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培先生與良渚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張忠培先生與良渚

能遇到好老師是人生的幸運。1981年我考入吉林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yè)，我們班共有18個人，包括15個男生和3個女生。當時張忠培先生是我們的系主任，林沄先生做了我們的班主任。后來才逐漸知道，他們原來是那么著名的教授。其他老師私下里都稱張先生為張大帥，或者大帥，意思是可與張作霖媲美的東北王。張先生開創(chuàng)了吉林大學的考古專業(yè)，現(xiàn)在成為考古系。聽張先生說當時東北考古是空白，想要開發(fā)那里的考古事業(yè)，所以才到了吉林大學。張先生給我們班上兩門課，一門是中國新石器時代考古，一門是田野考古學。舊石器聘請了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的張森水先生為我們講授。這些老師們不僅傳授了我們專業(yè)學識和技能，也成為我們日后做人做事的楷模。

張先生按照地區(qū)和流域將中國的新石器時代劃分成為大量的區(qū)系類型，一個區(qū)域一個區(qū)域的從早到晚梳理講解。他不用寫好的講稿，只是列出幾條提綱，講到哪個文化就將根本的陶器組合以及變化規(guī)律在黑板上畫出來，我們就跟著畫圖做筆記。張先生是個很感性的人，講起課來即興發(fā)揮，彌漫激情。聽張先生的課是喜悅而深刻的，但做起筆記來卻很辛苦。一是張先生的濃濃的湖南腔調，我們費了好長時間才根本上聽懂先生說的是“黑陶”還是“褐陶”；二來先生在講課的過程中，往往會舉一些他讀研究生時舉行民族調查時的故事，或者往往講著講著會說“你們懂哲學嗎？”然后給我們講一通哲學。我們大家聽得興奮，個個聚精會神，可后來聽先生話鋒一轉才知道，?。≡瓉磉@些也是需要記的課堂內容。那時大家也沒有錄音機，等回過神來，大量精彩的內容已經(jīng)來不及記了，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挺悵然的；張先生上起課來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往往覺得課時不夠用，不過癮，所以經(jīng)常上午上完課，報告我們“晚上接著上課呵”，晚上不受課時限制，往往一講就是兩三個小時。

當時還是全國統(tǒng)一調配，我們畢業(yè)那年，正好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全體個名額，但我們班沒有南方同學，結果抉擇從陜西的四個同學里面出一個，此后我的命運就與江南連在了一起。我是吉林大學考古專業(yè)當時分到最南邊的學生。從來沒有去過南方的我，懷著奇怪與期望的心情，想象著江南的樣子。也暗下決心不能給學校和先生丟人，于是畢業(yè)前我特意去請教張先生，問先生我到了浙江工作努力的方向是什么。今天還領會的記得張先生說，長江下游是個獨立的區(qū)域，文化面貌單純，做考古是塊好地方，可以很快地熟諳入門，并激勵我要好好干。還說浙江的牟永抗先生等都是有學識的考古學家，要好好向他們學習。

1985年的8月，我第一次踏上江南的土地，來到敬仰已久的西子湖畔杭州。當時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就在距離斷橋不遠的環(huán)城西路上，地理位置很好，但辦公條件不太好，一座兩層的簡易舊式樓房，就是考古所的辦公樓，省文物局在同一個院子里的另一座小樓里。史前考古室加上我總共只有5個人，擠在二樓西邊的一間辦公室里。室主任是牟永抗先生，另外有王明達、楊楠、芮國耀和我。雖然條件繁重點，但對于新來的我來說，增加了不少與大家接觸學習的機遇。牟永抗先生與王明達先生是長輩，楊楠、芮國耀與我年齡相仿，5個人老中青三代，可謂是其樂融融。

在距離杭州西北約30公里的余杭瓶窯鎮(zhèn)邊上，有個屬于我們研究室的工作站——吳家埠工作站，這里存放著自建所以來浙北地區(qū)從新石器時代到商周時期的文物標本。工作不久，王明達先生就帶著我參觀了工作站，為我細致講解了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良渚文化以及商周時期陶器的特點，使我得以在最短的時期內熟諳本地的文化面貌，至今想起來仍是特別感謝。

1986年是良渚遺址察覺五十周年，籌劃下半年要在杭州召開一個紀念五十周年的學術研討會。年初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就開頭籌劃，從謀劃到實施，自然落到了我們史前室的幾個人身上。除了打定論文之外，為了能給紀念大會獻上一份厚禮，我們一方面積極籌備挖掘可能是良渚墓地的反山，夢想能有好的收獲；另一方面那么著手整理上世紀70年頭以來在浙北地區(qū)察覺的80余座良渚文化的小墓資料，以便開會的時候請代表們參觀。為了工作的齊頭并進，由王明達和楊楠先在工地挖掘。牟永抗先生那么率領我和芮國耀在吳家埠整理資料，我們商定一旦察覺良渚文化墓葬，整理工作馬上中斷，大家一起投入挖掘。好在吳家埠與反山相距不遠，大家可以時常相互切磋。

在整理資料的同時，牟永抗先生還給我另外兩項任務，一是把從馬家浜文化一向到春秋戰(zhàn)國的陶器按時代排列擺放到文物架上，以供開會時大家觀摩。二是與他共同撰寫《良渚文化察覺50周年回想與展望》的論文。牟先生給我講了大量他的觀點，以及必需要讀的一些文章。這兩項任務給了我快速成長的機遇，使我從實物資料到文獻理論，得以在短時期內全面熟諳起來，這對我日后的成長有著很大的扶助。我也很快體會到了張先生所說的，長江下游地區(qū)文化的相對獨立性與完整性的進展序列。從學校到工作崗位，一路得到先生們的提攜與教化，如今想來往往感到幸運，并彌漫感恩。

反山的挖掘工作舉行得很順遂，首先在表土以下察覺并清理了11座漢代的墓葬。1986年的5月31日是值得紀念的，那天我們確認了第一座良渚大墓，反山12號墓。很榮幸12號墓從器物露頭后的挖掘清理工作由我來做，當手中的竹簽插進土里，碰見玉器時那種硬硬的感覺，最是讓人沖動、奇怪與期望，由于土翻起來，你不知到下面會顯露出一件怎樣的器物來，這也正是考古工作的魅力和喜悅所在。反山12號墓出土了至今為止個體最大的玉琮和玉鉞。當將那件13斤重的玉琮搬起來的時候，那種沉甸甸的感覺，今天想起來仿佛還留在手上。反山的挖掘一向舉行到了10月份，共挖掘出土了11座良渚文化的大墓，出土陶、石、玉、象牙、涂朱嵌玉器等1200件（組）。反山的挖掘是浙江的考古工們第一次挖掘到良渚文化的高等級墓葬，而我有幸成為挖掘者之一，也因此與良渚文化研究和良渚玉器研究結下了深厚的緣分。

反山的11座大墓在排列位置上，墓坑規(guī)格上，隨葬品的多寡與種類上，都反映出大量的差異和嚴格的規(guī)定，這是前所未有的察覺與熟悉。將良渚文化大墓與玉器的研究，從單一的墓葬而擴展到了對整個墓地的熟悉，為我們從一個整體上考察良渚文化的社會分化、分工等供給了新的材料。通過反山的挖掘，對良渚玉器的種類、組合與功能等的研究，有了大量新的熟悉，從而開發(fā)了良渚玉器研究的一個新階段。對以往作為獸面（或饕餮）熟悉的玉器上的圖案，由于反山出土了它的完整的神獸結合的圖像的祖形，從而在解釋這一圖像的內涵上，有了完全不同的角度。盡管仍有大量不同的概括看法，但將其認作是良渚人崇拜的神徽，已成為共識。這一熟悉上的變更，對于正確解讀良渚玉器的功能與造型上的意義，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反山的挖掘還復原了玉鉞的安柄形式，將以往稱作“艦形器”和“杖首”的玉件，恢復到了鉞柄的兩端，并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