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江湜·五月二十日生一女》原文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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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江湜·五月二十日生一女》原文賞析

中年心跡兩沉淪，只望生兒救晚貧。得女他時翻是累，今生何事更如人。直愁詩卷無藏處，莫論饑軀不貸身。一段凄涼客中意，封書還去惱衰親。

人云居貧賤者工于說饑寒。詩人江湜，早年苦讀鄉(xiāng)里，欲圖一展其才，殊不知半世碌碌，中年方為浙江候補縣丞。官職卑微，已違初衷，且為“候補”，更覺心寒，故郁懣之情發(fā)之于詩多窮愁語。蘇軾論孟郊“詩從肺腑出，出輒愁肺腑”(《讀孟郊詩》)，移之以論江湜詩亦如此。江湜之詩，多出于心底，汩汩流出，讀之如聽友人泣訴衷曲，情真意摯，感人至深。這首感事抒懷詩，寫的雖是一己私事，然卻折光地反射出封建沒落時代下層知識分子的悲劇命運，并從一個側(cè)面揭橥了晚清社會現(xiàn)實與心理。

詩從中年境遇和心緒寫起，如泣如訴，令人鼻酸。人到中年，力壯年富，正值一生中施展才干之際，而江湜卻遭逢“心跡兩沉淪”的落魄不偶，心志行事的失意，導(dǎo)致他處在窘迫境地。瞻前顧后，壯心零落，老境將至，窮困顯見，詩人不寒而栗。況眼前膝下無子，欲平安度過清貧的晚年，惟盼一子，使自己老有所養(yǎng)，精神有所寄托。開篇兩句詩，明白地寫出了詩人落魄失意的現(xiàn)狀和即將到來的晚貧。“只望”、“救”數(shù)詞，道出他中年盼子的急切心理。讀至此，想來善良的讀者都會為詩人祝福，希望他中年得子吧。

“得女”二句，寫詩人初聞得女時的心理，話語中充滿失望懊喪之情。中年失意，老年窮困，勢單力孤，欲求一子以慰孤寂，以救晚窮，此愿實不為過，然天不作美，偏偏妻子生下一女，哺養(yǎng)之苦自不待言，他日嫁女更是惱人之事。詩人通過聞知得女時迅速產(chǎn)生的苦惱尷尬心理描述，將自己后半生最直接的憂慮揭示出來：理想落空已令其傷感不已，而后嗣無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打擊，更讓他悲哀難禁，直接的經(jīng)濟(jì)困窘和強大的傳統(tǒng)意識壓迫著詩人，使他感到從今往后，自己在他人面前似乎矮了三分，事事皆不如人。沉重的累贅感和自卑感由頷聯(lián)傳達(dá)出來，讀者是不難體悟到這些悲戚之情的。

“直愁”二句更深一層抒寫得女的煩惱。司馬遷申言其著《史記》“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江湜這一聯(lián)詩的出句化用司馬遷意，以“直愁”與“莫論”兼用，將悲哀煩惱寫得十分深沉，其意謂：眼下與往后生計的艱難且不論，自己生不逢時，不能以詩書立名于生前，只望有子相承己業(yè)，光大門庭，可這最后一線希望也因得女而破滅。這兩句詩幾乎是以血淚寫出的詩人一生萬事不如人的悲戚。

詩的最后兩句，以層遞手法再寫生女引起的悲哀。“一段凄涼客中意”總說以上諸種悲涼意緒?？椭猩钤咽制鄾?，詩人只望中年得子能添幾分生活樂趣，一慰其悲，豈知得女又徒增無窮煩惱，此時他的心緒已難以為述，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如今還要“封書前去惱衰親”!江湜家貧，童年厲學(xué)夜讀，“是時老母坐相課，端為縫衣睡更遲”，望子成龍之心可知。中年無成，詩人深感惶恐悲痛，“已矣余生無報答，又將嗚咽寫成詩”(《冬夜》)，不能報慈母三春之暉，反令老人晚年傷心，這凄涼悲傷、內(nèi)疚羞慚之情，更與何人述說。詩在沉重的憂情中結(jié)束，但愁情卻久久縈繞在讀者心中。

譚獻(xiàn)說江湜詩“苦讀使人不歡”，其意雖含貶薄，但也從另一側(cè)面說準(zhǔn)了江湜詩的情感特征，即讀后令人為其悲劇命運嘆息，易使讀者沉浸在詩中幽怨泣訴的哀痛氣氛里，產(chǎn)生情感共鳴。本詩以平易通曉的語言，層遞復(fù)出的手法，先寫盼子之情，次寫得女之愁;由生前寫到身后;由自己的悲哀寫到老母的傷心，將得女給家庭帶來的苦惱和自己復(fù)雜的心態(tài)一層層抒寫出來，正是“曲折洞達(dá)，寫難狀之隱，如聽話言”(金天羽論江湜詩語)。

晚清時期，朝政腐敗，吏制極濫，統(tǒng)治者各為稻粱謀，下層知識分子既無產(chǎn)業(yè)，又難登仕途，命運悲慘，江湜一類窮窘儒生何止千萬。在此日薄西山之際，人們要想老有所養(yǎng)，就不得不考慮人丁問題，重男輕女的社會心理也就比以往任何時代更突出，江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