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合同無效的原因與處理方式探討

保險合同無效的原因與處理方式探討摘要：關于保險合同無效制度方面,如何處理無效的保險合同,在理論及實踐中均缺乏統一認識。保險合同無效后的處理應以締約過失責任為基礎,過錯方應賠償受損方的信賴利益,包含締約費用與機會損失。保費作為投保人支付的對價,合同無效后保險人應予以返還。立法應將間接損失納入締約過失責任賠償范圍,當保險人一方有過錯時,投保人可以主張賠償機會損失。關鍵詞：無效保險合同;締約過失;機會損失;隨著我國保險業(yè)的發(fā)展,因保險合同無效引起的糾紛呈逐年上升趨勢。如何認識及處理無效的保險合同,在保險理論及實踐中尚缺乏統一認識和系統分析。一、保險合同無效的原因保險合同屬于民事法律行為中的合同,應遵循合同效力認定的相關規(guī)則。我國《民法通則》規(guī)定了法律行為無效的原因,《合同法》規(guī)定了合同無效的原因,保險合同自應適用上述有關規(guī)則。由于保險合同的特殊性,《保險法》也對保險合同無效的原因作出了專門的規(guī)定。(一)合同無效的一般規(guī)定保險合同的訂立主體為投保人與保險人,作為合同的締結方,雙方應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因此,無民事行為能力的人訂立的保險合同無效。對于保險人來說,根據《保險法》第十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保險人必須是依法成立的保險公司。合同是雙方合意的表現形式,意思表示真實是合同有效的前提。根據《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的規(guī)定,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損害國家、集體或第三人利益,以及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的合同無效。保險合同作為合同的一種,在意思表示不真實或具有違法性因素時,也應無效。(二)《保險法》對合同無效的特殊規(guī)定根據我國《保險法》的規(guī)定,保險合同無效的原因還包括以下幾類:一是保險合同不具有保險利益。保險利益原則是保險法基本原則之一,無保險利益的保險合同不發(fā)生法律效力。需要注意的是,保險利益作為保險合同的生效要件,包括兩層含義:一是投保人需對保險標的具備保險利益;二是保險利益是否實際存在是保險合同有效與否的重要依據。人身保險中投保人對被保險人需具有保險利益。財產保險中,保險事故發(fā)生之時,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需具有保險利益。二是無保險風險的保險合同。保險合同作為一種射幸性合同,其目的在于分散將來可能發(fā)生的損害風險。如果危險已經發(fā)生或者客觀上根本不可能發(fā)生,則無保險存在的必要。雖然我國《保險法》沒有明文規(guī)定此類保險合同無效,但根據保險的本質,以及《保險法》第2條對于保險的定義,欠缺保險風險的保險合同當然無效。此外,《保險法》中還有導致保險合同部分無效的相關規(guī)定,如:超額保險,超額部分無效;保險人未對免責條款作提示和說明義務的,該條款無效;格式條款中,違反誠信原則和公平原則,損害對方合法權益的,該類條款無效。二、現有法律對保險合同無效法律后果的規(guī)定作為一項法律事實,合同無效并非不產生任何法律效果,而是不產生當事人所預期的法律效果。原則上來說,合同無效后,對雙方當事人不再具有法律約束力,但合同部分條款無效的,并不影響其他條款的效力。合同無效后的處理方法主要有返還財產、折價補償和賠償損失。因履行合同而取得的財產,在合同無效后應當返還,無法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因一方的過錯而導致合同無效的,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另一方因此過錯而遭受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除超額保險導致的合同部分無效,以及人身保險中投保人對被保險人無保險利益而導致的合同全部無效以外,我國《保險法》及相關司法解釋對保險合同無效時的處理并未作出具體規(guī)定。三、保險合同締約過失責任的理論基礎在合同無效的問題上,現有理論針對一時性合同與持續(xù)性合同的不同而區(qū)別對待。對于一時性合同,合同無效指合同自成立起就不發(fā)生法律效力;對于持續(xù)性合同,通常認為其不具有溯及力。在保險合同無效是否具有溯及力的問題上,從《保險法》55條第3款的規(guī)定,“對于超額保險部分,保險人應退還相應的保費”,可以看出,在超額保險條款無效時,立法采取的是具有溯及力的處理規(guī)則。而對于其他合同無效的情形,法律沒有規(guī)定,學界多認為保險合同無效應具有溯及力,即保險合同自始無效。如果一方當事人對合同的無效存在過錯,對方可以請求損害賠償。但針對此種請求權的基礎,法律并沒有作出具體的規(guī)定,學界對此亦有合同上的請求權、締約過失、侵權行為三種觀點。[1]王澤鑒教授認為,合同被宣告無效時應適用締約過失責任。[2]因此,保險合同無效后的損害賠償也應當以締約過失責任來處理,損害賠償當以信賴利益為限。締約過失責任來源于民法上的誠實信用原則,合同生效以前,雙方應依照誠實信用原則承擔協助、通知、保密等先合同義務。[3]締約過失責任的要件有三:一是違反了先合同義務;二是造成了信賴利益損失;三是過錯歸責原則,合同一方當事人存在過錯。關于信賴利益,學界存在有“利益說”“損失說”“處境變更說”三種觀點。[4]無論哪種觀點,其核心理念均在于將締約一方已經消耗掉的訂約、履行成本重新返還給受信賴一方,使締約一方回到訂約前的狀態(tài)。保險合同作為一種特殊的合同,其締約過失責任除一般法理基礎外,還包括獨立的合理基礎,即最大誠信原則?！侗ｋU法》第5條對誠實信用原則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鑒于保險法律關系是一種特殊類型的民商事法律關系,保險關系建立過程中,雙方的信息具有極大的不對稱性,因此保險人的承保決定必須基于投保人或者被保險人的如實陳述。保險合同條款技術性強,投保人缺乏相關的專業(yè)知識,有賴于保險人的如實相告。“合同的訂立與履行過程中,雙方須以最大的誠意來履行自己的義務,互不隱瞞和欺騙”。[5]四、保險合同無效的實踐處理方式評析實踐中,保險合同無效的法律后果主要涉及保費處理以及賠償責任的承擔問題。(一)保險事故未發(fā)生時,退還保費保費的法律性質是合同的對價,即投保人支付給保險人承擔保險賠償責任的費用。保險合同是典型的雙務合同、有償合同,投保人負有繳納保險費的給付義務。依照《合同法》針對合同無效的規(guī)定,保費作為投保人支付的對價,保險人應當予以返還。實務中這種案件發(fā)生較少,一是因為在保險事故發(fā)生以前,合同雙方很少關注合同本身的效力問題。即使投保人主張合同無效,由于保費較少,保險人為了自身的商譽評價與之后的業(yè)務拓展,大多退回保費以息事寧人。但也有學者提出,一律退回保費的作法,忽略了導致合同無效的過錯責任,對保險人并不公平。[6](二)保險事故發(fā)生后,不承擔保險責任保險責任是指在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人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退還保費,不承擔保險責任的處理方式在實踐中較為常見。早期有學者贊同此類處理模式,其觀點認為承擔保險責任的前提是保險合同合法有效,如果合同自始無效,便不存在保險人應承擔保險責任的條件。鑒于保險標的的損失與保險合同無效之間并無必然聯系,即使保險人對合同無效存在過錯,其所應承擔的也不能是保險標的的損失,只能是保險人所繳納保費的利息損失。[7]但此類作法對投保人和被保險人來說,顯然是不公平的。保險合同作為一種射幸合同,投保人必須繳納保費是確定的,但合同當事人無法預判災害是否發(fā)生,保險人是否支付保險賠償是不確定的。發(fā)生保險事故后,保險人通過主張合同無效便可以不用承擔賠償責任,即保險人可以不承擔風險,僅通過合同無效就能獲取大量保費收入。此種處理方式可能會助長保險行業(yè)的不良風氣,比如保險工作者故意不告知注意事項,縱容投保人簽訂無效的保險合同,保險公司審查過程中也對保險合同的效力予以默許,擾亂保險市場。(三)保險事故發(fā)生后,承擔保險責任有些法院采取了此類處理方式。從法律的角度來看,一律承擔保險責任而不區(qū)分當事人的過錯程度顯然與締約過失責任的原則相悖。從公平的角度來看,投保人其實完全可借自身的信息優(yōu)勢與對方簽訂一個無效的保險合同。保險期間結束時,若未發(fā)生保險事故,投保人則主張合同無效,收回保費。若發(fā)生保險事故,保險人既要退還保費,又要承擔賠償責任。這不僅對保險人不公平,對投保人來說,其甚至可能獲得合同正常履行時的可得利益,不符合現代合同的交易精神。(四)保險事故發(fā)生后,根據雙方的過錯程度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有的法院采取如下處理方式:不退回保費,按照合同約定的保險賠償數額,以雙方的過錯程度分別承擔。[8]在劉錦龍訴中國人壽保險公司淮陰支公司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中,法院將保費與保險賠償一起作為信賴利益的損失,當事人按照過錯程度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9]兩種處理方式都貫徹了過錯責任原則,符合民眾的法律觀念。但兩種方式共同的問題是,在合同無效的情況下收取保費是沒有法律依據的,且保險合同類型多種多樣,以儲蓄型或投資型合同為例,兩類保險合同的保費很高,不退還顯然不公平。五、保險合同無效的法律后果分析實踐中處理方式的不統一源于法律制度的缺陷,每種處理模式都有其各自的合理與不合理之處,沒有形成統一的責任判定模式?？v觀現有的法律規(guī)范,包括一系列相關司法解釋,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二條以外,法律對保險合同無效的法律后果沒有清晰的界定,極易導致司法實踐的混亂。因此,有必要進行梳理,建立統一的責任判定模式。因保費的基礎在于有效的保險合同,當合同自始無效時,保費作為投保人支付給保險人的對價,被保險人應予以返還。有學者認為因保險合同具有“射幸性”,將保費全部退還對保險人不公平,保險人應當收取合同自成立至被確認無效階段的保費。[6]但“保險合同雖具有射幸性,但其射幸性是針對單個保險合同而言的,倘若綜合考察全體保險合同,則保險費與保險金之間的關系,并非完全依賴于偶然事件的發(fā)生,而是有其一定的數理基礎,即大數法則?！盵10]并且,承擔退還保費的后果也能督促保險人加大對保險合同的審查力度。保險合同無效后的賠償問題應按照締約過失責任來處理,雙方按照過錯程度分別承擔相應的責任。此時賠償的是信賴利益損失,不等同于合同所約定的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人應承擔的賠償責任。信賴利益損失應當包含締約費用和機會成本損失。(一)投保人為過錯方保險人應向投保人返還保費。合同無效,雙方應返還因合同所得的財產利益。但投保人得到的不是純粹物質形式上的利益,而是一種對未來可能遭遇風險的保障。此時,因合同自始無效,保險人不必再按照合同約定履行這種保障,相當于保險人未按約定給付,所以投保人也不必返還。但是,按照締約過失責任理論,投保人需賠償保險人為訂約而支出的必要費用。即使此時發(fā)生了保險事故,因合同無效且保險人無過錯,保險人無須承擔合同約定的賠付責任。(二)雙方均有過錯雙方均有過錯時,依據過錯程度來確定訂約時損失的承擔。此時,保險人不應承擔保險事故所造成的賠付責任。一是保險合同標的的損失與保險人的過錯行為無直接的因果關系,保險事故的發(fā)生并不由保險合同的無效所引起;二是投保人因其自身存在過錯,也不可能以相同的訂約條件與其他保險人簽訂保險合同,不存在間接損失。因此,損害賠償范圍不能等同于保險金額。此時的機會損失無法確定,應根據雙方過錯程度的大小合理分擔。(三)保險人為過錯方我國的保險制度實質上更加注重保護投保人一方。當因為保險人的過錯而導致合同無效時,應使投保人得到最大范圍的賠償。在機會損失的數額可確定的情況下,立法應規(guī)定將間接損失納入締約過失的范圍,由過錯方負最大責任,從而發(fā)揮保險合同無效制度的最大作用,制裁違法行為。[11]在保險事故未發(fā)生時,針對保險合同的性質差異,人壽保險合同與財產保險合同應區(qū)分對待。人壽保險合同具有儲蓄性特點,訂約條件、內容、費用和被保險人的年齡、身體狀況相關。合同被認定為無效后,投保人不可能再以同樣的條件和其他保險人訂立合同,不可能再得到原先保險合同的儲蓄利益。這種機會損失是不可逆轉的,且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也可以預見到。因此,保險人應賠償的損失相當于合同成立到無效階段這一時間長度內,投保人按約定應取得的儲蓄利益,以及投保人再次訂立保險合同所支出的必要費用。在保險事故已經發(fā)生的情況下,無論是人壽保險合同還是財產保險合同,投保人都會有相應的機會損失。首先,保險市場上存在眾多保險人,只要投保人有風險保障的需求,可以選擇和市場中的任一保險人簽訂合同。投保人就同一標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