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xué)類文本主題閱讀-故事新編-歷史小說的當(dāng)代價值-2025屆語文高考復(fù)習(xí)（附答案解析）

?I文學(xué)類文本熱門主題閱讀-故事新編——歷史小說的當(dāng)

代價值

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往往要繼承中國幾千年來的述史傳統(tǒng)，從巨大的歷史著作寶庫中揀選題

材，加以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審視與思考，呈現(xiàn)出具有歷史真實與藝術(shù)真實的嶄新風(fēng)貌。閱讀時

將視野投放在宏大的歷史背景下，以現(xiàn)代眼光審視小說折射出來的時代意義。

真題鏈接

2022新高考1卷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題。

江上㈤

馮至

子胥望著昭關(guān)以外的山水，世界好像換了一件新的衣裳，他自己卻真實地獲得了真實

的生命。時節(jié)正是晚秋，眼前還是一片綠色，夏天仿佛還沒有結(jié)束。向南望去，是一片人煙

稀少的平原。

他在這荒涼的原野里走了三四天，后來原野漸漸變成田疇，村落也隨著出現(xiàn)了，子胥

穿過幾個村落，最后到了江邊。

太陽已經(jīng)西斜，岸上三三兩兩集聚了十來個人：有的操著吳音，有的說著楚語。有人

在抱怨，二十年來，這一帶總是打過來打過去，弄得田也不好耕，買賣也不好做。一個上了

年紀(jì)的人說：“前幾年吳王余昧死了，本應(yīng)該傳位給季札，但是季札死也不肯接受，退到延

陵耕田去了。一個這樣賢明的人偏偏不肯就王位，要保持他的高潔?！?/p>

“他只自己保持高潔，而一般人都還在水火里過日子，——我恨這樣的人，我們都是

吃了他高潔的苦。”一個年輕人憤恨地說。

那老年人卻諒解季札：“士各有志。他用行為感動我們，不是比做國王有意義得多嗎？

——就以他在徐君墓旁掛劍的那件事而論，對于友情是怎樣好的一幅畫圖！”

季札在死友墓旁掛劍的事，子胥從前也若有所聞，他再低下頭看一看自己佩著的劍，

不覺起了一個愿望：“我這時若有一個朋友，我也愿意把我的劍，當(dāng)作一個友情的贈品，—

而我永久只是一個人。”子胥這樣想時，也就和那些人的談話隔遠(yuǎn)了，江水里的云影在變幻,

他又回到他自己身上。這時江水的上游忽然浮下一只漁船，船上回環(huán)不斷地唱著歌：

日月昭昭乎浸已馳，與子期乎蘆之漪。

面前的景色，自己的身世，日月昭昭乎浸已馳，是怎樣感動子胥的心！他聽著歌聲，

身不由己地向蘆葦叢中走去。

西沉的太陽把蘆花染成金色，半圓的月也顯露在天空，映入江心，是江里邊永久捉不

到的一塊寶石。漁夫的歌聲又起了：

日已夕兮予心憂悲，月已馳兮何不渡為？

歌聲越唱越近，漁舟在蘆葦旁停住了。子胥身不由己地上了船。

多少天的風(fēng)塵仆仆，一走上船，呼吸著水上清新的空氣，立即感到水的溫柔。子胥無

言，漁夫無語，耳邊只有和諧的櫓聲，以及水上的泡沫隨起隨滅的聲音。船到江中央，水流

變得急驟了，世界回到原始一般地寧靜。子胥對著這滔滔不斷的流水，他想這是從郢城那里

流來的。他立在船頭，身影映在水里，好像又回到郢城，因為那里的樓臺也曾照映在這同一

的水里。他望著江水發(fā)呆，不知這里邊含有多少故鄉(xiāng)流離失所的人的眼淚。父親的、哥哥的

尸體無人埋葬，也許早已被人拋入江心；他們得不到祭享的魂靈，想必正在這月夜的江上出

沒。郢城里的王公們都還在享受眼前的升平，誰知道這時正有一個人在遙遠(yuǎn)的江上，想把那

污穢的城市洗刷一次呢。子胥的心隨著月光膨脹起來……

他再看那漁夫有時抬起頭望望遠(yuǎn)方，有時低下頭看看江水，心境是多么平坦。子胥在

他眼里是怎樣一個人呢？一個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向哪里去的遠(yuǎn)方的行人罷了。但是子胥，

卻覺得這漁夫是他流亡以來所遇到的唯一的恩人，這引渡的恩惠有多么博大，尤其是那兩首

歌，是如何正恰中子胥的運(yùn)命，怕只有最親密的朋友才唱得出這樣深切感人的歌詞，而這歌

詞卻又吐自一個異鄉(xiāng)的、素不相識的人的口里。

船緩緩地前進(jìn)著。兩人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整日整夜浸在血的仇恨里，一個

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鄉(xiāng)。他看那漁夫搖櫓的姿態(tài)，他享受到一些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柔情。往

日的心總是箭一般地急，這時卻唯恐把這段江水渡完，希望能多么久便多么久，與漁夫共同

領(lǐng)會這美好的時刻。

船靠岸了，子胥口里有些囁嚅，但他最后不得不開口：“朋友。我把什么留給你作紀(jì)

念呢？”漁夫倒有些驚奇了。

這時子胥已經(jīng)解下他的劍，捧在漁夫的面前。

漁夫嚇得倒退了兩步，他說：“我，江上的人，要這有什么用呢？”

“這是我家傳的寶物，我佩帶它將及十年了?！?/p>

“你要拿這當(dāng)作報酬嗎？”漁夫的生活是有限的，他常常看見有些行人，不知為什么

試卷第2頁，共38頁

離鄉(xiāng)背井要走得那么遠(yuǎn)。既然遠(yuǎn)行，山水就成為他們的阻礙；他看慣了走到江邊過不來的行

人，是多么苦惱！他于是立下志愿，只要一有閑暇，就把那樣的人順便渡過來。因為他引渡

的時候多半在晚間，所以就即景生情，唱出那樣的歌曲?！斑@值得什么報酬呢？”

子胥半吞半吐地說：“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將來說不定會有那么

一天，你再渡我回去?！睗O夫聽了這句話，一點也不懂，他只撥轉(zhuǎn)船頭，向下游駛?cè)ァ?/p>

子胥獨自立在江邊，望著那只船越走越遠(yuǎn)了，最后他才自言自語地說：“你這無名的

朋友，我現(xiàn)在空空地讓你在我的面前消逝了，將來我卻還要尋找你，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

是你的墳?zāi)??！?/p>

他再一看他手中的劍，覺得這劍已經(jīng)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好像是在替一個永久難忘的

朋友保留著這支劍。

（有刪改）

［注］歷史小說《伍子胥》寫于19427943年，取材于春秋時期伍子胥的復(fù)仇故事，敘述他由

楚至吳的輾轉(zhuǎn)逃亡。小說共九節(jié)，《江上》為第六節(jié)，伍子胥過了昭關(guān)，繼續(xù)跋涉，前往吳

國。

1.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子胥過了昭關(guān)，所見風(fēng)景與前大不相同，那大片綠色和原野，也是子胥再次“獲得了真

實的生命”的心情寫照。

B.“唯恐把這段江水渡完”，表現(xiàn)了逃亡中的子胥的心態(tài)，只有在江上的這段短暫時光，他

才能夠平和地欣賞風(fēng)景。

C.子胥同漁夫道別，說話時“有些囁嚅”“半吞半吐”，表現(xiàn)的是子胥渴望同漁夫交流，又礙

于隱情而無法敞開心扉。

D.“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子胥在江上領(lǐng)會到漁夫的“世界”，他對自己

的使命有了更深的理解。

2.關(guān)于文中江邊人們談?wù)摷驹牟糠?，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A.那位老人欣賞季札不就王位的高潔，也稱贊他以美好的行為感動了世人。

B.那位年輕人認(rèn)為季札不顧百姓死活，只顧獨善其身，逃避了濟(jì)世的責(zé)任。

C.季札掛劍一事進(jìn)一步說明了他的品行，也為后文的子胥贈劍做了鋪墊。

D.季札的退耕田園，與下文漁夫的泛舟江上，共同表達(dá)出本文的隱逸主題。

3.舟行江上，子胥的思緒隨著他在江上的所見所感而逐步生發(fā)展開。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部分

簡要分析。

4.漁夫拒劍是一段廣為流傳的歷史故事，漁夫是一位義士，明知伍子胥身份而冒死救他渡

江，拒劍之后，更為了消除伍子胥的疑慮而自盡。本文將漁夫改寫為一個普通漁人，這一改

寫帶來了怎樣的文學(xué)效果？談?wù)勀愕睦斫狻?/p>

拓展閱讀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題。

理水（節(jié)選）

魯迅

當(dāng)兩位大員回到京都的時候，別的考察員也大抵陸續(xù)回來了，只有禹還在外。他們在

家里休息了幾天，水利局的同事們就在局里大排筵宴，替他們接風(fēng)。這一天真是車水馬龍，

不到黃昏時候，主客就全都到齊了，院子里卻已經(jīng)點起庭燎來，鼎中的牛肉香，一直透到門

外虎賁的鼻子跟前，大家就一齊咽口水。酒過三巡，大員們就講了一些水鄉(xiāng)沿途的風(fēng)景，蘆

花似雪，泥水如金，黃鱗膏腴，青苔滑溜等等。微醺之后，才取出大家采集了來的民食來，

都裝著細(xì)巧的木匣子，蓋上寫著文字，有的是伏羲八卦體，有的是倉頡鬼哭體，大家就先來

賞鑒這些字，爭論得幾乎打架之后，才決定以寫著“國泰民安”的一塊為第一，因為不但文

字質(zhì)樸難識，有上古淳厚之風(fēng)，而且立言也很得體，可以宣付史館的。

局外面也起了一陣喧嚷。一群乞丐似的大漢，面目黛黑，衣服破舊，竟沖破了斷絕交

通的界線，闖到局里來了。衛(wèi)兵們大喝一聲，連忙左右交叉了明晃晃的戈，擋住他們的去路。

“什么？——看明白！"當(dāng)頭是一條瘦長的莽漢，粗手粗腳的，怔了一下，大聲說。

衛(wèi)兵們在昏黃中定睛一看，就恭恭敬敬的立正，舉戈，放他們進(jìn)去了。

局里的大廳上發(fā)生了擾亂。大家一望見一群莽漢們奔來，紛紛都想躲避，但看不見耀

眼的兵器，就又硬著頭皮，定睛去看。頭一個雖然面貌黑瘦，但從神情上，也就認(rèn)識他正是

禹；其余的自然是他的隨員。

這一嚇，把大家的酒意都嚇退了，沙沙的一陣衣裳聲，立刻都退在下面。禹便一徑跨

到席上，并不屈膝而坐，卻伸開了兩腳，把大腳底對著大員們，又不穿襪子，滿腳底都是栗

子一般的老繭。隨員們就分坐在他的左右。

“大人是今天回京的？”一位大膽的屬員，膝行而前了一點，恭敬的問。

“你們坐近一點來！”禹不答他的詢問，只對大家說?！安榈脑趺礃樱俊?/p>

大員們一面膝行而前，一面面面相覷，列坐在殘筵的下面，看見咬過的松皮餅和啃光

試卷第4頁，共38頁

的牛骨頭。非常不自在——卻又不敢叫膳夫來收去。

“稟大人，”一位大員終于說。“倒還像個樣子——印象甚佳。松皮水草，出產(chǎn)不少；

飲料呢，那可豐富得很。百姓都很老實，他們是過慣了的?！?/p>

“卑職可是已經(jīng)擬好了募捐的計劃，”又一位大員說?！皽?zhǔn)備開一個奇異食品展覽會，

另請女隗小姐來做時裝表演，來看的可以多一點?！?/p>

“這很好?！庇碚f著，向他彎一彎腰。

“不過第一要緊的是趕快派一批大木筏去，把學(xué)者們接上高原來?！钡谌淮髥T說，

“學(xué)者們有一個公呈在這里，他們以為文化是一國的命脈，學(xué)者是文化的靈魂，只要文化存

在，華夏也就存在，別的一切，倒還在其次……”

“他們以為華夏的人口太多了，”第一位大員道，“減少一些倒也是致太平之道。況

且那些不過是愚民，那喜怒哀樂，也決沒有智者所推想的那么精微的。……”

“放他媽的屁！”禹心里想，但嘴上卻大聲的說道：“我經(jīng)過查考，知道先前的方法：

'湮'，確是錯誤了。以后應(yīng)該用‘導(dǎo)'?、俨恢乐T位的意見怎么樣？”

靜得好像墳山；大員們的臉上也顯出死色，許多人還覺得自己生了病，明天恐怕要請

病假了。

“這是蚩尤的法子！”一個勇敢的青年官員悄悄的憤激著。

“卑職的愚見，竊以為大人是似乎應(yīng)該收回成命的?！币晃话醉毎装l(fā)的大員，這時覺

得天下興亡，系在他的嘴上了，便把心一橫，置死生于度外，堅決的抗議道：“湮是老大人

的成法。'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老大人升天還不到三年。”

禹一聲也不響。

“況且老大人化過多少心力呢。借了上帝的息壤，來湮洪水，雖然觸了上帝的惱怒，

洪水的深度可也淺了一點了。這似乎還是照例的治下去?！绷硪晃换ò醉毎l(fā)的大員說，他是

禹的母舅的干兒子。

禹一聲也不響。

“我看大人還不如‘干父之蠱'②，"一位胖大官員看得禹不作聲，以為他就要折服

了，便帶些輕薄的大聲說，不過臉上還流出著一層油汗?！罢罩曳ǎ旎丶衣暋４笕舜蠹s

未必知道人們在怎么講說老大人罷……”

“要而言之，'湮'是世界上已有定評的好法子，”白須發(fā)的老官恐怕胖子鬧出岔子

來，就搶著說道?！皠e的種種，所謂‘摩登’者也，昔者蚩尤氏就壞在這一點上。”

禹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有人說我的爸爸變了黃熊，也有人說他變了三足鱉，也有

人說我在求名，圖利。說就是了。我要說的是我查了山澤的情形，征了百姓的意見，已經(jīng)看

透實情，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非'導(dǎo)’不可！這些同事，也都和我同意的?！?/p>

他舉手向兩旁一指。白須發(fā)的，花須發(fā)的，小白臉的，胖而流著油汗的，胖而不流油

汗的官員們，跟著他的指頭看過去，只見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東西，不動，不言，不笑，像

鐵鑄的一樣。

（有刪改）

注釋：①“湮”：鰥用的治水方法?！渡袝?洪范》：“我聞在昔，鰥陛洪水?！北荩ㄤ危?，

填塞?！皩?dǎo)”，是禹用的治水方法，《國語?周語》：“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高高下

下，疏川導(dǎo)滯。”導(dǎo)，疏通。②“干父之蠱”：語見《周易?蠱》初六：“干父之蠱，有子，考無

咎?！比龂鴷r魏國王弼注：“干父之事，能承先軌，堪其任者也?！焙蠓Q兒子能完成父親所未

竟的事業(yè)，因而掩蓋了父親的過錯為“干蠱”。

5.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A.第一段中，筵宴上大啖酒肉的大員們侃侃而談“水鄉(xiāng)沿途的風(fēng)景”，這不僅是諷刺，也從

側(cè)面反映了大禹治水的成效。

B.第三位大員說“文化是一國的命脈，學(xué)者是文化的靈魂”，這里暗含了新文化運(yùn)動全面吸

納西方文化的背景下，魯迅對中華文化傳承的重視。

C.針對禹提出的“導(dǎo)”的治水方法，眾大員軟硬兼施，口口聲聲“老大人”，是以所謂“孝”給

禹施壓，實質(zhì)上還是反對禹的變革。

D.小說結(jié)尾“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東西，不動，不言，不笑，像鐵鑄的一樣“，生動地刻畫

了禹這些同事們的麻木不仁。

6.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在鞭撻反面人物時，魯迅更多的是有著“油滑”的筆致——以犀利如劍的文字抽打形形色

色的現(xiàn)代人的靈魂的一種藝術(shù)手法，帶有明顯的政治傾向。

B.魯迅善以細(xì)節(jié)傳神，文中寫胖大官員臉上“流出著一層油汗”，與寫祥林嫂“眼珠間或一輪”

一樣，都是以外在細(xì)節(jié)刻畫人物內(nèi)在特征。

C.小說觸及時事，但反面人物出現(xiàn)的意義，并不在于專指某人，而是“硬錮弊常取類型”概

括出了一種典型一“幾乎成為某一形象的全體”。

D.文中有意使用“水利局”“時裝表演”“摩登”等現(xiàn)代詞語，以游戲筆墨顛覆了“大禹治水”的

嚴(yán)肅性與真實性，從而傳達(dá)出歷史的虛無感。

7.魯迅說：“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

試卷第6頁，共38頁

身求法的人，……這就是中國的脊梁?！闭堈?wù)劚疚氖侨绾嗡茉臁坝怼边@樣一個“中國脊梁”的

形象的。

8.《理水》是魯迅小說集《故事新編》中的一篇，“舊瓶裝新酒”是《故事新編》的創(chuàng)作特點，

請以本文為例，從“舊”與“新”的角度分析這一創(chuàng)作特點。

閱讀下面的文章，完成下面小題。

采薇

魯迅

伯夷和叔齊轉(zhuǎn)身向北，討著飯，曉行夜宿，終于到了首陽山。

這確是理想的幽棲之所。新葉嫩碧，土地金黃，野草里開著些紅紅白白的小花，連看

看也賞心悅目。他們滿心高興，用拄杖點著山徑，一步一步挨上去，找到上面好像巖洞的處

所，坐了下來。

這時候，太陽已經(jīng)西沉。鋪好羊皮袍，準(zhǔn)備就睡之前，叔齊取出兩個大飯團(tuán)，和伯夷

吃了一飽。這是沿路討來的殘飯，因為兩人曾經(jīng)議定，“不食周粟”，只好進(jìn)了首陽山之后

開始實行，所以當(dāng)晚把它吃完，從明天起，就要堅守主義，絕不通融了。

首陽山不高不深，沒有虎狼盜賊，固然是其所長，然而下面就是首陽村，不但常有砍

柴的老人或女人，而且有進(jìn)來玩耍的孩子，可吃的野果子之類，一顆也找不出，大約早被他

們摘去了。

叔齊只能用松針做了松針面，他就近拾了兩塊石頭，支起石片來，放上松針面，聚些

枯枝，在下面生了火。

實在是許多工夫，才聽得濕的松針面有些吱吱作響，可也發(fā)出一點清香，引得他們倆

咽口水。叔齊高興得微笑起來了，這是姜太公做八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他去拜壽，在壽筵上

聽來的方法。他端到伯夷的面前，伯夷一面吹，一面拗，終于拗下一角來，連忙塞進(jìn)嘴里去。

他愈嚼，就愈皺眉，直著脖子咽了幾咽，倒哇的一聲吐出來了，訴苦似地看著叔齊道：“苦……

粗....”

叔齊抖抖地也拗了一角，咀嚼起來，可真也毫沒有可吃的樣子。叔齊一下子失了銳氣，

坐倒了，垂了頭。

然而還在想，掙扎地想，仿佛是在爬出一個深潭去。他想起自己還是孤竹君的世子時，

保姆給他講故事：黃帝打蚩尤，大禹捉無支祁，還有鄉(xiāng)下人荒年吃薇菜。

他記得在山上正見過這東西。他忽然覺得有了氣力，立刻站起身跨進(jìn)草叢，一路尋過

去。果然，這東西倒不算少，走不到一里路，就摘了半衣兜。他還是在溪水里洗了一洗，這

才拿回來；還是用那烙過松針面的石片來烤薇萊。葉子變成暗綠，熟了。但這回再不敢先去

敬他的大哥了，撮起一株來，放在自己的嘴里，閉著眼睛，只是嚼。

“怎么樣？”伯夷焦急地問。

“鮮的！”

兩人就笑嘻嘻地來嘗烤薇菜；伯夷多吃了兩撮，因為他是大哥。

他們從此天天采薇菜。先是叔齊一個人去采，伯夷煮；后來伯夷覺得身體健壯了一些，

也出去采了。做法也多起來：薇湯，薇羹，薇醬，清燉薇，原湯痢薇芽，生曬嫩薇葉...

然而近地的薇菜，卻漸漸的采完，雖然留著根，一時也很難生長，每天非走遠(yuǎn)路不可

了。搬了幾回家，后來還是一樣的結(jié)果。而且新住處也逐漸的難找了起來，因為既要薇菜多，

又要溪水近，這樣的便當(dāng)之處，在首陽山上實在也不可多得的。叔齊怕伯夷年紀(jì)太大了，一

不小心會中風(fēng)，便竭力勸他安坐在家里，仍舊單是擔(dān)任煮，讓自己獨自去采薇。伯夷遜讓了

一番之后，倒也應(yīng)允了，從此就較為安閑自在。

然而首陽山上是有人跡的，他沒事做，脾氣又有些改變，從沉默成了多話，便不免和

孩子去搭訕，和樵夫去扳談。也許是因為一時高興，或者有人叫他老乞丐的緣故罷，他竟說

出了他們倆原是遼西的孤竹君的兒子，他老大，那一個是老三。父親在日原是說要傳位給老

三的，一到死后，老三卻一定向他讓。他遵父命，省得麻煩，逃走了。不料老三也逃走了。

兩人在路上遇見，便一同來找西伯——文王，進(jìn)了養(yǎng)老堂。又不料現(xiàn)在的周王竟“以臣弒君”

起來，所以只好不食周粟，逃上首陽山，吃野菜活命……等到叔齊知道，怪他多嘴的時候，

已經(jīng)傳播開去，沒法挽救了。但也不敢怎么埋怨他；只在心里想：父親不肯把位傳給他，可

也不能不說很有些眼力。叔齊的預(yù)料也并不錯：這結(jié)果壞得很，不但村里時常講到他們的事，

也常有特地上山來看他們的人。有的當(dāng)他們名人，有的當(dāng)他們怪物，有的當(dāng)他們古董。甚至

于跟著看怎樣采，圍著看怎樣吃，指手畫腳，問長問短，令人頭昏。而且對付還須謙虛，倘

使略不小心，皺一皺眉，就難免有人說是“發(fā)脾氣”。

有一天，他們倆正在吃烤薇菜。忽然走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先前是沒有見過的，

看她模樣，好像是闊人家里的婢女。

“您吃飯嗎？”她問。

叔齊仰起臉來，連忙陪笑，點點頭。

“這是什么玩意兒呀？”她又問。

“薇?！辈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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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吃著這樣的玩意兒的呀？”

“因為我們是不食周粟……”

伯夷剛剛說出口，叔齊趕緊使一個眼色，但那女人好像聰明得很，已經(jīng)懂得了。

女人冷笑了一下，大義凜然地斬釘截鐵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在

吃的薇，難道不是我們圣上的嗎！”

伯夷和叔齊聽得清清楚楚，到了末一句，就好像一個大霹靂，震得他們發(fā)昏。薇，自

然是不吃，也吃不下去了，而且連看看也害羞，連要去搬開它，也抬不起手來，覺得仿佛有

好幾百斤重。

樵夫偶然發(fā)現(xiàn)了伯夷和叔齊都縮做一團(tuán)，死在山背后的石洞里，是大約這之后的二十

天。老羊皮袍卻沒有墊著，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消息傳到村子，轟動了一大批來看的人，一直鬧到夜。夏夜納涼的時候，還有人談起

他們的事情來。有人說是老死的，有人說是病死的，有人說是給搶羊皮袍子的強(qiáng)盜殺死的，

后來又有人說其實恐怕是故意餓死的，說阿金姐曾經(jīng)上山去奚落他們了幾句，傻瓜總是脾氣

大，大約就生氣了，絕了食撒賴，可是撒賴只落得一個自己死。

阿金姐卻并不以為伯夷叔齊的死掉，是和她有關(guān)系的。自然，她上山去開了幾句玩笑，

是事實，不過這僅僅是玩笑。那兩個傻瓜發(fā)脾氣，因此不吃薇菜了，也是事實，不過并沒有

死，倒招來了很大的運(yùn)氣。

“老天爺?shù)男哪c是頂好的，”她說，“他看見他們?nèi)鲑?，快要餓死了，就吩咐母鹿，

用它的奶去喂他們。您瞧，這不是頂好的福氣嗎？可是那賤骨頭不識抬舉，喝著鹿奶，想著

鹿肉。鹿是通靈的東西，它已經(jīng)知道了人的心思，立刻一溜煙逃走了。老天爺也討厭他們的

貪嘴，叫母鹿從此不要去。您瞧，他們還不只好餓死嗎？哪里是為了我的話，倒是為了自己

的貪心，貪嘴呵！”

聽到這故事的人們，臨末都深深的嘆一口氣，不知怎的，連自己的肩膀也覺得輕松不

少了。即使有時還會想起伯夷和叔齊來，但恍恍忽忽，好像看見他們蹲在石壁下，正在張開

白胡子的大口，拼命的吃鹿肉。

（節(jié)選自《故事新編》，有刪改）

【注】伯夷、叔齊，商末孤竹君的兩個兒子，殷商遺民。孤竹君死后，叔齊讓位給伯

夷，伯夷不受；叔齊尊天倫，不愿打亂社會規(guī)則，也未繼位，二人先后出國前往周國考察。

周武王伐紂，二人扣馬諫阻。武王滅商后，他們恥食周粟，采薇而食，餓死于首陽山。

9.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文中不厭其煩地介紹了薇菜的豐富做法，做湯、做羹等，寫出了伯夷和叔齊艱難生活中

的一些詩意，賦予采薇審美意義。

B.文章多處描寫了伯夷和叔齊在首陽山的“吃”，將這二人從傳統(tǒng)道德的神壇上拉下，還原

了他們作為凡人無法回避的生活窘境。

C.小說中那些討論伯夷叔齊死因的村里人，和《祝?！分刑匾庹蚁榱稚┞犓v故事的女人

們一樣，都是魯迅筆下的“看客”群體。

D.文章結(jié)尾，村人們想象伯夷叔齊張開“大口”，“拼命”吃鹿肉的場景，這是村民們在自我

安慰，找到讓自己輕松的理由。

10.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文章第二段描寫了首陽山的秀麗幽靜之景，既烘托了伯夷和叔齊二人此時的愉悅心情,

又和下文的悲劇結(jié)局形成反差。

B.“掙扎地想，仿佛是在爬出一個深潭去”，運(yùn)用比喻，描寫了叔齊在沒有食物吃的情況下，

極力尋找解決辦法的迫切心情。

C.魯迅善用閑筆，看似隨意，實有深意。比如“伯夷多吃了兩撮，因為他是大哥“，這里暗

含了魯迅對儒家傳統(tǒng)倫理的態(tài)度。

D.文中運(yùn)用反復(fù)的手法，多次提到“不食周粟”，從正面肯定了作為儒家道德典范的伯夷和

叔齊身上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堅守道義。

11.文中畫線句子反映了人物什么樣的心理？

12.魯迅的《故事新編》是“只取一點因由，隨意點染，鋪成一篇“，在創(chuàng)作上對歷史神話等

故事進(jìn)行深刻的創(chuàng)新。《采薇》這篇小說的“新”表現(xiàn)在哪里？請簡要分析。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飛翔的故事（三）

李浩㈤

她沒有父親，她的父親早早地在戰(zhàn)爭中死去。在她四歲那年她的母親也殞命于狼群。

這個年幼的孩子，竟然提著一根折斷的樹枝追打一只受傷的老狼，“打死它！打死它！”當(dāng)

她滿身血污、氣息奄奄地被炎帝從地上抱起的時候，手還在努力地伸著，眼睛里滿是憤怒。

她成為了部族之王炎的女兒，住進(jìn)王庭，同時獲得了一個新名字，精衛(wèi)。

多年以后的一天早晨，用過餐后，精衛(wèi)決定去海邊。喝魚羹湯的時候她記起夢里的情

景：巨浪和波濤翻滾著向她壓下來，雪白的浪花驟然地變成了狼牙?！拔业挂纯?，海浪里

試卷第10頁，共38頁

面是不是真的藏著可恨的狼！”女仆試圖阻攔，畢竟，到海邊要走三天，而且炎帝曾反復(fù)囑

咐過他們一定要看護(hù)好精衛(wèi)，別讓她磕著碰著……精衛(wèi)拉下臉：“我又不是籠子里的鳥！你

們誰也不用告訴！我們現(xiàn)在上路，馬上！”

精衛(wèi)的脾氣不好，想想吧，從那么小就經(jīng)歷那么多的變故……沒有誰敢忤逆她，她要

是發(fā)起火來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拿y之后，他們出發(fā)了。

他們來到了海上。海風(fēng)吹拂，海浪洶涌，白色的海鷗在海面上翻涌，如同被打成了碎

片的布?！白?，我們靠近些！”女仆阻攔：小公主啊，可不能啊，你看這么大的風(fēng)，這么大

的浪……”

“讓開！”精衛(wèi)脫下靴子，徑直朝海邊走去，海風(fēng)忽然變小，海浪也安靜了許多。精

衛(wèi)踩在沙子上。翻滾的烏云在她頭上聚集。精衛(wèi)朝著遠(yuǎn)處的一大團(tuán)海浪跑過去?！靶」?，

別，不要！”女仆在岸邊呼喊?！澳銈儾挥霉?！”

奇怪的是，不安的海浪再次變小變得平靜，只有海鷗和海燕的叫聲尖銳，它們跳著奇

怪的舞蹈?！靶」?，不要再往里面走啦！太危險啦！”侍衛(wèi)長沖著精衛(wèi)的背影大喊。“不

用你們管！”

海浪又一次退后，遠(yuǎn)處，它們洶涌翻滾，幾乎要和壓低的烏云粘在一起了。海鷗們、

海燕們像離弦的箭，它們插入到云層然后急速地墜落，即使離得那么遠(yuǎn)，女仆和侍衛(wèi)們也能

聽得見這些水鳥骨頭碎裂的聲音?！扒笄竽憷?，小公主，千萬不要向里面再走啦！海龍王已

經(jīng)退了三次，他絕不可能再退啦！”

“我偏要他退，我偏要他再退！看他能把我怎樣！他一定知道，我是炎帝最嬌慣最縱

容的女兒！哼，在夢里，我看到在海浪的里面竟然藏著狼牙！你們說，他是不是覺得我軟弱

可欺？難道，他不知道我最最痛恨的就是狼嗎？”

精衛(wèi)昂著頭，一步一步，朝著迎面的巨浪走過去。

……得到消息的炎急忙趕往海邊。他見到的是女兒精衛(wèi)的靴子、漂浮在水面上的尸體，

以及沖至沙灘上的狼牙項鏈。傍晚時分。炎帝命人向龍王獻(xiàn)祭。深夜，炎帝的營帳里多了一

個赤發(fā)赤須的人，那個人自稱是龍王，此處的海神。

他告訴炎帝，他可以歸還炎帝這個女兒。他說，當(dāng)海水淹沒了精衛(wèi)，他趕在死神到來

之前取了她的魂魄留在了水中，保護(hù)了她。“但我怕把她還給你之后她依然不依不饒，那樣

我的龍宮就會永無寧日?！毖椎巯螨埻踔虑福f自己平日里實在繁忙而很少關(guān)心和關(guān)注這個

孩子，讓她有些嬌慣任性，不合群。無論她做了什么做錯了多少，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都應(yīng)

當(dāng)有更多的承擔(dān)?！澳判?，我來勸她不許與您為敵?！薄昂冒桑饼埻觞c頭，“如果你能

勸得住她，我會在明天把她完整地還給你。如果你勸不住，我只能……”龍王沒有再說下去，

而是朝著炎揮了揮手。

“父親！”紅著眼珠的精衛(wèi)出現(xiàn)在炎帝面前，“馬上去調(diào)您的兵馬！龍王實在欺人，

我們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

“孩子，你不能這樣……”

“父親，難道連你也不肯幫我嗎？就任憑他這樣欺侮你的女兒？”“孩子，不是，你

先聽我說……”

“父親！如果你不肯幫我，我為什么要聽？難道，你寧可相信他也不肯體諒我？我知

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炎帝和精衛(wèi)不斷地爭執(zhí)，越爭執(zhí)，炎帝就越感到愧疚。“孩子啊，這些年，我收養(yǎng)了

你卻沒把你帶在身邊，沒能好好地教你，我……”“父親，我感激你，一直都是。如果你真

的想多為我做點什么的話，那就發(fā)兵，我一定要報仇，要掀掉他的龍鱗！你知道，這些天他

把我關(guān)在了什么地方！”

“孩子，他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保護(hù)你……”

“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hù)！”精衛(wèi)的眼睛變得赤紅，“我不會放過水里面的任何一種活

著的生物！只要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放棄復(fù)仇，哪怕，哪怕……”精衛(wèi)忽然扭過頭去，“哪

怕我重新成為孤兒！”

——你都看見了吧。赤發(fā)赤須的那個人重新出現(xiàn)在營帳里。我想，我們都沒有辦法讓

她改變秉性，她的固執(zhí)遠(yuǎn)比石頭更為堅硬。

第二日早晨，炎從悠長悲傷的夢中醒來，他發(fā)現(xiàn)，營帳的燭臺上多了一顆亮晶晶的、

櫻桃大小的珠子。它有些軟，拿在手上不得不小心翼翼。炎叫來侍衛(wèi)，把他帶到存放精衛(wèi)尸

體的營帳中。精衛(wèi)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怒容，只是比平日里蒼白得多。炎帝按照昨夜夢見的那

樣，掰開精衛(wèi)緊緊閉著的嘴、生硬咬著的牙，將那枚珠子放進(jìn)她口中。

只見，剛才還在的精衛(wèi)不見了。在她的衣服里面，鉆出一只鮮血一樣顏色的鳥。它一

從里面鉆出來，就尖叫著從營帳的門簾處急速地飛了出去...

（選自李浩《飛翔的故事集》，有刪改）

【注】李浩，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他在傳統(tǒng)故事和技法之外常以想象力賦予生命的更

大空間，在奇詭的轉(zhuǎn)折中，詮釋了超越固有印象的寫作可能性。

13.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精衛(wèi)從小無父無母，特別是四歲時母親葬身狼群，這一悲劇使她對狼充滿仇恨，從而引

試卷第12頁，共38頁

發(fā)了這個復(fù)仇的故事。

B.炎帝十分愛護(hù)精衛(wèi)這個養(yǎng)女，平時極盡呵護(hù)，即便精衛(wèi)不聽勸阻，他也自責(zé)內(nèi)疚，認(rèn)為

自己對女兒照顧不周。

C."只要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放棄復(fù)仇，哪怕，哪怕……”“哪怕我重新成為孤兒！”從這里

可見精衛(wèi)的義無反顧。

D.文中多用對比，如精衛(wèi)的弱小與對老狼的憤怒、精衛(wèi)的進(jìn)逼和海浪的退讓、精衛(wèi)的堅持

己見和炎帝的耐心勸說。

14.關(guān)于文中精衛(wèi)逼退海浪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A.雖然海浪一再后退，烏云、海鷗與海燕的反復(fù)出現(xiàn)暗示潛在危險在不斷地積聚增大。

B.“海浪里的狼牙”這個意象在文中一再出現(xiàn)，既串聯(lián)了文章，又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

C.精衛(wèi)三次逼退海浪，實際是海龍王在一再退讓，這為后文海龍王保護(hù)精衛(wèi)埋下了伏筆。

D.面對女仆、侍衛(wèi)們的呼喊，精衛(wèi)說“我不是籠中的鳥”，張揚(yáng)了本文追求自由的主題。

15.小說以精衛(wèi)化鳥作為結(jié)尾，刪除了《山海經(jīng)》中精衛(wèi)鳥銜石填海部分。這樣處理有什么

效果？請簡要分析。

16.著名作家博爾赫斯說“強(qiáng)大的虛構(gòu)產(chǎn)生真實”。請從“虛構(gòu)”與“真實”的角度來簡析本文的

基本特征。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公孫鞅

楊剛

西北的高天是歡悅的艷明，像發(fā)光的藍(lán)水晶，太陽金閃閃，從遠(yuǎn)際暗暗鑲上水晶邊沿，

烘起一圈宇宙的暈潤，如天的冕旗。

于滿殿的肅靜中，秦孝公端整的揚(yáng)起他寬潔的前額坐在寶座上。

消息已經(jīng)宣布了。大臣們摺眼閃眉毛的期待著，故意閉緊嘴唇，顯出自己對于責(zé)任的

敏感，也提醒自己別在新出現(xiàn)的事物面前丟了身份。有的便起始在心里來研究這新事情的稱

頭，色相，對自己，對人家；當(dāng)然心里雖十分用力把國事提在前面，那尖頭的自己老是由國

事的膈肢窩里鉆出一只刀子樣的眼睛來問：“干這種新事于我有什么份呢？那時要把我擱在

那里去？”膽小的朝臣們卻多半是伸頭縮頸，東張西看，又朝了殿外階墀底下望，他們是被

沒有色澤的好奇心所揮動，如山坡上感受了未來風(fēng)勢的群羊。

宰相甘龍頷下飄著半尺長的白須，披在紅袍的前胸上；下巴軟軟垂在胡子的里面。交

著手，挺著胸，站在朝廷班首，在他凝聚的眉毛下面仿佛已堆積了一團(tuán)保衛(wèi)國家傳統(tǒng)的刀劍O

他儼然如一尊記路山石立在那里。

杜摯，他永遠(yuǎn)摸索算盤的手指在神經(jīng)質(zhì)的跳動。鼠子樣竄著的眼睛東溜西溜仍然又回

它的老目的上面去，他皺紋特多的那窄窄前額上時常閃過像云霧一樣的東西?！坝惺裁蠢兀?/p>

有什么好處？”一時他的鼠眼竄上了另一個同伴身上，做出尋找同情的神氣。但公子虔卻失

陪，沒有招待。他今天穿上了一對新的挖花膝褲，一對亮灼灼的黑靴子，這時候盡望自己的

腳，又時時提動衣服。雪白圓滿的臉上攢聚了一堆焦急，微微泛紅，他的頭巾穗子輕輕顫搖，

厚嘴唇嗡動著不耐煩。他穿了新膝褲的腿似乎在嚷：“把我擱在這里干什么？我得跨在馬上

呀!把我的膝褲老是蓋著，不能忍受呵。”

威重的大殿如臨盆的產(chǎn)母。

階墀下面的陽光里，直挺挺走來了那位眾人所期待的白衣。警惕的三角眼這時是牢牢

踞著不動，象是過度矜持，又象是防敵。

孝公的響亮聲音在殿上震動，大臣們?nèi)继崽崮_跟，伸長了脖子：

“群臣大夫，我三年求賢要圖改造國家，繼續(xù)先君穆公的大業(yè)。賢士公孫鞅不遠(yuǎn)千里

來到我國。他對于我有所獻(xiàn)議，但是依據(jù)他的獻(xiàn)議，我國其勢不得不對于例行的舊法加以改

革。這是國家百年大計，諸大夫可盡量發(fā)抒意見。公孫鞅也可以坦白說話?，F(xiàn)在，公孫鞅，

你先陳述你的理由。”

公孫鞅稽首，心里禁不住有一點跳，但他把住了鎮(zhèn)定，看著孝公說道：

“君主，諸卿大夫，懷疑一種行為，那行為就不會完成；懷疑一件事業(yè)，那事業(yè)就不

會有效果。行徑高人一等的，世人原不能諒解他；見解獨到的人，一定會被一般人誓議。愚

人為既成的環(huán)境所蒙蔽，聰明人卻在事先就見到了。創(chuàng)始的功業(yè)原不能求一般人贊許，等事

成了，一般人自會來享受。講求最高的德行，就不會與流俗相合，要立大業(yè)也不必求人人都

同意?！闭f到這里，他頓一頓，眼光將群臣一掃，加重了語氣，高聲繼續(xù)說道：“因此，圣

人只要能強(qiáng)國，不必取法舊規(guī)！只要可以便利人民，不必墨守成禮?！?/p>

“說得好！”這是孝公響亮的賞贊。

宰相甘龍這時可急了。他的白胡子抖抖的，下巴肉也顫顫搖動。他扯起沉重的眼皮，

從班次里龐然移出沉重的身體走到孝公面前把雙手拱著一舉，用元老口腔說：

“這話不對，不對！圣人不用變易人民的生活就能夠施教化，有智慧的人，”他昂然

斥了公孫鞅一眼，“用舊法子照樣能治理國家！順著一般人的習(xí)慣來施教，不消費(fèi)力就可以

成功，緣著老法子行事，官吏既弄得慣，人民也不覺得煩擾。還有，還有……”

試卷第14頁，共38頁

公孫鞅見他搖頭結(jié)舌，便不客氣的截住他：

“甘龍這話是世俗一般之見。常人茍且偷安，學(xué)者執(zhí)于舊聞。這兩種人只能奉公守法，

作個小官兒罷了，那里能和他們講到超于舊規(guī)以外的事？三代不用同一禮教，卻都王了天下，

五霸都作了霸王，也各有各的路徑。聰明人作法以適應(yīng)新情勢，愚人卻為法律所制。有才能

的人改革禮制，無用者才被舊禮制捆著呢?！?/p>

杜摯尖著兩眼看住公孫鞅，心里著實不服氣。以班次以地位，杜摯覺得朝臣的眼鋒都

在逼他說話。他只好走出班來硬著頭皮對公孫鞅講：

“我想，除非有一百種利益，法律總不好改變。除非看到有十重功效，工具是不方便

改換的。學(xué)古總不會學(xué)出罪過，按著舊禮走。是不會出岔兒的喲?！边@位先生是管財政的大

家，他的賬簿寫得清楚極了。他說話的時候手指撥上撥下，仿佛在空中打算盤。

公孫鞅最看不起這種奴性的“現(xiàn)實主義”，他冷冷一笑，面對孝公說：

“治理國家的方法不只一種。只要于國有利，不須效法古人。試看湯武作了天王并不

是學(xué)的古法，而夏殷不曾改變古法反而失了天下！反古有何不對，循禮有什么好處呢？”

“對極了！”孝公不知不覺的脫口嚷了出來。只這一聲就如命運(yùn)已經(jīng)宣判了一樣，全

個朝廷都啞默無言。

在不受抵抗的局面之下，公孫鞅受命作了秦國的左庶長，執(zhí)行變法。

（有刪改）

［注］歷史小說《公孫鞅》出版于1939年，取材于商鞅變法。

17.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文章開頭的景物描寫，以歡悅艷明的天、金閃閃的太陽、宇宙的暈潤等充滿生機(jī)的事物，

為下文內(nèi)容的展開創(chuàng)設(shè)氛圍。

B.孝公讓公孫鞅陳述變法的理由，公孫鞅心里雖“禁不住有一點跳，但他把住了鎮(zhèn)定”，說

明他對變法非常自信。

C.公孫鞅最終受命做了秦國的左庶長，執(zhí)行變法，不僅是他的理由說服了眾多大臣，而且

取得了秦孝公的贊同和支持。

D.公孫鞅從人們的心理入手，列舉行徑高人一等的人、見解獨到的人、愚人和聰明人，說

明變法不必求人人都同意。

18.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宰相甘龍“儼然如一尊記路山石”說明他是秦國的元老，是舊制度忠實的維護(hù)者，在朝堂

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B.“威重的大殿如臨盆的產(chǎn)母”運(yùn)用比喻，形象寫出聽到變法消息后大臣們緊張、沉重、焦

慮、期待等復(fù)雜的心情。

C.小說中人物刻畫細(xì)致，性格活靈活現(xiàn)，多采用正面描寫的方式，抓住人物動作、神態(tài)、

心理等再現(xiàn)了歷史人物形象。

D.小說以變法為線索，全文采用對話的敘事方式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在張弛有度的敘述中展現(xiàn)

了各色人物對變法的態(tài)度。

19.面對變法，大臣們的態(tài)度各不相同，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部分簡要分析。

20.文章的標(biāo)題是《公孫鞅》，而行文中卻用大量筆墨描寫眾位大臣，請結(jié)合文本談?wù)勀愕?/p>

理解。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懷石投江①

曹堯德

這一夜，對屈原來說是多么短暫，時光的流逝如閃電，似流星，若瞬目，不覺東方已

經(jīng)泛白，雄雞已經(jīng)啼鳴。

白馬唳唳嘶鳴，并不斷地用前蹄刨那欄廄，發(fā)出一陣陣單調(diào)而枯燥的“噬喻”聲。這

聲音提醒了屈原，該給白馬添些草料了。然而當(dāng)屈原來到馬廄一看，槽里的草料滿滿的，昨

夜所喂之草料竟然一點未少。這情景使屈原大吃一驚，他認(rèn)為白馬突然患了什么重病，才一

夜不飲不食。屈原并未掌燈，借著從木窗根透進(jìn)來的微弱晨曦，依稀可見那白馬扇著兩耳，

噴著響鼻，雙目半睜半閉，焦

躁不安地拽著韁繩走來走去。屈原又在草中多撒了些扶皮，加少許水，用料權(quán)攪拌均

勻，親切地拍著白馬的黃腦袋說：“吃吧，我的老伙計，吃飽了好有力氣趕路……”白馬搖

搖頭，嗅也不嗅、聞也不聞，伸出長舌舔著主人的手背，兩眼掛著混濁的淚水……

回到房中，屈原滿臉淚痕地坐在窗前，整理著他那一大堆寫滿了詩文的簡犢。響動將

小婆從夢中驚醒，她迷迷糊糊地問道：“爹，天亮了嗎？”

屈原信口答道：“早著呢，尚可睡一大覺?！?/p>

小婆低聲催促道：“爹，您好幾夜不曾合眼了，還是上床睡一會兒吧?！?/p>

“這就睡，這就睡?！鼻@樣應(yīng)著，重返馬廄，深情地望一眼那耳斷頭低的白馬，

然后到角落的亂草堆里取出那對碩大的石鎖，這是他請石匠毛老爹專門加工的，一個足有三

十余斤重，已經(jīng)在這里掩藏了多日。他將石鎖裝進(jìn)了被套里，一頭一個，不偏不倚，放在馬

試卷第16頁，共38頁

的鞍背上。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屈原返回堂屋，走到小婆床前。其時小婆睡得正香，她身體微胖，

肌肉松弛，臉皮浮腫，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大約正在做著什么美夢。見了女兒的這一美滋

滋的睡態(tài)，屈原不覺一陣酸楚，熱淚把抓般地涌出，滾落。

此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太陽快要出山了。屈原先吹熄了屋內(nèi)的燈盞，然后走到外間舀

一盆清水再次洗臉，為的是洗凈滿面淚痕，不讓女兒生疑。盥洗之后，他又在正間靜靜地站

了一會，想想還有些什么未盡之事或處理得不甚周到之處，然后返回西間，踱至女兒床前輕

聲喚道：“兒呀，快快起來，今天是端午節(jié)，華夏大地處處皆祭圖騰，爹應(yīng)友人之邀，欲到

遙遠(yuǎn)的地方去主祭。你給我縫的那件長袍置于何處？快些拿來我穿?！?/p>

小嬰聞聽爹爹喊她，一個骨碌爬了起來，翻身下床。她知道爹爹要穿著自己親手縫的

袍子過節(jié)，還要出遠(yuǎn)門去做客，主祭，甭提心里有多高興啦，急忙打開木箱，將折疊得規(guī)規(guī)

整整的長袍，雙手捧著交給父親。

屈原接過長袍，抖開，穿好，又把切云高冠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然后將那柄陸離長

劍掛在腰間，似欲出征的將軍。

屈原打馬跑了一段路程，然后緩韁而前，沿著羅江堤向西南方向走去。一路之上，百

姓們看到屈原憔悴的面容,枯槁的形體，沒有一個不感到痛心的，大家不斷地和他打著招呼，

詢長問短，但今日屈原的話卻特別少，很令眾人吃驚納悶兒。

一位漁翁手拿漁網(wǎng)，站在江邊問道：“大夫，近日身體可好？您可千萬莫太傷心了?。?/p>

屈原點了點頭。

一位中年婦女正在剜野菜，見了屈原，硬是要拉他進(jìn)屋去歇一歇，屈原搖了搖手。

正在這時，曾經(jīng)將屈原安置到桃花園去避暑養(yǎng)病的那位老漁父從湘江打魚歸來，見了

屈原連忙迎上前去，心急火燎地說道：“聽說秦軍要過揚(yáng)子江了，我們可往哪兒逃??！……”

屈原望著老漁父滿臉憂傷的表情，嘴唇動了幾動，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他咬了咬牙，

猛然把韁繩一勒，在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那馬騰起四蹄，一眨眼就跑出了很遠(yuǎn)，很

遠(yuǎn)……

屈原騎著馬走了一陣，翻身下馬，攀上懸崖的頂峰，面對巨谷深淵而立，上頂天，下

柱地，措然崛聳，似巨峰，若山崖，類石雕。

屈原踱至崖邊，面向西北，仿佛見到秦兵已渡過揚(yáng)子江，長驅(qū)直入，往南方奔來，遍

地烽火，四處狼煙，尸骨狼藉，血跡斑斑；洞庭湖上濁浪排空，玉筒山頭烏云滾滾，腳下則

是山搖地動，泥沙軟綿；舉首環(huán)顧，天是昏;蒙；蒙的，地是黑沉沉的……

屈原依然是面向西北---那是郢都的方向，也是種歸與樂平里的方向，他佇立許久,

然后行三拜九叩之大禮，這一切，他做得是那么從容不迫，那么恬然自如。

拜過之后，屈原用盡平生之力將被套從馬背上掀了下來，從中取出石鎖和麻繩，用麻

繩系緊了石鎖，一頭又系緊了自己的一只腿，然后抱起那對碩大而沉重的石鎖，縱身躍入羅

淵。這是何等驚心動魄的一躍??！就在這縱身一躍的剎那間，一道耀眼的閃電蜿蜒長空，轉(zhuǎn)

瞬即逝，炸雷落地，只震得山崩地裂，峰巒坍塌。正當(dāng)這風(fēng)暴雨狂之際，一顆明星劃破鉛灰

色的蒼穹，流向西北——他隕落了！

（有刪改）

［注］①節(jié)選自《屈原傳》第36章，題目為臨時所加。

21.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白馬不飲不食、焦躁不安甚至兩眼含淚的表現(xiàn)，既折射出它與屈原的深厚感情，也暗示

著屈原的一場悲劇即將到來。

B.面對熟睡的女兒，“屈原不覺一陣酸楚，熱淚把抓般地涌出，滾落”，這一細(xì)節(jié)生動展示

了他剛強(qiáng)背后也有一片柔情。

C.文中用“接”“抖”“穿”“戴”“掛”的動詞描述了屈原出行前的裝扮過程，儀式感很強(qiáng)，表現(xiàn)

其對過往政治生涯的眷戀。

D.在屈原投江的剎那間，”一道耀眼的閃電蜿蜒長空”“山崩地裂”，作者極盡浪漫的筆法，

昭示了屈原投江的象征意義。

22.關(guān)于文中屈原行至江邊的部分，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A.江堤上百姓們對屈原的憐惜、問候，無不體現(xiàn)出屈原深受民眾關(guān)心、愛戴。

B.老漁父的話表明了當(dāng)時楚國面臨的艱難困境，也加劇了屈原內(nèi)心的痛楚。

C.屈原攀上懸崖，面對深淵而立，一個剛正不阿、頂天立地的形象躍然紙上。

D.屈原縱身一躍，山崩地裂，明星隕落，此舉正是對其生命價值的完美詮釋。

23.文中兩次寫到屈原“面向西北”的內(nèi)容，分別表現(xiàn)了屈原怎樣的心理？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部

分簡要分析。

24.《史記?屈原列傳》中，在屈原投江之前，圍繞屈原“何故而至此”的問題，重點描寫了漁

父和屈原的對話，突出了屈原剛正不阿、不愿與小人同流合污的高尚品格。但本文中“漁

翁,，“老漁父,，和屈原的表現(xiàn)卻與之有很大不同，這樣處理有何效果？請談?wù)勀愕睦斫狻?/p>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天香樓上書生意氣羊毫筆底詞客情懷①

試卷第18頁，共38頁

熊召政

甫交十月，冬令已至。十月初二這天傍晚，只見兩乘轎子一前一后抬到天香樓前。

在店伙計引領(lǐng)下，艾穆與沈思孝兩人上得二樓一間寬大的包房。萬歷初，艾穆得到張

居正的賞識，被薦拔為刑部員外郎。自來京城，他便和翰林院的詞臣們過從甚密。他剛一進(jìn)

屋，吳中行就站起來嚷道：“和父兄，你終于到了?！?/p>

“今天下午，大理寺的人來衙門議事，所以散班遲了?！鲁谧T位拱手一揖笑著

說，“翰林院的俊彥都到了，請問誰請客？”

“我?！眳侵行写?。

“為何請客？”

“為首輔守制的事！今天請你們來，是有要事相商。”吳中行讓店小二離房出門，自己

親執(zhí)酒壺給大家斟滿了一杯酒，言道：“這第一杯酒，咱們敬一個人。”

“敬誰？”沈思孝問。

“老天官張大人。”吳中行負(fù)疚地說，“張大人拒不上折勸說首輔奪情，氣節(jié)可嘉，高風(fēng)

可仰?？墒?，我們那天去吏部卻錯怪了他。昨日，皇上諭旨讓他致仕，朝中部院大臣中，又

少了一位清望人物，豈不令人痛心？來，這第一杯，我們敬他?！?/p>

艾穆放下酒杯，問鄰座的趙用賢：“汝師兄，聽說左都御史陳瓚，倡議六部合折挽留

首輔，可有此事？”

趙用賢放下筷子回道，”這陳瓚受了李義河的探掇，想聯(lián)絡(luò)部院大臣一起上折挽留張

居正，但卻沒幾個響應(yīng)的。不過今天下午，御史曾士楚和吏科給事中陳三謨慰留的折子，已

送進(jìn)了大內(nèi)。”

乍一聽這消息，艾穆鼻子一哼就變了臉，切齒罵道：”這些士林?jǐn)☆?，竟棄國家綱常

倫理而不顧，爭以諂諛為榮，真把人活活氣死?！?/p>

作東的吳中行又勸大家飲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才又接方才的話頭說道；“和父兄

的話言之有理，聽說你和父兄曾受到過首輔的單獨召見，能否說給咱們聽聽？”

艾穆聽罷此言，半晌不吱聲。因為那一次會見，他實在不愿意再提。

話說萬歷二年冬天，張居正請得圣旨實行嚴(yán)厲的“冬決圣旨規(guī)定每省“冬決”不得少

于十人，這都是張居正的主意。但在各省上奏的折子中，張居正發(fā)現(xiàn)陜西省只斬了兩名囚犯。

因此決定將刑部員外郎艾穆召來一見。

當(dāng)艾穆應(yīng)約走進(jìn)首輔值房，張居正劈頭問道：“讓你去陜西辦差，辦得如何？“艾穆怯

生生答道："啟稟首輔大人，卑職前往陜西督辦冬決，沒出什么差錯。”

“沒出差錯，為何只斬決兩人？”

“只有兩人犯罪鑿實，罪當(dāng)斬決?！?/p>

張居正聽了氣得把案桌一拍，厲聲喝道：“放肆！陜西乃邊關(guān)省份，單是與各番邦的

茶馬交易，就有多少個鋌而走險的宵小之徒走私販私！如今茶馬交易規(guī)模是當(dāng)時的兩倍。稅

收卻大減？除了茶馬司官員收受賄賂執(zhí)法不嚴(yán)，更重要的便是走私販私日益猖獗。對走私販

私之人，只有一個辦法，殺無赦！”

艾穆看到首輔已是盛怒，慌忙滾下椅子，在地上跪了。怔忡有時才勉強(qiáng)答道：“賤官

明白首輔大人的意思，但賤官恐難從命。”

“為什么？''張居正瞪圓了眼睛。

艾穆緩緩答道:“賤官對于趨利逐財之徒，也是深惡痛絕,但這些人不當(dāng)死罪。因此……”

張居正強(qiáng)壓怒火冷冷說道：“罷罷罷，我看你做不了萬里封侯的大事，還是回去自省

你的圣人之道吧！”

艾穆吭哧吭哧擠出一句話來：“如此甚好，謝首輔大人?！闭f罷從地上爬起來，躬身退

了出去。

聽完艾穆講述，包房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好一會后，沈思孝言道：“皇上兩個月前訂

婚，天下同喜。李太后因此又建議免去今年的冬決，首輔堅決不同意，認(rèn)為國無嚴(yán)法不可，

仍要嚴(yán)辦。李太后還是遷就了首輔?！?/p>

趙用賢說道：“首輔柄政之功過，今日姑且不論，但他奪情之舉，實在違悖天倫！”“你

想怎樣？”沈思孝問。

趙用賢言道；“子道兄和愚弟我各草擬了一道折子，今天請大家來，想請諸位聽聽議

議這兩道折子有無斟酌之處?！?/p>

吳中行先念將起來……剛念完，趙用賢便也念給了大家聽……

趙用賢草擬的疏文，比起吳中行的那一道折子，言辭更為憤怒。這也是官場上論爭的

套路，先溫和后激烈。今日與座的七個人，都是意氣相投的中青年士子，滿腦子都是立言立

德立名的書生意氣。因此，他們對張居正奪情同持異議本是意料中事。

艾穆把那兩道疏文拿過來又看了一遍，然后問吳中行：“你這道折子何時送上？”“明

兒一早，我就到午門前遞折?！?/p>

“那么，汝師兄的折子也就隨后跟進(jìn)了？艾穆又問。

“是的，最遲不過后天。''趙用賢答。

“你們二位想過后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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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過，''吳中行回道，”最壞的結(jié)果，只不過是被逐出京城而已，但我想尚不至于?！?/p>

“為何？”

“皇上還小。不知道奪情的后果，如果我們把道理講清，皇上或許采納?！薄叭绻杉{了

當(dāng)然皆大歡喜，若沒有采納呢？“

“再上折子?！?/p>

“誰上呢？"艾穆道，“如果你被錦衣衛(wèi)緝拿，你還能上折么？”

趙志皋眼瞧著氣氛不對，便道：“和父兄這是危言聳聽，小皇上與李太后向來關(guān)注清

議，事情尚不至于壞到這種地步?！?/p>

吳中行此時發(fā)誓般嚷道：“就是壞到這種地步，我吳某也在所不惜?！薄叭绱松鹾?。'‘艾

穆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言道：“子道兄，如果你和汝師元兩道折子上奏，尚不能讓皇上回

心轉(zhuǎn)意，這第三道折子，就由我艾穆來上。”“還有我。”沈思孝立即補(bǔ)了一句。

吳中行本是性情中人，見文修與沈思孝肯站出來與他們呼應(yīng)，便意氣風(fēng)發(fā)連干了好幾

杯。趙志皋看吳中行似有些醉了，便勸阻不要再喝了。雙方爭執(zhí)不下，一直鬧到夜深散去。

（有刪改）

【注】①選自長篇歷史小說《張居正》第三卷《金縷曲》第25回。張居正，明朝政治家，

改革家。最杰出的貢獻(xiàn)就是在萬歷年間提出改革并輔助萬歷皇帝進(jìn)行了改革，也稱為“萬歷

新政”

25.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文中刻畫了沈中行的形象，能看出他是一個善于待人接物、心思縝密、性情鮮明的翰林

院詞臣。

B.艾穆受恩于張居正，但認(rèn)為張居正應(yīng)回家守孝，沒有支持幫助過他的張居正，可見他更

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