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未曾老去那樣愛你滄桑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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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初春的深夜,萬籟俱寂,66歲的杜拉斯卻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這一天,她又像平時一樣收到那個叫雅恩的年輕人的來信。無一例外地,字里行間,流淌著的全是對她繾綣的傾慕之情。

最初,看著他的來信,她只是一笑置之,然后丟到一旁。類似這樣的信,她不是沒有收到過,對她來說,他不過是眾多崇拜者中的一員,因而并沒有太在意。

況且,她已到了遠(yuǎn)離激情和沖動的垂暮之年。雖然她的作品使得她蜚聲世界文壇,但歲月并沒有因此而眷顧她,而是如對待這世間的任何一個女人一樣,將蒼老和皺紋毫不留情地刻在了她的臉上。正如她在小說《情人》開場白里那一句輕輕的嘆息:唉,我已經(jīng)老了……

可是清晰地,這個年輕人與一般崇拜者又有幾分不同。信件攻勢已堅持了近七年之久,100多封信,聚在她的案頭,就如好多好多的情感,日積月累地堆在那里。貌似在向她昭示,他并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她再也無法無動于衷,而是抉擇伸出手,握住這份濃烈的愛。雖然已是遲暮之年,她照舊對愛情持著敞亮心懷。

終究,她披衣下床,伏案給他回了信:“我想伴您左右……”這是她第一次給他回信。收到她的來信,雖然只有薄薄的一頁,卻讓雅恩欣喜若狂。近七年的漫長等待,瞬間化作了窗外淡藍(lán)的天空上一朵溫柔的云。

還在讀大學(xué)時,雅恩偶然讀到了杜拉斯的小說,就對她的作品著了迷。自此,他癡迷在她的作品里,瘋狂地愛上了這個彌漫才情的女人。

年輕的愛情是一杯濃烈的美酒,發(fā)作時可以沖破一切。

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午后,剛剛辭去大學(xué)哲學(xué)系教師職位的雅恩帶著簡樸的行李,義無反顧地來到杜拉斯的居處,開頭了真正陪伴她左右的生活。

這一年,他才27歲。

原本要寂寞地度過生命結(jié)果黯淡的時光,他的到來,給杜拉斯的生命注入無邊的驚喜與活力,自此,豐沛代替了蕭瑟,陪伴填充了孤寂。

他成了她的情人、秘書、助手、讀者、司機、護(hù)士,同時也是她的出氣筒。除了替她整理稿子、打字、購物、搞衛(wèi)生、干雜事,他還要開車陪她兜風(fēng),挨她罵,讓她罰,被她訓(xùn)。

相愛輕易相處難。如世界上任何一對男女一樣,同在一個屋檐之下,當(dāng)生活概括和瑣碎到一蔬一飯,幾件換洗的衣服,一片狼藉的房間時,也會時不時地充塞著爭吵。她是一個好的作家,但未必是個好的伴侶。恰恰相反,酗酒,任性,惆悵,冷漠、乖張、暴戾……這些毛病都聚集在她身上,甚至,當(dāng)她朝他大吼大叫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是個60多歲的老太太。

終究年輕氣盛,終有一天,他再也無法忍受,于是選擇了逃離。徹夜不歸的他,在酒吧里打發(fā)著寂寥的夜晚。

但沒過幾天,他終究回來。

她在陽臺上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就像接待迷途知返的孩子,親熱地把他摟在懷里。

院子里,花兒正開得歡,生活又重新開頭。

彼此相伴的歲月里,她曾多數(shù)次地面臨著病魔的侵襲,一度病入膏肓,甚至幾乎撒手人寰?？粗撊醯纳眢w,他曾暗自哭泣,像個無助的孩子。他在她的病床邊握著她的手,不分晝夜地守護(hù)著她,呵護(hù)著她。在他的用心照料下,她又奇跡般“復(fù)活”過來。

就這樣,他陪伴她度過了生命中結(jié)果的15年零8個月,直到她離開人世。

正如她開初在給他的回信里所寫的:“我想伴您左右……”他也始終用行動悄悄地實踐著對愛的堅守。在她生命的結(jié)果日子里,他始終不離不棄,忠實地陪伴在她左右。

彼此相伴的日子里,杜拉斯完成了以雅恩的名字命名的小說《雅恩?安德烈亞》。杜拉斯辭世后,按照她臨終前的交代,雅恩那么完成了此生唯一的作品《我的情人杜拉斯》,記錄著他們彼此相伴的歲月里的點點滴滴,紀(jì)念他們這段忘年戀。之后,他就徹底從人們的視線里消散了。

曾看到過一張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年輕俊朗的雅恩與白發(fā)紅衣神韻怡然的杜拉斯相依在海邊,倚欄而立?？瓷先?是那么和諧。讓人禁不住感慨,愛情真的可以跨越年齡,跨越一切。

現(xiàn)實生活中,當(dāng)愛情惠臨,我們總是要權(quán)衡一番得與失;當(dāng)愛情消散時,我們也能為離開或分手找出一千個一萬個理由。短期內(nèi)愛一個人縱然輕易,難的是朝朝暮暮,十幾年如一日,共同穿越衰弱、疾病、死亡……因此,“伴你左右”這幾個字,成了愛情里的奢靡物。

而寫出了《我的情人杜拉斯》的雅恩,卻用行動報告這個世界上想要去愛的人們,情至深處,任何綺麗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時,表達(dá)愛情的最好方式莫過于讓愛的距離最小化――彼此真實相伴每一天。無論你是青春如花還是垂暮之年,無論你是健康之軀還是正遭遇病魔的侵襲,我心甘情愿地放棄一切,伴你左右,為你做力所能及的一切瑣碎的事情。當(dāng)你健康如初,讓我們相依相偎在海邊吹風(fēng),十指相扣,溜達(dá)在陽光綠草中傾談;當(dāng)有一天,你徹底被病魔擊倒,臥病于榻上成了你唯一的容貌,那么,就讓我握著你的手,分分秒秒地守護(hù)著你,以便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隨時可以觸摸到我的手,感受到愛的溫度。

每一個女人,都恐慌著時光的流瀉,而對于杜拉斯來說,當(dāng)她老了,頭發(fā)白了,照舊可以愛,可以被愛,這多么美好。她貪戀其中,如全體沉醉在愛情里的女人。這樣的欣喜,在她的作品中也有所流露:“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對我說:我熟悉你,我永遠(yuǎn)記得你。現(xiàn)在,我是特地來報告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xiàn)在你比年輕時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容貌相比,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這時候,忘年戀不再是傳聞,而是年齡相差近40歲的杜拉斯和雅恩共同譜寫的愛情傳奇。

誰說當(dāng)女人韶華已逝,就無法擁有輕松浪漫的愛?年齡不是愛情的羈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像你未曾老去那樣愛你滄桑的容顏。

平凡如你我,未必能如杜拉斯一樣幸運地?fù)碛幸粋€年輕人純粹的愛情。或許,當(dāng)我們老了,不過是和一個與自己同樣年邁的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