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假設因果關系

論假設因果關系

一、因過失造成死亡假設因果關系的“詞不確定”導致名稱、概念和定位上的爭議。這些問題帶來了假設因果關系要解決的最核心的問題即假設因果關系在侵權法上適用的問題,即假設原因的存在對已經(jīng)成立的損害賠償范圍的影響問題。下文將用到以下案例:寵物狗案:甲過失放火燒死了乙的寵物狗,事后經(jīng)查,在狗體內存在足以致死的慢性毒藥,即使狗不因為放火而死,也會在不久后因為體內的劇毒而死亡。那么此時,放火人甲能否以受害人乙的狗在即使沒有自己的行為,也會因為第三人發(fā)生在先的下毒行為而死亡的情況來請求減免自己的損害賠償責任?墜橋案:男孩甲在通過一座橋上時失足墜落,在其墜落過程中其拽住一條電線試圖逃生,然而電線卻是電線工乙過失架設,男孩在抓住電線后觸電死亡。那么電線工乙能否以即使沒有電線漏電問題,男孩仍將墜落死亡,而主張不承擔損害賠償責任?骨骼病案:甲因過失侵權行為導致乙背部受傷,乙因此喪失勞動能力,在乙提起訴訟時,經(jīng)查其早就患上了一種骨骼病,此病在不久后一定會導致乙勞動能力的喪失。那么甲能否以乙自身的病情必然導致其勞動能力的喪失來主張免除或者限縮自己的損害賠償責任?二、假定因果關系的內涵(一)設因果關系概念的誤用有關假設因果關系的概念,學界未能達成一致意見,并且還出現(xiàn)了假設因果關系概念的誤用。陳聰富在其著作中認為“假設因果關系”探討的問題是,被告之不法行為固然引起原告損害,但若被告遵守法令,不為不法行為,原告之損害仍然會發(fā)生,被告是否應對原告之損害負責。(二)假設因果關系的函數(shù)1.真實原因和假設原因的界定在假設因果關系的概念中,我們可以看到,其中有一個原因即侵權人的侵權行為實際地導致了損害結果的發(fā)生,該原因我們稱之為真實原因;另一個獨立原因我們稱之為假設原因。假設原因原本也必然會造成相同損害結果,但是由于真實原因的發(fā)生將本該由假設原因引發(fā)的損害提前,進而阻礙了假設原因造成相同損害結果的進程。2.損害結果的不確定性在假設因果關系的案例中,假設原因在沒有真實原因發(fā)生的前提下,也會導致同樣的損害。這里必須明確的是真實原因與假設原因造成的損害結果不僅是確定的,而且要是同一個損害;并且由于真實原因與假設原因的發(fā)生前后相繼,是可以進行明確區(qū)分的,因此,其損害的發(fā)生必須也是可以區(qū)分的。三、關系定位的爭議假設因果關系應該被置于哪個層面去適用,一直是理論界爭執(zhí)不一的問題。有關假設因果關系的定位的爭議,主要集中于應定位于因果關系層面抑或是損害層面的問題。當然還有學者將假設因果關系置于過錯層面來討論。簡單來說,就是把真實原因和假設原因分成不可抗力、輕過失、重大過失、故意,把這些做不同的組合,引導出不同解決方法。除奧國法(一)假設因果關系應界定為真實原因在因果關系將假設因果關系置于因果關系層面來討論并不正確。仔細分析可知,德國國家法院的判例和英國上議院的判例進行的推論其實是自相矛盾的。德國法院是把假設因果關系中未實際導致?lián)p害結果的假設原因排除出了因果關系鏈條,從而認定實際造成損害結果的真實原因與損害結果具有因果關系,進而排除了假設原因對損害賠償范圍的影響;而英國上議院將侵權人的侵害行為即真實原因排除在因果關系鏈條外,進而認定受害人自身骨骼病是損害造成的“潛在原因”,與勞動力喪失的損害結果具有因果關系,承認了骨骼病這一假設原因對損害賠償范圍的影響,排除了作為真實原因的侵害行為的影響。我們可以明顯得看到兩個法院的推論是自相矛盾的,產(chǎn)生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兩個法院都試圖從因果關系層面來分析解決假設因果關系的案例,而且其進行的推論都是采用了判斷因果關系是否存在的“條件說”。運用條件說判斷假設因果關系中哪個原因與損害存在因果關系時,會把真假原因全部排除在因果關系鏈條之外,造成的結果是沒有原因與損害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了,與客觀事實嚴重不符。事實上,上述支持假設因果關系應定位于因果關系層面的理論與實踐出現(xiàn)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其忽視了在假設因果關系中,由于真實原因的侵害行為實際地引起了損害的發(fā)生,真實原因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確定的因果關系,因果關系在構成要件上其實是已經(jīng)成立的。正因為真實原因與損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已經(jīng)成立,才切斷了假設原因與損害之間的因果關系鏈條,在此基礎上的假設因果關系案例,再討論因果關系是否存在,是徒勞無功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假設因果關系已沒有在因果關系層面討論的必要,不能將其置于因果關系層面去適用。(二)假設因果關系的適用問題由上文推論可知,假設因果關系不屬于因果關系,不能將假設因果關系置于因果關系層面去適用。事實上,假設因果關系應被置于損害層面去適用,我們可以通過回歸假設因果關系的內涵外延去論證其隸屬于損害層面的內在本質。聯(lián)系上文假設因果關系的內涵,在假設因果關系中,有一個侵權人的行為已經(jīng)導致?lián)p害結果發(fā)生,但即使沒有此行為,同樣的損害結果也會因另一獨立的原因而不可避免地發(fā)生,因而假設因果關系所要解決的問題是真正引起損害結果的侵權人行為(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范圍能否因為另一獨立原因也會造成同樣損害(假設原因)而主張限縮或者免除自己的損害賠償責任,簡言之,就是假設原因能否修正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責任的問題。不管是抽象的概念表述,還是上文中四個案例的實務例證,假設因果關系都向我們提出的問題是有關侵權人原本損害責任是否承擔的問題,是否因為假設原因的存在變的承擔多少的問題。用侵權法上損害層面的術語就是關于一個損害范圍確定的問題,這在實質層面無疑是應該放在損害層面去討論的。在假設因果關系的案例中,需要在損害層面解決的是:一是已經(jīng)成立損害賠償責任的賠償范圍如何確定;二是假設原因的存在能否對已成立的損害賠償范圍帶來限縮甚至減免的作用效果。這需要下文分情況進行討論,這個問題的解決與真假原因的發(fā)生順序、假設原因的類型、對損害本質的理解以及損害計算時間點的選擇密切相關。綜上所述,假設因果關系無論從本身內涵外延上,還是實務解決上,都有著不可磨滅的損害本質,應該將其置于損害層面去適用解決。四、因果的適用問題假設因果關系不屬于因果關系層面,而是屬于損害層面的問題已得到學說和實務的論證。只有正確定位了假設因果關系屬于損害層面,才能合理地解決假設因果的適用問題。假設因果關系在侵權法上的適用,具體來說,就是在損害層面的適用,也就是論證假設原因是否對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范圍起到限縮或者減免的作用效果。假設因果關系中,真實原因侵權人要不要賠償,全部賠償還是部分賠償,取決于假設原因對損害范圍是否會產(chǎn)生影響以及在多大范圍或程度內產(chǎn)生影響?筆者通過查閱資料,結合域外學者理論和域外司法實踐,認為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從假設因果關系中真實原因與假設原因的發(fā)生順序入手。(一)真實原因發(fā)生的適用一般而言,假設因果關系的案例中都是真實原因發(fā)生在前、假設原因發(fā)生在后。很多人認為,只要假設原因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后,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責任已經(jīng)成立,損害賠償范圍也已確定,因此無論哪一種類型的假設原因都不能對發(fā)生在前的真實原因已經(jīng)成立的損害賠償范圍帶來影響。不能一味地認為假設原因都不能發(fā)生作用效果,我們應從假設原因的類型和損害計算的時間點這兩個方面來考慮,這個問題。1.修正的適用條件假設原因根據(jù)類型可分為可歸責于第三人的第三人侵害行為與不可歸責于第三人的不可抗力、受害方特質兩種類型,區(qū)分假設原因的類型,對假設因果關系中假設原因能否產(chǎn)生限縮損害賠償范圍的作用具有重大意義。第一,第三人侵害。當假設原因為可歸責于第三人的行為時,假設原因通常晚于真實原因發(fā)生,此時假設因果關系的作用效果為零。這是因為假設原因的作用效果在于是否能限縮甚至免除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范圍,而在假設原因為第三人侵害時,發(fā)生在后的第三人侵害行為已經(jīng)不能對原有法益造成二次傷害,因此應該由侵權人承擔全部損害賠償責任。回歸到上文案例,前一侵害人甲已經(jīng)造成了丙勞動能力的喪失,第三人乙實施的加害行為客觀上不能再次重復已經(jīng)發(fā)生的損害,即不能再讓丙的勞動能力喪失一次,并且也沒有帶來新的損害,因此損害后果應當由前一侵害人一人承擔。假設因果關系此時不能發(fā)揮作用修正損害賠償范圍。第二,不可抗力。有這么一種假設原因類型為不可抗力,當發(fā)生在后的假設原因為不可抗力時,那么在計算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時,筆者認為,這種狀況通常應該考慮假設原因的修正作用。雖然有學者認為,即使損害后果同樣會由后期發(fā)生的意外事件、不可抗力等因素造成,但這些因素“既非經(jīng)常性事件又不是可預見的事件,因此不能成為限縮損害賠償范圍的理由,這種情況應當與第三人侵權一視同仁,由直接侵權人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第三,受害方特質。當假設原因為受害方特質時,一般包括受害人的過錯和受害人自身體質。由于在侵權法、民法通則都對受害人如果對損害的發(fā)生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受害人如果故意引發(fā)損害,侵權人免責,都做了明確的規(guī)定,此處沒有爭議,就不再贅述。那筆者重點討論假設因果關系案例中存在受害人自身體質的問題。以前文骨骼病案為例,甲的過失侵權行為為真實原因,引發(fā)了受害人乙喪失勞動能力的損害結果,乙自身的骨骼病為假設原因,此病在即時沒有甲的行為時也會必然導致乙喪失勞動能力。此時存在于受害人自身的疾病能不能修正甲的過失侵權行為?筆者認為答案是肯定的。這是因為在此案中,骨骼病是一直潛在于受害人體內的疾病,甲的侵權行為既沒有誘發(fā)疾病的發(fā)生,也沒有導致?lián)p害的擴大,因此不適用受害人特異體質的處理方法,而是適用假設因果關系的作用效果,承認骨骼病這一假設原因可以修正甲的過失侵權造成的損害賠償范圍,此時甲不需要對乙的勞動力喪失的損害承擔全部賠償責任,其僅需要承擔與其侵權行為相匹配的部分賠償數(shù)額即可。綜上所述,在假設原因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后的前提下,當假設原因為第三人侵害時,假設因果關系不能適用;當假設原因為不可抗力或者是受害方特質時,假設原因可以有條件地修正發(fā)生在前的真實原因已經(jīng)成立的損害賠償范圍。所謂的條件就是下文所要討論的損害計算時間點。2.損害計算的時間點不同。對于德國損害計算的時間點,是指以哪一具體的時間作為判斷損害是否存在以及損害大小、損害程度的標準時點。我國《侵權責任法》第19條規(guī)定:“侵害他人財產(chǎn)的,財產(chǎn)損失按照損失發(fā)生時的市場價格或者其他方式計算?！庇蓷l文得知,我國立法明確將損害計算時間點定于損害發(fā)生時。在損害發(fā)生時這個時點考慮在假設因果關系的作用效果的話,由于損害發(fā)生時一般情況下等同于真實原因發(fā)生時,那么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前的假設原因能夠予以考慮,發(fā)生之后的假設原因則一概得不到考慮。而《德國民法典》第249條第一款規(guī)定:“損害賠償義務人必須恢復假如沒有發(fā)生引起損害賠償義務的情事所會存在的狀態(tài)”。相比德國的立法與司法實踐,我國《侵權責任法》將損害計算的時間點明顯提前到損害發(fā)生時,使假設原因對真實原因損害賠償范圍影響的作用效果大打折扣。而在德國法的損害計算時間點置后于損害發(fā)生時這樣的情況下,在損害發(fā)生時到損害計算時間點期間,往往會存在各種影響損害賠償范圍的因素,包括假設原因,進而就給了假設原因產(chǎn)生影響損害賠償范圍的可能性,因此也更為合理,值得我國立法借鑒。筆者建議,針對我國的實際情況,具體的損害計算時間點可以這樣設置:如果當事人選擇訴訟來解決爭議,合理的損害計算時間點應為法院做出判決時;當事人不通過訴訟程序解決爭議,受害人直接索賠的話損害計算時間點應為侵權人進行賠付時。綜上,即使假設原因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后,只要在損害計算時間點內,就可以對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賠償范圍帶來影響。超過上述時限后,即使再有影響損害賠償范圍的假設原因出現(xiàn),也一概不予考慮。這是因為,損害范圍如果持續(xù)變動下去得不到確定,受害人就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濟,不利于爭議的解決。(二)假設理由的適用假設原因發(fā)生在先、真實原因發(fā)生在后時,假設原因對損害范圍的影響,應從財產(chǎn)與人身損害兩個方面來討論:1.在現(xiàn)代社會中,存在著濫用下毒行為的現(xiàn)象以寵物狗案為例,甲的過失放火行為為真實原因,實際上導致了狗的死亡結果損害的發(fā)生,第三人的下毒行為假設原因,在沒有甲的行為時,也會導致狗的死亡損害結果。我們可以看出此案中,假設原因就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前,因為在狗死后經(jīng)查,其體內早已存在足以致死的慢性毒藥。在此案中,一定要明確的是雖然下毒行為在先,但狗的死亡結果是由于甲的放火行為,不管其中毒的程度有多深,狗死于放火,是確定無疑的。據(jù)此,筆者認為應該考慮該假設原因對真實原因造成的損害范圍的影響。本案中,雖然第三人的的下毒行為與狗的死亡結果沒有因果關系,但是其下毒行為,客觀地導致了這樣一種結果,即在狗被甲的放火行為燒死前,狗本身為一條中毒已深的狗,其價值已不能與一條健康的寵物狗作比較,因而第三人的下毒行為導致了此時狗價值的貶值。所以侵權人甲此時不需要承擔狗的全部賠償責任,只需要承擔與其侵權責任相匹配的狗的價值。可以說,此時發(fā)生在真實原因之前的假設原因即第三人的下毒行為對真實原因放火行為產(chǎn)生的損害范圍產(chǎn)生了修正作用,對損害范圍進行了限縮。2.損害是否發(fā)生在先、后的假設原因墜橋案中,男童甲觸電而亡,因此侵權人乙的過失架設電線的行為為真實原因,但是男童墜橋在先,即使不被電死,仍會確定的因為其墜橋行為而發(fā)生死亡的后果,墜橋的行為為假設原因。同樣需要明確的是,男孩是因為觸電時就已經(jīng)發(fā)生死亡結果,即使后來因為墜橋落地,也是與損害結果沒有因果關系的。此案例中,假設原因同樣發(fā)生于真實原因之前,此時也需要考慮假設原因的作用效果。與財產(chǎn)損害同理可證,在男孩觸電死亡前,其正常的生命價值因為其墜橋行為而變成一段僅會存在一段很短時間的生命,有可能是幾分鐘,甚至幾十秒,因而其生命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