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理論的世紀轉(zhuǎn)折與建構(gòu)

1、中國文學理論的世紀轉(zhuǎn)折與建構(gòu)【關鍵詞】中國文學理論 轉(zhuǎn)折 建構(gòu) 失語癥 文論話語一上一個世紀之交,中國文學在的強大沖擊之下,開始了“大河改道式的宏大轉(zhuǎn)折。這次轉(zhuǎn)折的根本特征是在“打倒孔家店的口號中“別求新聲于異邦,是真心忠誠地向西方學習,是“拿來主義。于是乎,西方的文學理論開始被大規(guī)模引進,在短短一二十年間,中國文學理論幾乎是“換了一個人間。傳統(tǒng)中國文論從主流位置退卻下來,西方文論大行其道。由于這一次“拿來是整個文論話語、知識譜系的整體切換,“拿來主義本來的好意因此走了樣,拿來的東西吞沒了自己,結(jié)果“拿來主義變了味,根本上蛻變?yōu)椤叭〈髁x或“套用主義。在西方文論的宏大沖擊下,中國文學理論完成了

2、世紀之交的宏大轉(zhuǎn)折,走向了“以西代中,即以西方文論取代中國固有傳統(tǒng)文論的百年歷程。本來,這一轉(zhuǎn)折之初有著多種可能和選擇,至少有兩種較為明顯的走向:其一是以西方文論來充實中國傳統(tǒng)文論,使之在融會中西的過程中實現(xiàn)現(xiàn)代轉(zhuǎn)型和產(chǎn)生質(zhì)的飛躍,在這一歷史的“通變中邁上一個新臺階;其二是以西方文論來取代中國傳統(tǒng)文論,全盤西方化,用西方“科學而“系統(tǒng)的文學理論,來重新闡釋中國文學,并現(xiàn)實創(chuàng)作,使中國文學理論在西化過程中實現(xiàn)現(xiàn)代轉(zhuǎn)化。這兩種走向,在世紀之交的大轉(zhuǎn)折之時都是存在著的。在一些著名學者和文化人身上, 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青年魯迅的?摩羅詩力說?,運用傳統(tǒng)的話說方式,闡述了西方“立意在對抗,指歸在動作的摩羅

3、詩人及其精神。該文以“神思論文學,以文言作表述。這是一篇典型的以中國話語方式來言說西方文藝精神的論文,成為魯迅文藝論著的代表之作。王國維的?人間詞話?,運用中國傳統(tǒng)的詩話詞話的言說方式,融入了西方文論概念,如“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符合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于理想故也,“宏壯、“優(yōu)美等范疇。這種以中國文論話語言說方式寫就的?人間詞話?,獲得了宏大的理論成功。薄薄一本?人間詞話?,成為中國近理論的典范之著,在20世紀海內(nèi)外學界都產(chǎn)生了宏大影響。這種以中國傳統(tǒng)文論話語方式融會西方文論的學術(shù)途徑,即便在西方文論全面登陸中國之后,也仍然有著極少數(shù)的成

4、功個案,頑強地生存著。在著名學人中,除魯迅、王國維外,尚有朱光潛、宗白華、錢鐘書等人也在自己的學術(shù)著作中采用了中國文論話語的言說方式。尤其是錢鐘書的?談藝錄?、?管錐編?,更是以傳統(tǒng)話語方式談藝說文。?談藝錄?連書名都與明人徐禎卿的?談藝錄?一樣,完全是傳統(tǒng)詩話詞話的言說方式。?管錐編?那么是用中國傳統(tǒng)注疏、傳、箋的言說方式,甚至堅持用文言文表述,融古今中外的大量為一爐,獲得了宏大的成功。不過,這種堅持中國傳統(tǒng)話語的學術(shù)論著,在20世紀浩如煙海的中國文論及學術(shù)著作中,不過是鳳毛麟角,幾乎成了特例。大量的文論及學術(shù)論著,并不是王國維、錢鐘書式的“以中融西,而是“以西釋中,甚至“以西代中。這種情況

5、甚至同時出如今王國維、朱光潛等著名學者身上。這種現(xiàn)象是意味深長的。王國維既是“以中融西的典范(如他的?人間詞話?) ,又是“以西釋中的始作俑者。其突出表現(xiàn)是其代表論著?紅樓夢評論?。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中提出了一個重要的觀點:“?紅樓夢?一書,與一切喜劇相反,徹頭徹尾之悲劇也。為什么說?紅樓夢?是徹頭徹尾之悲劇呢? 王國維以西方悲劇觀來衡量中國文學,得出了?紅樓夢?完全不同于中國文化的結(jié)論。他說:“吾國人之精神,世間的也,樂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戲曲小說,無往而不著此樂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終于歡,始于離者終于合,始于困者終于亨; 非是而欲厭閱者之心者,難矣。而?紅樓夢?之所以是悲劇,正因為它與

6、中國人之精神恰恰相反:“?紅樓夢?之所以大背于吾國人之精神,而其價值亦即存乎此。在這里,王國維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生長在中國文化精神土壤中的?紅樓夢?,怎么可能“大背于吾國之精神? 難道?紅樓夢?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或者是天外的“飛來峰? 歷史是不能割斷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極為博學睿智的王國維,為什么會有此重大失誤? 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在于他以西方悲劇理論硬套中國文學,而沒有恰當?shù)仡櫦爸袊膶W獨特的異質(zhì)性。而這一點,正是中國文學理論“失語之濫觴。緊接其后,朱光潛也陷入了這個泥潭。與王國維一樣,朱光潛曾寫出過中西融會之著?詩論?,對中國文論多有奉獻。但朱光潛的?悲劇學?卻走向了“以

7、西釋中,甚至滑向了以西方理論曲解中國文學之途。在?悲劇心?中,朱光潛指出,中國根本就沒有悲劇,“事實上,戲劇在中國幾乎就是喜劇的同義詞。#8943;#8943;僅僅元代(即不到一百年時間)就有500多部劇作,但其中沒有一部可以真正算得上悲劇。朱光潛之所以斷然否認中國悲劇,顯然是“以西套中的結(jié)果。同樣博學睿智的朱光潛,也避不開這個時代的癥候。朱光潛還指出,中國之所以沒有悲劇,是因為中國沒有,不考慮人類終極問題。他認為,中國人“是一個最講實際,最從世俗考慮問題的,他們不大進展抽象的思辨,也不想去費力解決那些和現(xiàn)實生活好似沒有什么明顯直接關系的終極問題。對他們來說,哲學就是學,也僅僅是倫理學。“中國

8、人實在不怎么多探究命運,也不覺得這當中有什么違犯自然或者值得疑心的。按照朱光潛的看法,屈原的?天問?又作何解釋,、魏晉玄學、程朱理學、王陽明心學都不是哲學了? 朱光潛這些偏頗的見解,顯然與他的“以西釋中乃至“以西套中親密相關。從以上兩位學術(shù)前輩身上,我們看到了中國文學理論在上一個世紀之交的大轉(zhuǎn)折時的縮影:中國文學理論在進入20世紀之時,曾經(jīng)有著兩種可能的道路,一條是走以?人間詞話?(王國維) 、?摩羅詩力說?(魯迅) 、?詩論?(朱光潛) 、?談藝錄?和?管錐編?(錢鐘書)等為代表的“以中融西,或者說以中國文論話語融會西方文論話語之路。很可惜這條頗為正確之路,僅有極少數(shù)前輩學者在走。而大量的學

9、者,甚至包括王國維、朱光潛等人,也都被卷入了“以西釋中、“以西套中,甚至“以西代中之路。二近一百年來,這條路終究走得怎樣呢? 當我們在新世紀之交冷靜地回憶之時,情況卻并不令人樂觀。正如季羨林先生所指出,我們東方國家“在文藝理論方面噤假設寒蟬,在近現(xiàn)代沒有一個人創(chuàng)立出什么比較有影響的文藝理論體系#8943;#8943;沒有一本文藝理論著作傳入西方,起了影響,引起轟動。孫津說得更直率:“中國沒有理論,這是我說的,至少如今是這樣。當我們要用理論來講話時,想一想罷,常凡可以有真實含義的或者說可以通行使用的概念和范疇,到底有幾多不是充分洋化了的(就算不是直接抄過來) 。假設用人家的語言來言語,什么東西可

10、以算得上中國自己的呢?孫津此話,可能措辭劇烈一些,但你卻很難否認他說的這一事實?？陀^上而言,“以西釋中并非一無是處,而是成就的。即便筆者前面批評過的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朱光潛的?悲劇學?以及后來的許多“以西釋中之作,仍然獲得了理論上的成功,有的甚至還成為中國文論史上頗有影響的文論著作。如劉假設愚的?中國理論?,這是一部典型的“以西釋中之著,該書根據(jù)艾布拉姆斯(M. H. Abrams)在?鏡與燈?( TheMirror and The Lamp)中所提出的四要素,對中國文學理論加以梳理排列,出六種理論,即“形而上的理論、“決定的理論、“表現(xiàn)的理論、“技巧的理論、“的理論、“實用的理論。這樣

11、的理論梳理,確實前無古人,“可以說在架構(gòu)方面有重大的打破。劉假設愚的這部論著,幾乎成了中國文學理論研究的典范之作,在海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宏大影響。但平心而論,由于“以西釋中,完全以西方理論話語來切割中國文論,不可防止地會曲解中國文論,甚至弄得面目全非,失去了中國文論應有的特質(zhì)。劉假設愚的?中國文學理論?,由于運用艾布拉姆斯之文論話語,將中國文論加以切割,牽強之處似乎無法防止。全書為遷就架構(gòu)而尋找證據(jù)的味道非常濃,甚至有一些論證不準確。例如,書中說?文心雕龍?沒有“決定的理論,而事實上,?文心雕龍時序篇?講的就是“文變?nèi)竞跏狼?興廢系乎時序,就是劉假設愚所謂的“決定的理論,奇怪的是為什么劉假設愚說?文心

12、雕龍?“沒有決定的理論。或許,劉假設愚這種以西方文論話語來切割中國文學理論的“以西釋中,有著其先天缺乏,注定了這種研究方式所必然帶來的缺憾。這種嚴重的缺憾,實際上普遍存在于20世紀中國文論研究的方方面面。20世紀的中國古代文論研究,根本上走的就是“以西釋中之路。從“中國文學批評史學科的建立,到大量中國文學批評史著作的撰寫; 從中國文論有無“體系之爭,到“風骨、“文氣、“意境之論戰(zhàn),無一不表達了強烈的“以西釋中的特點與缺憾。中國文學批評史的學科創(chuàng)立者之一羅根澤先生在其?中國文學批評史?中指出,“文學批評一語,是襲用西方的Criticism一語, 中國文學批評史, 正是對西方文學批評史(The H

13、istory of Criticism)的學習與摹仿,批評史著作的產(chǎn)生,標志著中國文學批評史學科的建立。從此,對中國古代文論的研究,便踏上了大規(guī)模的“以西釋中的歷程。大量中國古代文論研究著作,根本上是運用西方的“科學的理論,來重新剖析“不科學的,或者說“模糊的、“含混的中國古代文論;用“系統(tǒng)的、“有體系的西方文論,來闡釋“沒有體系的、“不系統(tǒng)的中國古代文論。學者的“闡發(fā)法“就是這種“以西釋中潮流的典型表達,該論指出:“我國文學,豐富含蓄;但對于研究文學的方法,卻缺乏系統(tǒng)性,缺乏既能深探根源又能平實可辨的理論;故晚近受西方文學訓練的學者,回頭研究中國古典或近代文學時,即援用西方的理論與方法,以開

14、發(fā)中國文學的寶藏。這種“闡發(fā)法是在否認中國古代文論的根底上提出來的,即先否認掉中國文論話語,認為中國文論“缺乏系統(tǒng)性,缺乏既能深探根源又平實可辨的理論,既然中國文論不行了,那理所當然地要用西方文論來取代中國傳統(tǒng)文論,“故晚近受西方文學訓練的學者#8943;#8943;即援用西方的理論與方法,以開發(fā)中國文學的寶藏。這種“以西代中,即否認中國傳統(tǒng)文論,而代之以西方文論話語系統(tǒng)的做法,幾乎是“以西釋中的必然歷程。這種“以西代中,其實是主動放棄自己的理論話語,自我放棄文論話語權(quán),這樣做的結(jié)果,必然導致中國文論的“失語。中國的文學理論,正是這種“以西代中的產(chǎn)物。20世紀近百年的文學理論研究,除了?人間詞

15、話?、?談藝錄?、?管錐編?等少數(shù)“以中融西的論著,以及古代文論的?？闭砣绶段臑懴壬?文心雕龍注?、楊師明照先生的?文心雕龍校注拾遺?等以外,絕大多數(shù)文學理論著作都走上了“以西釋中、“以西套中乃至“以西代中之路。20世紀中國出了多少部文學概論性的著作,我們幾乎快數(shù)不過來了,但這些文學概論著作有著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以西代中,也可以說根本上就是從西方搬過來的,從血統(tǒng)上就是地道的西方文論話語。這種西式文論話語,培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熟悉西式話語的學生與學者,這就造成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即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再寫出如?人間詞話?、?管錐編?那樣“以中融西的出色論著來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幾乎只能跟在西方后面摹

16、仿,只能操著西方文論話語蹣跚而行。這嚴重影響了中國文學理論的原創(chuàng)性,使得我國理論在世界文壇毫無地位可言。這種狀況已引起了我國文論界的高度警覺與深化反思。三在新世紀之交,中國文學理論在深化反省上一個世紀的文學理論研究的狀況之后,提出了不少觀點和看法。這些觀點,與上一個世紀之交的轉(zhuǎn)折不同之處在于深化反省中國文學理論的現(xiàn)狀,呼喚中國原創(chuàng)性的文學理論。1991年,毛時安在反省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理論時指出,當代文論的狀況是“別人有的我們都開始有,別人沒有的我們也沒有。錢中文先生與童慶炳先生是中國新時期文學理論的領軍人物,近年來他們一直在倡導中國傳統(tǒng)文論的現(xiàn)代轉(zhuǎn)化工作。錢中文先生的?文學原理開展論?一改正去

17、“以西代中的形式,努力用中國文論話語彌補當前文學概論的缺乏。書中融入了中國古代文論中的“文筆說、“文以氣為主等內(nèi)容,顯示了中國當代文學理論的轉(zhuǎn)折和變革。童慶炳先生主編的?文學理論教程?,更是將中國文論中的“意境等理論以完好的章節(jié)加以闡述。該書影響頗大,深受學界好評。葉維廉先生主編了一套?比較文學叢書?,他在?叢書?的總序中說:“在我們的研究里,不隨意輕率信賴西方的理論權(quán)威。在我們尋求共同文學規(guī)律和共同的據(jù)點的過程中,我們沒法防止壟斷的原那么(以甲的準那么壟斷乙文化) 。中青年學者中,也有不少人站出來反思當前文學理論的困境,他們都共同認識到,僅僅依賴西方文論,中國文論不可能有出路。曹順慶于20世

18、紀90年表的一系列論文和著作,提出了中國文論的“失語癥和“重建中國文論話語的根本設想,在學術(shù)界引起強烈反響和長期論爭。中國中外文論學會于1998年在西安召開了“中國古代文論的現(xiàn)代轉(zhuǎn)換專題學術(shù)討論會,掀起了重新認識中國古代文論的當代價值的高潮。?文學評論?也辟出專欄,專門討論中國古代文論的現(xiàn)代轉(zhuǎn)化問題,包括季羨林先生在內(nèi)的許多著名學者及中青年學者都參加了這一學術(shù)討論。曾經(jīng)失落的中國傳統(tǒng)文論話語,在今天為什么又開始受到當代文學理論界的高度重視? 這種大規(guī)模的關于中國文論的現(xiàn)代轉(zhuǎn)化、關于中國文論“失語癥和“重建的學術(shù)討論和學術(shù)論戰(zhàn),實際上是中國文學理論另外一個轉(zhuǎn)折的開始。這個轉(zhuǎn)折,從微觀上看,是在“以西代中的深化教訓和學術(shù)界長期反省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從宏觀上看,這與當今全球的開展和變遷密不可分。東方經(jīng)濟與政治的復興,不可防止地會導致東方文化的復興。也可以說,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不僅僅是經(jīng)濟的、政治的復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