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賦》(注釋譯文簡析)

1、文賦陸機1余每觀才士之所作，竊有以得其用心。夫其放言遣辭，良多變矣。妍蚩好惡，可得而言2。每自屬文，尤見其情3。恒患意不稱物4，文不逮意5，蓋非知之難，能之難也。故作文賦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論作文之利害所由6，他日殆可謂曲盡其妙7。至于操斧伐柯8，雖取則不遠，若夫隨手之變，良難以辭逮。蓋所能言者，具于此云爾。佇中區(qū)以玄覽，頤情志于典墳9。遵四時以嘆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于勁秋，喜柔條于芳春。心凜凜以懷霜，志眇眇而臨云10；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11；游文章之林府，嘉麗藻之彬彬12。慨投篇而援筆，聊宣之乎斯文13。其始也，皆收視反聽14，耽思傍訊15，精騖八極，心游萬仞16。其致也，情曈昽而

2、彌鮮17，物昭晰而互進18，傾群言之瀝液19，漱六藝之芳潤20，浮天淵以安流21，濯下泉而潛浸22。于是沈辭怫悅，若游魚銜鉤，而出重淵之深23；浮藻聯(lián)翩，若翰鳥纓繳，而墜曾云之峻24。收百世之闕文，采千載之遺韻25，謝朝華于已披26，啟夕秀于未振27，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然后選義按部，考辭就班28，抱景者咸叩，懷響者畢彈29?；蛞蛑σ哉袢~30，或沿波而討源，或本隱以之顯，或求易而得難，或虎變而獸擾，或龍見而鳥瀾31，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峿而不安32。罄澄心以凝思，眇眾慮而為言33，籠天地于形內(nèi)，挫萬物于筆端。始躑躅于燥吻，終流離于濡翰34。理扶質以立干，文垂條而結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變

3、而在顏；思涉樂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嘆?；虿脔月薁?5，或含毫而邈然36。伊茲事之可樂，固圣賢之所欽，課虛無以責有37，叩寂寞而求音，函綿邈于尺素38，吐滂沛乎寸心39。言恢之而彌廣40，思按之而愈深。播芳蕤之馥馥41，發(fā)青條之森森，粲風飛而飆豎42，郁云起乎翰林43。體有萬殊，物無一量44，紛紜揮霍45，形難為狀。辭程才以效伎46，意司契而為匠47，在有無而僶俛48，當淺深而不讓。雖離方而遁員，期窮形而盡相49。故夫夸目者尚奢50，愜心者貴當51，言窮者無隘，論達者唯曠。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52；碑披文以相質53；誄纏綿而凄愴；銘博約而溫潤；箴頓挫而清壯；頌優(yōu)游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奏平

4、徹以閑雅；說煒曄而譎誑54。雖區(qū)分之在茲，亦禁邪而制放55。要辭達而理舉56，故無取乎冗長。其為物也多姿，其為體也屢遷。其會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妍。暨音聲之迭代57，若五色之相宣58。雖逝止之無常59，固崎锜而難便60，茍達變而識次，猶開流以納泉。如失機而后會，恒操末以續(xù)顛，謬玄黃之秩序，故淟涊而不鮮61?；蜓鰝坑谙葪l62，或俯侵于后章63；或辭害而理比64，或言順而義妨65。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嫉钭钣阱O銖66，定去留于毫芒。茍銓衡之所裁，固應繩其必當?；蛭姆崩砀?，而意不指適67。極無兩致，盡不可益。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雖眾辭之有條，必待茲而效績。亮功多而累寡68，故取足而不易6

5、9?；蛟逅季_合70，清麗芊眠71。炳若縟繡72，凄若繁弦73。必所擬之不殊，乃暗合于曩篇。雖杼軸于予懷74，怵他人之我先。茍傷廉而愆義75，亦雖愛而必捐76?；蜍姘l(fā)穎堅77，離眾絕致78。形不可逐，響難為系。塊孤立而特峙79，非常音之所緯。心牢落而無偶，意徘徊而不能揥80。石韞玉而山暉，水懷珠而川媚。彼榛楛之勿翦81，亦蒙榮于集翠。綴下里于白雪，吾亦濟夫所偉82?；蛲醒杂诙添?，對窮跡而孤興83。俯寂寞而無友，仰寥廓而莫承84。譬偏弦之獨張，含清唱而靡應?；蚣霓o于瘁音，言徒靡而弗華85?；戾慷审w86，累良質而為瑕。象下管之偏疾87，故雖應而不和?；蜻z理以存異88，徒尋虛而逐微89。言寡情而鮮

6、愛，辭浮漂而不歸90。猶弦幺而徽急91，故雖和而不悲92?；虮挤乓灾C合，務嘈囋而妖冶。徒悅目而偶俗93，故聲高而曲下。寤防露與桑間94，又雖悲而不雅?；蚯逄撘酝窦s95，每除煩而去濫。闕大羹之遺味96，同朱弦之清氾97。雖一唱而三嘆，固既雅而不艷98。若夫豐約之裁99，俯仰之形100，因宜適變，曲有微情?；蜓宰径髑?，或理樸而辭輕101，或襲故而彌新102，或沿濁而更清103。或覽之而必察104，或研之而后精105。譬猶舞者赴節(jié)之投袂106，歌者應弦而遣聲107。是蓋輪扁所不得言108，亦非華說之所能精。普辭條與文律109，良余膺之所服。練世情之常尤110，識前修之所淑。雖浚發(fā)于巧心111，或受

7、嗤于拙目112。彼瓊敷與玉藻113，若中原之有菽。同橐龠之罔窮114，與天地乎并育。雖紛藹于此世115，嗟不盈于予掬116。患摯瓶之屢空117，病昌言之難屬118。故踸踔于短韻119，放庸音以足曲。恒遺恨以終篇，豈懷盈而自足。懼蒙塵于叩缶，顧取笑乎鳴玉120。若夫應感之會，通塞之紀，來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滅121，行猶響起。方天機之駿利122，夫何紛而不理。思風發(fā)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齒。紛葳蕤以馺遝123，唯毫素之所擬124。文徽徽以溢目125，音泠泠而盈耳126。及其六情底滯127，志往神留，兀若枯木128，豁若涸流，覽營魂以探賾129，頓精爽而自求130。理翳翳而愈伏131，思軋軋其若抽

8、132。是故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雖茲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133。故時撫空懷而自惋，吾未識夫開塞之所由也134。伊茲文之為用，固眾理之所因135。恢萬里而無閡136，通億載而為津137。俯貽則于來葉，仰觀象乎古人138。濟文武于將墜139，宣風聲于不泯。涂無遠而不彌，理無微而不綸。配沾潤于云雨140，象變化乎鬼神。被金石而德廣141，流管弦而日新?！咀⑨尅?陸機（261年303年）：字士衡，吳郡華亭（今上海松江）人。吳亡入晉，官至平原內(nèi)史，世稱陸平原。是西晉著名文學家。現(xiàn)存陸士衡集十卷。2才士：有才氣的人。竊：私下。用心：此指在構思、技巧等方面的創(chuàng)作意圖。放言：發(fā)言，指寫作。妍蚩：美丑

9、。蚩，同“媸”。言：評論。3屬（zh）文：寫文章。情：指創(chuàng)作中的甘苦感受。4恒：經(jīng)常。患：擔心。稱：符合，相稱。意：意念。與物相對而言，指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感受。又與文相對而言，指以一定形式所表達出的內(nèi)容。5文不逮意：指寫出的文章和作者的構思有距離，不能如實地反映出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逮：及，到，達。文：指藝術形式。6先士：前人，前代優(yōu)秀作家。盛藻：華美的辭藻，此指優(yōu)秀的作品。因：趁機，借此。由：根源，緣由。7他日：將來的時間。曲盡：婉轉而詳盡。8操斧伐柯：語出詩經(jīng)·豳風·伐柯，是說拿斧子砍木材做斧柄，手里的斧柄就可作標準。這里意為借鑒前人經(jīng)驗，研究創(chuàng)作規(guī)律?？拢焊t：法則

10、，樣子。9佇：長時間站著。中區(qū)：即區(qū)中，指天地宇宙之中。玄：幽深，深遠。覽：觀察。頤：養(yǎng)，引申為陶冶、熏陶。情志：性情和志趣。典墳：五典和三墳。據(jù)漢代孔安國尚書序，五帝（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的書叫五典；三皇（伏羲、神農(nóng)、黃帝）的書叫三墳。10凜凜：寒栗色懼的樣子，又形容謹嚴不茍的神態(tài)。霜：潔白。懷霜：抱著霜雪，比喻心地純潔。眇眇：高遠。臨云：達到云端，喻志向崇高。11世德：世代積累的業(yè)績。一說指陸機的祖父三國時東吳丞相陸遜及父親東吳大將陸抗的功德；另一說指有功績的人。駿烈：偉大功業(yè)。誦：同“詠”，歌頌或敘述。清芬：清美芬芳的美德和名聲。12游：游覽。林府：說文章之多之富如林木府庫。嘉

11、：贊許、贊美。彬彬：文質兼?zhèn)?，文情并茂?3聊：姑且，暫且。宣：泄漏，引申為流暢地表達、闡發(fā)。斯文：此文。14收視反聽：不看不聽。指精神集中，無外用心。15耽：專心致志。傍訊：廣泛地探求。耽思旁訊：言想得深廣。16精：心神，精神。騖：奔馳。八極：八方，比喻極遠。萬仞：喻極高之處。古代以七尺或八尺為一仞。17曈昽：太陽剛出來由暗而明的景象。比喻文情由隱而顯。彌：更加。鮮：明。18物昭晰而互進：客觀事物也隨思緒紛至沓來。昭晰：鮮明清晰?；ミM：交互涌進，即紛至沓來。物：文章要表現(xiàn)的事物。19群言：群書，此處專指六藝之外諸子百家的著作和經(jīng)史。瀝液：喻精華。瀝：液體點滴。20漱：含，咀嚼品味。六藝：指六

12、經(jīng)，即詩、書、禮、樂、易、春秋。芳潤：芳香和潤澤，指六藝內(nèi)在與外在的美。21浮：在水面或空中浮游，言文思馳騁之遠，想象之豐富。天淵：天河。22濯：洗滌。下泉：陰間的黃泉。潛浸：在深水中浸洗。23沈辭：深沉的詞意?！吧颉蓖俺痢?。怫悅：同“怫郁”，憂愁之意，引申為不痛快。形容吐辭艱澀。24翰鳥：高飛的鳥。纓：纏繞。繳（zhuó）：射鳥而系在箭上的生絲繩。纓繳：鳥被射出的箭上的生絲所纏，即中箭。曾云：即云層，指高處的云。峻：高。25闕文：殘缺的文字，指古代留傳下來的文字。闕：同“缺”。收：收拾，收取。采：采集。26謝：去掉，不用。朝華：早上開的花。已披：萎靡的樣子，比喻前人已用過的辭意。

13、27啟：開，打開。夕秀：傍晚開的花朵。秀：與“華”同義，都是花。振：放，怒放。28選義：選擇恰當?shù)氖禄蛞庖?，也就是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考辭：考慮選取確切的詞匯、文句。按部、就班：安排在恰當貼切的位置上。按：依照，照著。就：歸于。部、班：指門類，次序。29景：同“影”，指形象。抱、懷：有。懷響：能發(fā)聲之物體。叩：敲。30振葉：發(fā)芽長葉，此指語詞的運用。因：沿，依照。枝：枝干，指文章的主要部分。振：搖動，抖動。葉與枝對，喻枝干以外的部分，詞語的選擇運用。31虎變：原指虎毛更生，此引申為文章美善而多變化。見易·革“大人虎變”。疏：“有文章之美，煥然可觀，有似虎變，其文彪炳?！睌_：馴服。龍見（x

14、iàn）：龍出現(xiàn)在水上。瀾：原指水波，此有渙散之意。此處虎和龍喻文章的根本，獸、鳥喻文章的枝葉。32岨峿（j y）：互相抵觸，不合牙。在此引申為比較困難，苦心經(jīng)營，仍格格不合。妥帖：文辭平穩(wěn)妥當。33罄、眇：都是盡的意思，指概括全部。34躑躅（zhí zhú）：徘徊不進，比喻吐辭艱澀。燥吻：干裂的嘴唇。流離：同“流利”。溽翰：飽蘸墨汁的筆。35觚（）：古代用來書寫的木簡。操觚：寫作。率爾：本指輕率、不慎重，此處引申為快敏輕捷。36含毫：嘴里含著毛筆，喻文思艱澀。邈然：緩慢的樣子。37課：試，遵循。虛無：不實而抽象的。責：求，索取。叩：打。寂寞：寂靜，無聲。求：追求

15、，要求。音：音響。38函：同“含”，包含。綿邈：遠。素：古人書寫用的綾絹。39滂沛：形容浩大而繁盛。吐：傾吐，指寫出來的文章。寸心：指心中，心里。40恢：發(fā)揚，擴大。言：文句，語言。41按：考查，研究，喻深思。思：思想。逾：與“彌”同義，作“更加”講。蕤（ruí）：草木的花。播：發(fā)，寫出。馥馥：芳香。森森：又長又密的樣子。42粲：鮮明美麗的樣子。飆：暴風，旋風。豎：立起，風向上卷。43翰林：文壇。郁：濃郁。44體：文體。殊：差異，不同。物：客觀事物。量：標準。45紛紜：多而亂。揮霍：迅疾的樣子，言變化之快。形：外物的形態(tài)。為：“為之”的省文，即替它。狀：陳述或描摹。46程：量，計量考

16、核。一說為顯示，呈現(xiàn)。伎：通“技”，技藝，技巧。47司：掌握。契：契約，證券。古代把合同、總帳、具結都叫契，此指圖樣。司契：掌握要領。匠：工匠，引申為施工、進行。48有無：有，具體的；無，抽象的。此指文辭豐富或貧乏。僶俛（mn min）：勤勉努力。在：察。49方圓：規(guī)矩，法則。遁：回避逃離。期：期望，務必。窮形：窮盡物之形。盡相：盡量表現(xiàn)物之相。50夸目：善于夸張描繪，炫耀辭藻，使人感到琳瑯滿目。奢：浮艷，奢華。51愜心者：注重文章內(nèi)容的人。愜：心意滿足。當：嚴密、精當。52緣情：抒情。因情而生文。綺靡：美麗細致。瀏亮：清楚明朗。體：體現(xiàn)，表現(xiàn)。物：描繪的對象。53披文：表現(xiàn)文辭。披：披露，發(fā)

17、表。碑：刻石記功之文體。54誄：用來哀祭的文體。銘：用來紀功的文體，古代刻在石器或銅器上。箴：以規(guī)戒為目的的文體，用以諷刺得失。頌：頌揚功績品德的文體。論：評論是非、褒貶功過的文體。奏：向君主陳情、敘事之文體，亦稱“奏章”。說：推理、辯論之文體，亦稱“辯論”。優(yōu)游：態(tài)度從容舒緩，閑暇自得。彬蔚：辭采華茂。煒曄（wi yè）：光采奪目。譎誑：詭異迷亂，變化多端。55茲：代詞，此。邪：不正，指意言。放：不雅，措辭言。56辭達：用詞恰當，序列清楚，能完善地表達意思。理舉：文理清晰，話說得明白，內(nèi)容站得住腳。57暨：以及，到。迭代：互相更迭替代。58宣：互相作用，更為鮮明。五色：指青、赤、黃

18、、白、黑五種顏色。59逝止：去留。無常：沒有一定的常規(guī)。60崎锜（qí qí）：山勢不平，山石嵌空。喻不安，不妥貼。61淟涊（tin nin）：污濁貌。62仰偪：后文的文意同前面的文意相抵觸。偪：通“逼”。先條：上文。63俯侵：前面的文意侵犯后面的文意。后章：下文。64理：義理。比：排比，合。理比：義理還可以。65妨：妨害，比喻文意不妥。66殿最：表示等差。殿：評人之功下等的稱殿。最：評人之功上等的稱最。錙銖：古代重量單位，本文比喻極輕微的分量。67意不指適（dí）：意不能稱物。適：當。68亮：同“諒”，信，確實。功：功力，功效。69取足：得到滿足，理極言盡。不易

19、：不可改。70藻思：文章的辭藻和文思。綺：用絲織成的有花紋的綾，是一種高級絲織品。綺合：如絲織品那樣，組織得嚴密漂亮。71芊眠：又書“芊綿”，草木繁盛的樣子。72炳：光明顯著?？d繡：色彩明麗繁密的錦繡。73凄：悲傷，凄惻，指動人之意。繁弦：多弦合奏的音樂，聲調抑郁。74杼軸：舊時織布機上管經(jīng)線和緯線的兩個部件。杼是梭子，軸是筘。這里比喻文意的組織構思。75愆：違反，差失。茍：如果。傷廉：沒有廉恥。廉：廉潔。76捐：舍棄，拋棄。77苕：蘆葦?shù)幕?。穎：禾穗的尖端。豎：顯示出來。78離眾：出眾，與眾不同。絕致：神態(tài)超倫，達到最高點。這里指絕妙的文辭。79塊：孤獨貌。緯：編織，此謂配合，交織。80揥（

20、dì）：舍棄，捐棄。81榛楛（zhn hù）：兩種不美觀的灌木。比喻平庸的文句。82濟：增益，成，有利。偉：奇特，奇?zhèn)?，美?3短韻：簡短的幾句文句，小文。窮跡：指較少的寫作素材。孤興：指孤立的話，簡單的感想。李善注：“言文小而事寡，故曰窮跡；窮跡而無偶，故曰孤興?！?4“俯寂寞”二句：李善注：“言事寡而無偶，俯求之則寂寞而無友，仰而應之，則寥廓而無所承?！备合蛳?。仰；向上。寥廓：高遠空曠。莫承：沒有相配的佳句。85瘁音：病苦之音，指無力而不健康的聲音。靡：美好。華：光華，光彩。86成體：組成文章。累：連累，有害。87偏疾：指節(jié)奏過快。象：類似，譬如。下管：在堂下吹奏的管

21、樂。88遺：拋棄文意。存異：保存奇異的文辭。89微：末節(jié)。虛：與“實”相對，指虛浮不實的文詞。90不歸：不歸于實，無所歸宿。91幺：細小?；眨呵倩眨辞偕舷迪抑K。92悲：感動人。古人論音樂，用“悲”表示感人的意思。93偶：迎合。94防露桑間：古代情歌，當時視之為亡國之音，淫佚之曲。防露：曲名。桑間：地名，那里多產(chǎn)情歌，故也指樂曲。95清虛：文辭樸素清淡，沒有色彩。96大羹：不加調料無味之肉汁，即水煮的肉湯。97清氾：清散，即單調、質樸。98艷：文輝華美。99豐約：文辭的繁縟和簡約。若夫：至于那。100俯仰：上下，深淺；指文辭安排位置。形：結構。101理樸：道理質樸。輕：輕巧，華飾。102襲故

22、彌新：因襲舊辭，賦予新意，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意。103沿濁更清：出自沉濁，賦予新意，而顯得更清新，有推陳出新之意。104覽之而必察：文章的曲折微情，一看就知道。覽：看。察：看清楚。105精：精妙，精通。106投袂：揮動衣袖。袂：袖子。 107遣聲：發(fā)出聲音，放聲歌唱。108輪扁：齊國著名制作車輪的工匠，叫扁。見莊子·天道，輪扁對桓公說：“以臣之事觀之，斫輪徐則甘而不固矣，疾則苦而不入矣。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于心，口不能言?！币馑际亲罹钐幹荒鼙救巳ンw會，而不能言傳。109普：普遍，所有的。辭條、文律：均指寫作法則。110尤：通病，過失，毛病。練：熟悉，諳練。世俗：世俗人之常情。111

23、浚：深。112嗤：恥笑，譏笑。113瓊敷、玉藻：皆指好文章。瓊：美玉。敷：花朵。114 橐龠：古代冶煉用的鼓風工具。此指鼓出的氣。罔：無。 115紛藹：繁多。116掬：兩手捧著，一滿把。117挈瓶：提著瓶子打水，比喻知識淺薄。見左傳·昭公七年“雖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句。屢空：空匱，瓶中水?？?，比喻才智枯竭。見論語·先進“回也其庶乎，屢空”。118昌言：當言，適當?shù)奈霓o，指古代前賢的佳作。119踸踔：跛腳走路貌，喻文思遲滯，寫作吃力。120顧：反而。鳴玉：指美玉發(fā)出悅耳的聲音。121藏：隱藏，枯竭。景：同“影”。122天機：靈感，神秘的天意，這里指文思涌現(xiàn)時的自然之勢。駿利

24、：流利通暢，形容文思敏捷。123葳蕤：草木茂盛，此指文思繁茂。馺（sà）遝（tà）：前后相繼不斷。124毫：筆。素：潔白的生絹，古代用以 寫字。125微微：文采華麗美盛貌126泠泠：形容聲音清脆；響亮。127底滯：停滯，阻滯。128兀：呆立不動，茫然無知的樣子。129營魂：精神，魂魄。賾：幽深玄妙，深奧。覽：招引，引申為集中。130頓：振作，抖擻。131翳翳：陰暗不明的樣子。132軋軋：形容極不容易出來的樣子。133茲物：指所寫的文章。戮：盡力，戮力。134開：指“天機駿利”，文思通暢。塞：指“六清底滯”，文思阻塞。135眾理：指宇宙萬物之理。136閡：界限，阻礙。137津

25、：橋梁，引申為傳授。通：溝通。 138象：模范，此指法則，法式。貽：同遺，留給。則：法則。來葉：后世。觀：觀察，此處有學習的意思。139濟：救助，拯救，引申為振興。文武：指周朝開國君王周文王、周武王，泛指儒家文武道統(tǒng)。宣：宣揚，傳播。風聲：風教，詩教。140配：配當，使兩種東西配合在一起。沾：浸濕。潤：潤澤。141被：同“披”，刻，此有刻寫之意。金石：鐘鼎碑碣。流：注入，此處是配上的意思。管弦：樂器，音樂?！咀g文】我每次看到有才之士的創(chuàng)作，私自以為懂得了他們寫作的甘苦用心。他們造句遣詞，確實是變化多端的了。（不過）文章的美丑好壞，還是可以用言辭表述的；我自己每次作文，更是體會到其中（甘苦）的情

26、形?？偸呛ε滤磉_的意思與所表現(xiàn)的事物不能相稱，（寫出的）文辭不能切合構思時的立意。這不是懂得道理的困難，而是付諸實踐時能力上（達不到）的困難啊。所以我作這篇文賦，用以介紹古代作家的美麗的文章辭藻，因之論述作文成敗的緣由。以后或者可以曲盡寫作的奧妙；至于借鑒古代作家的作文經(jīng)驗，就像拿著斧頭砍伐木頭做斧柄一樣，雖然學習取鑒他們的寫作經(jīng)驗就在跟前，但是下筆寫作時的千變?nèi)f化，真的很難用言語來表達。我所能夠說出來的，就全在這篇文章里了。（提示：以上是本文的序言，敘述寫作文賦緣由和目的。）（創(chuàng)作之前，作者）長久地站立在天地之間幽深寂靜地觀覽（天地萬物），以古代典籍陶冶滋養(yǎng)自己的情志。循著四季的變化而感

27、嘆時間的流逝，觀看萬物的變遷而思緒紛呈。深秋時節(jié)，悲傷樹葉的飄零；芳春時節(jié)，喜悅枝條樹葉的柔嫩。（有時候）肅然敬畏，如霜雪在胸；（有時候）志意高遠，如上臨云霄。（有的人）詠唱先世德行的偉大顯赫，歌頌先祖道德的芳香芬馨。（作家應該）在（前人）文章的林海中遨游，贊美那美文的文質彬彬。于是慨然放下（前人）的文章，（自己）執(zhí)筆進行寫作，姑且（把心得感受）在文章中表現(xiàn)出來。（提示：在創(chuàng)作前，必須要有較高的文學藝術修養(yǎng)和觀察社會、自然的能力。）（寫作）開始的時候，把視覺和聽覺收攏起來，深沉地思考，廣泛地搜求。精神馳騁于遠方，思想飛騰于九霄，（文思醞釀）到了極致的時候，朦朧的情思反倒更加鮮明，外界的物象也愈

28、加清晰地不斷奔涌顯現(xiàn)。群書中的精華像涓涓醇酒隨筆傾吐，詩、書等經(jīng)典像芳菲的雨露滋潤筆端。想像的活動，有時上浮天淵，平靜地流動，有時深入九泉洗濯，盡受浸潤；艱澀的辭語像銜鉤之魚從深潭中艱難而出；聯(lián)翩的辭藻像中箭的飛鳥不斷地從云端墜落。（于是就會）收獲歷代古籍中從來沒有過的文字，采摘到千百年來（作者）從未寫出過的詩篇；拋棄那些前人用過的陳詞濫調，像拋棄已隕落的朝花，采用前人還沒用過的清辭秀句，像拾取還未開放的花朵。（靈感奔涌時）能在片刻間觀察古今的歷史，能在眨眼間接觸天下的時事。（提示：進入創(chuàng)作活動之后，首先要進入"虛靜"的狀態(tài)，然后才能靈感活躍，文思奔涌，創(chuàng)作出清新獨創(chuàng)的佳作

29、。）（動筆寫作時）然后按部就班，依照立意內(nèi)容，構思布局，考究語言詞匯，安排布置。有影之物必（運用恰切的語言）尋其形象，有聲之物必（運用切當?shù)难赞o）繪其聲響（務使其狀貌和聲響窮形盡相）。有時候（描摹事物追尋形象）就像因樹枝（搖動）而振動了樹葉，有時候就像沿著水波而探到了水源。有時候，狀寫隱晦的事物，卻很容易就使之明白顯豁，而本以為容易顯現(xiàn)的，卻反而置詞艱難。有時候（文思飛動）像猛虎變色而百獸受擾騷動，有時候（文思突出）像龍鱗顯現(xiàn)而群鳥飛散。有時候造語妥帖順利流暢，有時候置辭滯澀而達意艱難。（作者）竭盡努力去澄清思想，靜心思考，超越各種（龐雜的）思慮，造語成文。把天地囊括在作者的胸中，讓萬物都镕鑄

30、在作者的筆端。開始時（往往）文思滯澀，出語枯燥，到末了（又常常會）文思通達，筆墨順暢。（為文之）"理"在于把思想內(nèi)容作為文章的主干，而文辭好比是主干枝條上紛繁的花果。真正做到（內(nèi)心的）情感與（外在的）文辭一致，所以盡管（文章中情感）千變?nèi)f化，外在的文辭上都能有所反映（與內(nèi)心的情感保持一致）。（作者的）文思涉及快樂之事，必然（在文辭上）表現(xiàn)為歡快，而文思正要說及哀傷之事，（文辭上）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哀嘆。有時候（文思敏捷）很順利就能執(zhí)筆寫作，有時候（文思枯澀）執(zhí)筆就感到茫然無措。（提示：說明構思有難易，置辭有順澀。構思時要進入"虛靜"狀態(tài)，執(zhí)筆時要立意正確，然后才

31、能文思順暢，"義"、"辭" 相符。）寫作是（人生）一大樂事，所以被古來的圣人賢士所欽慕。把虛無的抽象賦予它具體的形象，追尋無聲的虛寂賦予它有音的聲響，把藐遠的事物涵寫在尺幅的錦素之上，把豐沛的情思傾吐于寸心之間。語言越是恢弘擴大，構思就越是深沉隱微。（寫作好比春風）傳播草木的馥郁芬芳，（又好像春風）催動青青的枝條發(fā)育壯大。（文思奔涌）粲然像風起飚立，（落筆揮灑）郁然如云起文林。（提示：為文之樂，在于賦無形于有形，賦無聲于有聲。只要文思本涌，就會辭隨意起，如沐春風）文體多種多樣，各不相同，（各種文章的體裁）就像龐雜的萬事萬物沒有同一的量度可以衡量，（它們）

32、紛紜變幻，難以描繪成固定的形像。（作者的）語言的才能衡量著（作者的）寫作技巧，辭意切合（描寫的對象）才稱得上是巧心獨運。無論（描寫的）是抽象或是具體（的事物），都努力追求，盡力為之，無論是面對淺深難易（的事物），都不要拋棄，當仁不讓。雖然（可能會）偏離（某些）規(guī)矩尺度（也渾然不顧），希望能（使描寫的事物）窮形盡相。所以，喜歡炫耀眼目的人崇尚浮艷（的辭藻），重視（文章內(nèi)容）愜合心意的人看重（文辭）表達得當。主張（描寫事物務使）窮盡物象的人，不會受拘束阻隘；追求（文章）通達的人，思想（必定）開朗曠遠。詩因感情而生而（要求）文辭優(yōu)美精致，賦只描寫物象而（要求）語言清楚明朗。碑文透過文辭（的表面）而（

33、可以）看到敘事切合事實，誄（文辭）纏綿縈回而感情凄涼哀傷。銘文事博辭簡而（文辭）溫厚浸潤，箴文（語言）頓挫有致而（文風）清新剛健。頌（立意）從容遠大而（文辭）華美盛大。論文（說理）精細深切而（語言）明朗流暢。奏章（陳意）平穩(wěn)透辟而（文氣）舒緩文雅，辯說（文辭）鮮明燦爛而（立意）虛假欺詐。（文章體裁的）區(qū)分雖都如上所說，也必須禁止（立意）邪曲，抑制（文辭）過度放浪。重要的是文辭能夠充分表達（文意），（說明的）道理能夠成立，（文章）本不一定要寫得冗長。 （提示：提出文體不同，故其內(nèi)容風格也不同。特別提出了“詩緣情而綺靡”說和“賦體物而瀏亮”說，正確地肯定了文學作品的抒發(fā)感情和形象塑造的重要，反映了

34、文學的徹底覺醒。）(世上的)事物千姿百態(tài)，文章的體裁（往往要根據(jù)描寫的事物的形態(tài)需要）屢屢變化。（文章苦心經(jīng)營）能窮究物情就要推崇技藝巧妙，（置辭造句盡力推敲）能曲達情思就要重視語言優(yōu)美。及至有音律有聲響的辭語交互使用，（這樣的文章）就好像五色絲線錯雜相間繡出的色澤相宜的錦繡。（意辭的取舍、音律聲響的安排）雖然變化無窮，但難免有詰屈不順之處。如果能懂得變化的道理，理解次序安排的規(guī)律，就能像開渠納泉，頓然順暢。如果機會喪失，（音律聲響安排的）次序顛倒失常，就好像淆亂了五色絲線的次序（繡出的繡品）色彩自然不能光澤鮮明。 （提示：主張立意要巧，置辭須妍，聲律要美。意、辭和聲律的安排要善于抓住時機，注

35、意次序的順暢。）（寫作過程中）有時候（后面的文章）與前段文章相矛盾，有時候（前面的文章）又妨礙了后面的章節(jié)，有時候文辭不當，文義倒還順當；有時候語言流利，而文義卻有害。（如果文辭與文義不能相一致，就應該去除不當?shù)奈霓o另撰新辭或去除有害的文義另立新義，使文辭與文義不能相一致的情況）彼此分開就能兩全其美，合在一起就會兩敗俱傷。在細微之處考較辭、義的優(yōu)劣，在毫芒之間決定辭、義的取舍。如果經(jīng)過銓衡，必須有所裁定，就應以至當作為準繩。 （提示：考辭選義應有一定的標準，這就是，辭和義的相合。）有時候文章的文辭繁華、義理豐富，文意卻不能順當表達。（義理雖豐富，但）文章不能有兩個主意，（文辭雖繁華，但）不能說

36、盡到不能再增益絲毫的地步。把一句話放在顯要地方，這就是全文的警句。雖然（其他話語）都條理清晰，但要等有了這警句才顯現(xiàn)（它們的）功效。（警句）確實利多弊少，但選擇恰當并不容易。 （提示：論述選擇警句的重要，在于綱舉目張，警醒全篇。）有時候文藻情思匯合，（顯得）文采鮮明，像錦繡那樣光彩繽紛，像琴弦那樣凄婉動人。（擬古時）所描摹的一定要（與古人）不差毫厘，才能暗合乎古人的詩篇。構思雖是出自我心，卻害怕別人占先成文。如果喪失廉恥茍取他人之文而使文章義理發(fā)生謬誤，那就是喜歡，也要割愛。 （提示：說文章貴在獨創(chuàng)，反對模擬抄襲。）文章的（精彩之處）有時候鋒芒出眾，風神超絕，就好像形不能逐影，音響難以留存；又

37、像孤峰獨立而突出，庸凡的詞句難以配合相宜。精彩的佳句孤立而沒有（其他字句的）匹配，反使我心情孤獨，反復斟酌卻又不能拋棄。（美詞佳句在文章中）像石中包孕美玉使得山巒生輝，又像水中蘊含著明珠使得江河增麗；（就連那些凡庸之句也）好比榛楛之類的惡木勿須剪去，因為有美麗的翠鳥棲集也會增色添光。又好比把下里巴人的俚調連綴在陽春白雪雅曲之中，（反而）更增加了它的奇?zhèn)?。（提示：再論美言佳句警醒帶動的作用。）有時候寫成短小的詩文，面對單薄的內(nèi)容卻少有興趣。俯看下文孤獨而沒有響應，仰觀上文空蕩而無所應承。好比孤弦獨奏，雖蘊涵清韻，但單調沒有和聲。（提示：言文章不能太短小，短小無以成文。）有時候文辭憔悴，雖徒事浮靡

38、，語言卻缺少光澤。把美和丑混為一體，好像美玉的質地也受連累而成了瑕疵，又好比那堂下管樂吹奏出偏急的調音，與堂上的雅樂雖欲相應，（由于曲調急促）卻總不能協(xié)調。（提示：論文不能調諧之病。）有時候拋棄文章的內(nèi)容義理，以保存文辭的奇瑰，（那只能是）徒然追循文字的虛浮和細微。（文章的）言辭缺少感情和鮮明愛憎，文辭輕飄飄而不真實，就好比在單弦上急促彈奏，曲調雖和諧，卻不能感動人。（提示：論文應重在以鮮明的愛憎感情感人，不應舍本追末，徒事語言的奇瑰。）有時候文章寫得奔放恣肆，務求聲響輕佻鄙俗，僅只為了好看以迎合世俗，縱然聲音高亢，曲調品位也是低下。（這就使人）明白了那防露與桑間的樂曲，（由于是俚俗之音）雖然

39、感人，卻不是高雅的樂調。（提示：提倡文章雅正，反對俚俗。）有時候文章寫得清新空靈而柔美簡約，也每每摒棄了浮辭濫調，（但由于過分簡約平淡）卻像缺少五味的肉汁，沒有余味；又像琴弦彈出質樸單調的曲調，雖是一人歌唱，三人和應，固然典雅卻不艷美。（提示：反對文章過分簡約平淡，要求雅艷并美。）至于文辭繁簡的剪裁，文辭位置的布局，隨時都應適應情況的變化而變化，其中也自有曲折微妙之處。有時候語言粗拙而喻義巧妙；有時思想質樸而文辭飄逸。有時候因襲舊辭而推出新意，有時候沿襲濁音而更新出清音。（有時候）稍一觀覽，便能明察（文辭的）底細，有時候深入鉆研，而后才能理解（其中的）精深。（這種情形就）好比是跳舞者合著節(jié)拍揮

40、動衣袖，唱歌者和著琴弦唱出歌聲，這里的奧妙不是輪扁能說得出來的，也不是華美文辭能夠說得精微透徹的。 （提示：說明選辭考義的精深細微之處難以言說，只有深入體會，才能運用自如。）（作者）博通于為文的法式與規(guī)約，我很佩服并牢記于心。要知道世上一般人寫作中常犯的過錯，認識先賢們文章的長處。（先賢們）作文縱然發(fā)自內(nèi)心，構思精巧，有時還要遭到目光笨拙者的譏笑。那瓊花玉草一樣美妙的文辭，（只要勤于學習）就像遍種于田野的大豆（易于采摘）。（瓊花玉草一樣美妙的文辭）像風箱鼓風一樣沒有窮盡，和天地同生同長。（它們）在世上雖然紛紜繁多，可感嘆的是我所能采集到的不滿一捧（還是很少）。（我）常怕自己才短智拙，學識空疏，

41、難于學習先賢的美言，寫成美文，所以在小詩短韻上蹣跚徘徊，聊以用平庸的音調雜湊成曲。寫成文章后總是充滿遺憾，哪能躊躇滿志而自感驕傲！我怕自己的文章被覆蓋在瓦缽上落滿塵土（無人叩擊），只是被（音響清越的）鳴玉取笑。 （提示：論作文之難，非知之難，乃能之難耳。）至于文思靈感到來的時機，順通和阻塞的機遇（難以言之），來時不可遏止，去時不可抑制；隱藏時像是影隨光滅，出現(xiàn)時像響隨聲起。當靈感的時機到來的時候，什么樣的紛絲亂絮理不出頭緒？當文思像疾風在胸中涌起的時候，文辭就像清泉流淌似的從口中涌出。豐盛的文思紛紛涌現(xiàn)，絡繹不絕，只須盡情落筆成文，（但見）滿目是富麗的辭藻，充耳是清越的音韻。及至感情凝滯，神志

42、停塞，像干枯的樹木兀立不動，像干涸的河床流水斷絕；（只能）聚攏精神，凝聚思緒，自己（再次）去探求（文思靈感）。（那靈感） 隱隱綽綽，愈加掩蔽，（那文思）澀若抽絲，難以抽理。所以有時候竭心盡力構思成文反而多有懊悔，有時候隨意揮灑反倒少有錯誤。雖然文章出自我手，（文思靈感的開闔去留）卻不是我的力量所能把握，所以常捫心（思索）而自我嘆惜，我不知道（文思靈感）開闔通塞的緣由。（提示：論述文思靈感的通塞情景，把握之難，應順應它的到來，但不可強求。）這文章的功用，本在于各種思想道理因它而被說明。（文章）可以使恢弘萬里的空間沒有阻隔，可以使相隔億載的時間得以溝通；向后看，（可以）留規(guī)則于后世，向前看，（可以）取方法于先賢；（可以）挽文武之道之將沉淪，（可以）宣美好教化使不泯滅；沒有什么遙遠的道路（文章）不能到達，沒有什么精微的理義（文章）不能包容；（文章）就像雨露滋潤人心，就像鬼神變幻般的出神入化。（美好的文章）就像刻在金石上可以永久流傳，就像演奏于管弦上（的音樂）可以日久彌新。（提示：總結全文，論文章的功用和奧妙。）簡析文賦是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第一篇系統(tǒng)而完整的文學創(chuàng)作論。陸機用優(yōu)美的詩性語言，層次清晰地論述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要求、過程及特殊規(guī)律。一、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要求。文賦的第一段是“序”，陸機說明寫作本文的緣由、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