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山有機地考

飛山有機地考

方宇的《史略方語》寫道：“唐乾寧二年（公元895年），蔣勛計劃阻止邵州劉建峰，并出兵抗擊飛山和三山的野蠻海盜湘潭?！庇謸端问贰ばU夷二》載,熙寧五年(公元1072年),章惇遣判官喬執(zhí)中知全州時,還有“飛山之蠻近在全州之西”。據上述史料所載,不僅在唐末宋初存在一個名叫“飛山蠻”的部族,而且活躍于歷史舞臺至少達一百七十七年之久。歷史上的“飛山蠻”在什么地方?她的后裔是現今的什么民族?本文就此談點粗淺的看法,拋磚引玉,促使各位高識之士來進一步探討這一問題。一、呂師周破“飛山”的主要作戰(zhàn)地歷史上“飛山蠻”所在的地域,《宋史·蠻夷二》雖有記載,但沒有明指,這是因為“飛山蠻”有潘金盛和楊再思各為酋長的兩個時期,各時期的屬地亦不相同,前者小,后者大。潘金盛為酋長的“飛山蠻”時期,在唐末至五代梁開平四年(公元910年)之間,活動區(qū)域在唐代敘州龍標縣與邵州武岡縣鄰近地區(qū),即道光《寶慶府志·形勝記》所述:“綏寧及城步下六都、下八都、五峒及新寧八峒則飛山蠻地也?！边@些地方在唐代均屬敘州龍標縣地,呈新月形北向邵州武岡縣。這一地域,按現在的行政區(qū)域來說,則包括今湖南省綏寧縣全境、通道侗族自治縣東部、城步苗族自治縣的南部和西北部、新寧縣的西南部,這些地方都是重崗迭嶺的大山區(qū),人們久居山地,山如飛,故有“飛山”之名。這是否符合歷史的真實情況呢?我認為是符合的。(一)《讀史方輿紀要》載,蔣勛據邵州連“飛山蠻”拒劉建鋒,說明“飛山蠻”在邵州境或鄰近邵州界,否則,蔣勛怎么去“連”呢?《讀史方輿紀要》又載:“五代梁開平五年(公元911年),飛山峒酋潘金盛遣其黨楊承磊略武岡”。從飛山峒直接攻打武岡,沒有經過其他州、縣,“飛山蠻”在唐代邵州南境的武岡縣附近無疑,與《寶慶府志》所述方位相符。(二)《十國春秋》載:“乾化元年(公元911年)正月,呂師周攀藤緣巖入飛山峒襲潘金盛,……直至峒前殺(楊)承磊,擒金盛送武岡斬之,并斬三千人,盡毀其巢穴”。這說明呂師周破飛山的主要戰(zhàn)場在武岡附近。如果在今靖縣飛山,怎能將潘金盛和三干“飛山蠻”人遠送數百里的武岡走斬,而不在朗溪縣斬殺?!(三)據《讀史方輿紀要》和《十國春秋》等書記載,攻“飛山滿”的主將是昭州(今廣西平樂縣)刺史呂師周,呂師周所統率的又是五千“衡山兵”。如果呂師周率五千衡山兵從當時邵州(今邵陽市)經龍標(今黔陽)至朗溪縣的飛山地,那是農歷正月嚴寒之季,大軍陸地行進,翻山越嶺,冰雪天速度遲緩,豈能不被潘金盛或楊承磊的軍哨所發(fā)現?潘金盛又那來“此兵從天降也”的駭愕呢?楚王馬殷為什么要舍近求遠,不用敘州(治今湖南省懷化市)兵和融州(治今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兵就近對飛山進行南北夾擊呢?可見五代時呂師周所破的“飛山”不是今靖縣飛山。按照五代時的交通條件,五千衡山兵沿湘江水路可至永州,昭州的呂師周亦可沿漓江水道至用,然后集軍由永州“攀藤懸?guī)r,直抵飛山”,這是一條操近道進軍的路線。唐時武岡就在永州西北,從永州界至武岡縣南境,雖要翻越越城嶺等許多大山,但可一日而至。由于潘金盛持山勢深險,設防薄弱,故為呂師周所利用,分軍布柵,一日而畢,才能給潘金盛出奇不意的襲擊。這恰是楚王馬殷用昭州刺史和衡山兵而不用邵州或桂州兵馬成功的一著棋。也說明唐末五代時的“飛山蠻”處在永、邵,敘三州之間的地帶,亦與《寶慶府志》所述吻合。(四)按《十國春秋》及《讀史方輿紀要》所載,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呂師周破“飛山蠻”的進軍路線是先“飛山”、后武岡?！段宕房籍悺酚州d:“辰州(治今沅陵)蠻酋宋鄴寇湘鄉(xiāng),潘金盛寇武岡,楚王遣(呂)師周討之,入飛山洞擒蠻酋金盛,尋移兵破宋鄴?！边@說明呂師周破辰州宋鄴是在破“飛山蠻”之后,是由武岡出發(fā)的。如果破“飛山蠻”的主要戰(zhàn)場在今靖縣飛山,呂師周豈能向東退軍數百里至邵州武岡縣之后,再勞師又西進數百里往辰州破宋鄴,而不是從敘州朗溪縣直抵辰州?!從“飛山蠻地”→武岡縣→辰州的作戰(zhàn)次序看,唐末五代時“飛山蠻”地的位置恰如《寶慶府志》所述,則在唐代敘州龍標縣和邵州武岡縣相鄰地區(qū)。(五)今城步苗族自治縣南境有潘姓苗族聚居的許多寨子,如巖頭寨、潘家寨、杓杓寨、潘公圖、潘家沖、橫水寨等圖、寨,據《潘氏墨譜》和《蘭氏墨譜》所載,自唐代以來,則為潘姓的世居地,直到今天,每逢農歷正月初一日辰時,潘姓苗族同胞還要祭祀“潘金盛圣公”(又稱“潘金將圣公”)。如果潘金盛是今靖縣飛山人,為什么當地沒有潘氏的世居地和對潘金盛的敬奉活動呢,從上述潘金盛世居地及其遺族風俗,也說明潘氏為酋的“飛山蠻”在唐代武岡附近,亦可為《寶慶府志》的論述提供佐論?！妒畤呵铩份d: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呂師周“直至峒前殺(楊)承磊,擒(潘)金盛送武岡斬之,并斬三千人,盡毀其巢穴,(楊)承磊族人(楊)再思以其地附于楚。”以楊氏為酋的“飛山蠻”時期從此開始,到熙寧五年(公元1072年)向趙宋王朝納土時止,前后共經歷一百六十一年之久。這時期的“飛山蠻”又稱“楊氏十峒”,在楚王馬殷的分封下,擁有今湘西南大部分地域,政治中心亦由“武攸之西”改鎮(zhèn)“渠河之陽”(今靖縣東二十里)?！蔽鞯蓝隙肌ⅫS疆都、橫沖都、樂土都、天口都,南道武占都,界楊梅、粵西義寧縣,北道竹溪都、安南都、保安都、應顯都、轉光都,東道百勝都、橫水武安都、石井定勝都、武強都,大安、大榮、梅口、長灘、下黎坪、木渣寨、京涼、赤水、清溪、武德、大竹坪、深洞、扶叢皆屬焉?！彼拇篌w位置是“東道于邵,南達于融,北至于沅”。則包括今湖南省的靖縣、會同、通道、城步、綏寧等縣及貴州省的天柱、錦屏、黎平、從江等縣和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的龍勝、三江等縣地?！霸偎脊制涞貫槭?使其十子分領之:故正隆之子通蘊居臨崗(今通道侗族自治縣臨口),正韜居羅蒙(今通道侗族自治縣境),正修居赤水(今城步苗族自治縣境),知州正約居誠州(今靖縣),正款居羅巖(今通道侗族自治縣境),知州正綰居東山白竹(今綏寧縣境),國公正顏居黎平湖耳司(今貴州省錦屏縣西南),正嵩居黃疆(即黃坪,在貪州省黎平縣境),太尉正權居潭溪·(今貴州省黎平縣東境),正欽居樂土(即樂墩澗,今貴州省黎平縣西南)?！边@與《宋史·蠻夷二》所載”誠、徽州,唐溪峒州。宋初,楊氏居之號十,峒首領以其,族姓散掌州峒。”互相印證。誠州和徽州是“飛山蠻”后期的行政區(qū)域。顧炎武《肇域志》載:“后周時,節(jié)度使周行逢死,敘州刺史鐘崇志奔武陽(今綏寧縣東北);,而楊企巖以十峒稱徽誠二州?！背遣矫缱濉稐钍献V》(萬歷本)載:“普天福中(公元936—944年),湖南亂,正顏率兄弟保封土,分十峒為誠、徽二州?！闭\州治今靖縣,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改名靖州,轄永平(今靖縣地)、會同(今洪江市、會同縣地)、通道(今通道侗族自治縣地)三縣;徽州治今綏寧縣武陽,元豐四年(公元1081年)改置蒔竹縣屬邵州,崇寧五年(公元1106年)分置綏寧(今綏寧、城步縣地)、臨崗(今通道、城步縣地)二縣,屬武岡軍,南宋紹興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又撤臨崗縣入綏手縣。徽州是潘金盛為酋長時期的“飛山蠻”地,誠州是楊氏接受楚王馬殷的封土,為前期“飛山蠻”地的擴展。由于徽州處于邵州和全州的鄰近地,故《宋史·地理志》有“全、邵屯兵,以扼蠻獠”的記載,《宋史·蠻夷三》亦有“飛山之蠻近在全州之西”的論述。在這里還需要說明的是,今靖縣飛山之各,來自揚再思的封號。據城步楊姓苗族《楊氏通譜》載:“再思公不特全家富貴,并得高年高壽,九十有七卒,后周顯得元年(公元954年)葬在上棺村(今城步苗族自治縣城北十里)。朝庭以公有大功于民,建廟于靖州,詔懸封為飛山令公廟?！弊院笾茱@德元年在靖縣建“飛山令公廟”之后“公之精靈威顯,民間奉為活佛”。從此,建“飛山令公廟”之山便為當地群眾、和楊再思后人簡稱為“飛山”,正如湖南衡山被當地群眾稱為“南岳山”一樣。建“飛山廟”一百五十四年之后,在人們習慣稱呼下,于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在此置“飛山堡”,久傳至今,后人便將“飛山蠻”之“飛山”與后周時建有“飛山廟”之“飛山”混而為一,出現長時期以來誤將今靖縣飛山為五代時呂師周所破“飛山蠻”之“飛山”。上述情況說明,唐末宗初時的“飛山蠻”,所處的地理位置在秦時象郡境內,則漢代的譚城縣境?！痘茨献印と碎g訓》所載秦始皇派軍戍“譚城之嶺”就在這一帶山地。這里原是駱越(西甌)的居住地,后因秦軍的征伐，才逐步遷居嶺南。漢時,“武陵蠻”人沿沅江而上,在此與留居當地的駱越(西甌)人融合成為一個特定的種族——僚,故令狐德棻在《周書》中有“僚者,蓋南蠻之別種”的論述。“僚”作為一個種族,最早見于晉朝張華所寫《博物志》,他說:“荊州極西南界至蜀,諸民曰僚子?！碧颇┧纬醯摹帮w山蠻”地域正處于晉代荊州極西南界。到唐朝時,“僚”的力量日趨強大,《唐書·南蠻下》載:“(貞觀)十二年(公元638年),巫州(即敘州)僚叛。“道光《寶慶府志·大政紀》載:“唐元和七年(公元812年),武岡僚作亂?！薄短茣む囂幖{傳》又載:唐光啟二年(公元886年)“梅山十峒僚斷邵州道”?！端问贰さ乩碇尽份d:“全、邵屯兵,以扼蠻僚?！薄端问贰ばU夷二》又載:武岡軍溪峒“蠻僚日強”。這也說明“飛山蠻”地是“僚”人之地。從“飛山蠻”主要酋長的姓氏來看,“飛山蠻”酋潘金盛與“西原蠻”的潘氏是同一個種族。據《唐書·西原蠻傳》載,“西原蠻”為“峒僚”唐大歷十二年(公元777年),其首領潘長安稱“安南王”,勢力“北泊黔巫衡湘”,“飛山蠻”地處黔巫,潘金盛與潘長安均為“峒僚”無疑。“飛山蠻”后期首領為楊氏,楊氏亦“僚”,故南宋詩人陳與義在武岡紫陽山寓居時寫有“楊僚舞吾側”的詩句?！帮w山蠻”原本“僚”人,后因歷史的發(fā)展,在與其他民族的相互影響中,出現了地域性的變化,在渠水流域為侗,在巫水流域為苗,在資水流域為瑤。據城步《蘭氏墨譜》所載,,“飛山蠻”被呂師周討伐之后,出現了以楊再思為首領的七個豪族大姓,則楊、蒙、李、潘、蘭、秦、鄧七個姓氏。南宋以后,原居巫水流域的楊、潘、蘭、李、秦等姓氏,因自稱為“貓”,便有“苗”的民族專稱,《朱子全書》卷五十載:“頃在湖南,見說溪洞蠻瑤,略有四種:曰僚,曰仡,曰伶,而其最輕捷者曰貓,近年數出剽掠為邊患者多此種也,豈三苗氏之遺民乎?!古字少而多通用,然則所謂三苗者亦當正作貓字耳。”到元朝時,這些自稱“貓”的民族,在楊通貫(賜名完者,今城步苗族自治縣杉坊人)的領導下,組成為數萬人的“貓軍,又稱“苗軍”,活躍于大江南北,自此至今,外界一直稱這些“貓”民為“苗”民族。原居渠水流域的楊、蒙、李等姓,自稱“仡蒙”,因女子衣服多為紅色,地方史志便稱他們?yōu)椤凹t苗”這就是后來所稱的侗族。原居住在資水源頭的鄧、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