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漢語（王力）課文全文翻譯原文對照

古代漢語

第一單元目錄：

左傳

《鄭伯克段于鄢》《齊桓公伐楚》《宮之奇諫假道》《燭之武退秦師》《蹇叔哭師》《晉靈公不君》

《齊晉奉之戰(zhàn)》《楚歸晉知徵》《祁奚薦賢》《子產(chǎn)不毀鄉(xiāng)?！?/p>

第二單元目錄

戰(zhàn)國策

《馮緩客孟嘗君》《趙威后順齊使》《江乙對荊宣王》《莊辛說楚襄王》《魯仲連義不帝秦》

第三單元目錄

論語

學(xué)而為政里仁公冶長雍也述而泰伯子罕鄉(xiāng)黨先進(jìn)顏淵子路憲問衛(wèi)靈公季氏

陽貨微子子張

禮記

有子之言似夫子戰(zhàn)于郎苛政猛于虎大同教學(xué)相長博學(xué)誠意

第四單元目錄

孟子

《寡人之于國也》《齊桓公晉文之事》《文王之囿》《所謂故國者》《夫子當(dāng)路于齊》《許行》《攘雞》《陳

仲子》《奕秋》《舜發(fā)于吠歌之中》

第五單元目錄

墨子非攻

老子

莊子北冥有魚不龜手之藥皰丁解牛肱篋百川灌河莊子釣于濮水惠子相梁運(yùn)斤成風(fēng)曹商使秦

荀子勸學(xué)

呂氏春秋察傳

韓非子五蠹

第六單元目錄

詩經(jīng)（國風(fēng)）關(guān)雎卷耳桃天莖莒北門靜女柏舟墻有茨相鼠氓木瓜黍離君子于役風(fēng)雨伐檀碩鼠

鴇羽兼葭黃鳥無衣月出七月（小雅）節(jié)南山（大雅）公劉（頌）噫嘻

第七單元目錄

楚辭離騷山鬼國旗哀郢卜居漁父

第八單元

史記淮陰侯列傳魏其武安侯列傳漢書藝文志諸子略霍光傳

1

第一單元

左傳

鄭伯克段于鄢（隱公元年）［1］

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2］。生莊公及共叔段［3］。莊公寤生［4］,驚姜氏，故名

曰“寤生”,遂惡之［5］。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于武公，公弗許［6］。及莊公即位［7］,

為之請制［8］。公曰：“制，巖邑也［9］,虢叔死焉［10］,佗邑唯命［11］?！闭埦咕?/p>

之，謂之京城大叔［12］。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1］。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2］,中五之

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3］。君將不堪［4］?！惫唬骸敖嫌?，焉辟害［5］?”

對曰：“姜氏何厭之有［6］?不如早為之所［7］,無使滋蔓［8］,蔓難圖也［9］；蔓草猶不

可除［10］,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11］,子姑待之［12］。”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13］。公子呂曰［14］：“國不堪貳［15］,君將若之何

［16］?欲與大叔，臣請事之［17］；若弗與［18］,則請除之。無生民心［19］?！惫唬骸盁o

庸，將自及［20］?！?/p>

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21］,至于縻延［22］。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23］?！惫?/p>

曰：“不義不昵，厚將崩［24］。”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1］,將襲鄭。夫人將啟之［2］夫。公聞其期［3］,曰：“可

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4］。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5］。五月辛丑

［6］,大叔出奔共［7］。遂真姜氏于城潁［8］,而誓之曰［9］：“不及黃泉，無相見也［10］”。

--既而悔之［11O

潁考叔為潁谷封人［1］聞之，有獻(xiàn)于公［2］。公賜之食。食舍肉［3］。公問之。對曰：

“小人有母［4］,皆嘗小人之食矣［5］,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6］?！惫唬骸盃栍心高z,

繁我獨(dú)無［7］!”潁考叔日：“敢問何謂也［8］?”公語之故，且告之悔［9］。對曰：“君

何患焉［10］?若闕地及泉［11］,隧而相見［12］,其誰曰不然［13］?”公從之。公入而賦

2

［14］：“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苯龆x：“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15］。”遂為

母子如初［16］。

君子曰［1］：潁考叔，純孝也［2］。愛其母，施及莊公［3］。詩曰：“孝子不匱，永錫

爾類［4］?！逼涫侵^乎［5］?

當(dāng)初，鄭武公從申國娶了一妻子，叫武姜，生了莊公和共叔段。莊公出生時難產(chǎn)，武姜受到驚嚇，因此給他取名

叫‘'寤生"，于是姜氏就很討厭他。而偏愛共叔段，想立他為太子，多次向武公請求，武公都沒有答應(yīng)。等到鄭莊公即

位的時候，武姜首先為共叔段請求以“制”封地，莊公說：“制是個險要的地方，從前虢叔就死在那里，若是封給其它

的城邑，我都可以照吩咐辦。”武姜便請求封給京邑，莊公答應(yīng)了，讓他住在那里，稱他為京城太叔。

祭仲（對莊公）說：“都的城墻超過一百雉長，會影響到國家的安全。先王的制度：大的都市不超過國都的三分

之、中等的都市不超過國都的五分之?，小的都市不超過國都的九分之一?，F(xiàn)在京這個地方不合乎制度，不制裁的

話，國君將不能忍受。"莊公說：“武姜想要（這樣），我又怎能躲避災(zāi)禍呢？”祭仲說：“武姜有什么滿足？不如早給

太叔安排個處所，不要讓他（的勢力）滋生蔓延！一旦蔓延起來，就難以對付了。蔓延的雜草尚且不可以除掉，何況

是國君您寵愛的弟弟呢？”鄭武公說：“多做了不合道義的事情，必定會垮臺。你姑且等著瞧吧。”

過了不久，太叔又使（鄭國）西部和北部的兩個邊邑面屬于莊公，一面屬于自己。公子呂（對鄭莊公）說：“國

家不能經(jīng)得起兩個君主，您要（對他）怎么辦呢？若（想把君位）給予太叔，我請求去臣事他；如果不給他，我請求

除掉他，不要讓老百姓產(chǎn)生二心?！编嵡f公說：“用不著，他將自己趕上災(zāi)禍。”太叔又收起原來兩屬的地方作為自己的

郡邑，（領(lǐng)土一直擴(kuò)大）到了康延。子封說：“行了！共叔段的底盤要再擴(kuò)大，就會失去民眾鄭莊公說：“對兄弟不

親，地盤再擴(kuò)大，就必將崩潰

太叔修建城地，聚集百姓，修整鎧甲，制造武器，訓(xùn)練步兵，修造戰(zhàn)車，要偷襲鄭國國都。武姜打算為他打開城

門作內(nèi)應(yīng)。莊公得知了太叔偷襲的日期，說：“可以動手了！”“他命令公子呂率領(lǐng)二百輛戰(zhàn)車去攻打京邑。京邑百姓背

叛了共叔段，共叔段逃到了鄢地，莊公又攻打鄢。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逃奔去了共國。

于是莊公把武姜安置到城穎，并向她發(fā)誓說："不到地下黃泉，永遠(yuǎn)不再見面。”不久他又后悔這么說。考叔當(dāng)時

是穎谷管理疆界的官員，他聽說了這件事，就送了些禮物給莊公。莊公請他吃飯，他卻把肉放在一旁不吃。莊公問他

為什么，穎考叔回答說："我有個母親，我的飯食她都吃過，就是從未吃過君王的肉羹，請允許我拿回去給她?！鼻f公

說："你有母親可以送東西給她，唯獨(dú)我沒有！”穎考叔說："請允許我大膽地問一下，這話是什么意思呢？"莊公把心理

后悔的事告訴了他。穎考叔說："君王您擔(dān)憂什么呢？如果掘地見水，打成隧道去見面，那誰能說這不是黃泉相見？”

莊公聽從了穎考叔的話去做。莊公進(jìn)入隧道，賦詩說：”隧道當(dāng)中，心里和樂自得！”武姜走出隧道，賦詩說："隧道之

外，心中快樂自在！”于是，母子關(guān)系又與從前一樣和睦了。

君子說："穎考叔真是個孝子。他愛自己的母親，還影響了鄭莊公?！对?大雅?既醉》說：'孝子德行無窮，永久

能分給同類?！蟾耪f的就是這樣吧！”

齊桓公伐楚（僖公四年）［1］

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2］。蔡潰［3］,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4］：“君

處北海，寡人處南海［5］,唯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也［6］。不虞君之涉吾地也［7］,何故？”管

仲對曰［8］：“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9］召：'五侯九伯，女實(shí)征之，以夾輔周室

［10］。'賜我先君履［11］：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12］。爾貢

包茅不入［13］,王祭不共［14］,無以縮酒［15］,寡人是征［16］；昭王南征而不復(fù)［17］,

寡人是問［18］。"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19］,敢不共給［20］?昭王之不復(fù),

3

君其問諸水濱［21］!”

師進(jìn)，次于?。?2］。

夏，楚子使屈完如師［1］。師退，次于召陵［2］。

齊侯陳諸侯之師［3］,與屈完乘而觀之［4］。齊侯曰：“豈不谷是為？先君之好是繼

［5］!與不谷同好［6］,如何？"對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7］,辱收寡君［8］,寡

君之愿也?！饼R侯曰：“以此眾戰(zhàn)［9］,誰能御之［10］!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

“君若以德綏諸侯［U］,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12］,漢水以為池［13］,

雖眾，無所用之［14］!”

屈完及諸侯盟［15］。

魯僖公四年的春天，齊桓公率領(lǐng)諸侯國的軍隊(duì)攻打蔡國。蔡國潰敗，接著又去攻打楚國。

楚成王派使節(jié)到齊軍對齊桓公說：“您住在北方，我住在南方，因此牛馬發(fā)情相逐也到不了雙方的疆土。沒想到

您進(jìn)入了我們的國土這是什么緣故？”管仲回答說：“從前召康公命令我們先君大公說：'五等諸侯和九州長官，你

都有權(quán)征討他們，從而共同輔佐周王室。'召康公還給了我們先君征討的范圍：東到海邊，西到黃河，南到穆陵，北

到無隸。你們應(yīng)當(dāng)進(jìn)貢的包茅沒有交納，周工室的祭祀供不上，沒有用來滲濾酒渣的東西，我特來征收貢物；周昭王

南巡沒有返回，我特來查問這件事?！背钩蓟卮鹫f：“貢品沒有交納，是我們國君的過錯，我們怎么敢不供給呢？

周昭工南巡沒有返回，還是請您到水邊去問?間吧！”于是齊軍繼續(xù)前進(jìn)，臨時駐扎在隆。

這年夏天，楚成王派使臣屈完到齊軍中去交涉，齊軍后撤，臨時駐扎在召陵。

齊桓公讓諸侯國的軍隊(duì)擺開陣勢，與屈完同乘一輛戰(zhàn)車觀看軍容。齊桓公說：“諸侯們難道是為我而來嗎？他們

不過是為了繼承我們先君的友好關(guān)系罷了。你們也同我們建立友好關(guān)系，怎么樣？屈完回答說：“承蒙您惠臨敝國并

為我們的國家求福，忍辱接納我們國君，這正是我們國君的心愿?！饼R桓公說：“我率領(lǐng)這些諸侯軍隊(duì)作戰(zhàn)，誰能夠

抵擋他們？我讓這些軍隊(duì)攻打城池，什么樣的城攻不下？”屈完回答說：'如果您用仁德來安撫諸侯，哪個敢不順服？

如果您用武力的話，那么楚國就把方城山當(dāng)作城墻，把漢水當(dāng)作護(hù)城河，您的兵馬雖然眾多，恐怕也沒有用處！”

后來，屈完代表楚國與諸侯國訂立了盟約。

宮之奇諫假道（僖公五年）［1］

晉侯復(fù)假道于虞以伐虢［2］。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3］。虢亡，虞必從之。

晉不可啟，寇不可舐［4］。一之謂甚，其可再乎［5］?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

［6］,其虞虢之謂也?！?/p>

公曰：“晉，吾宗也［1］,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2］。大伯

不從，是以不嗣［3］。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4］；為文王卿士［5］,勛在王室，藏于盟府

［6］0將虢是滅，何愛于虞［7］?且虞能親于桓莊乎，其愛之也［8］?桓莊之族何罪，而以

為戮［9］?不唯值乎［10］?親以寵偏［H］,猶尚害之，況以國乎［12］?”

4

公曰：“吾享祀豐挈［1］,神必?fù)?jù)我［2］。"對曰：“臣聞之［3］：鬼神非人實(shí)親，惟

德是依［4］。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5］?！衷唬骸蝠⒎擒?，明德惟馨［6］。'

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繁物［7］。'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8］,

將在德矣。若晉取虞［9］,而明德以薦馨香［10］,神其吐之乎［11］?”

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1］。曰：“虞不臘矣［2］。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

⑶。”

冬，十二月丙子朔［4］,晉滅虢，虢公丑奔京師［5］。師還，館于虞［6］。遂襲虞，滅

之⑺。

晉獻(xiàn)公又向虞國借路攻打虢國。宮之奇勸阻虞公說：“虢國是虞國的外圍，虢國滅亡，虞國一定跟著亡國。對晉國

不可啟發(fā)它的野心，對入侵之?dāng)巢豢陕唤?jīng)心。一次借路已經(jīng)是過分，豈能有第二次呢？俗話所說的‘車子和車版互

相依傍，嘴唇丟了牙齒就受涼'，那就是說的虞、虢兩國的關(guān)系?！?/p>

虞公說，“晉國是我的同族，難道會害我嗎？”宮之奇回答說：“太伯、虞仲，是周太王的兒子。太伯沒有依從太

王，所以沒有繼承君位。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兒子，做過周文王的執(zhí)政大臣，功勛記載在王室，收藏在掌管策命盟

約的官府。晉國心要滅掉虢國，對虞國還有什么愛？況且虞國同晉國的關(guān)系能比桓叔、莊伯更親嗎，即使晉國愛虞

國的話？桓叔、莊伯兩族有什么罪，卻以他們?yōu)闅⒙镜膶ο?，不就是因?yàn)樗麄兺频綍x侯自己嗎？至親以尊寵相威逼,

尚且殺害他們，何況是以國家對國家呢？”

虞公說，“我祭祀的物品豐盛潔凈，神一定保佑我?！睂m之奇回答說：“下臣聽說過，鬼神不是親近個人，只是依據(jù)

德行。所以《周書》說，'上天沒有親近的人，只輔助有德行的人。'又說：’祭祀的谷物沒有芳香，光明的德行才有芳

香?！终f：‘百姓不能改換祭物，只有德行可以充當(dāng)祭物?！@樣看來，沒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睦，神也就不來享用祭

物了。神所依據(jù)的，就只在于德行了。如果晉國奪取了虞國，而以光明的德行作為芳香的祭品奉獻(xiàn)神靈，神難道會將

它們吐出來嗎？”

虞公不聽，答應(yīng)了晉國使者。宮之奇帶領(lǐng)他的家族出走，說：“虞國過不了年終大祭了，就在這一次假道之行，晉

國不用再出兵了?！?/p>

這年冬天，晉國滅掉了虢國。軍隊(duì)回來，住在虞國的館舍，就乘其不備進(jìn)攻虞國，滅掉了它，捉住了虞公。

燭之武退秦師（僖公三十年）［1］

晉侯秦伯圍鄭［2］,以其無禮于晉［3］,且貳于楚也［4］。晉軍函陵，秦軍泛南［5］。

佚之狐言于鄭伯曰［6］：“國危矣！若使?fàn)T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

之壯也［7］,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8］?！惫唬骸拔岵荒茉缬米?，今急而求

子，是寡人之過也［9］。然鄭亡［10］,子亦有不利焉！"許之［U］。

夜繾而出［1］。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2］。若亡鄭而有益于君，敢以

煩執(zhí)事［3］。越國以鄙遠(yuǎn)［4］,君知其難也［5］；焉用亡鄭以陪鄰［6］?鄰之厚，君之薄也。

若舍鄭以為東道主［7］,行李之往來［8］,共其乏困［9］,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

5

［10］,許君焦、瑕，朝濟(jì)而夕設(shè)版焉［H］,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12］,

又欲肆其西封［13］；若不闕秦，將焉取之［14］?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15］?！?/p>

秦伯說［16］,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17］,乃還。

子犯請擊之［1］。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2］。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3］；

失其所與，不知［4］；以亂易整，不武［5］。吾其還也［6］?！币嗳ブ?］。

晉文公聯(lián)合秦穆公圍攻鄭國，這是因?yàn)猷嵨墓鴮x文公無禮，而且還依附楚國。這時晉軍駐扎函陵，秦軍駐

扎氾水之南。佚之狐向鄭文公說：“國家危險了，如果派燭之武去見秦君，秦國軍隊(duì)一定會撤退鄭文公聽了他的意

見。燭之武推辭說：“臣在壯年的時候，尚且不如別人，現(xiàn)在老了，做不了什么事了?！编嵨墓f：“我沒有及早重用您,

現(xiàn)在危急時才來求您，這是我的過錯。然而鄭國滅亡了，對您也不利?。　睜T之武答應(yīng)了。

當(dāng)夜把燭之武用繩子從城墻上墜下去。見到秦穆公，燭之武說：“秦、晉兩國圍攻鄭國，鄭國已經(jīng)知道就要滅

亡了！如果鄭國滅亡對您有好處，那就值得煩勞您的左右。越過其他國家而在遠(yuǎn)方設(shè)置邊邑，您知道這是很困難的。

明B能用滅鄭來加強(qiáng)鄰國呢？鄰國實(shí)力雄厚，就等于您的力量薄弱啊。如果不滅鄭國而使它成為您東方道路上的主人，

貴國使臣來往經(jīng)過，供應(yīng)他們的食宿給養(yǎng)，這對您也沒有壞處。再說您也曾經(jīng)施恩于晉惠公，他答應(yīng)給您焦、瑕兩地,

可是他早晨剛剛渡河回國，晚上就在那里筑城防御，這是您所知道的。那個晉國，哪里有滿足的時候？它既以鄭國作

為東邊的疆界，又要擴(kuò)張它西邊的疆界，如果不損害秦國，它到哪里去奪取土地呢？損害秦國而有利于晉國，希望您

還是多多考慮這件事。”

秦伯很高興，與鄭國訂立盟約，委派杞子、逢孫、楊孫戍守鄭國，自己就率軍回國。

晉國大夫子犯請求襲擊秦軍。晉文公說：“不可，如不是秦國國君的力量我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依靠過別人的力

量而去損害別人，是不仁；失去同盟國，是不智；用沖突來代替聯(lián)合，是不武。我們還是回去吧?！庇谑菚x國的軍隊(duì)也

撤離鄭國。

蹇叔哭師（僖公三十二年）［1］

冬，晉文公卒。庚辰［2］,將殯于曲沃［3］。出絳［4］,柩有聲如牛［5］。卜偃使大夫

拜［6］,曰：“君命大事［7］,將有西師過軼我［8］。擊之，必大捷焉?！?/p>

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口：“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2］,若潛師以來［3］,國可得

也?！蹦鹿L諸蹇叔［4］。蹇叔日：“勞師以襲遠(yuǎn)，非所聞也［5］。師勞力竭，遠(yuǎn)主備之,

無乃不可乎［6］?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7］。且行千里，其誰不知

［8］?”公辭焉［9］。召孟明、西乞、白乙［10］,使出師于東門之外。蹇叔哭之［11］,日：

“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12］?！惫怪^之曰［13］：“爾何知！中壽，爾墓之

木拱矣［14］!”

蹇叔之子與師［1］?？薅椭唬骸皶x人御師必于骰［2］。骰有二陵焉［3］：其南陵，

夏后皋之墓也［4］；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fēng)雨也［5］。必死是間［6］,余收爾骨焉［7］?！?/p>

6

秦師遂東［8］o

冬天，晉文公去世了。十二月十二日，要送往曲沃停放待葬。剛走出國都絳城，棺材里發(fā)出了像牛叫的聲音。卜

官郭偃讓大夫們向棺材下拜，并說：“國君要發(fā)布軍事命令，將有西方的軍隊(duì)越過我們的國境，我們襲擊它，一定會獲

得全勝?！?/p>

秦國大夫杞子從鄭國派人向秦國報告說：“鄭國人讓我掌管他們國都北門的鑰匙，如果悄悄派兵前來，就可以占

領(lǐng)他們的國都?！鼻啬鹿蚯貒铣煎渴逭髑笠庖?。蹇叔說：“讓軍隊(duì)辛勤勞苦地偷襲遠(yuǎn)方的國家，我從沒聽說有過。

軍隊(duì)辛勞精疲力竭，遠(yuǎn)方國家的君主又有防備，這樣做恐怕不行吧？軍隊(duì)的一舉一動，鄭國必定會知道。軍隊(duì)辛勤勞

苦而一無所得，一定會產(chǎn)生叛逆念頭。再說行軍千里，有誰不知道呢？”秦穆公沒有聽從蹇叔的意見。他召見了孟明

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三位將領(lǐng)，讓他們從東門外面出兵。蹇叔哭他們說：''孟明啊，我看著大軍出發(fā)，卻看不見他們

回來了！”秦穆公派人對蹇叔說：“你知道什么？你的年壽滿了，等到軍隊(duì)回來，你墳上種的樹該長到兩手合抱粗了！”

蹇叔的兒子也參加了出征的隊(duì)伍，他哭著送兒子說：“晉國人必定在靖山抗擊我軍，靖有兩座山頭。南面的山頭

是夏王皋的墳?zāi)?，北面的山頭是周文王避過風(fēng)雨的地方。你們一定會戰(zhàn)死在這兩座山之間，我到那里收拾你的尸骨

吧！”

秦國軍隊(duì)接著向東進(jìn)發(fā)了。

晉靈公不君（宣公二年）［1］

晉靈公不君。厚斂以雕墻［2］。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3］。宰夫師熊躅不孰［4］,

殺之，真諸畚［5］,使婦人載以過朝［6］。趙盾、士季見其手［7］,問其故而患之［8］。將

諫，士季曰：“諫而不入［9］,則莫之繼也［10］。會請先［U］,不入，則子繼之［12］。”

三進(jìn)及溜，而后視之［13］。曰：“吾知所過矣［14］,將改之?！被锥鴮υ唬?5］：“人

誰無過？過而能改［16］,善莫大焉［17］。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18］。'夫如是

［19］,則能補(bǔ)過者鮮矣。君能有終，則社稷之固也［20］,豈惟群臣賴之［21］。又曰：'袞

職有闕，惟仲山甫補(bǔ)之［22］。'能補(bǔ)過也。君能補(bǔ)過，袞不廢矣［23］?！?/p>

猶不改［1］。宣子驟諫［2］。公患之，使鋤鹿賊之［3］。晨往，寢門辟矣［4］。盛服將

朝［5］,尚早，坐而假寐［6］。魔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

忠;棄君之命，不信［7］。有一于此［8］,不如死也。”觸槐而死［9］。

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1］,伏甲將攻之［2］。其右提彌明知之［3］,趨登曰［4］：“臣

侍君宴，過三爵［5］,非禮也。”遂扶以下［6］。公嗾夫整焉［7］。明搏而殺之［8］。盾曰：

“棄人用犬，雖猛何為［9］!”斗且出［10］。提彌明死之［11］。

初，宣子田于首山［1］,舍于翳桑［2］。見靈輒餓［3］,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

食之［4］,舍其半［5］。問之，曰：“宦三年矣［6］,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請以遺之［7］?！?/p>

7

使盡之［8］,而為之簞食與肉［9］,真諸橐以與之［10］。既而與為公介［11］,倒戟以御公

徒［12］,而免之［13］。問何故，對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14］,不告而退。

——遂自亡也［15］。

乙丑［1］,趙穿攻靈公于桃園［2］。宣子未出山而復(fù)［3］。大史書曰［4］：“趙盾弒其

君［5］?！币允居诔?］。宣子曰：“不然［7］。"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8］,反

不討賊［9］,非子而誰？”宣子曰：“烏呼［10］!'我之懷矣，自詒伊戚［11］',其我之

謂矣！”

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1］,書法不隱［2］。趙盾，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

［3］o惜也，越竟乃免［4］?！?/p>

晉靈公不行君道。增加賦稅來往墻上涂飾彩繪。從高臺上用彈弓射人，觀看人們躲避彈弓并以次為樂。廚師燉熊

掌因?yàn)椴皇?，被殺后，放于畚（植物枝條編成的筐簍器物）中，命人用車裝著經(jīng)過朝廷。趙盾，土季看到廚師的手，

問明原因后擔(dān)心靈公無道殺人的事。準(zhǔn)備進(jìn)忠言，土季說：“勸告而不接受柬言，就沒有人繼續(xù)向您進(jìn)柬了。"我（土

季）先去勸柬，如果不行，你再去。（土季）往前走一步，伏地行一次禮，這樣走三次，來到檐下，靈公先是假裝沒看

見，后來不得已才理睬他，說：“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會改掉的?！蓖良竟Ь吹男卸Y后說：“誰不犯錯誤呢！知道錯誤而進(jìn)

行改正，善事里沒有哪個能比這個更大了。詩中說‘沒有哪個事沒有開始，但很少有終。'如果您象這樣，能夠彌補(bǔ)過

錯的人很少。你如果能夠有始有終，則國家社稷進(jìn)而穩(wěn)固，豈僅僅是群臣有所依靠。又比如‘周宣王有了過錯，只有

仲山甫來彌補(bǔ)。'如果您（天子）能夠補(bǔ)救過失，您的君位就不會失去了?！?/p>

晉靈公仍然不進(jìn)行改正。宣子多次進(jìn)柬。靈公討厭趙盾.，譴使刺客殺趙盾、早晨，寢室的門打開后，穿戴好朝服

準(zhǔn)備上朝，看忖間還早，和衣閉目養(yǎng)神。刺客退出后，感嘆說：“不能不恭敬啊，百姓的好官，殺一個好官，是不忠；

不完成天子的命令，是不信。在這不忠不信中占有一樣，不如死?。　弊不睒渥詺⒘?。

在九月的秋天，晉靈公賞賜趙盾喝酒，埋伏的兵丁準(zhǔn)備將其擊殺。趙盾的車右提彌明知道后，快步走上殿堂說：“做

臣子的侍靈公飲酒已經(jīng)超過三杯，再多將有失禮數(shù)了。”就扶者趙盾走下殿堂了。晉靈公呼喚猛犬咬趙盾。提彌明徒手

同猛犬進(jìn)行搏斗，打死了猛犬。趙盾說：“廢棄忠良，用猛犬，惡犬雖然兇猛有什么呢。”?邊打一邊出去，提彌明為

趙盾而死。

年初，趙盾在首山打獵，住在翳桑。見到了饑餓的靈輒，問他得的是什么病，說：“我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飯了?！背?/p>

完飯后，留下了一半。問他為什么，說：“給貴族做奴仆三年了，不知道母親是否還在，現(xiàn)在離家近了，留下的一半給

她吃。趙盾讓他都吃了。并且該他預(yù)備了?籃飯和一些肉，放在口袋了給了他。不久做了晉靈公的甲士”把兵器倒過

來擋住了靈公的衛(wèi)兵們。使趙盾免于受害。問他是什么原因，說：“翳桑的那個餓人。”問他姓名住處，不肯把姓名住

址告訴給趙盾，就走了，于是逃亡了，因?yàn)樗菚x靈公的衛(wèi)兵，不能再呆下去了。

宣公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趙穿在桃院殺了靈公。趙盾出奔還沒有走出晉國，聽到靈公被殺就回來了。晉太史董狐

說：“趙穿殺了君”。要宣示給別人看。宣子說：“不一定”。對話說：“你是正卿，逃亡不出國境，返回朝廷后不討伐殺

死國君的人，不是你殺的是誰殺的？”趙盾說“嗚呼！我懷念祖國，反而給自己留下了后患。大概就是指我這樣的人

說的吧！”

孔子說：“董狐，是一個好的良史，只述事實(shí)。趙盾，是好的正卿啊，只是要承擔(dān)一定的責(zé)任??！可惜，沒有避免

了弒君的名號?。?/p>

齊晉搴之戰(zhàn)（成公二年）［1］

癸酉［2］,師陳于搴［3］。那夏御齊侯［4］,逢丑父為右［5］。晉解張御卻克，鄭丘緩

8

為右［6］。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7］!”不介馬而馳之［8］。卻克傷于矢［9］,流

血及履，未絕鼓音［10］。曰：“余病矣［1口！”張侯曰：“自始合［12］,而矢貫余手及

肘［13］；余折以御，左輪朱殷［14］。豈敢言病？吾子忍之［15］?！本徳唬骸白允己?，茍

有險［16］,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17］?一然子病矣［18］。”張侯曰：“師之耳目，在

吾旗鼓,進(jìn)退從之［19］o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20］o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21］?

撮甲執(zhí)兵，固即死也［22］；病未及死，吾子勉之［23］!”左并轡［24］,右援樣而鼓［25］,

馬逸不能止［26］,師從之［27］。齊師敗績［28］。逐之，三周華不注［29］。

韓厥夢子輿謂己曰［1］：“旦辟左右［2］?！惫手杏鴱凝R侯［3］。那夏曰：“射其御

者，君子也?！惫唬骸爸^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4］?！鄙淦渥?，越于車下［5］；射其

右，斃于車中［6］。慕毋張喪車［7］,從韓厥曰：“請寓乘［8］。”從左右，皆肘之［9］,

使立于后。韓厥傀定其右［10］。

逢丑父與公易位［1］。將及華泉［2］,駿觸于木而止［3］。丑父寢于幅中［4］,蛇出于

其下，以肱擊之［5］,傷而匿之［6］,故不能推車而及［7］。韓厥執(zhí)紫馬前［8］,再拜稽首

［9］,奉觴加璧以進(jìn)［10］,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wèi)請［11］,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12］。

下臣不幸，屬當(dāng)戎行［13］,無所逃隱［14］,且懼奔辟而忝兩君［15］。臣辱戎士［16］,敢

告不敏，攝官承乏［17］。”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18］。鄭周父御佐車，宛蒞為右［19］,

載齊侯以免［20］。韓厥獻(xiàn)丑父，卻獻(xiàn)子將戮之。呼曰［21］：“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22］,

有一于此，將為戮乎［23］?”卻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24］,我戮之不祥。赦之，

以勸事君者［25］。”乃免之君6］.

六月十七日，齊晉兩軍在簟地擺開陣勢。郵夏為齊侯駕車，逢丑父坐在車右做了齊侯的護(hù)衛(wèi)。晉軍解張?zhí)鎱s克

駕車，鄭丘緩做了卻克的護(hù)衛(wèi)。齊侯說：“我姑且消滅晉軍再吃早飯！”不給馬披甲就驅(qū)車進(jìn)擊晉軍。卻克被箭射傷，

血一直流到鞋上，但是進(jìn)軍的鼓聲仍然沒有停息。卻克說：“我受重傷了！”解張說：“從一開始交戰(zhàn)，箭就射穿了我的

手和胳膊肘，我折斷箭桿照樣駕車，左邊的車輪被血染得殷紅，哪里敢說受了重傷？您就忍耐它?點(diǎn)吧?！编嵡鹁徴f:

“從開始交戰(zhàn)以來，如果遇到險峻難走的路，我必定要下來推車，您是否知道這種情況呢？——不過您的傷勢確實(shí)太

嚴(yán)重了！”解張說：“全軍的人都聽著我們的鼓聲，注視著我們的旗幟，或進(jìn)或退都跟隨著我們。這輛車只要一人鎮(zhèn)守，

就可以憑它成事。怎么能因受傷而敗壞國君的大事呢？穿上鎧甲，拿起武器，本來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受了重傷還

沒有到死，您還是努力地干吧！”于是左手一并握住韁繩，右手取過鼓槌擊鼓。馬狂奔不止，全軍跟著他們沖鋒。齊軍

潰敗。晉軍追擊齊軍，繞著華不注山追了三圈。

（頭天夜里）韓厥夢見父親子輿對自己說：“明天早晨不要站住兵車的左右兩側(cè)?！币虼怂驮谲嚠?dāng)中駕車追趕

齊侯。那夏說：“射那個駕車的，他是個君子?！饼R侯說：“認(rèn)為他是君子反而射他，這不合于禮?！鄙漤n厥的車左，車

左墜掉在車下；射他的車右，車右倒在車中。禁毋張的兵車壞了，跟著韓厥說：“請允許我搭你的車?！鄙宪嚭螅轿?/p>

張站在兵車的左邊和右邊，韓厥都用肘撞他，讓他站在身后。韓厥低下身子放穩(wěn)當(dāng)被射倒的車右。

逢丑父乘機(jī)同齊侯互換了位置。將要到華泉，駿馬被樹木絆住不能再跑了。頭天晚匕丑父在棧車?yán)锼X，

一條蛇爬在他身子下邊，他用手臂去打蛇，手臂被咬傷，卻隱瞞了這件事，所以今天不能推車而被韓厥追上。韓厥拿

著拴馬的繩子站在齊侯的馬前，拜兩拜，然后稽首，捧著酒杯加上玉壁獻(xiàn)匕說：“我國國君派群臣替魯、衛(wèi)兩國請求，

說‘不要讓軍隊(duì)深入齊國領(lǐng)土。我不幸恰巧遇上你們兵車的行列，沒有逃避隱藏的地方，而且怕因?yàn)樘优芏惚軙o兩

國的國君帶來恥辱。我不稱職地當(dāng)了個戰(zhàn)士，冒昧地向您稟告，我遲鈍不會辦事，只是人材缺乏充當(dāng)了這個官職。”冒

充齊侯的丑父叫齊侯下車到華泉去取水喝。鄭周父駕御副車，宛筏為車右，載著齊侯逃走而免于被俘。韓厥獻(xiàn)上丑父，

卻克準(zhǔn)備殺掉他。丑父大喊道：“從今以后再沒有替代他國君受難的人了，有一個這樣的人，還要被殺掉嗎？”卻克說：

“一個人不把用死來使他的國君免于禍患看作難事，我殺掉他是不吉利的。赦免他，用來鼓勵侍奉國君的人?！庇谑遣?/p>

殺他。

楚歸晉知輦（成公三年）［1］

晉人歸楚公子谷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2］,以求知簿［3］。于是荀首佐中軍

矣，故楚人許之［4］。

王送知罄曰［1］：“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2］,臣不才，不勝其任［3］,

以為俘就［4］。執(zhí)事不以釁鼓［5］,使歸即戮［6］,君之惠也。臣實(shí)不才，又誰敢怨［7］?”

王曰：“然則德我乎［8］?”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9］,各懲其忿以相宥

也［10］,兩釋累囚以成其好［11］。二國有好，臣不與及［12］,其誰敢德［13］?”王曰：

“子歸，何以報我［14］?”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15］,無怨無德，不知

所報［16］。"王曰：“雖然，必告不谷［17］。"對曰：“以君之靈［18］,累臣得歸骨于

晉［19］,寡君之以為戮［20］,死且不朽［21］。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22］,

首其請于寡君而以戮于宗［23］,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24］,而使嗣宗職［25］,次及于

事［26］,而帥偏師以修封疆［27］,雖遇執(zhí)事，其弗敢違［28］；其竭力致死［29］,無有二

心，以盡臣禮［30］,所以報也［31］。"王曰：“晉未可與爭?！敝貫橹Y而歸之［32］。

晉國人將公子谷臣連同連尹襄老的尸首歸還給楚國，要求交換知禁。這時知箔的父親荀首已經(jīng)擔(dān)任中軍佐了，

所以楚國人就答應(yīng)了他們八

楚共王為知禁送行，說：“你恨我嗎？”知箔回答說：“兩國用兵，下臣無能，不能勝任自己的任務(wù)，作了俘虜。

君王的侍從不以我的血涂鼓，使我回國就刑，這是君王的恩惠。下臣實(shí)在無能，又敢恨誰？"楚王說：“那么感激我嗎？”

知第回答說：“兩國為自己的國家著想，謀求寬緩自己的百姓，各自克制自己的忿怒，求得相互諒解。雙方釋放戰(zhàn)俘，

以實(shí)現(xiàn)友好。兩國友好，下臣不曾參與其間，又敢感激誰呢？"楚王說：“你回去，怎樣報答我？"知鷺回答說：“下

臣不承受怨恨之名，君王也不承受恩惠之名，下臣無恨，君王無恩，不知道報答的事?！?/p>

楚王說：“雖然如此，也一定要告訴我?！敝谆卮鸬溃骸皯{借君王的威靈，拘因之臣得以將骸骨帶回到晉國。敝國

國君如果將下臣加以誅殺，死后將會不朽。如果由于君王的恩惠而得到赦免，將下臣賜還君王的外臣荀首，荀首將會

請示敝國國君，而將下臣在宗廟加以誅殺，死后也會不朽。如果得不到敝國國君的批準(zhǔn)，仍讓卜臣繼承祖宗的職位，

10

依次輪到下臣參與國事，率領(lǐng)一部分軍隊(duì)去維護(hù)疆界，那時即使遇到君王的侍從，也不敢回避。將竭盡全力去拼死，

沒有二心，以盡到臣下的本分，這就是下臣所要報答君王的。”楚王說：“晉國不可與它相爭。”隆重地為他舉行了禮儀，

然后放他回國。

祁奚薦賢（襄公三年）［1］

祁奚請老［2］。晉侯問嗣焉［3］,稱解狐⑷——其儺也［5］。將立之而卒［6］。又問焉。

對曰：“午也可［7］。”于是羊舌職死矣［8］。晉侯曰：“孰可以代之［9］?”對曰：“赤

也可［10］?！庇谑鞘蛊钗鐬橹熊娢荆?1］,羊舌赤佐之。

君子謂祁奚于是能舉善矣［1］。稱其儺，不為諂［2］；立其子，不為比［3］；舉其偏，

不為黨［4］。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5］”，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祁午得

位，伯華得官［6］：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7］。夫唯善，故能舉其類［8］。詩云：“惟

其有之，是以似之［9］?！逼钷捎醒?。

祁奚請求告老退休，晉侯向他詢問接替他的人選。他稱道解狐，這是他的仇人。晉侯打算任命解狐，他卻死了。

晉侯又問祁奚。祁奚回答說：“午可以勝任?！碑?dāng)時羊舌職死了，晉侯說：“誰可以接替他？”祁奚回答說：“赤可以勝

任?！庇捎谶@樣就派遣祁午做中軍尉，羊舌職為副職。

君子認(rèn)為祁奚為這種情況下能夠推舉有德行的人。稱道他的仇人而不是諂媚，安排他的兒子而不是勾結(jié)，推

舉他的副手而不是結(jié)黨。《商書》說：''不偏私不結(jié)黨，君王之道浩浩蕩蕩”，這說的就是祁奚啊。解狐能被推舉，祁午

能被安排，羊舌赤能有官位，建立一個官位而成就三件事，這是山于能夠推舉好人的緣故啊。唯其有德行，才能推舉

類似他的人?！对姟氛f：”正因?yàn)榫哂忻赖拢婆e的人才能和他相似?！逼钷删褪沁@樣的。

子產(chǎn)不毀鄉(xiāng)校（襄公三十一年）［1］

鄭人游于鄉(xiāng)校，以論執(zhí)政［2］。然明謂子產(chǎn)曰［3］：“毀鄉(xiāng)校，何如［4］?”子產(chǎn)曰：

“何為［5］?夫人朝夕退而游焉［6］,以議執(zhí)政之善否［7］。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

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8］,不聞作威以防怨［9］。豈

不遽止［10］?然猶防川［H］：大決所犯［12］,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13］,

不如吾聞而藥之也［14］。"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15］,小人實(shí)不才

［16］o若果行此，其鄭國實(shí)賴之［17］,豈唯二三臣［18］?”仲尼聞是語也［19］,曰：“以

是觀之，人謂子產(chǎn)不仁，吾不信也?！?/p>

鄭國人到鄉(xiāng)校休閑聚會，議論執(zhí)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壞。鄭國大夫然明對子產(chǎn)說：“把鄉(xiāng)校毀了，怎么樣？”子產(chǎn)說：

“為什么毀掉？人們早晚干完活兒回來到這里聚?下，議論一下施政措施的好壞。他們喜歡的，我們就推行；他們討

厭的，我們就改正。這是我們的老師。為什么要?dú)У羲?？我聽說盡力做好事以減少怨恨，沒聽說過依權(quán)仗勢來防止

怨恨。難道很快制止這些議論不容易嗎？然而那樣做就像堵塞河流一樣：河水大決口造成的損害，傷害的人必然很多，

我是挽救不了的；不如開個小口導(dǎo)流，不如我們聽取這些議論后把它當(dāng)作治病的良藥?！比幻髡f：“我從現(xiàn)在起才知道

您確實(shí)可以成大事。小人確實(shí)沒有才能。如果真的這樣做，恐怕鄭國真的就有了依靠，豈止是有利于我們這些臣子！”

II

孔子聽到了這番話后說：“照這些話看來，人們說子產(chǎn)不仁，我不相信?！?/p>

第二單元

戰(zhàn)國策

馮諼客孟嘗君（齊策）［1］

齊人有馮諼者［2］,貧乏不能自存［3］,使人屬孟嘗君［4］,愿寄食門下［5］。孟嘗君

日：“客何好［6］?”曰：“客無好也。”曰：“客何能？”曰：“客無能也。”孟嘗君

笑而受之，曰：“諾［7］?！弊笥乙跃v之也［8］,食以草具［9］。居有頃［10］,倚柱彈

其劍，歌曰：“長鐵歸來乎［11］,食無魚！”左右以告［12］。孟嘗君曰：“食之，比門

下之客［13］。”居有頃，復(fù)彈其狹，歌曰：“長快歸來乎，出無車！”左右皆笑之，以

告。孟嘗君曰：“為之駕［14］,比門下之車客［15］?！庇谑浅似滠?，揭其劍［16］,過其

友曰［17］：“孟嘗君客我［18］!”后有頃，復(fù)彈其劍狹，歌曰：“長鐵歸來乎，無以為

家［19］!”左右皆惡之［20］,以為貪而不知足。孟嘗君問：“馮公有親乎？”對曰：“有

老母?！泵蠂L君使人給其食用［21］,無使乏。于是馮諼不復(fù)歌。

后孟嘗君出記［1］,問門下諸客：“誰習(xí)計會［2］,能為文收責(zé)于薛者乎［3］?”馮諼

署曰［4］：“能?！泵蠂L君怪之，曰：“此誰也？”左右曰：“乃歌夫'長快歸來'者也

［5］?！泵蠂L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負(fù)之［6］,未嘗見也?！闭埗娭x曰［7］：“文

倦于事［8］,憒于憂［9］,而性博愚［10］,沉于國家之事［H］,開罪于先生［12］。先生不

羞［13］,乃有意欲為收責(zé)于薛乎［14］?”馮諼曰：“愿之［15］?！庇谑羌s車治裝［16］,

載券契而行［17］。辭曰：“責(zé)畢收［18］,以何市而反［19］?”孟嘗君曰：“視吾家所寡

有者?！?/p>

驅(qū)而之薛［1］,使吏召諸民當(dāng)償者［2］,悉來合券［3］。券褊合［4］,起，矯命以責(zé)賜

諸民［5］,因燒其券［6］,民稱萬歲。長驅(qū)到齊［7］,晨而求見［8］。孟嘗君怪其疾也［9］,

衣冠而見之［10］,曰：“責(zé)畢收乎？來何疾也？”曰：“收畢矣?！薄耙院问卸?？”

12

馮諼曰：“君云’視吾家所寡有者'，臣竊計君宮中積珍寶［11］,狗馬實(shí)外廄［12］,美

人充下陳［13］,君家所寡有者以義耳［14］。竊以為君市義［15］。”孟嘗君曰：“市義奈

何［16］?”曰：“今君有區(qū)區(qū)之薛［17］,不拊愛子其民［18］,因而賈利之［19］。臣竊矯

君命，以責(zé)賜諸民，因燒其券，民稱萬歲，乃臣所以為君市義也［20］?！泵蠂L君不說［21］,

曰：“諾。先生休矣［22］!”

后期年［1］，齊王謂孟嘗君曰［2］：“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3］!”孟嘗君就國于

薛［4］。未至百里［5］,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6］。孟嘗君顧謂馮諼：“先生所為文市義

者，乃今日見之［7］!”

馮諼曰：“狡兔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1］;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2］。請

為君復(fù)鑿二窟！”孟嘗君予車五十乘［3］,金五百斤，西游于梁［4］,謂惠王曰［5］：“齊

放其大臣孟嘗君于諸侯［6］,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強(qiáng)。”于是梁王虛上位［7］,以故相

為上將軍［8］,遣使者黃金千斤，車百乘，往聘孟嘗君［9］。馮諼先驅(qū)［10］,誡孟嘗君曰

［11］：“千金，重幣也［12］；百乘，顯使也［13］。齊其聞之矣［14］。"梁使三反［15］,

孟嘗君固辭不往也［16］。

齊王聞之，君臣恐懼。遣太傳赍黃金千斤［1］,文車二駟［2］,服劍一［3］。封書謝孟

嘗君曰［4］：“寡人不祥［5］,被于宗廟之祟［6］,沉于諂諛之臣［7］,開罪于君。寡人不

足為也［8］；愿君顧先王之宗廟［9］,姑反國統(tǒng)萬人乎［10］!”馮諼誡孟嘗君曰：“愿請

先王之祭器，立宗廟于薛［H］!”廟成，還報孟嘗君曰：“三窟已就［12］,君姑高枕為

樂矣！”孟嘗君為相數(shù)十年，無纖介之禍者［13］,馮諼之計也。

齊國有位名叫馮諼的人，生活貧困，養(yǎng)活不了自己，他讓人轉(zhuǎn)告孟嘗君，說愿意到孟嘗君門下作食客。孟嘗君

問：“馮諼有何愛好？”回答說：“沒有什么愛好?！庇謫枺骸八泻尾鸥桑俊被卮鹫f：“沒什么才能?！泵蠂L君笑了笑，

說道：“好吧。”就收留了馮諼。

那些手下的人因?yàn)槊蠂L君看不起馮諼，所以只給粗茶談飯他吃。過了沒多久，馮諼靠著柱子，用手指彈著他

的佩劍唱道：“長鐵啊，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兒沒有魚吃??！”手下的人把這事告訴了孟嘗君。孟嘗君說：“就照一般食

客那樣給他吃吧。"又過了沒多久，馮諼又靠著柱子，彈著劍唱道：'‘長鐵啊，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兒出門連車也沒有！”

左右的人都笑他，又把這話告訴了孟嘗君。孟嘗君說：“照別的門客那樣給他備車吧?！庇谑邱T諼坐著車子，舉起寶劍

去拜訪他的朋友，并且說道：“孟嘗君把我當(dāng)客人一樣哩！”后來又過了些時，馮諼又彈起他的劍唱道：“長鐵啊，咱們

還是回去吧，在這兒無法養(yǎng)家?！弊笥业娜硕己苡憛捤?，認(rèn)為這人貪心不足。孟嘗君知道后就問：“馮先生有親屬嗎？”

I可答說：“有位老母?！泵蠂L君就派人供給馮謾母親的吃用，不使她感到缺乏。這樣，馮諼就不再唱了。

13

后來，孟嘗君拿出記事的本子來詢問他的門客：“誰熟習(xí)會計的事？”馮諼在本上署了自己的名，并簽上一個

“能”字。孟嘗君見了名字感到很驚奇，問：“這是誰呀？”左右的人說：“就是唱那‘長鐵歸來’的人?！泵蠂L君笑道:

“這位客人果真有才能，我虧待了他，還沒見過面呢！”他立即派人請馮諼來相見，當(dāng)面賠禮道：“我被瑣事搞得精疲

力竭，被憂慮攪得心煩意亂；加之我懦弱無能，整天埋在國家大事之中，以致怠慢了您，而您卻并不見怪，倒愿意往

薛地去為我收債，是嗎？”馮諼回答道：“愿意去?！庇谑翘缀密囻R，整治行裝，載上契約票據(jù)動身了。辭行的時候馮

諼問：“債收完了，買什么回來？”孟嘗君說：“您就看我家里缺什么吧。”

馮諼趕著車到薛，派官吏把該還債務(wù)的百姓找來核驗(yàn)契據(jù)。核驗(yàn)完畢后，他假托孟嘗君的命令，把所有的債

款賞賜給欠債人，并當(dāng)場把債券燒掉。百姓都高呼“萬歲”。

馮諼趕著車，馬不停蹄，直奔齊都，清晨就求見孟嘗君。馮諼回得如此迅速，孟嘗君感到很奇怪，立即穿好

衣、戴好帽，去見他，問道：“債都收完了嗎？怎么回得這么快？”馮諼說：“都收了。”“買什么回來了？”孟嘗君問。

馮諼回答道：“您曾說‘看我家缺什么‘，我私下考慮您宮中積滿珍珠寶貝，外面馬房多的是獵狗、駿馬，后庭多的是

美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