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培與中國文學史課程的授課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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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培與中國文學史課程的授課

清末民初,劉世培是一個人物。他不僅在政治舞臺上表演,而且在革命黨員和無政府主義者的陪同下,從晚清的助理,甚至在學術(shù)舞臺上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成績,甚至與張?zhí)撞⒘?,被稱為“二叔”。(張?zhí)椎摹笆迨濉保瑒⑹颗嗟摹笆迨濉保_@樣一位橫跨政、學兩界的聲名顯赫之人,其生命里程的最后三年(1917至1919年)是在中國最高學府北京大學度過的。此時的北大,正處在新文化運動的高潮中,劉師培在校本以講學育人為主,且取得垂范后世的成就,但在這一時代大潮的裹挾之下,也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疾靹熍嘣诒本┐髮W的這番經(jīng)歷,顯然有益于完善北大校史,亦有助于在細節(jié)上深化對以北大為核心的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研究。一劉師培的教學情況1917年初,蔡元培出長北京大學,隨即援引陳獨秀任北大文科學長。陳獨秀就職不久,即向蔡元培推薦因擁袁稱帝失敗而避居天津的劉師培來北大任教。據(jù)與晚年陳獨秀來往密切的臺靜農(nóng)說:“關(guān)于申叔之入北大教授,據(jù)我聽到的,還是陳獨秀先生的意思。當袁世凱垮臺后,獨秀去看他,借住在廟里,身體羸弱,情形甚是狼狽。問他愿不愿教書,他表示教書可以,不過目前身體太壞,需要短期休養(yǎng)。于是獨秀跟蔡先生說,蔡先生也就同意了?!?P162、163)實際上,蔡元培與陳獨秀皆是劉師培的舊友。1903年,劉師培在上海分別與兩人相識,而且也是他在和蔡元培編輯《警鐘日報》時,首先向蔡提及陳獨秀1,從而使蔡對陳留下深刻印象。此后雖因劉師培政治立場的變化導致他與蔡、陳的關(guān)系有所疏遠,但蔡、陳二人始終是關(guān)注他的動向并在關(guān)鍵時刻施以援手的2,尤其是陳獨秀。所以這次陳向蔡薦舉劉師培,蔡欣然接受,亦是順理成章之事,何況劉以國學大師著稱,蔡又以“兼容并包”為辦校宗旨。劉師培進入北大后,出任中國文學門(1919年改為中國文學系)教授,兼任文科研究所的指導教師,并為國史編纂處纂輯員,月薪280元。3他所擔任的課程有:1917至1918學年,“中國文學”(一年級、二年級每周各三小時)、“中國古代文學史”(二年級每周三小時);1918至1919學年,“中古文學史”(二年級每周二小時)、“文(中國文學)”(三年級每周六小時);31919至1920學年4,“文學史”(二年級每周二小時)、“文(中國文學)”(三年級每周四小時)。此時的中國文學門,人才薈萃,與劉師培共同執(zhí)教的有黃侃、黃節(jié)、吳梅、錢玄同、周作人、朱希祖等,俱為一時之選。聽講的學生有羅常培、楊振聲、俞平伯、傅斯年、許德珩、鄭天挺、羅庸、楊亮功、夏承棟、張煦等,大都在后來卓有成就。關(guān)于劉師培的教學情形,楊亮功曾有回憶:“劉申叔先生教中古文學史,他所講的是漢魏六朝文學源流與變遷。他編有《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但上課時總是兩手空空,不攜帶片紙只字,源源本本地一直講下去。聲音不大而清晰,句句皆是經(jīng)驗之言。他最怕在黑板上寫字,不得已時偶爾寫一兩個字,多是殘缺不全?!薄皠⑾壬涛覀冇跐h魏六朝文學中每人任選擇一兩家作專題研究。他認為研究任何一家文學必須了解其師承所自、時代背景及其個人身世。我所研究的是徐陵(孝穆)、庾信(子山)兩家。有一時期我專致力于魏晉六朝文學,這也是受了劉先生的影響。劉先生在北大授課時肺病已到第三期,身體虛弱,走起路來搖搖欲倒,真是弱不禁風。他在刮風下雨的時候,照例是請假。”(P661)馮友蘭也回顧道:“當時覺得他的水平確實高,像個老教授的樣子,雖然他當時還是中年。他上課既不帶書,也不帶卡片,隨便談起來,就頭頭是道。援引資料,都是隨口背誦。當時學生都很佩服。”(P310)蔡元培亦說:“君(指劉師培)是時病瘵已深,不能高聲講演,然所編講義,元元本本,甚為學生所歡迎?!?P18)1917年底,北大文、理、法三科各學門先后分別成立了研究所,劉師培與其他教授一樣,兼任了文科研究所國文門的指導教師。他所指導的研究科目起初為“文”和“文學史”,定每月第二周和第四周的星期四分別與“文學史”、“文”兩個方向的研究員5會面1小時,研討該主題下的具體問題。后來具體日期稍有調(diào)整,但仍是每月分別指導一次。從1918學年起,劉師培所擔任的研究科目調(diào)整為經(jīng)學、史傳、中世文學史、諸子四科,國文教員中,他擔任的科目最多,次為黃侃,擔任自漢至隋文、文選、文心雕龍三科,余者僅擔任一科,如朱希祖:晉以前詩史;錢玄同:文字學(形體、音韻);吳梅:中國曲史;劉半農(nóng):中國謠諺史;周作人:唐以前小說史。6由此可以看出,身為國學大師的劉師培,因具有廣博的知識素養(yǎng)和造就(其所擔任的四科已橫跨經(jīng)、史、子、集四部),能予所指導之研究者以貫通的學術(shù)訓練,這在當時已形成多專家而乏通人之格局的教授隊伍里至為難得。不過,由于身體欠佳,后來他已很難定期指導,只能時而與諸研究員開會研討。在擔當中國文學門教授、文科研究所導師的同時,劉師培還被聘為國史編纂處纂輯員。袁世凱當政時,曾聘湖南名士王闿運主持成立了國史館,王死后,機構(gòu)徒有虛名。1917年6月26日,教育部決定將國史館并入北京大學,改為國史編纂處,以蔡元培校長兼任處長。國史編纂處分纂輯與征集二股,纂輯股纂輯民國史及歷代通史,征集股掌征集一切史料。不久,蔡元培便聘劉師培、屠寄、錢恂、張相文、葉瀚、沈兼士、周作人等為纂輯股纂輯員。1918年2月28日,教育部批準了國史編纂處報送的國史編纂略例,該略例規(guī)定:“通史部先編長編及辭典”,“長編分為政治史、文明史兩種。政治史長編分為年表、大事記及志三類?!拿魇贩譃榻?jīng)濟、風俗、宗教、科學、哲學、文學、美術(shù)等類”?!伴L編寫定后,始由專門史學家編為通史。”各纂輯員按此規(guī)定有所分工,劉師培負責通史部政治史長編之“志”和文明史長編之“風俗”。他為這項工作付出了很大心力,在事務員與書記的協(xié)助下,很快就編出大量稿本。在1918年6月20日召開的國史編纂處會議上,他所提交的編纂報告為:“一、文明史風俗類,預定長編六冊(三代一冊、秦漢一冊、三國南北朝一冊、唐五代一冊、宋遼金元一冊、明清一冊),已編纂長編三冊(三代一冊經(jīng)傳已采畢,子書采輯過半;三國南北朝一冊正史采畢,余尚未采)。二、政治史志(三國南北朝),預定長編十二冊,已編長編四冊(歷律一冊缺周隋,兵一冊采至齊梁,輿服一冊采至齊梁,職官一冊晉以下未采,凡已見正史各志均未采)?!痹?919年3月上報的《國史編纂報告》中,又有《纂輯員劉師培報告書》,內(nèi)容為:“(一)政治史長編冊數(shù)三十六冊:歷律志長編三冊、兵志長編七冊、禮志長編十三冊、刑法志長編五冊、樂志長編四冊、輿服志長編四冊;(二)文明史長編冊數(shù)二十七冊:三代風俗史長編六冊、秦漢風俗史長編九冊、三國風俗史長編二冊、六朝風俗史長編十冊?!边@一工作實為編纂完善的中國政治史和專門史(文明史實即各類專史)打下了良好基礎(chǔ),而且對劉師培而言,他早年(1905、1906年)所編《中國歷史教科書》既已采專史合編形式,其專史分類與國史編纂處此次的分類大致相符,所以他做起這項工作來駕輕就熟,成效顯著。遺憾的是,當五四運動發(fā)生,蔡元培離京出走之際,徐樹錚乘機向國務院提出取消北大國史編纂處,收回直屬國務院,仍稱國史館,致使這項工作被迫中斷,所取得的成績完全付之流水了。除教學和研究活動外,平日里劉師培是不大在校園中露面的,他自己說,因“抱疾歲余,閉關(guān)謝客,于校中教員素鮮接洽”。周作人也回憶道,與劉師培“同在國文系里任課,可是一直沒有見過面;總計只有一次,即是上面所說的文科教授會里,遠遠的望見他,那時大約他的肺病已經(jīng)很是嚴重,所以身體瘦弱,簡單的說了幾句話,聲音也很低微,完全是個病夫模樣,其后也就沒有再見到他了”7。不過盡管如此,劉師培也并非不問世事,有些校內(nèi)事務還是參與的。1918年1月19日,蔡元培發(fā)起成立北京大學進德會,征求會員,劉師培很快便加入其中,并在6月1日與蔡元培、陳獨秀、章士釗、沈尹默、傅斯年、羅家倫等一同當選為該會評議員。同年4月30日,《國立北京大學廿周年紀念冊》編竣發(fā)行,劉師培在其上發(fā)表《題詞》,以所擅長的華麗駢文表示對北大建校二十載的祝賀。另外,應李泰棻之請,還曾在經(jīng)學上指教于他。(P392)二林詞、姚永概在大學任職在北大的三年里,劉師培學術(shù)上所做影響最為深遠和取得成就最大的事情,是有關(guān)“中國文學”、“文學史”課程的講授與《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的出版,它使《文選》派在文派之爭中獲得勝利,并在文學史的教學與研究方面奠定垂之后世的“典范”。北大之有“文學史”課程,是從1903年開始的。這年頒布的《奏定大學堂章程》,規(guī)定京師大學堂之“中國文學門”需開設(shè)“西國文學史”、“歷代文章流別”等課程,并提醒教員“歷代文章流別”一課,可仿日本的《中國文學史》“自行編纂講授”。(P587-589)此前講授“詞章”,以吟誦、品味、模擬、創(chuàng)作為主,著眼于訓練技能;如今改為“文學史”,則是一種知識傳授,并不要求配合寫作練習,“此舉更接近日本及歐美漢學家的研究思路”(P257)。1904年,國文科教員林傳甲刊印了他的講義《中國文學史》,是為第一部借鑒和運用西方文學史著述體例而撰之中國文學史。1906年起,桐城派古文家的勢力開始在京師大學堂文科居于優(yōu)勢。這年,對桐城文章情有獨鐘的古文家兼翻譯家林紓進入大學堂任教8,不久桐城派的馬其昶、姚永概、姚永樸等先后進入任教,姚永概還曾一度擔任文科教務長,桐城派就此穩(wěn)居上風。他們的課堂講授和有關(guān)講義非從文學史入手,而是回到了傳統(tǒng)文論的老路上去,與當時增加“文學史”課程的要求不符。1913年何燏時任北大校長后,謀求對學校加以整頓,結(jié)果是林紓與姚永概因校園里的人事糾紛及文派之爭,一并去職。第二年,胡仁源出長北大,夏錫祺被任命為文科學長,開始引進章太炎一系的學者,章的弟子馬裕藻、沈兼士、錢玄同、黃侃等陸續(xù)進入北大任教。黃侃在北大講授《文心雕龍》,其后匯集講義而成《文心雕龍札記》一書,頗得時譽,成為代表《文選》派的文論名著。與此同時,姚永樸仍在北大講授桐城派的理論,著《文學研究法》,亦頗得時譽。雙方在文學觀念上針鋒相對,但桐城派自林紓、姚永概離去后已是元氣大傷,《文選》派則有章門弟子作后盾而士氣正旺,所以后者漸占上風。黃侃雖是章太炎的弟子,但在文學理論方面更多受到劉師培的影響。兩人年歲相若,結(jié)識甚早,一直保持著朋友的關(guān)系。同在北大任教時,黃侃自覺經(jīng)學不及劉師培,竟拜劉為師。(P137)劉師培的學說,是《文選》派的后勁,他盡管1917年方任教北大,可其文學主張十年前就已獨樹一幟。作為揚州后學,他繼承并發(fā)展了鄉(xiāng)先賢阮元的文學思想,強調(diào)“駢文一體,實為文體之正宗”,而“明代以降,士學空疏,以六朝之前為駢體,以昌黎諸輩為古文,文之體例莫復辯,而文之制作亦不復睹矣。近代文學之士,謂天下文章,莫大乎桐城,于方、姚之文,奉為文章之正軌。由斯而上,則以經(jīng)為文,以子史為文;由斯以降,則枵腹蔑古之徒,亦得以文章自耀,而文章之真源失矣”(P1646)??梢娝麑ν┏桥缮鯙椴粷M,故加以指斥。9對于劉師培的文學觀念,章太炎并不完全贊同,黃侃則折衷師說,推陳出新,但見解上更靠近劉師培。黃、劉二人1917年在北大攜手共講“中國文學”課10,使《文選》派一舉占領(lǐng)北大講壇。而姚永樸也恰在這一年離開北大,象征著桐城文派的退出講臺。從此,北大由崇尚唐宋古文,轉(zhuǎn)為提倡魏晉六朝文。當然,“其后白話盛行,兩派之爭,泯于無形”(P243)。但《文選》派所推崇的魏晉風度、六朝文章,經(jīng)章太炎及魯迅、周作人兄弟的努力轉(zhuǎn)化,卻成為現(xiàn)代中國最值得重視的傳統(tǒng)文學資源。(P330-403)對于“文學史”,劉師培并不陌生。早在1905年,他就以《文章原始》、《南北學派不同論·南北文學不同論》等文縱論文章之起源、發(fā)展歷程和不同地域的文學發(fā)展歷史,且引澀江保的《羅馬文學史》證明文學變遷之理,“昔羅馬文學之興也,韻文完備,乃有散文;史詩既工,乃生戲曲。而中土文學之秩序適與相符,乃事物進化之公例,亦文體必經(jīng)之階級也”(P1646)。隨后他又編出《中國文學教科書》第一冊11、《中國歷史教科書》、《經(jīng)學教科書》等概述學科演變歷程的“講義”式著作,從而熟知此類著作的編寫“義法”。所以一當進入北京大學,講授文學史,編寫教科書,在他那里是駕輕就熟。自然,他在北大講授文學史,還有一重意義,那就是摒棄了桐城派以傳統(tǒng)文論代文學史的套路,恢復了當年林傳甲編《中國文學史》時的初衷——以“文學史”作為知識傳授的主要途徑。而且從此以后,“文學史”的講授格局基本被固定下來,形成較穩(wěn)定的理路與方法,一直延續(xù)至今。當然這不是劉師培一個人努力的結(jié)果,當時與他同開各類文學史課程的朱希祖(亦為章門弟子)、吳梅、周作人等亦功不可沒。劉師培在北大時的講義和有關(guān)講授內(nèi)容主要有《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文心雕龍講錄二種》等?!吨袊泄盼膶W史講義》1917年即由北京大學出版部出版,并在此后多次再版;《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和《文心雕龍講錄二種》均為羅常培筆錄,前者于1945年由獨立出版社印行,后者以“左庵文論”為總題分載于《國文月刊》第9、10、36期。這其中《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最為著名,差不多成了經(jīng)典之作。魯迅曾贊譽道,中國文學史一類“我看過已刊的書,無一冊好。只有劉申叔的《中古文學史》,倒要算好的,可惜錯字多”(P609-610)?!吨泄盼膶W史》“輯錄關(guān)于這時代的文學評論”,“對于我們的研究有很大的幫助。能使我們看出這時代的文學的確有點異彩”。(P290)魯迅的看法可說是代表了當時不少專家的共識,并非過譽。前已言及,對于編纂文學史,劉師培并不陌生,是有自己的一定之規(guī)的。在研究方法上,他特別注意考察文學的變遷。這與他的文學史觀念分不開,即“文學史者,所以考歷代文學之變遷也”(P1655)。在《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里,他以兩課的篇幅(第三課《論漢魏之際文學變遷》和第四課《魏晉文學之變遷》)專門談文學變遷,把文學變遷放在一定的社會文化背景中加以考察,分析促使變遷的各種內(nèi)外部因素,以及變遷中的各個流派。從文學史的研究實踐看,這種方法是非??扇〉?以至于惠及后學,成為“典范”。在《講義》出版后通過的北大中國文學門教授會課程說明里,亦主張講授文學史的目的在于“使學者知各代文學之變遷及其派別”,這顯然是與劉師培的文學史觀念相一致的,甚至可以說,是劉氏的研究實踐促使文學史課教學思想的走向成熟。在著述體例上,《講義》采用的是先臚列古籍中之記述、而后案論之的方式,所以其中征引的文學史料和評論資料是極為詳盡的,而作者個人的學術(shù)見解則簡明扼要,僅提綱挈領(lǐng)地出現(xiàn)。這種做法,也反映了劉師培的文學史研究觀念。在《蒐集文章志材料方法》一文中,他提出應該仿照晉人摯虞,編《文章志》和《文章流別》,前者以作家為綱,后者以文體為綱,“以為全國文學史課本,兼為通史文學傳之資。惟斯事體大,必以蒐集材料為主”。搜集《文章志》材料的方法為:“就現(xiàn)存之書分別采擇也”,“就既亡各書鉤沉摭逸也”,“古代論詩評文各書必宜詳錄也”,“文集存佚及現(xiàn)存篇目必宜詳考也”。(P1655-1656)不僅如此,他還認為“論各家文章之得失應以當時人之批評為準”(P137)。可見《講義》獨特的著述體例,是劉師培上述構(gòu)想的具體施行和自覺實踐,何況作為樸學家,這樣做也體現(xiàn)其一貫的學術(shù)追求。有了豐富詳實的資料作基礎(chǔ),加之劉師培文論方面的修養(yǎng)與見解,《講義》一書在內(nèi)容上便也不同凡響。首先,他在整體上把握住了各個時代文學的主要特色,展現(xiàn)出其絢麗奪目、異彩紛呈的風貌。在論漢魏之際時,認為“建安文學,革易前型”,它清峻、通侻、騁詞、華靡;(P2366)關(guān)于兩晉文學,以往論者有“漢魏風骨,晉宋莫傳”的看法,劉師培則不然,認為兩晉文學實淵源于建安文學,“一為王弼、何晏之文,清峻簡約,文質(zhì)兼?zhèn)?雖闡發(fā)道家之緒,實與名法家言為近者也。此派之文……溯其遠源,則孔融、王粲實開其基。一為嵇康、阮籍之文,文章壯麗,摠采聘辭,雖闡發(fā)道家之緒,實與縱橫家言為近者也。此派之文……溯其遠源,則阮瑀、陳琳已開其始”。(P2377)對被歷代古文家攻擊尤甚的南朝文學,劉師培也給予較為客觀的評價,說“南朝之文,當晉宋之際,蓋多隱秀之詞,嗣則漸趨縟麗。齊梁以降,雖多侈艷之作,然文詞雅懿,文體清峻者,正自弗乏。斯時詩什,蓋又由數(shù)典而趨琢句,然清麗秀逸,亦自可觀?!廉敃r文格所以上變晉宋而下啟隋唐者,厥有二因:一曰聲律說之發(fā)明,二曰文筆之區(qū)別”(P2401)。其次,既倡“文筆論”,又不為其所拘,以開闊的視野看待中古文學。前已言及,劉師培在文學觀念上受阮元影響較大,故重文、筆之別。阮元等駢文家,出于從古文家尤其桐城派手中奪取文學正宗地位的目的,大倡文筆之分,即“偶語韻詞謂之文,凡非偶語韻詞概謂之筆”(P2365)。以此視唐宋古文為筆,不能稱文,六朝駢文才是正宗的文。劉師培服膺此說,故在《講義》里多方申明(第二課《文學辨體》和第五課中一節(jié)《文筆之區(qū)別》專申此義)。平心而論,重倡“文筆論”,對于重新認定六朝文學的價值及其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是起了作用的。不過,若拘泥于文筆之分來研究六朝文學,則會影響對這一時期文學整體的把握。可貴的是,劉師培非眼界狹窄之輩,他不為先賢成說所囿,在《講義》中不把研究對象局限于純“文”學,而是以大文學觀的視野,對六朝各類文章皆有所評述,尤重學術(shù)性文章的文學價值。如議論晉人之文,便說,在表疏、議禮之文方面,昭明《文選》“惟錄張悛、桓溫諸表。然晉代表疏,或文詞壯麗,或擇言雅暢,其弊或流于煩冗,為漢魏所無。又晉代學人,如司馬彪、傅咸、吳商、孫毓、束皙、摯虞……鄭襲之倫,其議禮之文,明辯暢達,亦文學之足述者也”(P2391)。作為學者和《文選》派的代表,劉師培最不滿意于桐城的,便是他們的“枵腹蔑古”,沒有學問,而六朝文學恰具博學為文的特色,所以受到劉的特別推崇。有論者評價說:“《中古文學史》中最有發(fā)明、創(chuàng)辟的是在六朝文的研究方面,對六朝詩賦的藝術(shù)價值及特征,則鮮有超過前人的見解。”(P83這種評價,頗為妥當。總之,劉師培在北大所從事的文學史教學與研究活動,尤其是《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的出版,確實起到了垂之后世的“典范”作用。誠如有論者所言:“在現(xiàn)代中國學界,真正將‘文學史’作為一‘專門學問’來深入探討,而且其著述的影響歷久不衰者,此書很可能是第一部?!?P273)三北京學界思潮變遷之近狀劉師培在北大期間最為人詬病的一件事,是充任《國故》月刊的總編輯。此舉一向被視為是與新文化運動相對抗,甚而被認作其“反動”本質(zhì)不改的表征。劉師培進北大不久,便因以往的不良作為和“保守”的文化觀念而為人訾議。曾為劉氏老友、此時同為中國文學門教授的黃節(jié)致函蔡元培說:“申叔為人,反復無恥,其文章學問縱有足觀……不當引為師儒,貽學校羞?!?P308)在學生中,“新潮派學生對于辜(鴻銘)、劉(師培)二氏攻擊之更不遺余力”,對此,一貫秉持“兼容并包”之辦學思想的蔡元培開導他們說:“我希望你們學辜先生的英文和劉先生的國學,并不要你們也去擁護復辟或君主立憲?!?P23)漸漸地,劉師培憑著講學著述的卓異成就贏得學生們的尊敬,不料一個刊物的創(chuàng)辦卻打亂了他寧靜的書齋生活,使他不自覺地被卷入時代大潮的漩渦中。1919年1月26日,《國故》月刊社在劉師培宅正式成立,這是一個“以昌明中國固有之學術(shù)為宗旨”的月刊。它的發(fā)起始末是這樣的:“歲初,俞士鎮(zhèn)、薛祥綏、楊湜生、張煊慨然于國學淪夷,欲發(fā)起學報,以圖挽救。遂定期于張煊處討論一次并草定簡章數(shù)條,決定首謁教員征求同意,次向校長陳述。嗣謁諸教員皆蒙贊允,同學加入者甚夥,遂謁校長,請助經(jīng)費。校長允與墊辦,俟社中經(jīng)費充裕時,再行償還。次日用發(fā)起人二十人名義上校長函請款,支領(lǐng)開辦費三百元,本社遂以成立矣?!眲熍?、黃侃出任《國故》總編輯,陳漢章、馬敘倫、康寶忠、吳梅、黃節(jié)、屠孝寔、林損、陳鐘凡出任特別編輯,張煊、薛祥綏、俞士鎮(zhèn)、許本裕等十名同學出任編輯。1919年3月18日,北洋政府安福系的喉舌《公言報》發(fā)表《請看北京學界思潮變遷之近狀》,謂:“國立北京大學,自蔡孑民氏任校長后,氣象為之一變,尤以文科為甚。文科學長陳獨秀氏,以新派首領(lǐng)自居,平昔主張新文學甚力。教員中與陳氏沆瀣一氣者,有胡適、錢玄同、劉半農(nóng)、沈尹默等?!惹昂笫闫渥h論于《新青年》雜志,……近又由其同派之學生,組織一種雜志曰《新潮》者,以張皇其學說?!薄邦櫷瑫r與之對峙者,有舊文學一派。舊派中以劉師培氏為之首,其他如黃侃、馬敘倫等,則與劉氏結(jié)合,……亦組織一種雜志,曰《國故》?!呻s志,旗鼓相當,互相爭辯,當亦有裨于文化。第不言忘其辯論之范圍,純?nèi)我鈿?各以惡聲相報復耳?!薄豆詧蟆返倪@篇報道,立即遭到《國故》月刊社和劉師培的駁斥,劉在致《公言報》函中說:“讀十八日貴報《北京學界思潮變遷》一則,多與事實不符。鄙人雖主大學講席,然抱疾歲余,閉關(guān)謝客,于校中教員素鮮接洽,安有結(jié)合之事?又《國故》月刊由文科學員發(fā)起,雖以保存國粹為宗旨,亦非與《新潮》諸雜志互相爭辯也。祈即查照更正,是為至荷!”可見在劉師培眼里,提倡國故,“保存國粹”,并不意味著排斥新思潮,兩者可并行不悖。但這種看法恐為劉的一廂情愿,因為從此之后,他便被視為與新文化運動相對抗的頑固、守舊一方的代表者之一,而且在習慣把擁護或反對新文化作為評判時人進步或反動之準繩的語境下,又有“反動”之嫌。不過今天回過頭來平心靜氣地審視,劉師培的看法亦不無道理。本來劉師培在北大是“講學而不論政”的,這或許是他吸取以往從政論政不得善果的教訓所致。不過對于文化問題,他還是保有自己的觀念并不時表露出來。相對而言,政治雖有其基本準則,但卻是隨局勢變動不居的;而文化觀念乃周圍環(huán)境長期熏陶下所形成之價值取向,輕易難以改觀。當然,在一定時期和特殊條件下,政治與文化是糾結(jié)在一起的,文化見解的差異往往被視作政治立場不同的表征,五四時期便是如此。劉師培本為“國粹派”學者,是1905年《國粹學報》創(chuàng)刊后最重要的撰稿人。該派學者的宗旨為“研究國學,保存國粹”,劉師培對此終生倡導之,盡管他曾一度在政治上信奉無政府主義?!秶省穭?chuàng)刊前的1918年夏,劉師培等人即曾計劃復刊《國粹學報》、《國粹匯編》,事雖未果,卻表明他仍想繼續(xù)當年的事業(yè)。此舉曾遭魯迅斥責:“中國國粹,雖然等于放屁,而一群壞種,要刊叢編,卻也毫不足怪。該壞種等,不過還想吃人,而竟奉賣過人肉的偵心探龍做祭酒,大有自覺之意?!?2魯迅的這一態(tài)度,代表了五四時期新文化倡導者的基本立場。而且以魯迅在當時和后世的地位與影響,他的看法自然成了評判是非的一個標準。以此為出發(fā)點,《國故》月刊當然也是該被貶斥的。不過若結(jié)合當時的語境考察魯迅此言,當可看出這是在舊勢力圍攻新文化、政治態(tài)度與文化見解糾結(jié)在一起的情境下所發(fā)的憤激之言,因此一情境已導致“守舊即反對革新”、非此即彼的偏激認識,當然魯迅疾惡如仇的個性使得其言辭格外尖銳、有力。如果超越這一特定情境13,從學理角度平心而論,劉師培出任《國故》總編輯,不過是他再次繼續(xù)《國粹學報》時期的事業(yè)而已。從《國粹學報》的基本主張來看,其宗旨雖為“發(fā)明國學,保存國粹”,但對西學并不排斥,而是力主“會通”中西學術(shù),即“學術(shù)所以觀會通也……海通以來,泰西學術(shù)輸入中邦,震旦文明不絕一線,無識陋儒,或揚西抑中,視舊籍如苴土。夫天下之理,窮則必通,士生今日,不能藉西學證明中學,而徒炫皙種之長,是猶有良田而不知辟,徒咎年兇;有甘泉而不知疏,徒虞山竭,有是理哉?”“本報于泰西學術(shù),其有新理精識足以證明中學者,皆從闡發(fā)。閱者因此,可通西國各種科學?!迸c此相對照,《國故》月刊的宗旨與主張頗為相類。“要之同人組織《國故》,其宗旨在昌明國學,而以發(fā)揮新義、刮垢磨光為急務。并非抱殘守缺,姝姝奉一先生之言;亦非故步自封,駁難新說。時至今日,學無新舊,唯其真之為是?!薄胺矊W無論其屬于國故,抑屬于歐化,皆有研究之價值,皆當盡力發(fā)揮……二者正宜相助而不宜相斥。今之但知抄寫歐化者,恒謂研究國故者無世界眼光。夫以國故為至高之學,謂即此已足,無事外求者,信乎其無世界眼光矣。然但知歐化而蔑視國故者,其無世界眼光正與之等?!釣樗寡?非反對輸入歐化也,……不過借外說以補己說之不足耳?!睆倪@些論述來看,《國故》月刊與《國粹學報》顯然一脈相承,宗旨都在昌明國學,但同時又不排斥西學或歐化。有人認為《國粹學報發(fā)刊辭》是劉師培所作(P59),不論是否如此,作為刊物的《發(fā)刊辭》,其觀點至少代表了包括劉在內(nèi)的主辦人的共同見解;而《國故》月刊上的主張亦必得到作為總編輯的劉師培的首肯,何況這種主張是他一向倡導的。所以,在劉師培那里,弘揚國粹與提倡以西學為代表的新潮并不矛盾,兩者完全可以兼容并行。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所謂“國粹”也難逃西潮的影響,就像有論者所指出的那樣,劉師培等人“直以中國文化史上與西方現(xiàn)代文化價值相符合的成分為中國的‘國粹’”(P23)。在劉師培任總編輯的《國故》一至四期中,他先后發(fā)表了《毛詩詞例舉要》(略本)、《禮經(jīng)舊說考略》、《蜀學祀文翁議》、《退郛詩鈔序》、《蒐集文章志材料方法》、《名原序》、《音論序贊》、《中庸說》、《象盡意論》、《隱士秦君墓志銘》等一系列學術(shù)論著、序跋文和碑銘等,皆為研究中國古典學術(shù)的學理性探討之作,無一攻擊新文化之文,甚至連與此相關(guān)的些許議論也沒有。僅從這些論著來看,很難與后人所說的“封建復古”掛上鉤。當然,劉師培不等于《國故》,《國故》月刊社里并非沒有攻擊新文化之人。據(jù)周作人回憶,該刊雖奉劉師培為首,但主辦者實為號稱“黃門侍郎”的黃侃的弟子們,劉“只顧做他的考據(jù)文章,別無主張”,其實他并不關(guān)心這場斗爭。(P337)《國故》月刊里僅有的幾篇站在新文化對立面的文章皆出自黃侃和弟子張煊、薛祥綏之手,即黃侃的《題詞》、張煊的《駁〈新潮〉〈國故和科學的精神〉篇》、《言文合一平議》、薛祥綏的《講學救時議》14,而且黃侃專以謾罵新文化及其倡導者為能事(P337、468),這與劉師培形成鮮明對照。新文化運動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是以白話文為代表的新文學的興起,這是所謂新舊兩派之爭的關(guān)鍵。據(jù)臺靜農(nóng)回憶,“中文系新舊對立,只是文言白話之爭。如反軍閥統(tǒng)治,要求科學與民主,中文系新舊人物,似乎沒有什么歧見”(P163)。身為中文系的教授,劉師培“在課堂上絕少批評新文學,他主張不妨用舊有的文章體裁來表達新思想,這是用舊瓶裝新酒的辦法”(P661)。此種態(tài)度,與他早年在《中國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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