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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如何接駕《紅樓夢》
曹銀子在《紅樓夢》中。有一個。誰是?有人說是賈政。我們說不是,不但賈政不是,別人也不是。曹寅在書中均為不指名的隱蔽的存在。一、“這是一個三大”,我爺都是研以及受教育者,誰更能接駕?第十六回從元妃省親引出先前的接駕:趙嬤嬤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這樣說,咱們家也要預(yù)備接咱們大小姐了?”賈璉道:“這何用說呢!不然,這會子忙的是什么?”鳳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見個大世面了??珊尬倚讱q年紀,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沒見世面了。說起當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書還熱鬧,我偏沒造化趕上?!壁w嬤嬤道:“唉喲喲,那可是千載希逢的!那時候我才記事兒,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jiān)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預(yù)備接駕一次,把銀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說起來……”鳳姐忙接道:“我們王府也預(yù)備過一次。那時我爺爺單管各國進貢朝賀的事,凡有的外國人來,都是我們家養(yǎng)活?;?閩,滇,浙所有的洋船貨物都是我們家的?!壁w嬤嬤道:“那是誰不知道的?如今還有個口號兒呢,說‘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來請江南王’,這說的就是奶奶府上了。還有如今現(xiàn)在江南的甄家,噯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兵P姐道:“常聽見我們太爺們也這樣說,豈有不信的。只納罕他家怎么就這么富貴呢?”趙嬤嬤道:“告訴奶奶一句話,也不過是拿著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誰家有那些錢買這個虛熱鬧去?”胡適先生在《紅樓夢考證》中引了這段話,下斷語說:“此處說的甄家與賈家都是曹家”,“上文曾考出康熙皇帝南巡六次,曹寅當了四次接駕的差,皇帝就住在他的衙門?!薄爸挥胁芤隽硕杲瓕幙椩?恰巧當了四次接駕的差。這不是很可靠的證據(jù)嗎?”二、王熙鳳—王熙鳳的冊子畫與詞代指曹寅王熙鳳冊子畫上的鳳、冰山及判詞“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這一組元素、因子組合起來,成為一個“元模式”“基因型”的王熙鳳。這個“基因型”的設(shè)計,更適用于曹家和曹寅,或者說王熙鳳某種程度就是曹寅的替身。以下我們就考察用于王熙鳳的“基因密碼”怎樣轉(zhuǎn)移到曹家和曹寅。1.王熙鳳—曹寅是鳳史上以鳳象征人物?!秶Z·周語》曰:“周文王時,鸑鷟鳴于岐山?!睔W陽修、張鳴善等均以“岐山鳴鳳”稱周文王??追蜃右脖环Q鳳,且是“從政”之鳳?!墩撜Z·微子》篇載: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邢昺疏云:“知孔子有圣德,故比孔子于鳳?!薄肚f子·人間世》也有相同記載。這樣,鳳意象、從政、人物就成三位一體的要素關(guān)聯(lián);那么,“一從”就有“從政”的含義。這里遇到一個性別問題。文王、孔子都是男性,而王熙鳳卻是雌鳳。作者想到這一點,特做一點通融的處理,管她叫“此生”,生是男性;“自幼假充男兒教養(yǎng)的”;“竟是個男人萬不及一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這就為熙鳳把“鳳”的接力棒轉(zhuǎn)交給曹寅做了一些鋪墊。為什么取名王熙鳳?指曹家是康熙王朝的鳳。曹家或曹寅可否稱“鳳”?曰可。曹寅字子清,號荔軒,又號楝亭。楊鐘羲《雪橋詩話續(xù)集》卷三葉五十六:楝亭者,督織造(曹璽)于金陵署旁構(gòu)一亭,以為荔軒兄弟讀書之所,手植楝樹,以為表識。完翁(璽字完璧)棄世,荔軒襲職南來,見高樹之扶疏,睹庭楹如昨,繪《楝亭圖》,題詠甚富。眾名家題詠的切入點,一是把楝樹“擬于召伯之甘棠”,旨在稱頌曹璽、曹寅的美政,同時也歸美于康熙,所謂“非有圣智之君,惡有甘棠之臣”。二是注目楝亭為引鳳的高潔祥瑞之物。源出《莊子·秋水》篇:“夫鹓雛(鳳之屬),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楝)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薄稄V韻·霰韻》:“楝,木名,鹓雛食其實?!遍瑯浼扔羞@樣的象征,所以諸多題詠《楝亭圖》的名人多用“鳳”來贊美曹寅。王鴻緒《橫云山人集》卷十四《曹荔軒楝亭圖》詩:“婆娑一枝下,授經(jīng)聲瑯瑯。哲嗣雙鳳舉,苞采輝巖廊?!庇榷薄遏摭S倦稿》卷五《楝亭賦》:“獬豸資以為糧,鹓雛采以當食?!泵纨g《西河合集》七律卷十《楝亭詩和荔軒曹使君作》:“滿樹離離初結(jié)子,到今都是鳳凰餐?!薄堕D》第一卷林子卿跋詩:“鹓雛常自愛金鈴(自注:楝樹一名金鈴),珠綴星懸空滿庭?!毙毂x跋詩:“蛟螭畏影潛碧海,鹓雛啄食凌青霞?!编嚌h儀跋詩:“念昔司空,始縛茅亭,聚此雙鳳,口授六經(jīng)。”金依堯題詩:“用意良深知者誰?金鈴結(jié)實鳳凰隨?!眳寝r(nóng)祥題詩:“關(guān)閣攀條飛彩鳳,夢魂多在五云邊?!薄堕D》第三卷何炯跋賦及詩:“啄其食者,鹓雛有儀世之祥?!壁w執(zhí)信《飴山詩集》卷十三《題王竹村詩卷二絕句》:“橫槊詩情憶阿瞞,不叫詞客喚粗官。庭柯引得東方鳳,卻與群鷗一例看?!币陨隙荚谟螟P贊美曹寅或用雙鳳贊美曹寅、曹宣兩兄弟。鳳是曹寅的象征,而且是康熙王朝的鳳。2.第三,曹之妻為玄浚人曹錫遠(世選),歸旗為奴,據(jù)《遼東曹氏宗譜》,“錫遠,從龍入關(guān),分入內(nèi)務(wù)府正白旗”?!笆肋x生振彥,初,扈從入關(guān),累遷浙江鹽法參議使”。因此曹家便成為“從龍勛舊”。曹振彥之子曹璽,“補侍衛(wèi),隨王師征山右有功”?!翱滴醵?特簡都理江寧織造,干略為上所重”?!皟赡瓯菀?陳江南吏治,備極詳剴,賜蟒服,加正一品?!睍x工部尚書,誥授光祿大夫。其妻孫氏,是玄燁幼年時的保姆。曹寅自幼為玄燁伴讀,康熙二十三年,曹璽卒。其子曹寅十三歲為御前侍衛(wèi)。父卒,康熙下“詔(寅)晉內(nèi)少司寇(內(nèi)務(wù)府慎刑司郎中),仍督織江寧?!币荒旰蠡鼐???滴醵拍?以內(nèi)務(wù)府廣儲司郎中兼佐領(lǐng)身份任蘇州織造。經(jīng)二年兼江寧織造,次年專任江寧織造,直至去世??滴跛氖晔寂c妻兄李煦輪番兼任兩淮鹽政?!皟苫礆q課,當天下租庸之半,損益盈虛,動關(guān)國計?!绷钇湓L查江南吏治民情,專折向康熙報告。二女經(jīng)玄燁指婚作王妃??滴趿文涎?后四次以江寧織造署為行宮。曹寅主持接駕,特加通政使職銜?!昂粑ǖ圩?貴幸實在江南督撫之上。這就是“當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王熙鳳感嘆生不逢時,“偏沒造化趕上”;生逢其時,有造化趕上并躬親其事的正是曹寅。曹寅恰恰是應(yīng)瑞而至的盛世之鳳??滴跷迨荒?康熙獲悉曹寅染病,頒賜圣藥急遞。曹寅病故,虧空織造公款近三十萬銀,帝命兩淮巡鹽御使代為填補??滴跆孛语J繼任織造?!八萌稳d……尋卒,上嘆惜不置?!?一說曹颙之妻馬氏有遺腹子,降生即為曹霑)??滴跤置铎憬o曹寅物色嗣子,因命曹頫繼任其職??滴蹙祛欀閯偎朴H長。3.從“一從”、“一從”的結(jié)合曹家自曹世選以來一直是內(nèi)務(wù)府包衣人,包衣下賤身份地位不能改變。但為何那樣榮顯貴幸呢?一是“從龍”“扈從”的軍功,從政的政績,從命的忠誠(謂之“一從”)。二是孫氏為玄燁幼時保姆??滴跞四?“上南巡回馭,駐蹕于江寧織造曹寅之署。曹家世受國恩,與親臣、世臣之列,爰奉母孫氏朝謁。上見之色喜,且勞之曰:‘此吾家老人也。’賞賚甚渥。會庭中萱花盛開,遂御書‘萱瑞堂’三字以賜?!?.以詩為魂,深刻領(lǐng)會“仕宦古今之疑”曹寅還因為江寧兩淮“事務(wù)重大,日夜悚懼”,王事繁劇,不堪督責。他接駕四次,“把皇帝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又得打發(fā)“外祟”,應(yīng)付諸皇子及朝貴的勒索,造成大量虧空,種下禍根。曹寅一方面竭盡螻蟻之誠,犬馬之力,“肝腦涂地,仰報萬一”;一方面心負憂患,身處“畏途”,欲賦歸歟。這在他的《楝亭集》和他所交游的名士詩文中都有表露。曹寅思想和人格結(jié)構(gòu)中除奉公對外的社會人格,還有本真內(nèi)在的自我人格。《楝亭文鈔·重修周櫟園先生祠堂記》:嘗讀東坡《潮州昌黎廟碑》……又曰:“誠能開衡山之云而不能回主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小人之謗,能信于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眴韬?此三語蓋東坡之所深悲而古今達士之通病也。這“三不能”:“不能回主之惑”“不能弭小人之謗”“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說得多么深重,是“古今達士之通病”,依慣例當然是己亦在其內(nèi):東坡借昌黎表白自己;曹寅又借東坡表白自己,從中折射出曹寅的處境和心境,大有深意在其中。《楝亭詩鈔》卷六《游仙詩三十韻和汪蘿山》:“小疵亦受千年罰,卻望蓬山是畏途?!薄堕の拟n·東皐草堂記》:“嗟呼!仕宦古今之畏途也?!薄笆嘶鹿沤裰吠尽?今人驚呼,古人慨嘆;楚狂接輿的“今之從政者殆而”,也早已道破;曹寅與楚狂正在古今上下相呼應(yīng)。他在《楝亭詩鈔》卷一《送程正路之黃陂丞兼懷赤方先生》一詩中說:“平生多奇尚,紳笏一時情?!蔽覐恼贿^一時情勢使然。盡管“先賢妙為政”,可你(程正路)我應(yīng)是“游藝幸無名”。你是畫家(畫《楝亭圖》),工制墨,我作詩制曲(杜岕云:“曹子以詩為性命肌膚?!?不貪圖功名。這次你去黃州,“舉轡黃州近,全身問楚狂”。要考慮從政的全身遠害問題,要以楚狂的“鳳歌”為戒。這也是自己要與程正路共勉。曹寅曾作《舅氏顧赤方先生擁書圖記》,提到的名家很多,其中有些是康熙十七年(1678年)詔開博學鴻儒科明遺士應(yīng)征者。周汝昌先生就此說:“傅山堅不就征,人皆知之。(直按,《清史稿·隱逸傳》有詳記)顧景星亦辭疾,以死力爭,得放歸,故寅詩有‘舉轡黃州近,全身問楚狂’之句?!鄙頍o鳳德難諧俗,日對云心與逝波?!傍P德”即孔子那種安邦濟世從政的德能。這是士人的理想,是世俗的高位價值取向。而曹寅卻說自己不具備這種鳳德;或更確切地說,身有鳳德而不宜去踐行。所以不能與世俗諧和。下句借用陶淵明詩“云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也借用杜甫詩“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都在表現(xiàn)安適超脫的心境,心緒像出岫之云,自然悠悠,沒有動機和預(yù)計;水雖流,波雖逝,心意卻是弛緩的,決不奔競名利。認識到仕宦是畏途,從政者殆而,則必然產(chǎn)生擺脫的心念?!堕ぴ娾n》卷一《一日休沐歌》:“長安容易改頭面,隱囊紗帽吾何戀?”同上《飲浭酒》:“咄哉口腹累,寧被鴟夷嗤?!睘樯嫸渝次吠?怎能不被“知幾”勇退的范蠡嗤笑。同上《黃河看月示子猷》:“莫嘆無榮名,要當出籬樊?!薄堕ぴ妱e集》卷一《圈虎》:“困極聲猶厲,耽余氣忽騰?;渴惩┘?應(yīng)慚上苑鷹?!薄堕ぴ娾n》卷四《答江村高學士時方求櫟園藏畫》:“廿載郎官舊,追陪扈圣游。辭榮見疏廣,踐跡問羊求。好作歸田錄,真乘泛海舟。樵風如有意,指點近沙洲?!笔鑿V,漢宣帝時太傅,在位五年,謝病免歸。漢代羊仲與求仲,皆雅廉逃名之士。歐陽修晚年辭官居穎州,作《歸田錄》。這些都是曹寅心儀之人?!堕ぴ娾n》卷三《題畫有感》:“格是欲歸歸未得,還堪作想想難憑。平生下筆持公論,千古風流張季鷹?!贝擞脧埡矖壒贇w鄉(xiāng)代己言志。曹寅的家山在遼寧千山,那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歸飛正穩(wěn)千山夢?!蓖暇戆恕栋锥霹N雌雄一雙》,杜鵑啼聲作“不如歸去”,引起他夢中隨杜鵑歸飛千山。聞其聲也為之動情:“窗外催歸第幾聲。”5.“三人木”:王熙鳳冊子畫與詞目的同質(zhì)“仕宦古今之畏途”“今之從政者殆而”,如果說在曹寅是用冷汗寫出的,那么在李煦和曹頫就是用血淚寫成的了??涤阂状?冰山消融,大樹傾倒,風云驟變??滴趿荒?最后還是老謀深算的胤禛奪得大位。李煦是曹寅的妻兄,康熙舊人,先朝親信。雍正上臺伊始,借虧空罪名,先拿他開刀,抄家,又被打入“大逆極惡”的“奸黨”之列,“流往打牲烏拉”,只一年就被折磨死。傅鼐是曹寅妹婿,欲加之罪,“鎖拿遠流黑龍江”。老平郡王納爾素是曹寅的長婿,借由革去王位,在家圈禁。曹家也是“六親同運”“一損俱損”。曹頫因沒了康熙“老主子”,遂成刀俎下的魚肉,雍正五年傳旨:“江寧織造曹頫,行為不端,織造款項虧空甚多”“將家中財物暗移他處,企圖蒙蔽,有違朕恩,甚屬可惡!”總之,王熙鳳冊子畫與詞中的鳳、冰山、末世、金陵、從、令、休等元素,都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依存和制約的有機統(tǒng)一整體中的系統(tǒng)共質(zhì),構(gòu)成“基因密碼”。楚狂的鳳歌:“鳳兮鳳兮……今之從政者殆而?!蓖跷貘P形象假借了“鳳歌”的文化因子。她這只“鳳”是家政的“從政”者。她威重令行,頗有令名;后賈母亡故,元妃大夢歸,靠山冰消,賈家失勢被抄,“家亡人散各奔騰”,她“哭向金陵事更哀”。前人有“昭陵慟哭一生休”之先例,亦足資想象她的“三人木”?!傍P”是原型意象,是共名。王熙鳳稱鳳,孔夫子被稱鳳,曹寅也是鳳,康熙王朝的“鳳”。作者給王熙鳳設(shè)定的“基因密碼”,在作者先輩的身世中都能找到。也可以說,王熙鳳既是所指,也是能指;既是本體,也是喻體;既是原型,又是模型;曹家才是終端所指、本體、原型?;蛟S有人說,拿鳳姐比喻曹寅總有些不類,比如曹寅有鳳姐那樣的貪酷、幾條人命、辣子作風嗎?沒有,但不妨做喻體,因為比喻總是瘸腿的?!洞蟀隳鶚劷?jīng)》言:“引喻不必盡取,或取少分,或取多分?!薄斗g名義集》言:“雪山比象,安責尾牙?滿月況面,豈有眉目?”《詩經(jīng)·小雅·大東》:“跂彼織女,終日七襄;……睆彼牽牛,不以服箱?!S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笨追f達《正義》:“是皆有名無實?!卑纯追f達的說法,比喻只取其名便可;移在這里,只取“王熙鳳”之名便可,更何況如上所述王熙鳳的諸多“基因密碼”都與曹寅對應(yīng)關(guān)聯(lián)著呢。6.“中山狼,項目不一”關(guān)于“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胡適說:“這個謎只好等上海靈學會把曹雪芹先生請來降壇時再來解決了?!爆F(xiàn)今也有聲音奉勸不要再花費心思去猜這個謎了,因為這已經(jīng)是個誰也找不出謎底來的謎了。本人“猜”的,充分自信,敢公于眾,因為畢竟鐵證如山,符合曹寅身世、作者思想和題中應(yīng)有之義。至于“哭向金陵”,于曹家,就該從曹頫、雪芹角度考慮了。曹家至曹頫發(fā)生了天塌地陷的滄桑巨變,雪芹落得“衡門僻巷愁今雨,廢館頹樓夢舊家”;“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風月憶繁華”;“新愁舊恨知多少,一醉酕醄白眼斜”。他遭受了極大的家難和冤苦,積郁了深重的孤憤與怨恨,如何排解?一是呼天:“鸞音鶴信須凝睇,好把唏噓答上蒼!”一是“哭昭陵”:唐制,臣民有冤者,可到昭陵(太宗墓)哭訴?!蔡啤忱疃匆菥?“公道此時如不得,昭陵慟哭一生休?!苯勾蟆皬男焊珷攤兂鲞^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傳到第三四代,新主子早忘了他的功勞,進入了誅功臣程序。不顧老邁還當下等奴仆使喚,于是激怒了他,大罵:“二十年頭里的焦大太爺眼里有誰?別說你們這一起雜種王八羔子們!”“蓉哥兒,……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家業(yè),到如今了,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這焦大被揪翻捆倒,拖往馬圈里去。焦大越發(fā)亂嚷亂叫:“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焦大的罵聲痛快淋漓,解恨解氣,恍出芹口,于芹心有戚戚焉。焦大的經(jīng)歷容易令人聯(lián)想曹家,曹錫遠、曹振彥作為包衣人隨主子們征戰(zhàn),有功;到曹璽、曹寅以致家世通顯,為天子親臣。主子傳到雍正,就被“揪翻捆倒,拖往馬圈里去”“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曹頫輩和雪芹也自然會想到“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哭祖廟與哭昭陵哭孝陵規(guī)格不一,性質(zhì)則同,也就是哭向金陵。曹雪芹最痛恨忘恩負義的人,孫紹祖父祖輩受過賈家的恩,到孫紹祖得志便猖狂,不但不報恩,反說賈赦使了他五千銀子,拿迎春抵債,使“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粱”!以致曹雪芹發(fā)出聲討:“中山狼,無情獸,全不念當日根由”!“全不念當日根由”的無情狼,恐怕不止一個孫紹祖吧。雪芹頭上懸著文字獄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不能公開宣言我要為自家的六代冤仇而“哭孝陵”,故委婉以出之。如果像許多人的見解,說王熙鳳被賈璉休了,鳳姐像底層民女蓬頭垢面地哭向金陵娘家去,試想這種情景再低俗不過,那還有什么重大意義和文化含量可言。三、巫峽石的文化傳承《紅樓夢》開卷就提出“你道此書從何而來”的問題,這個事關(guān)全書的“根由”便是那塊棄而未用的補天石。原神話只說“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淮南子·覽冥訓》),并沒有煉多少用多少未用多少的說道,說道是由后人演進而來的,到曹雪芹完成。唐李秘《禁中送任山人》:“補天留彩石,縮地入青山?!痹跂|坡和雪芹中間還有曹寅這一重要環(huán)節(jié),《楝亭詩鈔》卷八《巫峽石歌》:說有一塊巫峽石,是“媧皇采煉古所遺,廉角磨礲用不得”,它不中補天之用被遺棄;而且———“嗟哉石,頑而礦,礪刃不發(fā)硎,系舂不舉踵,砑光何堪日一番,抱山泣亦徒湩湩?!彼鼰o棱角,鈍拙而粗樸,磨不了刀,舂不成米,不能做石碾來造紙,白白抱著和氏璞玉而泣。這叫做非無用也,無用者,所以深用之也。它轉(zhuǎn)而參與天地自然山水的演變,見聞荊山巫峽的神話傳說,閱歷過人文歷史的諸多故事:“排八翼(駿)、叫九閽、勒封隆、驅(qū)巨靈”;“瀼西村,魚復(fù)浦,滟滪堆前發(fā)棹郎,昭君村中負壺女。窮猿擂木晝長伏,月黑蛇游巨于股。誰云陽臺樂?不信巫峽苦。得失毫厘間,父子不相顧?!边@就演進為《石頭記》中的補天棄石,求僧道攜入紅塵,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tài)的一段故事,于是便有了《石頭記》。它“崚嶒骨相搖光晶”,雖未生口竅,卻別有靈氣,演進為《紅樓夢》的頑石自經(jīng)鍛煉,靈性已通,“便口吐人言,苦求一僧一道攜石度世”。巫峽石還有理想:“鏟削崄巇作平地,周行萬里歌砥京”;“惟愿耳不聞哀號之聲,目不賭橫亡夭折,百姓安樂千億耕”。最后還要在自身上鐫刻字跡,“嗟哉石,宜勒箴,愛君金剪刀,鐫作一寸深?!边@樣就可理出補天棄石意象的文化傳承演進脈絡(luò):女媧煉石補天(《淮南子》)———大荒山儋耳國(《山海經(jīng)》)———儋耳山補天棄石(蘇東坡)———補天棄石巫峽石;獲靈性智能,閱歷人文歷史;石上鐫字(曹寅)———大荒山,青埂峰;補天棄石;通靈人化;賈寶玉;入世閱歷傳奇;石歸山下;鐫滿石頭記全文(曹雪芹)。這就是石頭經(jīng)歷的路線圖。四、“樹倒散”,死蘇氏第十三回秦氏臨終托夢鳳姐: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yīng)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樹倒猢猻散”是個象似性能指符號。猴子以樹林為生存的依賴,樹木一倒,群猴便散去。此語原出禪宗語錄,比喻有權(quán)勢者一垮臺,依附者們隨即散伙。曹氏家族對此語體會尤其深切?!八尾茉佉栏角貦u,官至侍郎,顯赫一時。依附者甚眾,獨其妻兄厲德斯不以為然。詠百端威脅,德斯卒不屈。及秦檜死,德斯遣人致書于曹詠,啟封,乃《樹倒猢猻散賦》一篇?!?〔宋〕·龐元英《談藪·曹詠妻》)曹寅也常提此句,施潤章之孫施瑮《隋村先生遺集·病中雜賦》詩及自注云:曹楝亭公時拈佛語對坐客云:“樹倒猢猻散”,今憶斯言,車輪腹轉(zhuǎn)!以瑮受公知最深也。楝亭、西堂,皆署中齋名??滴跞荒?1692年)曹寅任江寧織造,五十一年(1712年)病故,整20年,故云“廿年樹倒西堂閉”。曹寅為什么時常對客念叨“樹倒猢猻散”?必然有所指,感慨系之。樹指康熙。周汝昌先生指出:“這六十年,以曹雪芹的曾祖曹璽為首,以他的祖父曹寅為中心人物,在江南的‘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曹家經(jīng)歷了他們的‘繁華’而又‘風雅’的生活。不過,他們是康熙帝(玄燁)的私人家奴,他們的命運緊密地和康熙帝個人的一切聯(lián)在一起。只要康熙坐在統(tǒng)治寶座上,他們就得其所哉;康熙一死,就有‘樹倒猢猻散’之勢;而康熙生前所制造的一些事因,也就給他家栽種下了莫大的禍根?!笨滴跬砟?諸皇子分朋樹黨,奪位斗爭激烈,曹寅是康熙的親信,在政權(quán)交替的前夕,曹寅預(yù)感到形勢的嚴峻,主子一死,親信們便都失掉依恃,為新主所不容。不料曹寅死在康熙前,倒霉的事落在曹頫(雪芹之叔)頭上。當曹頫的老主子康熙一死,果然其親近舊臣都散了伙,曹頫被抄家,后遂敗落。曹雪芹對此歷史的、王朝的、家世的變故感觸極深,他以此為原型,創(chuàng)造性地藝術(shù)地表現(xiàn)在《紅樓夢》中。五、做花主的篇什、組詩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所著《楝亭詩鈔》中,花文化特點非常顯著,大約占有二成以上篇幅。愛花、賞花、種花、掃花、葬花、護花、做花主的篇什、組詩比比皆是。茲舉數(shù)篇以見大體:掃花、葬花:自稱“西堂掃花行者”(楊鐘羲《雪橋詩話續(xù)集》卷三);其行書立幅元人句,自署“掃花行者”從來是恨花無主,不恨花無王;從來是愿做花主,而不聲言做花王;從來是花愿有人來做主,而不是賤皮子沒人給自己來當王就難受得活不成。從來是呼喚花主,而未聞呼喚花王。曹寅是這樣,賈寶玉也是這樣。六、朱音仙是明內(nèi)監(jiān)多部門的演講詞《紅樓夢》中的暖香塢春燈謎講曹家敗落過程:用“蒲蘆”典故暗喻康熙政令尚寬仁,曹家榮盛;雍正其人名善實惡,其政令尚嚴苛峻厲,使曹家敗落。就像史上司馬氏的“馬蹄”踏垮曹爽勢力,進而魏晉易代。暗喻康雍易代致使曹家被雍正“馬蹄”踏垮。曹家最終由腐草化為螢。螢意象在文化史上是世家、王朝敗亡后的荒廢景象。暗喻曹家、賈府乃至王朝末世的衰敗。“螢意象”也進入曹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曹寅有一首《念奴嬌》詞,茲錄上片:白頭朱老,把殘編幾葉,猶耽北調(diào)。事去東園鐘鼓散,司馬流螢衰草?!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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