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蘇軾詞的美學風格

論蘇軾詞的美學風格

一、紅粉佳人式的輕貞家庭,創(chuàng)造了新的美學范“蘇軾，一個改變了絲綢和水果的形態(tài)，擺脫了絲綢和水果的轉變，登峰造極，為人感到驕傲。”這是胡寅在《酒邊集序》中對蘇軾詞審美特征的形象化表述。唐五代以來的詞創(chuàng)作,基本是在“詞為艷科”,的理念下進行的,紅粉佳人式的輕艷綺靡是詞的文體風格定勢;蘇軾“超然乎塵垢之外”的詞作的確打破了這一風格定勢,創(chuàng)造了新的美學風范。何謂“清”?就像“深”、“遠”、“高”、“古”、“逸”、“閑”、“淡”、“雅”、“正”、“具”等中國古典美學范疇一樣,“清”也帶有審美體驗直覺性的特征魏晉時期,是中國文學審美性的“自覺”時代,亦即文學之為文學的獨立意義的自覺時代。在這一時期,士人開始把文學的審美功能納入了關注與研究的視野;也正是在這一時期,“清”發(fā)展成了一個美學范疇。與“清”相關的表示審美風格的詞匯相繼出現(xiàn):鐘嶸《詩品》里有“嵇志清峻”,有“范詩清便宛轉”;另外還有“清麗”、“清遠”、“清空”等二、立性的人格“清”的基本內(nèi)涵,在魏晉時期奠定了,經(jīng)過隋唐、到了北宋,又生發(fā)出了一些新的內(nèi)涵?！扒濉背闪吮彼问咳藰O為推崇的一種人格理想。北宋士人有很強的社會、政治參與意識,但不是犧牲了個體獨立性的隨波逐流的參與,而是堅守獨立的人格、獨立的判斷,這是把魏晉式的卓爾不群現(xiàn)世化中和化了,是北宋式的儒家之“清”。同時,北宋士人又不執(zhí)著專注于仕途,而很講求怡情悅性的人生之樂,欣賞進退自如、寵辱不驚的處世態(tài)度和樂以忘憂、超然自適的生存境界,這又是把魏晉式的高風絕塵現(xiàn)世化中和化了,是北宋式的道家之“清”。蘇軾可以說是北宋士人人格理想的集中體現(xiàn)。他在《靈壁張氏園亭記》中說:“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則忘其身,必不仕則忘其君。……開門而出仕,則跬步市朝之上;閉門而歸隱,則俯仰山林之下。于以養(yǎng)生治性,行義求志,無可無不可?！?一)以白、青和透明體的“清”說蘇詞“清”,其參照系是唐五代以來的傳統(tǒng)詞作之“艷”。蘇軾對詞史的一大貢獻是:他拓寬了詞的審美意象選取的范圍,其意象來源不再限于閨房、庭院、園林等狹窄的、具有香艷柔靡的審美特質(zhì)的場所,而更多地觀照自然,選取具有開闊、曠遠、清爽、澄凈、明亮、天然、超逸……等審美特質(zhì)的意象。蘇軾詞多“清”字,有“清景”、“清溪”、“清淮”、“清泗”、“清波”、“清影”、“清歌”、“清風皓月”、“清涼”、“人在清涼國”、“水風清”、“溪橋瀏瀏清”、“雨后春容清更麗”等;然更多的時候“清”字并不明現(xiàn),只由其所選取的景與物的審美特質(zhì)來顯現(xiàn)?！端{(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握全》中的“一干頃,都鏡凈,倒碧峰。忽然一陣浪起,掀起一葉白頭翁?？靶μm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堪稱“清曠”;《永遇樂》中的“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自是“清靈”;《念奴嬌·中秋》“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云留無跡。桂魄飛來光射處,冷漫一天秋碧”,可謂“清遠”;《水調(diào)歌頭》“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又是“清空”……蘇調(diào)的意象訴諸感官,也多給人以“清”的感受。從視覺角度講,他喜用青、碧、白等明凈的色調(diào),或使用“明月空江”一類透明體;像《江城子》“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蕖芙蘗,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鶩,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云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shù)峰青?！边@首詞,不僅意境,就連色彩上也以白、青和透明體的組合而構成了一個審美的清明之境。從聽覺角度講,他偏好達于“雪飛炎海變清涼”的藝術效果的“清歌”;從觸覺角度講,他常提到“雨后”、“初晴”時的空氣給人的那種“又得浮生一日涼”的清爽感受和“清風”拂人的快意蘇軾的人物審美尤其展示出與唐五代詞相異的志趣。唐五代詞作中,多的是“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和“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這一類濃艷、靚麗的女主人公,蘇軾則開始塑造“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不可一世的英雄和“十年不見老詩翁,壁上龍蛇飛動”的清高絕俗的文士。即使蘇詞中的女性,也多具冰清玉沽之美。蘇軾最欣賞的女子,是《西江月》里“玉骨那愁障霧,冰肌自有仙風”、“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的名士氣度的朝云和《定風波》里“自作新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試問嶺南應好否,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的樂天知命的柔奴。連后蜀國君的寵妃花蕊夫人也成了《洞仙歌》中的清麗女子?！氨∮窆?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蹦欠荻嗲槎嗨?那份幽靜幽獨,自是蘇軾主觀的塑造。蘇軾對這類女子的塑造,也正是其人格理想、價值取向的表露。(二)“一品”,即味蘇軾詞中,有的正面抒寫其“清”的生存范式和生命態(tài)度,如《定風波》“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是直接將題材做“清”化的處理;更具特色的,則是題材處理上的“化濁為清”。別情詞、戀情詞,是詞創(chuàng)作領域中的傳統(tǒng)題材,風格基本是或纏綿或縟麗或哀婉的,但蘇軾寫來就能“擺脫綢繆宛轉之度”而展現(xiàn)曠達超脫。如別黃州時,“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里家在岷峨。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坐見黃州再閏,兒童盡、楚語吳歌。山中友,雞肫社酒,相勸老東坡”,已別具開闊的襟懷;后又道“待閑看秋風,洛水清波”,更是一種無往而不可的人生智慧。《蝶戀花》“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對戀情苦惱的超越能力也是詞史上獨一無二的了,“多情卻被無情惱”其實是惱而不惱。除此之外,蘇軾還善于“以濁寫清”:《定風波》好睡情開莫厭遲,自憐冰臉不宜時。偶作小紅桃杏色,閑雅,尚余孤瘦雪霜姿。休把閑心隨物態(tài),何事,酒生微暈沁瑤肌。詩老不知梅格在,吟詠,更看綠葉與青枝”。表面批評紅梅“休把閑心隨物態(tài)”,其實卻是對“梅格”的由衷稱賞,偶爾身不由己地從俗并不能改變其清高的風骨,卻正如蘇軾所贊賞的“中隱”的態(tài)度,反而更能證明其依然故我的“定力”(三)自如并無韻律蘇詞的語言形式是其精神內(nèi)涵、審美趨向之“清”的物化和外化。第一,蘇軾的語言不尚辭藻、不事雕琢,天然本色,語言的純粹度很高。第二,蘇詞揮灑自如,有的不為音律所拘,有的雖在音律中卻極顯自然、如沒有音律的束縛。最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