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當代文學論文-一百年來的詞學研究：詮釋與思考.doc

現(xiàn)當代文學論文-一百年來的詞學研究：詮釋與思考一百年前的今天正是晚清四大詞人王鵬運、朱祖謀、況周頤、鄭文焯傾全力振興詞學的時候，前后王鵬運主盟北京，朱祖謀坐壇蘇州，把清代詞學復興運動推到了鼎盛的巔峰。他們，有時還加上文采斐蔚、才氣橫溢、以搞政治為主的文廷式，一面層層迭迭拿出填詞的厚重作品：“七稿九集、彊村語業(yè)、第一生修梅花館詞、樵風樂府、云起軒詞抄等，一面又精心編集校刻四印齋所刻詞、四印齋匯刻宋元三十一家詞、彊村叢書、夢窗詞等，蕙風詞話、詞源斠律與前后成書的復堂詞話、白雨齋詞話一起籠蓋了晚清整個詞學論壇。這些成績或許已是一千余年傳統(tǒng)詞學的光輝終結(jié)，它的繁榮昌盛顯得有點畸型，在整個晚清文學創(chuàng)作與文學研究領(lǐng)域很有點扎眼，與當時的政治生態(tài)、社會生活也不甚融洽。而且，它實際上已經(jīng)步入了困境。白雨齋詞話的作者寫于光緒十七年即1891年的“自序開宗明義就指出千有余年的倚聲之學到了他那個時代，詞的創(chuàng)作：“大雅日非，繁聲競作，性情散失，莫可究極；詞的批評則大多“務(wù)取秾麗，矜言該博。于是“作者愈漓，議者益左。清季詞學已經(jīng)陷入了嚴重的困境，出露了衰竭的氣色。王鵬運、朱祖謀們大操大辦，很有點巔峰狂舞的豪情，但總是回光返照的晚景了。其實，清季的詞學批評，包括已具集大成性質(zhì)的蕙風詞話、白雨齋詞話在整體構(gòu)架上本體立場和審美視野與千有余年前發(fā)軔時期的兩宋詞學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宋人的詞學工程大抵在作品編輯、曲調(diào)考證、韻譜整理、作家作品本事及批評、詞的理論探討五個方面，但嚴格意義的詞學概念似乎又不很有共識。謝桃坊中國詞學史“引論對“詞學兩字歷史源流有相當深細的敘述，大抵作為研究“詞的一門“學則是近代學者的觀念。1926年有徐珂清代詞學概論出版，1930年有胡云翼詞學ABC出版，但這兩部以“詞學命名并以詞為研究對象的著作對“詞學的概念范疇是不甚清楚明晰的。1933年龍榆生主編的詞學季刊創(chuàng)刊，1934年的詞學季刊1卷4號上刊出了龍榆生的研究詞學之商榷，開始在學術(shù)意義上為“詞學立了概念：“推求各曲調(diào)表情之緩急悲歡，與詞體之淵源流變，乃至各作者利病得失之所由，謂之詞學。并為詞學確定了八個研究范疇，其中后三個范疇即三門新學：聲調(diào)之學、批評之學與目錄之學，實際上可以涵蓋前五門舊學。1981年的詞學集刊第一輯里發(fā)表了唐圭璋撰的歷代詞學研究述略，將詞學范疇釐定為十項：詞的起源、詞樂、詞律、詞韻、詞人傳記、詞集版本、詞集校勘、詞集箋注，詞學輯佚、詞學評論。劉揚忠在1989年出版的宋詞研究之路中為宋詞研究實際上可以說是為詞學研究設(shè)計了一個完整而科學的圖表，作者自云“未敢云全，但詞學的基本門類與具體內(nèi)容應(yīng)該說是相當“全的。筆者這里做“詞學一百年的回顧考察，當然不能就詞學的全范疇發(fā)言，本文的詞學討論范圍主要限于詞的理論批評與史的流變把握。理論批評大抵包括內(nèi)在的體制、方法、聲律、格調(diào)，與外在的審美意識、精神取向、思想立場等人文內(nèi)涵；史的把握意在揭示詞體流變軌轍真跡與詞史興衰及其潛伏于中的詞的觀念的演化變革的文化史意義。詞的傳統(tǒng)是“艷科，是“小道、“末技，是“綺羅香澤；詞學的傳統(tǒng)是“別是一家，是“本色當行，是“詩詞分疆，是“聲聲而自合鸞歌，“字字而偏諧鳳律（歐陽炯花間集序）。詞學的歷史更多的帶有一種孤芳自賞和幽閉自戀的傾向，五代北宋以來的正宗詞家寧可承認“詩莊詞媚，寧可委屈自己稱“薄伎（歐陽修），稱“小歌辭（李清照），卻也要與詩劃清界限，用嚴苛的音樂屬性把自己這一家從詩的王國里獨立出來，成為自成體制的小邦下國。到了清代，由于實際上的詞學已蔚為大國，不僅創(chuàng)作上一派繁榮，研究上也儼然國學一脈，與經(jīng)史子研究，與以詩文為骨干的集的研究平起平坐。盡管清詞早已與音樂分了家，已是胡適說的詞的“鬼借尸還魂的時代，“本色當行的口號叫不響了，他們便悄悄地把詞的本體功能向詩靠攏，常州派以來的詞論，從意內(nèi)言外、比興寄托一條思路出發(fā)，處處與詩論爭平等，爭“正變，爭風雅比興的言志功能與社會效益。詞學家也不再肯承認詞的“小道、“未技的地位了，清沈祥龍論詞隨筆中云：“以詞為小技，此非深知詞者。詞至南宋，如稼軒、同甫之慷慨悲涼，碧山、玉田之微婉頓挫，皆傷時感事，上與風、騷同旨，可薄為小技乎？一句“上與風、騷同旨實質(zhì)上已把詞與詩放在同一地位了，詞也能在社會政治的大題目上與詩發(fā)揮同樣的“風、“刺功能。常州派一脈的寄托比興的詞與南社的革命排滿的詩不是同樣的質(zhì)性，同樣的功用，并應(yīng)享有同樣的社會地位么？這便是詞的“尊體運動的由來。有清一代詞學的歷史任務(wù)似是要在本體觀念上與兩宋詞學顛倒一下，常州派崛起后，張惠言、周濟直到清季譚獻、陳廷焯、王鵬運、朱祖謀、況周頤等始終是把“尊詞當作頭等大事來抓，他們的核心工作、外圍工作，以及理論宣傳工作都圍繞著“尊詞這個中心任務(wù)轉(zhuǎn)。但是，由于千年傳統(tǒng)的詞“別是一家的疆域牢寵，沉潛于音聲韻律用大力于內(nèi)功鍛煉，或追尚醇雅清空，或執(zhí)意詞情蘊藉，或留連“花（花間）草（草堂）崇拜，審美情緒上依戀婉麗側(cè)艷的原教旨正宗人馬誓不肯讓出旗幟，修正“詩余的體制質(zhì)性。于是晚清的詞學便陷入了一種兩難境地：一方面在本體功能上努力向詩靠攏，模擬漢儒說詩，講求詞的寄托比興、風騷同旨，夢想“體益尊，學益大，力圖把振興詞學落實在政治教化的掛靠上；另一方面，卻又被宋以來傳統(tǒng)的“別是一家守身如玉的思維所束縛，拒絕靠攏，拒絕合流，拒絕承擔為社會政治發(fā)言的體制外使命。清季詞學的“繁榮就處在這種尷尬的境地，而兩造的并轡齊驅(qū)，互不相讓，又使這種“繁榮進一步加劇加重，實際上也使詞學的“古色古香進一步凝固、僵化，生命機制停滯不前，慢慢透出一股腐朽的氣息。這是清季詞學大畫面的主要景觀。二十世紀初葉，這幅大畫面上出現(xiàn)了新的亮色，新的景致，王國維的出現(xiàn)帶來了現(xiàn)代詞學的第一線曙光。二十年代：現(xiàn)代詞學的崛起王國維無疑是近代中國最有天才的大學者，他在哲學、美學、經(jīng)學、史學的研究上都拿出過可觀的成績。他文學研究上的成績主要在詞曲與戲劇，詞學研究只是王國維學術(shù)生涯中的一個小插曲，多半還是他處于人生精神困境時的一種排遣與寄托的產(chǎn)物。王國維1904年在詞學繁榮的大背景下染指倚聲填詞，聊以自慰，人間詞的甲乙稿刊印于1906年至1907年，1908年起從事詞學研究，著名的人間詞話也就在這一年開始在國粹學報分期連載。他的一些重要詞學文章（主要是考證性質(zhì)的）大都寫成于1908年至1913年間。人間詞話是王國維最重要的、實際上也是唯一的詞學理論批評的專著，關(guān)于人間詞話的研究文章汗牛充棟，無需我再來贅述。王國維的詞學成就體現(xiàn)在新的觀念與新的手段上，而正是這種新觀念與新手段使王國維為中國傳統(tǒng)詞學的現(xiàn)代化帶來了生機。首先王國維為詞的“尊體選擇了另一條大路，拋卻了“與風、騷同旨的儒家傳統(tǒng)風雅教化觀念，代之以西方引入的“民族文化精神體現(xiàn)的見解。詞的真正價值、它的文學意義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一種千年不輟的活的文化精神，這種文化精神貫穿了一個民族的心靈世界與生命運動。一種活潑潑的真情淋漓的文學往往展示了一個民族文化的發(fā)達與精神的健康，這兩點尤其體現(xiàn)在文學新形式的創(chuàng)造性上和表現(xiàn)形態(tài)的豐富性上。王國維在1912年的宋元戲曲考自序里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點：“一代有一代之文學。他把“宋之詞與“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元之曲相提并論，“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撇開了風雅教化的尊體術(shù)，王國維把詞學看作為一種“純粹美術(shù)，從而使她獲得了普遍受尊重的獨立價值。這種獨立價值集中體現(xiàn)在反映現(xiàn)實的人生，尤其是忠實地表述現(xiàn)實人生的精神痛苦、欲望與憂患上。王國維論詞更多地注意到詞人的創(chuàng)作觀念和創(chuàng)作沖動的悲劇意識，他稱贊李煜詞“儼然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許多人認為提法荒誕，但這話正孕育了王國維自己從叔本華、尼采那里傳染過來的哲學的與美學的悲劇色彩，也隱隱流露出他深重的人生憫憐和朦朧的拯拔意圖。他觸到了純真的文學、“純粹的赤子以血書寫的文學深層潛伏著的憂世贖罪的藝術(shù)真諦。作為王國維的新手段，王國維在“詞話這種舊形式下采用了新的探索技術(shù)，他組裝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來解剖分析千年的倚聲之學各塊組織器官。他的“境界說以及一套連環(huán)扣合的“有境界、“無境界、“有我之境、“無我之境、“主觀之詩人、“客觀之詩人、“造境、“寫境、“隔、“不隔、“合乎自然、“鄰于理想等概念范疇為詞學提供了一套嶄新的中西文藝學合璧的思維術(shù)與方法論，美感形式與悲劇意識替代了傳統(tǒng)詞學的陳舊理論框架，詞學第一次染上了現(xiàn)代學術(shù)的色彩，并且在思維與實踐上產(chǎn)生了征服詞學體制內(nèi)人馬的理性力量和幫他們解決問題的實際能力。傳統(tǒng)的詞學界即使不很理解王國維的全套詞學思想，但對人間詞話內(nèi)閃爍出的奇光異彩也不得不刮目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