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歌妓對宋詞的影響

PAGE8-淺論歌妓對宋詞的影響何芳內容提要：宋朝是詞的鼎盛時期，這個時期歌妓人數眾多，她們對宋詞的繁榮有著不可忽視的價值。宋詞由于自身具有音樂與文學相結合的特質，從其產生之初便付諸于管弦、傳之歌喉，因而歌妓的傳唱自然成為了宋詞傳播的主要媒介。歌妓們的聲口相傳使得大量的優(yōu)秀詞作廣泛普及并為廣大的受眾群體所接受，為宋詞傳播速度的增強發(fā)揮了不容忽視的巨大作用。伴隨著詞的不斷發(fā)展，歌妓與詞的關系也逐漸有了微妙的變化，她們已由詞的侍伴而演變成為一支文學力量，某些作品不乏歌妓們的真情流露，也恰恰是這種真實情感的表達從另一個側面展現(xiàn)了這個特殊群體的內心世界。文人的詞在歌妓的演唱過程中得到了傳播、完善，詞人也在歌妓的反復演唱詞的過程中得到了靈感，從而影響了宋詞的發(fā)展。關鍵詞：歌妓、宋詞傳播、歌妓創(chuàng)作、宋詞內涵的豐富宋詞在古代文學的閬苑里以千姿百態(tài)、姹紫嫣紅的豐神，與唐詩元曲爭奇斗艷。詞體作為一種音樂文學，通過演唱得以廣泛傳播，是其重要特征之一，宋人稱之為“歌詞”、“樂章”、“樂府”或“倚聲”，可見詞與音樂的關系之密切。由于在宋朝，詞首先是以音樂作品的面貌展現(xiàn)于世，因此詞的口頭傳唱成為很重要的一種傳播媒介，而在眾多的口頭傳唱者中，歌妓又無疑是最為特別而又重要的存在。王國維曾說“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痹~作為有宋代文學的代表，在詩歌的發(fā)展史上形成了一座堪與唐詩相比肩的高峰，共同構筑了中國文學史的輝煌。宋代工商業(yè)迅猛發(fā)展，經濟繁榮。重要的商業(yè)與文化城市如溫州、泉州、廣州、福州、成都以及首都汴梁等地都聚集著成千上萬的手工業(yè)者和商人。與此同時，市民的文化生活也隨之豐富起來。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中的記載為我們展現(xiàn)了當時城市經濟的繁盛景象：“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jié)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游苑。舉目則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弦于茶坊酒肆。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會寰宇之異味，悉在庖廚。花光滿路，和限春游；蕭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奢侈則長人精神?！比绱朔笔⒌奈幕h(huán)境無疑為詞的勃興奠定了外部基礎。同時也為其廣泛地接受與傳播創(chuàng)造了條件。此外，統(tǒng)治階級的大力提倡也為詞的興盛與傳播提供了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宋代統(tǒng)治者奉行“恩逮于百官者，惟恐不足”（趙翼：《二十四史札記·宋制祿之厚》）的統(tǒng)治政策，趙匡胤更是規(guī)勸石守信等人“人生如白駒過隙，所為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之業(yè)，多致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宋史·石守信傳》）。統(tǒng)治者的這種縱容政策自然會起到引導作用。于是權門士大夫之家蓄歌妓之風大盛，這也為詞的創(chuàng)作與傳播創(chuàng)造了條件。因此，上述的文化背景和時代背景作為依托，宋詞文化的傳播也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趨勢。無論是造紙術、印刷術的進步與普及使作家的詞作廣為流傳，還是以抄本、刻本為媒介的傳播方式，或是以詞為書信、贈言的形式進行傳播，乃至交通業(yè)發(fā)達對宋詞傳播速度的提升……各種各樣的傳播方式舉不勝舉。但是，由于文學作品本身所具有的藝術屬性，因而上述的各種傳播方式還不足以在本質上稱為是宋詞傳播的根本途徑。如前所述，宋詞創(chuàng)作的繁榮是以宋代經濟的發(fā)展與重文輕武的政策為前提，廣大市民在物質生活得到滿足的同時對精神娛樂的追求也逐漸提升。而政府對文人的優(yōu)渥更是為他們提供了享樂的條件。于是，妓樂活動自然也就成為了宋人重要的生活內容。詞文學由于其自身音樂與文學結合的特質，歌妓也就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宋詞傳播的主要媒介。因此，對于宋詞繁盛原因的考察我們也就不能不談到歌妓于其中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歌妓的最早起源，可以上溯至先秦的女樂。其后隨著樂籍制度的建立和教坊的成立，歌妓群體逐漸龐大，歌妓制度也日漸穩(wěn)定。宋代城市商業(yè)布局發(fā)生重大改革，經濟發(fā)展，歌妓行業(yè)也得以發(fā)展。詞作為一種音樂文學，自唐代出現(xiàn)，它的發(fā)展一直為歌妓所影響，在歌妓行業(yè)發(fā)達的宋代更是不言而喻。一般而言，在歌曲流行的社會過程中，有五個基本環(huán)節(jié)——（詞人的）歌詞，（作曲家的）音樂，（歌手的）表演，（機構的）傳播，（歌眾的）傳唱——它們合力作用環(huán)環(huán)相扣，才能造就一首歌曲的流行。當詞與演唱者的風格達到完美契合點時，往往能將歌手的知名度和詞的流傳度都推到頂峰，二者的互惠關系達到最大值。在古代，尤其是宋代，詞的發(fā)展已達到全盛階段，唱詞成為當時十分流行的一種活動，“聽詞”更是成為一種大眾化的生活方式，深入到社會的各個階層。在大多數宋人尤其是具有一定文化修養(yǎng)的文人看來，聽詞既是娛樂的方式，更是一種對藝術的欣賞。據高晦叟《席珍放談》記載，晏殊曾經“坐堂上置酒，從容出姬侍奏管弦、按歌舞，以相娛樂”。同時，作為源自民間的一種文藝，詞的演唱不僅為上層社會人士所喜愛，更在廣大市井百姓中又有了巨大市場。一、歌妓對詞的傳唱增強了宋詞傳播速度詞的產生，來源于律詩對音樂的束縛，故詞的初衷，是為了更好地與音樂相輔相成，這也不難說明詞是一種音樂文學。而音樂文學的傳播與案頭文學不一樣，不僅僅是通過抄本傳閱，更需要有人通過音樂方式演繹。有著嬌好的容顏和優(yōu)美清脆的嗓音的歌妓，比較男性歌者而言更受聽者歡迎，加上詞低回婉轉的獨特韻味，也更適合女性演唱，因此歌妓便成為了詞的媒介。宋代歌妓行業(yè)發(fā)達，歌妓間的競爭，猶如今日流行歌手間的競爭，歌妓爭相向詞人求詞，倘若所唱之詞受到聽眾喜愛，不僅歌妓在行業(yè)間獲得名聲，詞以及詞人也因此著名。據明代梅鼎祚《青泥蓮花記》記載，柳永與孫河是布衣之交，初到杭州時，孫何任杭州長官，因門禁森嚴，不得見，于是作《望海潮》一詞，并使杭州名妓楚楚到孫何大宴上歌唱，贏得滿堂喝彩聲。孫何得知作者原是自己的故友后，即邀柳永相會于宴會，同時，《望海潮》很快被傳唱出來，風靡四方，柳永也因此一舉成名，可見歌妓楚楚為他作出了巨大貢獻。假設如果宋代沒有歌妓，或者歌妓行業(yè)蕭條，詞或許不會產生，或許產生了也在傳播上具有極大的局限性，成為一種冷門的文學體裁。總體看來，詞人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從編印成集到抄本、刻本的產生直至進入傳播渠道常常需要一個長時間的過程。而在現(xiàn)實的傳播過程中，在抄本與刻本尚未產生的時段里，很多詞就已經風靡流行。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歌妓可謂是功不可沒，她們使詞的傳播呈現(xiàn)出鮮明的時效性特征。之所以能夠以這種方式進行傳播，詞本身所具有的音樂屬性自然是前提條件。但歌妓與詞人的密切聯(lián)系成為了這種傳播模式更為重要的催化劑。在宋代，歌妓活動具有極為濃郁的商業(yè)色彩，同行業(yè)之間的碰撞與競爭不可避免。歌妓不僅僅是被動地選詞而歌，還具有主動性、參與性、互動性的特點，她們?yōu)榱四茉谕袠I(yè)的市場競爭中占據一席之地往往要主動去尋求追逐新詞，甚至登門向名家索要好詞，希望成為名家新作的第一傳播者。其實這種傾向在唐代就早已出現(xiàn)，據白居易《與元九書》記載：他在“軍使高霞寓者欲娉倡伎”時，一名歌妓就因“大夸曰：我誦得白學士《長恨歌》，豈同他妓”而“由是增價”。宋代的歌妓更是經常主動向名家乞求一些專為應歌而作的詞，由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柳永能夠成為眾多歌妓追逐的焦點。歌妓們“愛其有詞名，能移宮換羽，一經品題，聲價十倍?！保_燁：《醉翁談錄》）甚至歌妓們“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于世，于是聲傳一時。”（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下）柳永在其《玉蝴蝶》詞中便再現(xiàn)了酒席宴前市井歌妓“索新詞”、“按新聲”的場景：“珊瑚筵上，親持犀管，旋疊香箋。要索新詞，人含笑立尊前，按新聲、珠喉漸穩(wěn)，想舊意、波臉增研?！碧K軾在其《水調歌頭》（昵昵兒女語）的詞序中有“建安章質夫家善琵琶者乞為歌詞”的記載；劉過在其《西江月》（樓上佳人楚楚）的詞序中有“武昌妓徐楚楚好問月索題”的記載；此外，高觀國、吳文英等人某些詞作的詞序中也都有歌妓乞詞的記載，如此種種都可以看做是歌妓向詞人索詞演唱、進行傳播的實例。而張先在其《碧牡丹·晏同叔出姬》詞中所描繪的“步帳搖紅綺。曉月墮，沉煙砌。緩板香檀，唱徹伊家新制”場面則是反映了歌妓在晏殊款待張先的酒宴上歌唱晏殊新作的情景；晏幾道在《小山詞自序》中說：“始時，沈十二廉叔，臣十君龍，家有蓮、鴻、蘋、云，品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持酒聽之，為一笑樂而已”。這一場景更是描繪了創(chuàng)作與傳播的同步，表現(xiàn)了極強的時效性；周密在《癸辛雜識》續(xù)集下中記載了張于湖知京口，在多景樓落成而大宴合樂時“于湖賦詞，命歌妓合唱甚歡”，這也是歌妓當場傳唱詞人即時所賦新詞的著名案例，這自然使這些新鮮的詞作以最快的速度流傳。綜上所述，無論是中央或地方的官妓，還是士大夫所蓄的家妓，以至于出沒于勾欄瓦子的市井私妓，她們勾連交錯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宋詞傳播系統(tǒng)。正是通過這些歌妓們的聲口相傳才使得大量的優(yōu)秀詞作在第一時間廣泛普及以致在大江南北為龐大的受眾群體所接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歌妓對于宋詞傳播速度的增強所發(fā)揮的巨大作用實在是不可忽視。二、歌妓發(fā)揮了詞的實用功能宋代是中國古代經濟最發(fā)達的朝代，宋人的享樂意識高漲。從成語“聲色犬馬”來看，“聲”與“色”的結合，便是歌妓，故宋代的士大夫階層，普遍有蓄妓的做法，久而久之，擁妓成為了士大夫階層的風俗。宋人陳世修的《陽春集序》曾有一段這樣的文字：“公以金陵盛時，內外無事，朋僚親舊，或當燕集，多遠藻思，為樂府新詞，俾歌者絲竹倚而歌之，所以娛賓而遣興也?！笨梢?，詞的實用功能便是“娛賓遣興”，而發(fā)揮這一實用功能的便是歌妓，逐漸地，這一實用功能成為了上層人士的社交方式。例如宋人黃庭堅的一首勸酒詞《木蘭花令》：庾郎三九常安樂。使有萬錢無處著。徐熙小鴨水邊花，明月清風都占卻。朱顏老盡心如昨。萬事休休休莫莫。樽前見在不饒人，歐舞梅歌君更酌。（詞末自注：歐、梅，當時二妓也。）又如郭應祥《鷓鴣天·我離瀏川七載強》詞序云：“夢符置酒于野堂，出家妓歌自制詞以侑觴?！笨梢?，歌妓在上層人士社交場合中（通常是宴會），通過歌舞的方式，發(fā)揮了詞在社交上的實用功能。有的時候，歌妓唱詞所發(fā)揮的功能還具有社會影響力。蘇軾在任徐州知州之時，遇上了黃河大決堤，他身先士卒，帶領老百姓進行抗洪斗爭，建筑了十里長堤和黃樓。黃樓竣工時，蘇軾大宴賓客,自己欣然作了一首《滿江紅》：東武城南，新堤固、漣漪初溢。隱隱遍、長林高阜，臥紅堆碧。枝上殘花吹盡也，與君試向江邊覓。問向前、猶有幾多春，三之一。官里事，何時畢。風雨外，無多日。相將泛曲水，滿城爭出。君不見、蘭亭修脩禊事，當時座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滿山陰，空陳跡。《滿江紅》這一詞牌的特點是格調沉郁激昂，在歌妓的演繹下，大大鼓舞了人們的抗洪士氣。三、歌妓自身的創(chuàng)作活動推動了詞發(fā)展的廣度伴隨著詞的不斷發(fā)展，歌妓與詞的關系也逐漸有了微妙的變化，她們已由詞的侍伴而演變成為一支文學力量，盡管并沒有蔚為大觀，但其在文學史上的存在卻是不爭的事實?！度卧~》中共收集了十八位歌妓的二十三首詞作，雖然出于適應場合的需要而進行的應制之作占有一定的比重，可其中更是不乏歌妓們的真情流露，也正是這種真實情感的表達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她們這個特殊群體的內心世界。歌妓獨特的職業(yè)需要決定其可以出入于社會的各個階層。她們不僅在民間市井大顯身手，而且還能夠登堂入室，與文人雅士親密接觸。由于此種機緣，加之她們天生的靈心慧性與后天的努力，于是其自身的文學與文化修養(yǎng)也在不斷提升，其中的某些創(chuàng)作的確已經反映了歌妓這一群體所具有的非凡才華。例如歌妓蘇瓊在蘇州太守舉辦的宴會之上所填的《西江月》一詞：“韓愈文章蓋世，謝安情性風流。良辰美景在西樓，敢勸一梔芳酒。記得南宮高第，弟兄獨占鰲頭。金爐玉殿瑞煙浮，高占甲科第九。”詞中以被宴請的長官來比附韓愈和謝安，突出了其既有錦繡才華又不乏風流倜儻，同時又對當年蟾宮折桂的場景追述，使酒席之上洋溢著歡樂氣息。雖然這是一首應制之詞，但從中也可窺視到歌妓群體文學修養(yǎng)之一斑。而對心上人的掛念并對與其共處美好時光的追憶則更是能夠反映歌妓的真實性情。最著名的如聶勝瓊寄李之問的《鷓鴣天》詞：“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陽關后，別個人人第五程。尋好夢，夢難成，況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更簾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比橐缬谘员恚瑢π纳先四欠N深情展現(xiàn)無遺，其中所傳達出的哀感頑艷的凄涼之美，使人讀罷怎能不為之動容？另外如蜀妓的送行詞《市橋柳》（欲寄意，渾無所有）、平江妓所作的《賀新郎》（春色元無主）等詞也都反映歌妓多姿絢爛的情感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人們長久以來對其“奴婢賤人，律比畜產”（竇儀：《重詳定刑統(tǒng)》卷三）社會定位的評價，體現(xiàn)了自我的人格尊嚴。當然，她們這種以詞來表達心聲的創(chuàng)作無疑也為唐宋詞范圍的進一步擴展貢獻了不容忽視的積極力量。除此之外，一些歌妓也在提供新聲、創(chuàng)造詞調方面有所作為。由于長時間的與樂工合作，歌妓甚至要比一般詞人更懂樂理，有些歌妓能夠自創(chuàng)新調，如《喝子》曲即是由歌妓創(chuàng)制的。王灼在《碧雞漫志》卷五引《洞微志》記載：“此曲單州營妓教頭葛大所作新聲。梁祖（朱溫）作四鎮(zhèn)時，駐兵魚臺，值十月二十一生日，大獻之。梁祖令李振填詞，付后騎唱之，以押馬隊?！蓖怀龅囊魳沸允歉杓俗宰~調的顯著特征。沈義父在《樂府指迷》中即指出：“秦樓楚館所歌之詞，多是教坊樂工及市井做賺人所作，只緣音律不差，故多唱之”。其中所說的“只緣音律不差”，恰恰說明了這些詞調適合歌唱的特點。使詞的音律委婉動聽正是歌妓作為詞樂結合中介者所起的又一作用，而這一作用又使詞與音樂的關系能夠長期維持彼此之間相互促進的良性狀態(tài)。歌妓傳唱和創(chuàng)作不僅增強的宋詞傳播的速度，豐富了宋詞的廣度，在宋詞發(fā)展繁榮中功不可沒。四、歌妓為詞的內容提供了素材在以男性為主導的古代社會，女性是文學藝術的一個重要的主題之一。歌妓容貌秀麗，通曉音樂，又有不少有才之人，自然博得文人的喜愛，文人與歌妓常常建立起親密的關系。文人既從與歌妓的交往中獲得快樂，滿足其對美女的追求，又從中獲得素材、獲得靈感，從而創(chuàng)作出一系列與女性尤其是歌妓相關的詞作。此外，仕途失意的文人，除了寄托山水，也會寄托于美女。早在唐和五代，這一類題材的詞就已經出現(xiàn)，五代后蜀人趙崇祚還收錄了溫庭筠、韋莊等18位詞人的相關經典詞作，匯編成《花間集》。而在宋代，隨著歌妓行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這一題材的詞也進一步的豐富。描述歌妓的詞的內容，通常有這幾類：一是描寫歌妓之美貌形態(tài)的，如柳永《促拍滿路花·香靨融春雪》上闋：香靨融春雪，翠鬢亸秋煙。楚腰纖細正笄年。鳳幃夜短，偏愛日高眠。起來貪顛耍，只恁殘卻黛眉，不整花鈿?！兑拱霕贰てG陽天氣》第二闕：翠娥南陌簇簇，躡影紅陰，緩移嬌步。抬粉面、韶容花光相妒。絳綃袖舉。云鬟風顫，半遮檀口含羞，背人偷顧。競斗草、金釵笑爭賭?！队窈ふ`入平康小巷》上闋：誤入平康小巷，畫檐深處，珠箔微褰。羅綺叢中，偶認舊識嬋娟。翠眉開、嬌橫遠岫，綠鬢亸、濃染春煙。憶情牽。粉墻曾恁，窺宋三年。二是描寫歌妓的才藝，如蘇軾《菩薩蠻·贈徐君猷笙妓》：碧紗微露纖摻玉。朱唇漸煖參差竹。越調變新聲。龍吟徹骨清。夜闌殘酒醒。惟覺霜袍冷，不見斂眉人。胭脂覓舊痕。柳永《擊梧桐》下闋：近日書來，寒暄而已，苦沒忉忉言語。便認得、聽人教當，擬把前言輕負。見說蘭臺宋玉，多才多藝善詞賦。試與問、朝朝暮暮。行云何處去。辛棄疾《如夢令·韻勝仙風縹緲》：韻勝仙風縹緲。的皪嬌波宜笑。串玉一聲歌，占斷多情風調。清妙。清妙。留住飛云多少。三是描寫對歌妓的情感，如司馬光《西江月·寶髻松松挽就》下闋：相見爭如不見，多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柳永《雪梅香·景蕭索》下闋：臨風。想佳麗，別后愁顏，鎮(zhèn)斂眉峰。可惜當年，頓乖雨跡云蹤。雅態(tài)妍姿正歡洽，落花流水忽西東。無聊恨、相思意，盡分付征鴻。但提到描寫對歌妓的情感這一方面，最為獨特者，不得不提柳永。柳永生于世代儒學仕宦之家，從小受到良好的文化教養(yǎng)，但他迷戀于都市繁華，沉醉于聽歌賣笑的生活，而仕途不順，屢遭落榜，便寄情于與歌妓之間的交往。受士大夫階層排擠、難攀上層社會的他，也在與歌妓的交往間，建立起知心相悅的關系，故他描寫歌妓的詞，不僅僅有上文所談的美貌、才藝和風流追思之情，更有對其身世經歷的同情。如《迷仙引》：才過笄年，初綰云鬟，便學歌舞。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算等閑、酬一笑，便千金慵覷。常只恐、容易蕣華偷換，光陰虛度。已受君恩顧，好與花為主。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云暮雨。這首詞以歌妓的口吻，描述了歌妓的平生，她厭倦為王孫公子們賣藝賣笑而茍且或者，擔心容貌老去后被遺棄的悲慘境地，又渴望獲得真正愛情，過著平平淡淡的家庭生活，可這對于從事歌妓業(yè)、承受著低下的地位的女子而言，也許是一種奢望。再看《少年游·一生贏得是凄涼》：一生贏得是凄涼。追前事、暗心傷。好天良夜，深屏香被，爭忍便相忘。王孫動是經年去，貪迷戀、有何長。萬種千般，把伊情分，顛倒盡猜量。這首詞講訴一名曾經在愛情中受挫折的歌妓，哭訴王孫公子風流成性，喜新厭舊，而又希望他能回心轉意。這些都表現(xiàn)了柳永對歌妓的同情。此外，一些歌妓也有作詞，自唐代以來,歌妓一般都具有較高的文學修養(yǎng)。如收人《唐詩三百首》的《金縷曲》的作者杜秋娘，就是歌妓出身。宋代如陸游門客自蜀攜歸的一名歌妓（且稱蜀妓），便留有一首《鵲橋仙·答放翁客自解》；杭州名妓樂婉，存有一詞《卜算子·答施》。而最值得一提是，南宋著名營妓嚴蕊，曾被污蔑以有關風化的罪名，遭嚴問拷打，卻絕不屈服。岳飛之子岳霖為提點刑獄公事，令其作詞自陳，她便作下一詞《卜算子》：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此詞中，她雖為地位低賤的歌妓，且是一首陳訴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