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詞素詞的認知加工研究綜述

多詞素詞的認知加工研究綜述

1詞素對多詞素詞認知加工的作用語言是表達意義的最小語言單位，是多語素詞的構成單位。例如,football這個詞語由兩個詞素構成:foot和ball。再如,“美麗”這個詞語由“美”和“麗”兩個詞素構成1。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視覺詞匯識別中詞素的認知加工始終是心理語言學界的重要議題之一(王春茂,彭聃齡,2000a)。在此期間的研究成果形成了三派較有影響力的理論:(1)分解式表征模型(Taft&Forster,1976;Zhang&Peng,1992):認為多詞素詞是以詞素為單位在心理詞典中進行表征的,詞素激活是整詞語義激活的必經途徑。(2)整詞式表征模型(Butterworth,1983):認為多詞素詞是以整體方式進行存儲的,詞素不參與多詞素詞的加工過程。(3)混合模型(也稱“雙通道表征模型”,Caramazza,Laudana,&Romani,1988;Baayen,Dijkstra,&Schreuder,1997;Peng,Liu,&Wang,1999;交互激活模型,田宏杰,閆國利,白學軍,2009;Taft,Liu,&Zhu,1999;高兵,高峰強,2005):認為分解和整體表征的方式同時存在,詞素在多詞素詞加工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綜上所述,早期理論模型爭論的焦點問題在于詞素有無參與多詞素詞的認知加工過程。近年來,大量研究以詞素在多詞素詞認知加工中所發(fā)揮的作用來挑戰(zhàn)整詞表征模型這一假說(Ford,Davis,&Marslen-Wilson,2010)。多詞素詞加工方面爭論的焦點問題亦由整體或分解式通達轉化為詞素加工的本質問題:詞素加工2是基于形式的還是語義的?本文將論述并分析基于形式的詞素激活論與基于語義的詞素激活論的理據(jù)及其實證研究,并在此基礎上指出前人研究中有待解決的問題和后續(xù)研究的方向。2主要激活性模型研究者對詞素加工的本質是基于形式的分解過程還是基于語義的激活過程持有不同觀點。具體而言,基于形式的詞素激活論認為,在多詞素詞的加工過程中詞素形式首先被分解出來,并有助于整詞加工(Rastle,Davis,&New,2004)。其代表性模型包括:(1)前綴剝離模型(如:Prefix-StrippingModel,Taft&Forster,1976)、(2)交互激活模型(如:InteractiveActivationModel,Taft&Zhu,1995)和(3)雙通道模型(如:AugmentedAddressedMorphologyModel,Caramazzaetal.,1988;MorphologicalRaceModel,Baayenetal.,1997)。然而,基于語義的詞素激活論則認為,詞素語義能夠被激活并有助于整詞的語義通達。其代表性模型為后詞匯模型(SupralexicalModel,Giraudo&Grainger,2001)。這兩派理論爭論的核心問題歸結為:詞素激活是形式的還是語義的?以下分別就兩種理論的主張和實證基礎進行論述。2.1詞素的語義信息支持此觀點的理論模型(前綴剝離模型、交互激活模型和雙通道模型)認為:(1)詞素加工發(fā)生在整詞通達之前或整詞通達的過程中(即前詞匯水平);(2)在詞素加工的過程中,詞素語義并沒有得到激活,詞素加工僅是純粹基于形式的分解過程。為了檢驗詞素加工是基于形式的還是基于語義的,研究者通?？疾煸~素的語義透明度效應。這一操作的實驗邏輯簡述如下:如果透明詞和不透明詞對其各自詞根詞素帶來相似的啟動效應,即可推斷詞素加工是基于形式的,與語義無關;如果透明詞和不透明詞對其各自詞根詞素帶來顯著不同的啟動效應,即可推斷詞素語義被激活了,因為二者唯一的差別就是整詞語義和詞素語義的相關程度?；谶@一實驗邏輯,Rastle,Davis和New(2004)在掩蔽啟動范式下(SOA42ms)發(fā)現(xiàn),透明詞和不透明詞對各自詞根加工帶來相似的啟動效應(如:cleaner→CLEANvs.corner→CORN)。但詞素無關、字形相關的詞對卻沒有產生啟動效應(如:brothel→BROTH)?；谛问降脑~素分解加工假說在多于兩個詞素的多詞素詞研究中也得到了驗證(Kazanina,Dukova-Zheleva,Geber,Kharlamov,&Tonciulescu,2008)。Kazanina等人使用掩蔽啟動范式(啟動詞呈現(xiàn)59毫秒),以包含兩個后綴的俄語多詞素詞為啟動詞,其詞根為目標詞,要求被試對目標詞作出詞匯判斷。結果表明,透明啟動詞-目標詞(如:gor-k-a→GOR-A)和偽衍生詞-目標詞(如:lunk-a→LUN-A)產生了相似的啟動效應,但字形相關的啟動詞-目標詞(如:part-a→PAR-A)卻未產生啟動效應?；谛问降脑~素分解假說也得到眼動研究(Pollatsek&Hyona,2005)和認知神經學研究(Lavric,Clapp,&Rastle,2007;Gold&Rastle,2007)的支持。Pollatsek和Hyona(2005)在被試正常閱讀句子的過程中記錄其眼動信息。實驗中每個句子都包含一個芬蘭語合成詞,其中一半是透明詞,一半是不透明詞。研究結果顯示,合成詞的語義透明度并不影響被試對目標詞的注視時間。這說明,詞素語義信息在芬蘭語合成詞的加工中并未得到激活。Lavric等(2007)在掩蔽啟動范式(啟動詞呈現(xiàn)42毫秒)下的詞匯判斷任務中發(fā)現(xiàn),由透明詞-目標詞(如:hunter→HUNT)和不透明詞-目標詞(如:corner→CORN)所引發(fā)的N400效應大致相同;同時,二者帶來的啟動效應均大于由字形相關詞對(如:brothel→BROTH)帶來的效應。Gold和Rastle(2007)則揭示了三個與詞素加工相關的腦區(qū)。其中,兩個腦區(qū)與字形加工引起的興奮腦區(qū)重合。這一結果為基于形式的詞素分解加工論奠定了認知神經基礎。上述研究表明,詞素加工是基于形式的,詞素的語義信息并未得到激活。同時,純粹字形相關的詞對并不能促進彼此的加工。因此,基于形式的詞素加工不同于純粹的字形加工。2.2語義信息與語義激活與詞素形式激活論的觀點不同,部分研究者認為詞素加工發(fā)生在整詞語義通達之后,并提出了后詞匯模型(Giraudo&Grainger,2001)。該模型認為在整詞(如:“雞蛋”)通達心理詞典以后,組件詞素及含有該詞素的其他詞語(即所有的詞素相關詞語,如:“蛋”、“鴨蛋”和“恐龍蛋”等)都能從整詞水平的表征得到反饋性激活。然而,只有那些與整詞語義相關的組件詞素和詞素相關詞語才能得到激活,與整詞語義無關的詞語卻無法得到激活(如“壞蛋”)。換而言之,詞素與整詞的語義相關度決定其能否被激活。因此,詞素激活從本質上講是基于語義的。支持詞素語義加工論的研究也采用語義透明度范式,但這些研究通常使用非掩蔽啟動范式且啟動刺激呈現(xiàn)時間較長(通常長于60毫秒)。行為實驗和認知神經科學研究均為詞素語義激活假說提供了證據(jù)。Marslen-Wilson等(Marslen-Wilson,Tyler,Waksler,&Older,1994)開創(chuàng)了檢驗多詞素詞加工中語義透明度效應研究的先河。該研究采用跨通道啟動范式(啟動詞為聽覺刺激,目標詞為視覺刺激)和詞匯判斷任務(lexicaldecisiontask)。研究結果顯示,透明詞對其詞根的加工有促進作用(如:government-→GOVEN),而不透明詞對其詞根的加工無顯著影響(如:apartment-→APART)。語義透明度效應在中文合成詞的加工過程中也得到了驗證。王春茂和彭聃聆(2000b)發(fā)現(xiàn),在視覺非掩蔽啟動范式下,首字-整詞啟動(如:美→美麗)、尾字-整詞啟動(如:麗→美麗)和詞素相關詞對啟動(如:美好→美麗)都顯示透明詞對比不透明詞對產生了更大的啟動效應。上述結果表明,語義信息在詞素加工的過程中發(fā)揮著不可忽略的作用。詞素語義激活也獲得了認知神經科學方面研究的支持。Bolte,Schulz和Dobel(2010)用MEG測量了被試對德語形容詞派生詞(如:freundlich)、替換形容詞衍生詞的后綴為同義詞得到的偽派生詞(如:freundhaft)、及替換形容詞后綴為無關詞得到的異常偽衍生詞(如:freundba)詞匯判斷的神經激活。結果顯示,與前兩種條件的詞語相比,對異常偽派生詞的詞匯判斷加大了左側大腦顳葉的N400效應。這一實驗結果證明,語義信息確實得到了激活。Morris,Frank,Grainger和Holcomb(2007)也為詞素語義激活提供了認知神經方面的證據(jù)。在掩蔽啟動范式下,語義透明詞對(如:hunter→HUNT)的啟動效應大于語義不透明詞對(如:corner→CORN)的啟動效應,而后者又大于字形相關詞對(如:scandal→SCAN)的啟動效應。這種效應量的遞減趨勢在N250和N400成分上都有所體現(xiàn),從而揭示了詞素語義激活帶來的影響。上述研究表明,只有與整詞語義相關的詞素才能得到激活,那些與整詞有字形相關而無語義相關的詞素并未被激活。這些研究結果支持詞素加工是基于語義的這一理論。綜上所述,基于形式的詞素激活論與基于語義的詞素激活論,無論在理論設想還是實證研究上都存在分歧之處。簡而言之,前者認為詞素加工的實質是一種前詞匯水平的基于詞素的形式分解,這種形式解碼有助于多詞素詞的加工;而后者則認為詞素加工的實質是一種后詞匯水平的基于詞素的語義激活,這種語義激活能夠推動讀者對多詞素詞的加工。雖然支持這兩派觀點的研究均采用考察語義透明度的方法,但二者在具體的研究范式上仍存在差異,即掩蔽啟動或非掩蔽啟動范式。此外,兩類研究所采用的SOA長短也不盡相同。那么,由此得出的實驗證據(jù)可能針對的是詞素加工的不同階段。這也成為詞素認知加工領域后續(xù)研究的一個方向。3動詞的形式和音節(jié)過去三十多年間,詞素認知加工研究無論在理論模型的建構上還是在實證研究的探索上,都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在系統(tǒng)回顧這些研究的同時,我們發(fā)現(xiàn)詞素認知加工研究在以下方面還需進一步探索和加強:首先,相關研究大部分考察詞根詞素的激活,而對詞綴詞素關注較少。此類研究通常以多詞素詞啟動詞根詞素,并依此判斷詞素形、義的激活。那么,詞綴詞素的激活情況是怎樣的?是否與詞根詞素的激活同步?第二,目前的研究對詞根變化形式(規(guī)則變化或不規(guī)則變化)的關注較少。有些詞根的形式和發(fā)音與該詞根單獨成詞時不同(如:derivation-derive)。詞根形式和讀音的變化是否會影響詞素的視覺認知加工及其激活速度呢?第三,考察語義透明度效應的研究在下列方面控制的不夠嚴密,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1)語義透明度效應常常通過比較被試對不同目標詞的反應時而得到。這種項目間的比較無法確定實驗效應由實驗操作所引起,亦或由項目本身的差異所引起。(2)透明啟動詞和不透明啟動詞與其各自詞根所共享的字母數(shù)目并不相同(如:cleaner→CLEANvs.corner—CORN),二者詞頻也有差異。這些差異都可能影響到語義透明度效應的真實性和代表性。(3)考察語義透明度效應的研究中啟動詞和目標詞在外形上有部分重合,如:departure-DEPART。也就是說,這類研究中所考察的詞素語義加工實際上是以詞素外形激活為前提的。因此,我們無法判斷這一效應是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