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宋代文人對飛輪的評價

試論宋代文人對飛輪的評價

南宋著名將領(lǐng)岳飛以他英勇勇敢的抗金行為和不屈不撓的經(jīng)歷，以及人們悲傷的經(jīng)歷，贏得了幾千年的幸福和天地尊重的聲譽和地位。他是中華民族的民族英雄，在幾千年內(nèi)受到贊揚和贊揚。一如鄧廣銘先生態(tài)度明確地提出:“岳飛稱為一個偉大的愛國主義者和中華民族的英雄是當(dāng)之無愧的?！蔽逅挠绕涫切轮袊⒁院?對岳飛的評價主要集中在是愚忠、是不是民族英雄等問題上,除了鎮(zhèn)壓楊幺起義等方面存在爭議外,基本上是對岳飛抱持肯定態(tài)度。以改革開放以后發(fā)表的關(guān)于岳飛評價的文章為例,比如豫嵩撰《關(guān)于岳飛的評價問題》、理銳撰《高度評價岳飛與加強民族團結(jié)》、陳景富、白炎撰《評價歷史人物必須實事求是——就岳飛鎮(zhèn)壓楊幺起義與馬強同志商榷》、黃君萍撰《岳飛愚忠思想的危害》、唐厚純撰《從〈海辭〉兩個版本看辭學(xué)界對岳飛的評價》、降大任撰《民族英雄問題再思考——從岳飛、文天祥的評價說起》、愛新覺羅·德崇撰《岳飛是千古忠臣,民族英雄——應(yīng)〈華人時刊〉編輯部關(guān)于岳飛的歷史評價再認識座談之邀的書面發(fā)言》、徐日輝撰《青山埋忠骨萬代頌英雄——應(yīng)〈華人時刊〉編輯部關(guān)于岳飛的歷史評價再認識座談之邀的書面發(fā)言》、《華人時刊》編輯部撰《長嘯滿江紅千秋朝天闕——對岳飛的歷史評價再認識》等文章。其中涉及岳飛的負面評價不外乎如下幾點:第一,農(nóng)民起義是歷史進步,岳飛只是在維護封建統(tǒng)治階層的利益,是歷史的反動;第二,女真民族是中華民族的一分子,岳飛的抗戰(zhàn)行為是逆歷史規(guī)律而行;第三,岳飛對南宋政權(quán)愚忠,因此必須批判。那么歷史上傳統(tǒng)儒教思想下的文人士大夫乃至普通老百姓對岳飛有什么負面評價呢?是否與今人有些許異同?歷史上,如同關(guān)羽一樣,岳飛的形象也是逐步神化的,在歷代文人史家眼中,首先是把岳飛作為一個人加以考量,其次才是具有眾多附加的歷史意義的單元,因此這些人的敘述就不可避免地帶有褒與貶的兩重意味,而不是一味地出于政治宣傳的需要。僅僅單方面加以肯定,并不顧史實地?zé)o限制擴大,那不是歷史學(xué)家或者歷史著作的表現(xiàn)。要全面了解歷史人物岳飛,就有必要對歷史上關(guān)于岳飛的負面評價作一總結(jié)。說到對岳飛的負面評價,最早的書面資料就應(yīng)該是南宋政府頒布的官方性質(zhì)的《判決書》,由于政治的原因,在岳飛死后,南宋政府有計劃地蓄意歪曲過他的形象,萬俟卨專門提醒秦檜收取岳飛家藏御筆信札等物件,以便為日后信筆改寫史書作準(zhǔn)備。最有代表性的還是秦檜等一干人炮制出的《判決書》,茲摘錄于下:“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刑部大理寺狀……看詳:岳飛坐擁重兵,于兩軍未解之間,十五次被受御筆,并遣中使督兵,逗留不進;及于此時輒對張憲、董先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又說與張憲、董先,要蹉踏張俊、韓世忠兵馬;及移書張憲,令‘措置別作擘畫’,致張憲意待謀反,據(jù)守襄陽等處作過。委是情理深重?！边@其中羅列岳飛罪狀有“逗留不進”、“指斥乘輿”、“要蹉踏張俊、韓世忠人馬”、“令(張憲)‘措置別作擘畫’”等四款,其實不經(jīng)推敲。此外還有被秦檜義子秦?zé)绺Z改過的《高宗日歷》,蓄意隱瞞、更改歷史事實,致使“與夫(岳飛)立功之實……而國史秘內(nèi),無所考質(zhì)”。宋高宗、秦檜冤殺岳飛,需要為自己尋找借口,以平息民憤,故而歪曲岳飛的功績和經(jīng)歷,并借此打壓韓世忠等人,以達到穩(wěn)定政局的目的。所以歸根到底這種詆毀行為是南宋政府出于一時一事的特殊的政治考慮而采取的舉措,不具有客觀性和普遍意義,也就是說并不是一般讀書人的見解,屬于特殊情況?；蛟S迫于政治氣候的原因,南宋文人對岳飛的評價并不高。而且緊跟政府風(fēng)向,為政府鼓舌者亦不乏其人,如孫覿,他作有《萬俟卨墓志》,極力表彰萬俟卨殺害岳飛一事,不惜顛倒黑白以詆毀岳飛形象。這種典型的怙惡不悛的行徑自然要為人所鄙視,其文章也不為人所重。即便不似孫覿這等無恥者,以一般讀書人的觀點看來,如以朱熹和洪邁為例,顯然,作為岳飛的同時代者,朱熹或者他同時代的人的看法更為全面和客觀。岳飛堅決抗金復(fù)國的態(tài)度是被人肯定的,這也是被后世一再加以確定和放大的因素,但當(dāng)時人的看法未必盡如此。且看朱熹和他的弟子沈僴的一番對話:“僴因問曰:‘當(dāng)初高宗若必不肯和,乘國勢稍振,必成功?！?‘也未知如何,蓋將驕惰不堪用?！瘍n問:‘如張韓劉岳之徒,富貴已極,如何責(zé)他死了,宜其不可用。若論數(shù)將之才,則岳飛為勝。然飛亦橫,只是他猶向前廝殺?！壬?‘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里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將。緣上之舉措無以服其心,所謂得罪于巨室者也。’”這里朱熹使用了“驕惰”、“有些毛病”等詞形容岳飛,至于沈僴形容岳飛“橫”,朱熹也表示同意,而這些都不是正面的肯定語。當(dāng)然朱熹對岳飛并非不屑一顧地全盤否定,因為朱熹也有“(岳飛以上)次第無人”一句評語,但是我們應(yīng)該看到有宋一代本就奉行崇文抑武的國政,所以朱熹這句話也可理解成:岳飛只是武人中的頂尖分子,并不是整個社會精英——尤其是文人士大夫——中的頂尖分子。以上的言論說明南宋時代正派的知識分子們還是能站在較客觀的立場上反思岳飛事件,能自由地發(fā)揮議論,肯定的同時不忘批評,不過分抬高,也不橫加詆毀。比較朱熹的正襟威嚴(yán)而言,洪邁的記述就有些稗官野史的街談巷議味道了,洪邁的《夷堅志》和曾敏行的《獨醒雜志》都記述岳飛前世為豬精。這相當(dāng)于是罵人的話,而且豬長大免不了要被屠宰,豈非暗指岳飛被殺是理所應(yīng)該的事?這或許反映了一部分中國老百姓的宿命論觀念在岳飛被殺事件上的反映,雖然不夠尊敬英雄,但這也是歷史事實,而且任何英雄都不可能被所有大眾接受、禮拜。再往后是元代官修《宋史·岳飛傳》里記載的岳飛的缺點:“少豪飲”,這倒不是非常厲害的要穴,但岳飛年輕時曾經(jīng)因為喝酒鬧事而丟掉了在相州的弓手差事,而且宋高宗特意親自勸誡岳飛戒酒,這從側(cè)面說明岳飛的嗜酒是比較嚴(yán)重的。其實岳飛的缺點并不只是好飲酒,分析他的遭遇與他的處世手段、內(nèi)心城府,得出他的肚量與謀略有所欠缺的意見多見于筆端。如明代陳耀文撰《學(xué)林就正》、清代劉風(fēng)起撰《石溪史話》皆對岳飛有所批評,做一家之言。像明陳邦瞻所指出岳飛的處境:“智名勇略蓋一世,挾震主之威,而居不賞之功,斯已危矣,猶欲與人父子間事乎(指岳飛上疏請高宗建儲一事)……而飛乃觸其深忌,安知讒人不以此為中傷地也……然則飛之不免,蓋可見矣,”頗有代表性。簡而言之,這一派分析議論的重點是:岳飛作為身負大任的一時之選,未能伸展大志,而且自身不保,除了環(huán)境險惡以外,他自身未能平衡局勢、利用外部條件,這是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也就是他自身修養(yǎng)不夠的證明?；谶@一點出發(fā),加以詳細論證分析的是明清之際的王夫之,他指出:“其(岳飛)定交也盛矣,而徒不能定天子之交;其立身卓矣,而不知其身之危矣?！碑?dāng)初朱熹認為宋高宗未能充分使岳飛心服,可豈止是宋高宗,王夫之整個分析了岳飛周遭的環(huán)境和他的同僚:“張浚之褊而無定,情已見乎辭矣。張俊、劉光世之以故帥先達不能相下,其隙已成矣。秦檜之險,不可以言語爭、名義折,其勢已堅矣?！边@種情勢決然不可謂平安無虞,但岳飛的做法又如何?“而且明張紀(jì)律,柔聲下氣,以來牛酒之歡迎;而且綴采敷文,網(wǎng)羅文士,以與張九成等相為浹洽;而且內(nèi)與諫臣迭相揚詡,以辨和議之非;而且崖岸自矜,標(biāo)剛正之目,以與奸臣成不相下之勢;而且譏評張俊,歷詆群將,以折張浚之辨。合宰執(zhí)、臺諫、館閣、守令之美,而皆引之于身,以受群言之贊頌。軍歸之,民歸之,游士、墨客、清流、名宿莫不歸之?！笨梢哉f是激揚亢進了,結(jié)果自然就是不適合這種環(huán)境。王夫之所謂“帥臣之得令譽”,是指岳飛在三個方面獲得了好名聲:一是“嚴(yán)軍令以禁掠奪”,“凍死不拆屋”的岳家軍鐵律古有記載,這在當(dāng)時就受到了南宋百姓的肯定;二是“修謙讓以謹交際,習(xí)文詞以相酬和”,交好文人士大夫,提高自己的風(fēng)評,這又犯了統(tǒng)治者的忌諱;三是“與廷議而持公議,屏好邪以交君子”這是所謂端正立場,取得社會輿論支持。有人認為岳飛是“國士”之才,心懷天下,這等高人一籌的才俊如何不引起統(tǒng)治者惶恐?而岳飛又偏偏不知收斂,“惜其處功名之際,進無以效成勞于國,而退不自保其身.遇秦檜之奸而不免,即不遇秦檜之奸,而抑難乎其免矣!”王夫之痛惜不已:“故君子深惜岳侯,失安身定交之道,而尤致恨于譽岳侯者,適以殺岳侯也。”王夫之為岳飛設(shè)計了幾種模式,如西漢周勃、灌嬰,不與文人爭鋒;唐代郭子儀不拉攏賢臣,也不阿諛佞臣,秉中持正;又或者李光弼能屈能伸,隱忍韜晦。而岳飛當(dāng)時身負大任,理應(yīng)考慮周全,見機行事,但他一味張揚,只能說是不智了。分析古今岳飛負面評價的變化,最主要的區(qū)別在于社會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導(dǎo)致關(guān)注的焦點明顯差別。現(xiàn)在岳飛評價一時之難:鎮(zhèn)壓楊幺起義。古人根本沒有把它當(dāng)成疑問,因為將領(lǐng)為國盡忠是官員的本分。相反古人多次提及岳飛自身修養(yǎng),今人并不予以關(guān)注。綜上所述,可以將歷史上對岳飛的負面評價歸納為三類:第一類是歪曲事實,有意詆毀。以《判決書》為代表。這一類根本不顧忌事實,純是出于政治需要和個人好惡,憑空發(fā)揮議論,當(dāng)然其立論并不牢固,生成之初即遭人詬病,不具有參考意義;第二類是對岳飛不了解而產(chǎn)生的附會,諸如岳飛前世為豬精,還有說法認為岳飛是唐代張巡轉(zhuǎn)世……應(yīng)該說這不一定是出于政治需要的蓄意貶低,只是出于民間對岳飛遭遇的一種猜想,因此這更可能是一種無意識的編排。當(dāng)然,在岳飛逐步被平反并被樹立成國家英雄以后,這種民間傳說也就具有更多的正面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