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經(jīng)》疫病發(fā)病思想探析

《內(nèi)經(jīng)》疫病發(fā)病思想探析

“素文文獻”包括“針灸理論”和“病因?qū)W”兩種。雖然這不是《內(nèi)經(jīng)》的原著，但其學術價值仍被忽視。例如，“正氣內(nèi)部，邪惡內(nèi)部”的名言來自“針灸理論”。而《素問遺篇》在《素問》運氣七篇的基礎上提出對運氣格局的新見解,并基于此對疫病發(fā)病、防治進行系統(tǒng)論述,更是其重要貢獻。疫病是一類具有傳染性、流行性的疾病,《素問遺篇》對于疫病發(fā)病的認識強調(diào)了天、人、邪三個方面的因素。其中“天”指自然因素,“天”之氣交失守,為“天虛”;“人”指人體正氣因素,“人”之臟虛、神失守位,為“人虛”;“邪”,指具有傳染性的毒邪,又稱“毒氣”“邪鬼”等,此3者綜合作用導致疫病發(fā)病?！侗静≌摗穼σ卟“l(fā)病進行了詳細的闡述,而《刺法論》則側重論述相應的防治措施,從防治措施中也可看出對天、人、邪三者的重視。茲分別論述如下:1“天”因素導致的氣交失衡1.1新格局中的天甲之氣《素問遺篇》對運氣失常的論述側重于氣交失守?！侗静≌摗吩?“愿聞氣交,何謂失守?……謂其上下升降,遷正退位,各有經(jīng)論,上下各有不前,故名失守也。”此處氣交不僅僅指天地氣交,還指六氣在新的一年交司之際,時位的移易。如《類經(jīng)·二十八卷·第三十八》注:“天元玉冊云:六氣常有三氣在天,三氣在地。每一氣升天作左間氣,一氣入地作左間氣,一氣遷正作司天,一氣遷正作在泉,一氣退位作天右間氣,一氣退位作地右間氣。氣交有合,常得位所在,至當其時,即天地交,乃變而泰,天地不交,乃作病也?！薄端貑栠z篇》在論述氣交失守時,對運氣格局提出了新的見解,可以說是對運氣七篇的補充。運氣七篇所論運氣格局,是由“司天、中運、在泉”3者構成,而《素問遺篇》創(chuàng)立了由“天甲子、司天、歲運、在泉、地甲子”5者構成的新格局。天甲子是指與司天六氣相配的天干地支,司天居上,故其又稱“上位甲子”或簡稱“上位”;“地甲子”是指與在泉六氣相配的天干地支,在泉居下,故其又稱下位甲子或簡稱“下位”。運氣七篇中的運氣格局是固定的,而《素問遺篇》中的運氣格局則允許出現(xiàn)司天之氣與在泉之氣不同步、天甲子與地甲子不同步的情況。例如甲子年,上位為甲子,司天為少陰君火,在泉為陽明燥金,下位為己卯,甲己合土運,陽年歲運屬太過。當在泉之氣尚是上一年的少陽相火,此時上位是甲子,下位則是戊寅,歲運仍為土運,但因年干不合而由太過轉為不及,形成了新的運氣格局。這樣的運氣格局能夠根據(jù)當時當?shù)貙嶋H情況進行調(diào)整,因而就能夠更好地貼近實際的氣候情況,并指導疫病防治?！端貑栠z篇》論述氣交失守,重點闡述了六氣之司天在泉不遷正與不退位、間氣升降不前、年天干剛柔失守3種情況。到了新的一年交司之日,上一年的司天、在泉應退位,新的司天、在泉應遷正。若前一司天、在泉太過,則可能不退位,而新的司天、在泉亦不能遷正。這是氣交失守的第一種情況。在交司過程中,間氣亦應隨之變化,原在泉右間氣當升為新一年司天左間氣,由地至天,故為升;原司天右間氣當降為新一年在泉左間氣,由天至地,故為降。間氣升降過程被阻,則“升降不前”,這是氣交失守的第二種情況。其中,間氣不得升稱“不得升天”,亦稱“升之不前”“升而不前”等;間氣不得降稱“降而不下”“降而不入”等。間氣升降不前原因有兩類。其一,是為五運中克己之運所抑制,如新一年的歲運太過、先天而至,恰逢其五行克該間氣,則間氣不得升或不得降?！端貑栠z篇》還用木、火、土、金、水五星的別名來指代五運之氣,稱間氣為某星所窒,如“君火升天,主窒天蓬”,天蓬為水星別名,反映了間氣少陰君火為五運中克己之水運所抑制的情況。其二,是六氣中司天之氣不遷正,則相應間氣不得升為司天左間;在泉之氣不退位,則相應間氣不得降為在泉左間。間氣升降不前還有多種變化,“有升之不前,降之不下者;有降之不下,升而至天者;有升降俱不前?！蹦晏旄蓜側崾厥菤饨皇氐牡谌N情況,則是上位甲子與下位甲子不同步,由此帶來整個運氣格局的改變。它不僅有司天在泉不遷正、不退位的情況,間氣也可能由此升降不前,同時歲運也因上下甲子的年天干不能相合,可由太過轉為不及,造成嚴重的氣交失守。1.2第三,關于疫的發(fā)病時間《素問遺篇》認為,氣交失守與疫病的發(fā)病有關。如《本病論》言:“氣交失易位,氣交乃變,變易非常,即四時失序,萬化不安,變民病也?！逼渲械拿癫“艘卟≡趦?nèi)。間氣升降不前常有疫病發(fā)病,如辰戌之歲,木氣升之不前,“民病瘟疫早發(fā)”;巳亥之歲,君火升之不前,“民病伏陽……日久成郁,即暴熱乃至,赤風腫翳,化疫,溫癘暖作,赤氣彰而化火疫”;子午之歲,太陰濕土之氣升之不前,“民病風厥涎潮,偏痹不隨,脹滿。久而伏郁,即黃?；咭病?丑未之歲,少陽相火之氣升之不前,“民病伏陽在內(nèi)……以成久郁,即暴熱乃生,赤風氣瞳翳,化成郁癘”。又如寅申之歲少陰降地,與辰戌之歲少陽降地,若“久而不降,伏之化郁,寒勝復熱”,則“赤風化疫”。司天之氣不遷正不退位亦有疫病發(fā)作,如太陽不遷正,“民病溫癘至”;厥陰不退位,“民病瘟疫”;太陽不退位,“溫癘晚發(fā)”。而剛柔失守,則有“三年化疫”的情況發(fā)生。其中由“天運失時”,即上位甲子失守引起的為疫;由“地運不合”,即下位甲子失守引起的為癘。根據(jù)疫病的五行屬性,可分為五疫、五癘,其病性與剛柔失守之年的年天干所對應的歲運五行屬性一致,例如“甲己失守,后三年化成土疫”。疫與癘在防治上是一致的,均從其五行屬性上入手,即《刺法論》所言“于是疫之與癘,即是上下剛柔之名也,窮歸一體也,即刺癘法,只有五法,即總其諸位失守,故只歸五行而統(tǒng)之也”。氣交的變化不同,帶來的災病嚴重程度與發(fā)病時間早晚也不同。如《本病論》所言:“氣交之變,變之有異,常各各不同,災有微甚者也?！币话愕臍饨皇?“即四時失序,萬化不安,變民病也”,而年天干的剛柔失守是嚴重的氣交失守,“失之迭位者,謂雖得歲正,未得正位之司,即四時不節(jié),即生大疫”。剛柔失守致疫的發(fā)病時間也有特點,并非當即發(fā)病,而是在第三或第四年發(fā)病,如“甲己失守,后三年化成土疫,晚至丁卯,早至丙寅,土疫至也”,即《刺法論》所謂“天地迭移,三年化疫”。就剛柔失守所致疫病而言,其嚴重程度與發(fā)病時間,可根據(jù)司天在泉情況以及太乙游宮來推算,“大小善惡,推其天地數(shù),乃太乙游宮”,“甚即速,微即徐”。顧植山指出,2003年發(fā)生的SARS,即是“三年化疫”的驗證。其認為2000年(庚辰年)體現(xiàn)了“乙庚失守”的運氣特點,《本病論》中有“此乙庚失守,其后三年化成金疫也,速至壬午,徐至癸未,金疫至也”的記載,而SARS正是在2003年(癸未年)發(fā)生的金疫。1.3針刺瀉疫,補瀉和活其商業(yè)《素問遺篇》認為,天之氣交失守可引發(fā)疫病,還決定了疫病的病性,可據(jù)此選擇相應防治方法?！洞谭ㄕ摗分赋?“升降不前,氣交有變,即成暴郁,余已知之。如何預救生靈,可得卻乎?……既明天元,須窮法刺,可以折郁扶運,補弱全真,瀉盛蠲余,令除斯苦?！逼渲小罢塾舴鲞\,補弱全真,瀉盛蠲余”即是防治原則。換言之,即“太過取之,不及資之。太過取之,次抑其郁,取其運之化源,令折郁氣。不及扶資,以扶運氣,以避虛邪也”。對于間氣升降不前與司天在泉不遷正、不退位,均采用針刺瀉法,即“折郁扶運”“瀉盛蠲余”。如某氣升之不前,折其郁,取對應五臟本經(jīng)五行之本穴;某氣降之不下,瀉所不勝之氣,先刺其對應五臟的陰經(jīng)之井,后刺相表里的陽經(jīng)之合,其中君火相火同,手少陰心經(jīng)以手厥陰心包經(jīng)代。某氣不遷正、不退位,分別瀉對應五臟陰經(jīng)之滎穴、合穴,少陽之氣則瀉手少陽經(jīng),手少陰心經(jīng)以手厥陰心包經(jīng)代。而對于剛柔失守,則是補瀉兼施,從疫癘的五行屬性入手,“太過取之,不及資之”。例如壬午年剛柔失守,三年后化為木疫,在疫情將至之時,“當刺脾之俞,次三日,可刺肝之所出也。刺畢,靜神七日,勿大醉歌樂,其氣復散,又勿飽食,勿食生物,欲令脾實,氣無滯飽,無久坐,食無太酸,無食一切生物,宜甘宜淡”。一方面采用針刺補法與精神、飲食調(diào)護等結合,顧護疫之五行所克之臟,先安未受邪之地;另一方面,針刺瀉疫之五行對應本經(jīng)五行之本穴(但火疫只補肺未瀉心)。根據(jù)以上預防疫病的刺法,可見《素問遺篇》十分重視氣交失守對疫病發(fā)病的影響,認為明確了氣交失守的類型、程度、五行屬性,則可基本掌握疫病發(fā)病的時間、程度、病性,從而根據(jù)五行生克理論,以針刺的手段補虛瀉實,對疫病進行防治。2顧護臟器氣,使神失位,則則應以養(yǎng)真此處的“人”,代指人的正氣?！端貑栠z篇》論述了各種氣交失守情況下可能發(fā)生的疫情,而在針對個體防疫、治療時則強調(diào)了人之正氣。與其他疾病一樣,疫病發(fā)病不離正氣的變化,發(fā)病與否與病情輕重以人正氣逆亂失衡程度來衡量,充足的正氣是其防病基礎?！洞谭ㄕ摗丰槍Α拔逡摺苯韵嗳疽椎那闆r,即指出“不相染者,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在進入疫室前采用五氣護體法、服小金丹法、吐法、浴后發(fā)汗法等方法來強壯人體正氣,對疫病進行預防。在正氣方面,《素問遺篇》強調(diào)了臟氣與神在疫病發(fā)病中的作用。臟氣之虛是感邪的條件和基礎,《本病論》言:“人之五臟,一臟不足,又會天虛,感邪之至也?！痹谔烊藘商摶A上,復傷該臟,可致神失守位。神失守位可致包括疫邪在內(nèi)的各種邪氣干犯,且預后不良。故《本病論》云:“人犯五神易位,即神光不圓也,非但尸鬼,即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此謂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币云⑻摓槔?“人飲食勞倦即傷脾,又或遇太陰司天,天數(shù)不及,即少陽作接間至,即謂之虛也,此即人氣虛而天氣虛也。又遇飲食飽甚,汗出于胃,醉飽行房,汗出于脾,因而三虛,脾神失守,脾為諫議之官,智周出焉,神既失守,神光失位而不聚也,卻遇土不及之年,或己年或甲年失守,或太陰天虛,青尸鬼見之,令人卒亡”。概括而言,即《刺法論》所謂“人脾病,又遇太陰司天失守,感而三虛,又遇土不及,青尸鬼邪犯之于人,令人暴亡”。五臟虛而人虛、氣交失守而天虛,遇飲食起居失節(jié)、情志過激、勞傷、外感等,則為三虛,使得神失守位,而有“邪鬼”干犯,可令人猝死,即“天虛而人虛也,神游失守其位,即有五尸鬼干人,令人暴亡也,謂之曰尸厥”(《本病論》)?？梢?當氣交失守致疫之時,如果正氣不足或失調(diào),就容易發(fā)病,且預后較差;而正氣充盛,則人不易為疫癘之邪所侵,不會引起臟腑陰陽氣血的失衡,就不易發(fā)生疫病,即使發(fā)病也預后較好,容易康復。正氣不足或失調(diào)是疫病發(fā)病的前提,而正氣不虛是防止疫邪的侵襲,或?qū)σ咝耙种?、祛除乃至消滅的有力保障。因?顧護正氣是防治疫病的重要原則,重點是顧護臟氣與全神養(yǎng)真。在剛柔失守,三年化疫的情況下,采用針刺補法與精神、飲食、起居調(diào)護乃至氣功導引等多種方法相結合的預防措施以顧護臟氣。例如為顧護脾氣,補脾俞,同時要求精神情志上“勿大醉歌樂”,飲食方面要求“又勿飽食,勿食生物,……食無太酸,無食一切生物,宜甘宜淡”,起居方面要求“氣無滯飽,無久坐”。對于三虛所致暴亡,亦是對所虛之臟行補法:補表里陽經(jīng)之合穴與本臟背俞穴。其中心虛所取陽經(jīng)為手少陽經(jīng),實際上也是以手厥陰心包經(jīng)代手少陰心經(jīng),故而表里陽經(jīng)為手少陽經(jīng)而非手太陽經(jīng)?！端貑栠z篇》強調(diào)調(diào)神的重要性:“故要修養(yǎng)和神也,道貴常存,補神固根,精氣不散,神守不分,然即神守而雖不去,亦能全真,人神不守,非達至真,至真之要,在乎天玄,神守天息,復入本元,命曰歸宗?！惫蕦τ凇吧袷?使神彩之不圓,恐邪干犯”的情況,設有全神刺法,即各刺臟腑十二官對應經(jīng)脈的原穴(但膻中刺心包經(jīng)滎穴)以全神。此外,在疫病防治時,也多用調(diào)神的方法。如在剛柔失守情況下的刺畢調(diào)護中,強調(diào)“刺畢,靜神七日”,并針對各臟調(diào)護要求“心欲實,令少思”“肝欲平,即勿怒”“勿大悲傷也,悲傷即肺動”等。又如進入疫室前以脫胎于道家思想的“氣出于腦”方法,即存想五氣護身來防疫,也是調(diào)神的充分應用。3《刺法論》規(guī)定的“避虛”為疫、守邪所守的基本觀點,是其對“天”“神”的認識《素問遺篇》認識到疫病具有傳染性,如《刺法論》言:“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倍卟“l(fā)病、傳染流行與邪氣有關,“其氣不正,故有邪干,……如此天運失時,三年之中,火疫至矣”,“不相染者,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端貑栠z篇》中,這種具有傳染性的邪氣也稱為“毒氣”“邪鬼”“尸鬼”等,根據(jù)邪氣性質(zhì)的不同,還有“黑尸鬼”“青尸鬼”“黃尸鬼”“赤尸鬼”“白尸鬼”之分。邪氣干犯人體是有條件的,首先是天之運氣失常,“其氣不正,故有邪干”。具體而言,在天虛之年,包括歲運不及、年干剛柔失守、司天之氣虛幾種情況,有五行所不勝之邪干犯人體。如“遇火不及之歲,有黑尸鬼見之”,“遇土不及之年,或己年或甲年失守,或太陰天虛,青尸鬼見之”,“遇水不及之年,或辛不會符,或丙年失守,或太陽司天虛,有黃尸鬼至”,“遇木不及年,或丁年不符,或壬年失守,或厥陰司天虛也,有白尸鬼見之”,“遇金不及,有赤尸鬼干人”。故《刺法論》在論述疫病防治刺法時言:“不及扶資,以扶運氣,以避虛邪也?！逼浯问侨酥龤馓?神失守位,給邪以可乘之機。如《刺法論》說:“人虛即神游失守位,使鬼神外干,是致夭亡?！惫省洞谭ㄕ摗吩?“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薄侗静≌摗吩?“人犯五神易位,即神光不圓也,非但尸鬼,即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币慌K虛,所干犯之邪亦是其五行所不勝者,如《刺法論》曰:“人病心虛,又遇君相二火司天失守,感而三虛,遇火不及,黑尸鬼犯之,令人暴亡?！毙霸凇疤臁薄叭恕眱商摰幕A上,趁虛而入,干犯人體,可使疫病發(fā)病、流行,甚至使人暴亡。即《本病論》所言“人之五臟,一臟不足,又會天虛,感邪之至也”,“人氣不足,天氣如虛,人神失守,神光不聚,邪鬼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