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的基層組織-丘

1、先秦時期的基層組織丘【內容提要】丘是先秦時期重要的基層組織，它源于龍山文化末期在原野中用土堆積而成、人類藉以居住的臺地。商代的丘是農漁田獵的根本單位，是軍賦的承當者。西周春秋時代丘與國野制度相結合，是野中的政權組織，丘民耕種公田，繳納禾、芻、米軍賦。春秋末年繳納牛、馬、車，充當甲士步卒。戰(zhàn)國時代井田制破壞，國野制瓦解，國野兩套行政系統混一，丘被鄉(xiāng)取代，丘從此退出歷史舞臺?！娟P鍵詞】先秦/基層組織/丘/小丘臣/丘甲/丘賦【正文】丘，是先秦時期的基層地域組織，它曾在社會經濟生活和基層政權建立中發(fā)揮過重大作用。比方公元前590年魯國的“作丘甲，公元前538年鄭國的“作丘賦等注：?左傳?成公元年；昭公

2、四年。，就是以丘作為征收兵甲車馬等軍賦的最根本單位。但是戰(zhàn)國時期隨著郡縣制度確實立，郡、縣、鄉(xiāng)、里組成自上而下的各級政權機構，丘便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因此，有關丘的起源、演變，丘的規(guī)模、職能，丘在行政系統中的地位、作用等情況那么鮮為人知，而這些對于全面理解先秦時期社會基層的政治、經濟、軍事等情況是非常有價值的。本人不揣淺陋，試對先秦時期有關丘的諸問題做一考察，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批評指正。丘的起源丘，原是一種自然形成的地貌，俗稱土山。在新石器時代的后期，人類開場分開山上的洞穴，選擇丘陵或山坡臺地作為生息場所，這樣既方便了飲水和捕撈，又遠離水患，附近的土地那么可以開墾，開展原始農業(yè)。這時人類尚無基層

3、組織的概念和形式。到了階級社會形成的前夕，即考古學上的龍山文化時期，隨著消費力的進步，人口的增加，以及河流中下游地區(qū)地理環(huán)境的日益優(yōu)化，人們紛紛“降丘擇土注：?尚書禹貢?。，向較為寬廣的平原開展，擴大自己的生存空間。定居平原之上聚族而居的人們，為了防止潮濕和水患，往往將聚落基址用土墊高，如同他們原先所熟悉的丘。這種人為的“丘的遺址，在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考古中發(fā)現很多。高廣仁先生根據自己多年在豫東、魯西地區(qū)考古積累的經歷說：“在一馬平川的原野上，假如遠遠望見高于平地的漫坡或阜丘，十之八九為遺址，又以龍山文化商代遺址為多，且這種堆的遺址又往往呈帶狀分布。注：高廣仁：?說“丘城的起源一議?，載?考古與

4、文物?，1996(3)。居住于這樣的一個丘上的居民通常是一個宗族，而“呈帶狀分布的許多丘那么組成一個部落。這個時期的社會形態(tài)正發(fā)生著前所未有的宏大變革，各地族邦紛紛建立，中原地區(qū)的部落聯盟急劇向國家開展，政權組織漸趨完備。在這場變革中，作為居址的“丘發(fā)生分化，居于中心地位、部落領袖居住的“丘開展為“臺城，進而開展為最早的城堡，成為該區(qū)域政治、文化的中心。注：高廣仁：?說“丘城的起源一議?，載?考古與文物?，1996(3)。?左傳?昭公十七年云：“衛(wèi)，顓頊之墟也，故為帝丘。?左傳?襄公九年云：“陶唐氏火正閼伯居商丘。此外還有老丘、薊丘等。這些都城雖以丘為名，但不是基層組織。在這些都城外圍，廣布原

5、野之上的、為廣闊民眾所居住的丘，才是本文考察的對象。這些“丘，作為最小的地域單位，在國家形成后被納入行政系統，成為最基層的行政組織。商代的丘丘在夏代的存在情況，由于材料所限，我們姑且存而不管。商代的丘是我們所知的商代行政系統中，除畿、奠、都、鄙等大的區(qū)劃外，小數幾個基層組織之一。商代在國家行政機構中設立了專門管理丘的官職，稱“小丘臣。(1)小丘臣。?佚?七三三注：本文所引甲骨著錄簡稱如下：?佚?，商承祚：?殷契佚存?。?續(xù)?，羅振玉：?殷墟書契續(xù)編?。?乙?，董作賓：?小屯殷墟文字乙編?。?綜?，島邦男：?殷墟卜辭綜類?。?京?，胡厚宣：?戰(zhàn)后京津新獲甲骨集?。?粹?，郭沫假設：?殷契粹編?。

6、?明?，明義士：?殷墟卜辭?。于省吾先生認為：小丘臣“即丘小臣的倒句。丘小臣是主管丘居的小臣注：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釋小臣的職別?，中華書局，1979。丘居就是丘中的居民及其生活。商代如同小丘臣的官職還有小籍臣、小眾人臣、小多馬羌臣等?！八麄儺斨杏械纳钍軐櫺牛S升為重要的朝臣，有的以王近侍的身份參與國之大事。注：張永山：?殷契小臣辨正?，?甲骨文與殷商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于此可見“小丘臣的地位是比擬高的，商王朝對“丘一級組織的管理是非常重視的。那么商代的丘在社會政治經濟生活中發(fā)揮怎樣的作用呢？首先，丘是農業(yè)消費的根本單位。(2)辛丑卜，貞，婦呼黍丘商。?續(xù)?四、二六、一(3)壬午

7、卜，行貞，今夕亡禍？才正月，才丘疇卜。癸未卜，行貞，今夕亡禍？才正月，才丘疇卜。?綜?一七四(4)己丑卜，貞，于丘商，四月。?乙?五二六五辭(2)中的“婦是商王武丁的后妃，主管商王國的農業(yè)消費等事項。“呼黍丘商就是招呼、率領眾人在“丘商的土地上種黍?！扒鹕膛c辭(3)中的“丘疇以及下文的“丘多、“丘太等的構詞構造一樣，即是以商、疇為名的基層組織丘。注：卜辭中“丘商、“丘疇、“丘紹等，陳夢家先生認為是“區(qū)域字在單名前類型的地名。參見?殷墟卜辭綜述?，269頁，科學出版社，1956。辭(3)是連續(xù)兩日在名疇的丘中占卜。辭(4)中的“是一種祭法。據陳夢家先生研究，殷代的一、二、三、四月所卜是為了“禾類

8、的收成。注：卜辭中“丘商、“丘疇、“丘紹等，陳夢家先生認為是“區(qū)域字在單名前類型的地名。參見?殷墟卜辭綜述?，225頁，科學出版社，1956。那么辭(3)、(4)所卜、所祭當然與“丘疇、“丘商的禾類收成有關。將三條卜辭聯絡起來看，丘一級組織是商代進展谷物種植、祈穰，乃至于管理、收獲的根本單位。其次，丘是田獵、捕撈的根本單位。(5)戊辰卜，曰田方丘?京?(6)貞，王其出？自漁于丘多，假設。?佚?九二六辭(5)中的“田作田獵解。商代的田獵活動有驅趕危害莊稼的野獸，巡視邊地，訓練軍隊等重要作用。辭(6)貞問商王親自到“丘多捕魚是否平安，得到的答復是沒問題。可見商代田獵、捕撈等活動，有時是在“丘的單位

9、中進展的。第三，丘是征收軍賦的根本單位。(7)拳竹芻于丘。?粹?九一八(8)貞，芻于丘紹。?乙?七一一九(9)貞，乎取丘太。?明?二三二五辭(7)、(9)中的“缺，從耳從又，又即手，即以手執(zhí)耳之意?！叭北疽馐浅晒φ吒钊?zhàn)敗者的左耳以計戰(zhàn)功，引申為尊者取卑者之物。注：楊升南：?卜辭所見諸侯對商王室的臣屬關系?，見前引?甲骨文與殷商史?，1983。?韓詩外傳?云：“孔子侍坐于季孫，季孫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馬，其與之乎？孔子曰：吾聞君取于臣謂之取，不曰假。取是君對臣征收財物的專用詞語。在商代“缺是商王憑借政權向方國或地方征收貢賦的一種行為。辭(8)中的“當與“缺同義。芻，?詩大雅板?孔疏云：“芻者，飼

10、牛馬之草。竹，其用處或與芻類似。辭(9)雖未言明所取何物，但由辭(7)、(8)例之，當也是竹、芻之類。商王從丘中征取竹、芻等草料可能供軍馬使用，這實際上是一種軍賦。?漢書刑法志?云：“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猶立司馬之官，設六軍之眾，因井田而制軍賦。?漢書?對商代軍賦制度的記述雖有增飾之處，但不應是臆說，而是以實際情況為藍本的。征諸卜辭可知，商代軍賦的征收，是以商王的名義，以基層組織丘為單位進展的，其直接負責者可能就是“小丘臣。轉貼于論文聯盟.ll.西周、春秋時代的丘西周、春秋時代，丘仍然是基層地域組織。但隨著國家行政機構的逐漸成熟，與商代相比，丘表現出了新的時代特

11、點：一是丘與國野制度相結合，丘被納入“野的行政系統，政治功能加強；二是丘與井田制度相結合，丘成為井、邑之上一級管理機構，春秋后期丘的經濟功能在一度弱化后開場加強，成為“匹馬丘牛與“乘馬的詳細承當者，并隨著稅制的產生與賦稅的合一，丘成了社會變革的起點。國野制度就是國都城與野田野分治的政治制度。國中居民是統治者及其疏遠族人，稱國人。國人的一項最根本的權利和義務就是當兵做武士。居于野中的是被統治者，稱野人。野人沒有政治權利，他們被牢牢地束縛在土地上，從事艱辛的農業(yè)勞動。國與野因其居民從事的職業(yè)不同而采取兩套行政系統。國中的行政系統春秋早、中期是、里、邑、連、鄉(xiāng)齊國或鄰、里、鄉(xiāng)、黨、州魯國注：?國語齊

12、語?，?論語?之?衛(wèi)靈公?、?雍也?何晏注引鄭玄語。；野中的行政系統春秋早、中期是井、邑、丘、甸、縣、都。?周禮地官小司徒?云：“乃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以任地事而令貢賦。按此計算，1丘共有16井，144夫。周制1井土地是1方里，16井即16方里。另據?小司徒?，周代上等之家7人3夫，下等之家5人2夫，那么1丘共有家庭約4872戶，人口約336360口。注：?周禮?是一部記述周代政治制度的書。關于它的作者、成書年代等問題，目前學術界尚有較大爭論，但近些年的研究說明，“把?周禮?作為一種重要的先秦史料來使用，應該說是不成什么問題的李學勤：

13、?古樂與文化史?，?綴古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本文引用的?周禮?中的數字，顯然是“整齊劃一的結果，不能視為確數，但它又不可能是無源之水，當有所本，用它說明“一般情況當無問題。野中的土地被劃分成“井字形，稱井田。丘中野人除耕種自己的私田外，還必須無償地耕種“公田，這就是周代的農業(yè)剝削方式“籍田制。?孟子滕文公上?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公事畢，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八詣e野人是孟子特地強調耕種公田是野人的職責，而與國人享有當兵做武士的權利有別。野人除了無償地為統治者提供力役外，還要負擔軍賦。?國語魯語下?記載孔子追述周代井田制下民眾貢賦情況

14、說：“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遠邇；賦里以入，而量其有無；任力以夫，而議其老幼。于是有鰥、寡、孤、疾，有軍旅之出那么征之，無那么已。其歲，收田一井，出禾、秉芻、缶米，不是過也。先王以為足。假設子季孫欲其法也，那么有周公之籍矣。缶即庾，16斗；秉，160斗；，6400斗。注：上海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點校：?國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米是糧食，禾、芻是草料之類。禾、芻以斗作計量單位，或只是指其概數。1丘16井的軍賦是：米256斗，芻2560斗，禾102400斗?？鬃勇暦Q自己根據的是“周公之籍，說明這個制度的實行是由來已久的，它雖是出自圣人之制作，但負擔已不輕松。然而這項制度在春秋末年遭

15、到了破壞，其原因一方面是統治者貪欲的膨脹，軍費的增加，原來公田上的收入及“有軍旅之出而臨時征調的“禾、秉芻、缶米等，遠遠滿足不了需要，另一方面鐵質工具、牛耕技術廣泛推廣使用，井田之外的荒地得到大量開墾，為統治者加重民眾負擔提供了條件。于是各國先后進展了軍賦制度的改革，公元前590年，魯國“作丘甲，公元前538年，鄭國“作丘賦。甲，即鎧甲，代指軍賦?！白髑鸺住ⅰ白髑鹳x就是以丘為單位征收一定數量的軍賦，丘中居民按所有耕地數量分攤。對于這次改革后丘中居民的軍賦負擔，?司馬法?有詳盡記載。?左傳?成公元年疏引?司馬法?云：“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有戎馬

16、一匹，牛三頭，是曰匹馬丘牛。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具，謂之乘馬?！捌ヱR丘牛與“乘馬是對丘中居民的雙重征收，前者以“一丘為單位，后者以“四丘為單位。與“周公之籍相比，新的軍賦沒有規(guī)定禾、芻、米，但并不說明已取消了這項內容，而是因為禾、芻、米是傳統的軍賦，其征收是自然的，毋須重新規(guī)定。新增加的軍賦有車、馬、牛，對于丘中居民講，這個負擔是極其沉重的，因為馬、牛作為新的消費力在春秋中期以后才被應用于農業(yè)消費，是非常稀罕貴重的。除禾、芻、米、車、馬、牛之外，丘中居民還必須服兵役，即“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具，這意味著丘中居民不僅被征收了幾乎所有的物產，而且還要被迫脫離土地，到戰(zhàn)場上為統治者賣命。事物都是辯證的，丘中居民被迫當“甲士、“步卒，固然耽誤農時且有生命之虞，但卻為他們改變自身卑賤的地位提供了機遇。上文已指出，當兵做武士是國人的特權，改革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