點(diǎn)頭：“確曾議及?！?/p>

“那么栗大人一定給了令妹錦囊妙計(jì)?！?/p>

栗卿苦笑一下：“下官哪有什么計(jì)謀，無非是好言相勸娘娘幾句，要她耐心等候，萬歲

認(rèn)為合適之時自會頒詔。”

“你沒有想過萬歲另立別人嗎？”劉嫖向栗卿心頭要害處捅了一刀。

“這，這是萬歲的事，作為臣子，下官如何得知?！?/p>

劉嫖又是幾聲冷笑：“栗大人，就不要故作鎮(zhèn)靜了，令妹的心情本宮盡知，而今到府拜

訪，就是為令妹醫(yī)病而來?！?/p>

“醫(yī)病……”

“本宮要設(shè)法讓萬歲早日立栗姬娘娘為后?！?/p>

“這……”栗卿一時未敢接茬。

“感到奇怪嗎?難道令妹不曾提及我女阿嬌許配太子之事？”

栗卿一聽此言登時“啊”了一聲。妹妹確實(shí)說過此事，只是她說將長公主氣走，這事看

來是吹了。當(dāng)時栗卿就埋怨妹妹不懂事，與長公主結(jié)親，正可借助其力正位中宮。這么好的

機(jī)會，怎該拒之門外呢。想到此，栗卿立即代妹妹賠罪：“家妹一向驕縱壞了，不懂事理，

得罪了長公主，其實(shí)她心中萬分悔恨，還望公主海涵?！?/p>

“要是和她一般見識，我還會主動到府上登門嗎？”

“如此長公主仍有意聯(lián)姻？”

“你說說，天底下誰的女兒不想嫁與太子呢？”

“那是自然?！崩跚湟咽菨M面笑容，“還望長公主在萬歲面前美言，以使家妹早日立為皇

后?！?/p>

“雙方既是兒女親家，即榮辱與共，為了我的女兒著想，也要保住太子之位，自然也要

栗姬娘娘為后才算保靠??！”

“一切全都仰仗長公主了?！?/p>

“本宮會盡全力，而且憑我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這事是必成無疑?！眲㈡晤D了一下，

“只是這事也不能只我一個人來跳光桿舞呀！”

“這是自然，”栗卿明白對方的意思，“長公主需要下官做什么，請盡管吩咐?！?/p>

“望栗大人聯(lián)合幾位過從較密的同朝大臣，共同上本請求萬歲冊立令妹栗姬為后?！?/p>

“這，”栗卿有些猶豫，“自家妹妹，由我身為兄長的人出面，萬歲該不會引發(fā)反感吧？”

“哎，無需多慮。有道是外舉不避仇，內(nèi)舉不避親，你不出頭誰出頭?有了大臣們的諫

奏，萬歲才好冊立??！”

栗卿想了想，點(diǎn)頭：”有長公主策應(yīng)，下官照辦就是?！?/p>

次日早朝，以栗卿為首的五位大臣聯(lián)名奏本，由栗卿領(lǐng)銜，當(dāng)?shù)钕蚓暗圩嗟溃骸叭f歲，

臣等以為，中宮為后宮之本，不可久虛，薄后已廢，國母宜早立。”

景帝看來對此也并非不關(guān)心，遂善言發(fā)問：“卿等以為何人可母儀天下？”

“恕臣直言，太子既已確立，太子之生母栗娘娘自當(dāng)為后?！?/p>

“難道就無另外之人可為皇后嗎？”

“栗娘娘誕育太子，教子有方，盛德賢淑，堪為典范，足以為后?！?/p>

景帝臉色沉下來：“栗愛卿，栗姬乃你之妹，上木舉薦，當(dāng)有徇私之嫌

“臣為江山社稷著想，并無一己之私，望萬歲明鑒?！?/p>

“說什么出以公心，分明是陰謀策劃，里應(yīng)外合，意欲以栗家主宰中宮，進(jìn)而干擾朝綱，

此議不準(zhǔn)，再若動本，定當(dāng)治罪！”景帝拂袖退朝。

栗卿被鬧了個大紅臉，怔在那里，好不尷尬。

當(dāng)晚，栗卿在府中猶自為金殿匕遭斥一事鬧心，想去宮里向妹通報(bào)一下信息，又擔(dān)心被

景帝撞見，反被印證在搞陰謀。正舉棋不定之際，長公主劉嫖又登門來訪。

栗卿?見氣不打處來：“我正想找你，倒送上門來，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讓我當(dāng)?shù)钍?/p>

到萬歲訓(xùn)斥，在百官面前抬不起頭來?！?/p>

劉嫖毫不介意：”栗大人，這本在我的意料之中?！?/p>

栗卿未免好生不快：“長公主既知萬歲不允，為何還要我去討沒趣。”

“栗大人莫要介意，這是萬歲故意做樣子給百官看的。”劉嫖解釋道，“他怎能一本即允?！?/p>

“那，當(dāng)如何處之？”

“明早繼續(xù)上本！”

“你還要我動本，萬歲還不將我治罪

“萬歲內(nèi)心中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劉嫖叮囑說，“你切記，不要顧及表面上觸怒龍顏，

萬歲斥責(zé)時你也要堅(jiān)持己見。他在假意震怒之后，就會同意你的表章」

栗卿還是心存疑懼，勉強(qiáng)應(yīng)承下來：“好吧，就依長公主之見?！?/p>

第一部分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6節(jié)噩耗傳到云陽宮

第二天的朝班上，栗卿再次出列啟奏：“萬歲，臣昨日所奏請立栗姬為后一本，今要再

請圣上恩準(zhǔn)?！?/p>

景帝臉色異常難看：“栗卿，昨日朕已表明，栗姬不宜為后，身為栗姬之兄，理當(dāng)避嫌

謹(jǐn)言，而你竟然兩次三番重提舊話，莫非懷有野心乎？”

栗卿想起長公主的囑咐，也就壯起膽子冒犯龍顏：“萬歲，臣是一心為國，太子生母自

當(dāng)為后，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dāng)然?！?/p>

景帝也想起了長公主私下里的警告，心說，栗姬一家果然急不可待了，便聲色俱厲嚴(yán)斥：

“大膽栗卿，為一己之私，竟敢反駁朕的旨意」

與栗卿交好的幾位在朝大臣，事先已答應(yīng)屆時幫腔，此時紛紛-一奏聞，言稱栗卿所奏

有理，栗姬當(dāng)立為后。

景帝感到事態(tài)萬分嚴(yán)重，他想不到栗姬竟有這樣多的支持者，真要為后，還不把朝政攪

個天翻地覆，越發(fā)下定決心，不能讓栗家得逞，而同時對栗卿結(jié)黨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也更加反

感，遂當(dāng)?shù)顐飨掠迹骸坝反蠓蚶跚?，藐視朕躬，竟敢?qiáng)迫朕就范，欲遂他一己之私，著

送刑部大牢待斬，所有從者一律免官，逐出長安，永不敘用。”

噩耗傳到云陽宮，栗姬氣得七竅生煙，憋足了勁要與景帝理論。但景帝熟知她的為人與

秉性，既不去云陽宮入寢，也拒不與她見面。栗姬夜不能寐，獲悉景帝宿于五柞宮，一大早

便怒氣沖天闖去。

五柞宮的執(zhí)事太監(jiān)在宮門攔阻：“娘娘止步?！?/p>

栗姬卿將他放在眼里，照直昂首而入。

太監(jiān)伸展開雙臂：“娘娘，這里不是你的云陽宮?！?/p>

“怎么，我見萬歲，你竟敢阻擋！”

“萬歲不在本宮。”

栗姬冷笑幾聲：”哀家已是探訪得實(shí)，皇上夜宿于此?！?/p>

太監(jiān)遲疑一下：“留宿本宮倒也不假，只是萬歲爺已在今晨離開

“一派謊言?！崩跫崎_太監(jiān)，闖過宮門。

太監(jiān)急切間伸手拉她的衣襟：“娘娘不得擅入」

栗姬氣頭上，哪里還管許多，回手一記響亮的耳光：“大膽奴才，竟敢對哀家動手動腳！”

這一巴掌將太監(jiān)打懵了，也震住了，手捂著紅腫的臉腮，眼睜睜看著栗姬風(fēng)風(fēng)火火穿堂

入室。

景帝擁著王美人，尚在錦衾中酣睡，栗姬故意腳步重重地闖入寢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即大聲疾呼：“萬歲，為何避著臣妾不肯相見？”

王美人被驚醒，嚇得起身蜷縮在角落里：“圣上，好不怕人?！?/p>

景帝坐起，見是栗姬，深惱她的行徑：“栗姬，你也太過分了，哪有隨便闖進(jìn)寡人寢宮

的道理？”

“你不見我，我只能如此

“怎么，要興師問罪嗎？”

“請萬歲開恩，赦免了妾妃兄長?！?/p>

“有道是君無戲言」

“我的兄長當(dāng)為例外?！?/p>

景帝將頭一晃：“國法無情，栗卿他是咎由自取?！?/p>

“萬歲，家兄有什么過錯，不就是上本要求立妾妃為后嗎?我兒已是太子，俗話說母以

子貴，立我為后難道不是理所當(dāng)然嗎？”

景帝冷笑一聲：“就你這潑婦一般的樣子，能執(zhí)掌后宮，母儀天下嗎？”

栗姬聞聽此言，不覺將一腔怒火全都傾泄到王美人頭上，咬牙切齒地手指王美人：“皇

上全是被你這個狐貍精給迷惑了！有我得勢那?天，我非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

你的血....”

景帝越聽越聽不下去，忍無可忍，他怒吼一聲：“來人，將栗姬給我轟出去！”

栗姬又踢又咬，掙扎哭鬧，但都無濟(jì)于事，被幾名太監(jiān)推出了宮門外。她發(fā)瘋般地像擂

鼓一樣捶打?qū)m門，可是無人理睬。鬧了大約?刻鐘，她已經(jīng)力氣耗盡。想了想，垂頭喪氣地

回到云陽宮。吩咐宮女太監(jiān)，排上鑾駕，直奔東宮太子府。

太子劉榮，正在東宮與太傅對弈。獲悉栗姬駕到，急忙出迎，見母親神色不佳，疑惑地

發(fā)問：“母親大清早光臨，想必是有要事，請到內(nèi)宮敘話

栗姬不進(jìn)東宮：“皇兒不必了，摒退左右，就在這宮門前一敘吧?！?/p>

劉榮打發(fā)宮女太監(jiān)離開：“母親，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皇兒，一定要救你舅父性命?！?/p>

“舅父身為國戚，何人大膽敢對他無禮？”

“別人誰能撼動我栗家，自然是你父皇?！?/p>

“這，這卻為何？”劉榮甚覺意外。

“皇兒，還不是為娘立后之事。”栗姬遂將始末緣由簡單學(xué)說?番，“兒啊，你舅父已下

獄待斬，你父皇那里為娘又將事情鬧僵，眼下只有你出面方能扭轉(zhuǎn)乾坤，把你舅父從鬼門關(guān)

上拉回來。”

“這……”劉榮有些遲疑。

“怎么，難道皇兒你見死不救嗎？”栗姬現(xiàn)出不悅。

“母親誤會了，兒臣是想，父皇既已立兒為太子，為何不肯立母親為皇后，這原因究竟

何在？”

“不管他是何原因，先救你的舅父要緊。”栗姬顯然是急不可耐，“你現(xiàn)在就去五柞宮。”

長年生活在宮廷中，劉榮已對宮幃中的政治斗爭深有體會，他年齡雖小，但不像母親那

樣簡單-：“兒臣在想，父皇對母后有歧見，會不會對兒臣的太子之位也有了不滿之處?！?/p>

“身為一國之主，怎能出爾反爾，太子乃群臣朝議所立，無失德謀反大罪，豈能輕易廢

立，我兒大可不必?fù)?dān)憂。”栗姬催促，“皇兒快去為你舅父保本去吧，夜長夢多，遲了一步只

恐性命不保啊?！?/p>

“兒臣遵命就是?！痹捳f到這個份上，劉榮已是不能再有推托了。

上午的陽光明亮而又火熱，五柞宮似乎不堪灼熱而昏昏欲睡。執(zhí)事太監(jiān)坐在懶凳上正打

盹，劉榮的腳步聲將他從迷蒙中驚醒過來。他揉一下雙眼，見是劉榮站在面前，趕緊哈腰施

禮：“太子殿下，奴才給您見禮了

“萬歲可在？”

“在

“煩公公通稟，我有要事求見。”

“請殿下稍候?！碧O(jiān)不敢怠慢，急步入內(nèi)。

景帝與王美人在花園納涼，聞報(bào)之后說道：“什么要事，朕料他定是為栗卿求情而來，

與其不準(zhǔn)，莫如不見?！?/p>

“萬歲，似乎不妥?！蓖趺廊藙竦?，“太子不比旁人，乃國之儲君，當(dāng)予禮遇，況且太子

很少求見，不該拒之門外?！?/p>

景帝臉上現(xiàn)出笑容，看得出他對王美人的贊許，其實(shí)他本心是要見太子的，之所以那樣

說不過是試探王美人的態(tài)度而已。便對執(zhí)事太監(jiān)發(fā)出口諭：”著太子園中覲見?！?/p>

劉榮奉旨來到小花園，叩拜見禮已畢，景帝開口發(fā)問：“皇兒不在東宮攻讀，見朕所為

何事？”

“一者是想念父皇，早該請安?！?/p>

“那這二者呢？"景帝接下話茬問。

“母親到兒臣東宮言道，舅父獲罪下獄，而母親又杵怒父皇，故而兒臣特來代母向父皇

賠罪。”

景帝聽太子之言心內(nèi)愉悅，臉上氣色好了許多，心說，若栗姬像太子這樣明理該有多好。

但他并不將滿意表露出來，而是口氣柔和地問：“皇兒此來怕不只是賠罪吧？”

劉榮接下來正想將求情的言語道明，話到唇邊，他又硬是咽了回去。心想，如若直言，

父皇定然不喜，非但不能救出舅父，還要引起父皇不滿，豈不影響自己的前程，所以他話鋒

一轉(zhuǎn)：“父皇，兒臣實(shí)實(shí)在在是專程請安，并無他事

景帝還是難以相信，主動提出：“皇兒的舅父被朕下獄待斬，難道不想為他求情嗎？”

“兒臣以為，父皇英明睿智，要斬舅父自有其道理，兒臣年少，只當(dāng)一心學(xué)習(xí)治國之道，

不當(dāng)對國事多嘴，是而確無此意?！?/p>

景帝聽得笑逐顏開：“很好，皇兒日后定是明君

劉榮就這樣從五柞宮返回，栗姬眼巴巴地等候佳音，見面即問：“皇兒定然不虛此行吧？”

“母親，實(shí)不相瞞，兒臣并未給舅父求情

“你，竟敢不聽為娘之言，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你舅父人頭落地嗎？”

“父皇脾氣，母親亦知，求情無濟(jì)于事，徒增父皇對兒臣的反感，無效之舉，又何必為

之?！?/p>

“你，你!小小年紀(jì)，就這樣明哲保身，看來我是不該生你養(yǎng)你，你，你真是只狼崽子！”

劉榮被罵得難以招架，只得說出心里話：“母親，你好糊涂啊!兒臣立為太子，每日戰(zhàn)戰(zhàn)

兢兢，如履薄冰，要保住太子之位，不能有一絲一毫閃失

“那就眼看著你舅父身首異處嗎？”

“有時為了更遠(yuǎn)大的目的，也必須有所舍棄，做出一些犧牲?！?/p>

“你好狠心哪！”

“母親你怎么還不明白，如今你在父皇心目中已是多余之人，只差打入冷宮。誰能改變

你的可悲命運(yùn)?只有兒臣，只有兒臣在父皇百年之后。所以眼下只能隱忍不發(fā)，不能讓父皇

有絲毫反感?！?/p>

“是等你登基?！?/p>

“且熬到兒臣即位后，母親自然就是皇太后，還不就可為所欲為啦

“對!到那時，我要叫王美人她們都像人豬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劉榮打斷她的話：“母親謹(jǐn)言，須防隔墻有耳。”

劉榮怎知，方才這一番話，已給他帶來了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