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德與立德之關(guān)系

論德與立德之關(guān)系

在古代沒有死亡的國家，在歷史沒有變化的時候，“國家不受阻礙，君主不受阻礙”。故《詩》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比辉跉v史上,國運有盛衰,祚命有長短:長者有綿延四百余年、六百余年乃至八百余年者,而短者只一世二世即亡。這是為什么呢?國運如何,祚命長短,一直是史學(xué)家思考的問題,也是一切經(jīng)國治世者急于思考的問題。而有國有天下者,只要他不是像阿斗一樣昏昏噩噩、懵懵懂懂,更會對這個問題至為敏感,勤于思考。因為大凡有國有天下者,誰個愿意衰亡呢?誰個愿意丟失至尊的權(quán)力與地位呢?誰個不愿意國運長久,以成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呢?然而古無不亡之國,卻是一個令人痛苦的事實,也是一個令人不能不面對的事實。于是在中國歷史上,自從有了太康失國之后,自從有了夏桀之亡、殷紂之亡以后,有國有天下者,無不一方面面對著肅穆浩瀚的上蒼祈天永命,禱告皇天上帝,保其國家,佑其子孫,以使國運長久不衰;另一方面不斷地從道德上反省自己,檢討自己,總結(jié)歷史經(jīng)驗,認(rèn)識前一朝代失國的原因與根據(jù)。但中華民族畢竟是有五千年政治文明史的民族,畢竟是在文化和哲學(xué)上早熟的民族,因此,關(guān)于國家興衰存亡問題,關(guān)于國祚修短一類問題,道德上的反省與檢討,還是勝過祈天永命一類禱告的。比如夏代的滅亡,雖曰“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然真正反省檢討其滅亡的原因,還是歸于“夏王滅德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兇害,弗忍荼毒”所造成的。殷紂之亡,在周人那里更是清醒。雖云商王“弗敬上天”、“皇天震怒”,但就其滅亡的根本原因,還是歸結(jié)為國失其德、為政不仁的。如講商王“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絕于天,結(jié)怨于民;昔斤朝涉之月圣,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痛四?！钡鹊?就是這樣。它說明中華民族是非常理性地看待國家興衰存亡與國祚長短一類問題的。文化和哲學(xué)上的早熟,使他們相信人的命運,國家的命運,是可以人的行為,以人的道德實踐來改變的。故伊川說:“大哉人謀,其與天地相終始乎?雖天命可以人勝也。善養(yǎng)生者,引將盡之年;善保國者,延既衰之祚,有理是也?！闭驗橹袊且粋€理性的民族,是一個文化和哲學(xué)早熟的民族,所以不論是講“昊昊上天”,還是講“皇皇上帝”,抑或講“天之明命”,皆是指的“無聲無臭”、“于穆不已”的天道法則或相續(xù)不已之理。而所謂德者,乃是對天道法則的體驗領(lǐng)悟之所得。故德者,得也,天道天理自得于心者也;義者,宜也,動靜合于天道天理而自宜者也。德之在心,克明峻德,謂之明德;德之在身,行動合宜,謂之德性;德之在國,推恩于天下,澤布于四海,志在養(yǎng)民,興利除害,謂之國德。而其成為風(fēng)氣者,謂之國風(fēng);成為品格者,謂之國格。因此,國之有德,不是淺薄的知識,不是外在的規(guī)范,而是以天道天理的本體論存在為根據(jù),是明明德于天下的道德實踐活動。它雖然包括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的《大學(xué)》之道,包括修身、尊賢、親親、敬大臣、體群臣、子庶民、勸百工、柔遠(yuǎn)人、懷諸侯許多內(nèi)容,但其根本要義,在于親民、養(yǎng)民、保民,在于積累大德、仁愛天下。國之德是不可失的。在中國歷史上,自從禹夏建立第一個王朝,傳之第三代,出現(xiàn)太康失國,昆弟五人,作《五子之歌》,就反復(fù)述其大禹之訓(xùn):“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辈豢筛瘮櫬?不可“失厥道”,不可“弗慎厥德”。因此,從那時候起,如何保持國德,不失其國,以致國運長久之道,也就成了中國歷史哲學(xué)重要的內(nèi)容,成了中國歷代史學(xué)家所要研究的重大課題。本文亦是作此研究的。自然,致國運長久之道,是非常復(fù)雜的問題,它涉及到國家政治生命延續(xù)的各個方面。本文自不可能對諸多問題一一研究,只能圍繞國德作為立國之本的問題,從大道歷史哲學(xué)的理論上作一些論述。所謂國德是立國之本,就是把一個國家、一個朝代的“德”,看成是國家建立、維系、綿延與垂續(xù)的根本存在,也就是以德為本。通常不是講“以人為本”、“以民為本”或“民為邦本”嗎?這里為什么要提“以德為本”呢?立國無疑要以人為本、以民為本。因為天地萬物之中,“惟人萬物之靈”,惟人是社會歷史的根本存在。即使是天的存在,也是以人的視聽為視聽的。故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碧熘澜K究是要體現(xiàn)在人之道上的,大道本體總是要落實到人的存在上的。講“以人為本”或“以民為本”,就是從人道上講的,就是從人作為國家及整個社會歷史的根本存在上講的。而講“以德為本”,則是從君道上講的,從國家的政道、治道上講的。以德為本,就是親民、養(yǎng)民、保民,就是蓄大德以仁愛天下。不親民、養(yǎng)民、保民,不仁愛天下人民,國何以能立?天下何以能治?因此,“以德為本”就是“以人為本”、“以民為本”,就是把天地之德、一體之仁,通過君道、政道、治道,彌貫天下,也就是把大道的價值本體落實到國家政治生活及整個社會歷史領(lǐng)域中去。在中國文化和哲學(xué)中,天、君、人三者之關(guān)系,只有天和人的關(guān)系是永恒的、穩(wěn)定的?！懊裰?天必從之”;“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只有人違背天則的時候,才會受到懲罰。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天人是合一的,那永恒、和諧的關(guān)系,可以寫出許多歡樂的頌歌。而君的存在,不論是和天的關(guān)系,還是人的關(guān)系、民的關(guān)系,都不是永恒的,而且是非常不穩(wěn)定的。所謂“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是懷”,就是講的這種非永恒的、不穩(wěn)定的關(guān)系。君作為一國之主,作為國家社稷的維護(hù)者,要想使國運長久,要想使天命不易、垂及子孫,自然首先要處理好與天的關(guān)系。而要處理好這種關(guān)系,自然要靠德,要靠對天道法則的體驗與領(lǐng)悟。所謂“顧讠是天之明命,以承上下之神礻氏”,“先王惟時懋敬厥德,克服上帝”,所謂“聿厥德,永言配命”,“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所謂“維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顯,文王之德純,假以溢我”,“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以及“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等等,都是講以德對天的,講以德處理與上天之關(guān)系的。它雖然講得很神秘,也很神圣,然其謂德者,拂去其神秘性,都是對“于穆不已”的天道法則的純粹道德體驗與領(lǐng)悟。其講“承”也、“配”也、“受”也等等,無非是說要使自己的道德體驗與領(lǐng)悟以及整個的道德實踐不歪曲、不走樣。惟此,才是受天明命,才是真正接受天的道德命令;堅持下去,才能天命不易,惠及子孫。所謂“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所謂“思之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就是這樣。這自然是和天的關(guān)系處理比較好的了。如果處理不好,如果不遵守天道法則,就像夏之桀、商之紂那樣,“不敬厥德”,自然也就“早墜厥命”了。一國之君或有國有天下者,不僅要處理好與天的關(guān)系,更要處理好與人的關(guān)系、民的關(guān)系。如果說在君與天的關(guān)系中存在著“天難諶,命非?！钡牟环€(wěn)定性,那么,這種不穩(wěn)定性在君與民的關(guān)系中,就更為突出。因為人民并不承認(rèn)有永恒的領(lǐng)袖,不承認(rèn)有固定不變的國君,或永遠(yuǎn)歸于哪一個人的統(tǒng)治,而是依其是否仁愛人民,給人民帶來什么好處,作為價值標(biāo)準(zhǔn)進(jìn)行判斷和選擇的。所謂“民罔常懷,懷于有仁”,就是這個意思。人民只歸于有德者,只歸于仁愛天下的人。如果不是這樣,而是以暴政虐待天下人民,那么人民不但不會歸順、服從,反而會視之若仇,起而抗?fàn)?。故曰“惟民歸于一德”,故曰“撫我則后,虐我則”。因此,一國之君,有國有天下者,要想與人民建立穩(wěn)定的關(guān)系,要想延續(xù)祚命,或萬世為王,就要建立國德,以德養(yǎng)民,就要仁愛天下,保護(hù)人民,《尚書》所講“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王命”,“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以及后來儒家講“保民而王”等等,就是這個意思。用“以德配天”解決君與天的關(guān)系,用“以德養(yǎng)民”解決君與民的關(guān)系,是中國大道歷史哲學(xué)在政治問題上建德立本、致國運長久之道的兩個根本途徑,也可以說是中國大道政治哲學(xué)兩條最根本的原理。在這兩條原理中,“以德配天”和“以德養(yǎng)民”是一致的。這不僅是因為在中國文化和哲學(xué)中天和人的存在是統(tǒng)一的,更因為人依其德是可以打通與天帝鬼神存在之關(guān)系的。所謂重舉黎抑,“絕地天通”,所謂“神必?fù)?jù)我”、“惟德是依”,就是講的人依其德打通這種關(guān)系。它實際上是說,人依靠道德體驗和領(lǐng)悟,是可以和天道法則取得一致的。有了這種一致,人有其德,民有其德,天也必依我,神也必惟德是與。故曰:“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憑依,將在德矣?！闭驗樘炫c人是一致的,天與民是互通的,所以“以德配天”與“以德養(yǎng)民”才有一致性、統(tǒng)一性,所以“慢神虐民”,才“皇天弗保”。人依其德不僅打通了與天帝鬼神存在的關(guān)系,更在這種關(guān)系中獲得了主體性存在。正是因為人獲得了這種主體性存在,所以正如天道是剛健中正的一樣,神也是“聰明正直”的,也是“依人而行”的,依人的主體性存在而行的。是故《左傳》說: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月盾”,謂民力之普存也。奉盛以告曰“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這就是說,在“以德配天”和“以德養(yǎng)民”的關(guān)系中,其建德立本,其致國運長久之道,最根本的還是“以德養(yǎng)民”。只有德于民,才能信于神。以德養(yǎng)民,“以德和民”,不聞以亂”,而若虐用其民,不修其國德,不立其根本,欲延其國祚,欲致長久之道而不亂,其可乎?建德之本,自然有大有小、有深有淺、有厚有薄、有正與不正。其德不害不悖者,謂之小德川流;只有其德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萬物并育并行,方能大德敦化。其德之深者,淵淵其淵,浩浩其天,保合太和,無不利貞;而德之淺者,則如亢龍有悔,窮極災(zāi)至。其德之厚者,容載萬物,含弘光大,品物皆享;而德之薄者,則風(fēng)行草偃,沒甚根底。政者,正也。惟其德正者,才能行之正,才能正民,才能政成民聽而不亂;而德之不正者,悖德虐民,則不能久長。因此,有國有天下者,惟建其大德、深德、厚德、正德,才能根本盛而其出無窮,才能并育并行、厚其敦化,以致國運長久之道。中國古代有一部叫《尚書帝命驗》的緯書,講帝王之興,自有命運,以先草之以天象,錯之以地文,以驗五德終始。書中充滿宗教神秘色彩,所驗天象地文,自不敢相信。但其中一段講以仁德得天下、守天下與量世長短的話,是頗引人深思的: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兇。凡事不強則枉,不敬則不正。枉者廢滅,敬者萬世。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者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不仁守之,不及其世。其說萬世、百世、十世、不及其世,自然不能從實數(shù)或具體之?dāng)?shù)上去理解,但它所說敬德不怠、正德不枉,以義勝欲者,垂延世澤,以及以仁得之、以仁守之者,國運長久,不以仁得之、不以仁守之,其國運短暫,則大體上是對的。此也可以說明國德之大小、深淺、厚薄、正與不正,對于國運之長久之道是多重要!關(guān)于帝王得國或受命之方式與國運之長短,王船山也表達(dá)過類似的看法:其上以德,商、周是已;其次以功,漢、唐是已;其三是乘如狂之亂卒,弋獲大寶,宋興是已。船山認(rèn)為,商、周之德,漢、唐之功,皆是在未有天下之前積累下來的。因其德足以綏萬邦,功足以勘大亂,皆是得民心而受命于天,固民莫之,天佑之,綿延垂續(xù),惠澤后世。而宋雖無積累之仁,撥亂之績,然一旦有國有天下之后,心懼然而不寧,怵然而不昧,兢兢業(yè)業(yè),兵不刃于三夷,刑不試于悍將,智不輕于素儒,法不苛于吏民,積德累仁,以待天下,于是天見其心而佑之,民承其佑,亦可為天下之君也,亦可垂及百年,世稱盛治。船山這些思想驗證于歷史事實,無疑是正確的。如商之契為唐虞時司徒,曾“敬敷五教在寬”,于唐、虞、大禹之際,皆有功于百姓,封于商,傳之成湯,已十三世矣。然自成湯有天下,經(jīng)二十八王,歷時644年,若無大德大本,豈能綿延垂續(xù)如此之久!周朝更是這樣。其中平王東遷之后,雖然周道已經(jīng)衰微,然沒有先王的建德之本,又何能垂續(xù)那么長時間!對此,司馬光有一個很好的評論:周自平王東遷,日已衰微,至于戰(zhàn)國,又分而為二,其土地、人民,不足以比強國之大夫;然而天下猶尊而事之,共以為主,守文、武之宗祧,綿綿焉而不絕。其故何哉?植本固而發(fā)源深也。昔周之興也,禮以為本,仁以為源。自后稷以來,至于文、武、成、康,其講禮也備矣,其施仁也深矣。民習(xí)于耳目,浹于骨髓,雖后世微弱,其民將有陵慢之志,而畏先王之禮,而不敢為;將有離散之心,則思先王之仁,不忍離去。此其所以享國長久之道也。不然,以區(qū)區(qū)數(shù)邑處于七暴國之間,一旦不可存,況數(shù)百年乎?唐代也是這樣。唐之有天下,傳二十世,正是因為有此國德之建立。至于后世之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所致也。由上可以看出,帝王受命,不論是商、周的以德,還是漢、唐的以功,而取得天下之后,欲致國運長久之道,都是必須建大德、立大本的。誠如魏征上疏太宗所說:“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本;欲流之遠(yuǎn)者,必浚其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痹床簧疃髦h(yuǎn),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從來是沒有的事。做人君的,有國有天下者,持神器之重,居域之大,若不以崇極天之峻德,永保國祚長存,不居安思危,戒奢以儉,以固國之大根大本,而是“德不如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以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長流也”。一般地說,承天應(yīng)命之君,開國之初,大多是深懷憂慮,慎言慎行,注重以德行稱著天下的。然而幾代之后,功成德衰,私意滋生,也就慢慢地變?yōu)榭v情傲物,腐敗墮落,嚴(yán)之以刑法,振之以威怒,而不能以仁德待天下了。乃至造成人怨神怒,則禍亂必生,國之衰亡不遠(yuǎn)矣。商、周之衰,漢、唐之亡,大抵如此。因此,透過國祚之長短,也是可以看它所立國德之大小與厚薄的。故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弊匀?傳祚長短,特別是保其祚命,是和土地廣狹、開國規(guī)模、經(jīng)濟財用以及地理險阻等相關(guān)的。但這些都不是根本的存在,而只是相關(guān)者。真正根本的存在,還是建德立本。因為自古受命之君,非德不王。即使自稱受命于天,但沒有德,或不立國德,也是不能致國運長久之道的。歐陽修在談到隋、唐土地廣狹與體制規(guī)模時說:考隋、唐地理之廣狹、戶口盈耗與其州縣廢置,其盛衰治亂興亡可以見矣。蓋自古為天下者,務(wù)廣德而不務(wù)廣地,德不足矣,地雖廣莫能守也。嗚呼!盛極必衰,雖曰勢使之然,而殆忽驕滿,常因盛大,可不戒哉!土地廣闊、開國規(guī)模宏大,自然是很重要的。但有天下者,惟修其大德,才能克享天心,才能有巨大的道德法則,“用集大命,撫綏萬方”,也才能以寬厚之大德待下民,使“兆民允懷”。若不是這樣,徒有土地之廣、國體之大,而不能保也。秦之有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戶,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土地不能說不廣也。其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監(jiān)以治之;其宗廟、宮室、別館遙相屬望,櫛比鱗次,望之蔚然。凡此,其立國之規(guī)模不能說不大也。然秦亡何其速也。“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土地是為了創(chuàng)造財富,創(chuàng)造財富是為了養(yǎng)民。而土地的開墾,財富的創(chuàng)造,都需要有人的存在。而人的存在,民的存在,有國有天下者,惟有慎其德才行?？藢捒巳?彰信兆民,才能兆民永懷。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于家邦,終于四海,才能得到人民的擁護(hù),才有萬方百姓。不管是誰,不給人民好處,是不能享國長久的?！坝械麓擞腥?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出發(fā)點是仁,是仁愛人民,仁愛天下。如果不是這樣,而是為財富而財富,為財富而使民相互爭斗,或為聚斂財富而不擇手段,最后財聚而民散,也就和獲得土地、創(chuàng)造財富的本初相悖了。及至民之散,失眾則失國矣,何來國運長久之道?地理環(huán)境險阻也是這樣。它雖對保衛(wèi)國家、延祚續(xù)世,有一定的作用,但也不是根本的存在。秦“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塞;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然而待陳涉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英雄云集而響應(yīng),山東豪俊并起,而亡秦又何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