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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失衡背景下農民工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研究

一、農民工群體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根據許多關于心理幸福和心理失衡的研究,1西方社會女性的心理失范比男性嚴重(1968年;江州,1981;李子,1998;德瓦爾,2002;西南,2002)。社會學家大多從角色分工的視角解釋心理狀況的性別差異,研究普遍認為,女性的心理狀態(tài)不如男性主要是由于女性被封閉在低價值回報的家庭角色中,即使是扮演了部分家庭外的社會角色,也容易與其家庭角色發(fā)生沖突(Gove,1972,1978;Thoits,1986),個體社會化的性別差異可能導致女性出現(xiàn)更多的健康問題(TurnerandAvison,1989;McDonoughandWalters,2001)。以上基于西方工業(yè)化社會背景的研究的基礎是性別角色和社會角色在兩性間分配的差異,雖然國內研究也有類似結論(趙延東,2008;王甫勤,2012),但并不是專門探討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結論也僅是針對所有群體。中國社會正處于轉型階段,受人口流動和戶籍制度的雙重影響,龐大的農民工群體使傳統(tǒng)的城鄉(xiāng)二元社會結構逐漸演變?yōu)槿鐣Y構(徐明華等,2003)。農民工往返于城鄉(xiāng),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不斷轉換使其社會角色和性別角色變得更為復雜。一方面,城鄉(xiāng)流動為農民工帶來更多選擇社會角色的機會;另一方面,農民工群體依然帶有傳統(tǒng)性別角色的烙印,“養(yǎng)家糊口”依然是男性的主要責任,流動對男性的影響可能要大于女性。此外,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還面臨著出生人口性別比持續(xù)偏高的問題。性別失衡會導致相當部分成年男性因找不到初婚對象而被迫失婚(李樹茁等,2006),而面臨失婚的男性相當一部分積聚在農村地區(qū)(李樹茁等,2006;韋艷等,2008;李艷等,2009),這些人也可能會以農民工身份流入城市。因此,要理解當前農民工的心理失范,需要深入考察人口流動和性別失衡對農民工群體社會角色的分配和扮演的影響。綜上所述,有幾個問題需要回答:第一,農民工群體的心理失范是否存在性別差異,女性的心理失范是否比男性嚴重;第二,婚姻狀態(tài)對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是否有直接影響,這種影響是否存在性別差異;第三,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對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哪些性別差異。二、文獻評論(一)婚姻對心理健康的影響默頓(Merton,1938)從社會結構的層面提出了失范理論,他認為文化目標與制度化手段之間的不協(xié)調會導致越軌或失范。默頓進一步指出,由于社會機會在不同階層中分布不平等,底層社會成員因為缺少合法的社會機會更可能會出現(xiàn)失范現(xiàn)象。索羅爾等學者在默頓的失范理論基礎上,從微觀層面建構了一套失范量表,可以直接測量個體面對社會結構失范時產生的一種社會心理狀態(tài)(Srole,1956;Travis,1993)。其內在邏輯是,由于機會在社會結構中分配不平等,相對于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人,底層社會成員往往缺乏足夠的機會成功。發(fā)展受阻使他們產生挫折感,進而導致心理失范。一些研究從社會結構的角度檢驗默頓的失范理論,發(fā)現(xiàn)個體的社會經濟地位越低,心理失范越嚴重(Simpson,1970;Rushing,1971;Wilson,1971)。以上研究主要關注社會經濟地位與心理失范的關系,除了經濟成功,婚姻成功也是個人追求的重要目標之一,婚姻目標受挫同樣會導致心理失范(GaryLee,1974)。有關婚姻與健康關系的研究發(fā)現(xiàn),已婚者比未婚者擁有更好的生活質量,心理也更健康(GlennandWeaver,1988;Coombs,1991;SuniLee,1998;Schoenborn,2004),這支持了蓋·李(GaryLee)的觀點。在解釋這種關系時有兩種競爭性假設:選擇假設與因果假設。選擇假設認為,婚姻和健康沒有直接關系,婚姻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是社會選擇的結果;情感成熟和身體健康的人容易結婚并獲得快樂,心理狀態(tài)也更好(Gove,etal.,1983);情感不穩(wěn)定和身體殘疾的人更可能失婚(Martin,1976),即使結婚也更容易出現(xiàn)婚姻緊張和破裂(Mastekaasa,1992)。盡管部分研究支持了該假設,但婚姻對健康影響的因果假設并沒有被排斥(Mastekaasa,1992),大多數(shù)研究都發(fā)現(xiàn)婚姻可以改善心理健康(Coombs,1991)。婚姻一方面將雙方融入對方的社會關系中,擴大了物質和情感的社會支持網;另一方面也增強了個人的自我效能感,提高了應對壓力的能力。這使得個體免受客觀世界中的無秩序和隔離的影響(Ryan,1981),社會因果關系和選擇過程因而可能同時發(fā)揮作用(Cotton,1999)。上述研究主要針對的是西方社會中的所有群體,而另一些研究則關注農民工等移民群體,發(fā)現(xiàn)流動經歷也會影響個體的心理狀況,其中流動時間反映其流動歷史及城市適應能力。研究發(fā)現(xiàn),城市適應過程存在時間效應,個體遷移后的一到兩年內最容易出現(xiàn)心理和行為混亂。隨著流動時間的延長,其適應能力會逐漸增強,心理和行為混亂的狀況也會有所好轉(HurhandKim,1990;張海波、童星,2006)。就業(yè)的穩(wěn)定性代表農民工能否在城市立足,實現(xiàn)事業(yè)和經濟成功,研究發(fā)現(xiàn),失業(yè)和半失業(yè)不僅會使個人出現(xiàn)財政危機(Warr,1987;McKee-Ryan,etal.,2005),還會導致社會關系隔離(Jahoda,1982),使個體出現(xiàn)支持資源短缺,遭受來自危機事件的負面影響(Winkelmann,2009)。相對剝奪感也會影響心理狀態(tài),當個體獲得的實際價值與其所在群體中形成的價值期待存在較大差距時,在比較過程中就容易出現(xiàn)相對剝奪感,進而使個體出現(xiàn)焦慮和抑郁等心理問題(WagsaffandDoorslae,2000;SturmandGresenz,2002;Lorant,etal.,2003;Eibner,etal.,2004)。此外,研究還發(fā)現(xiàn)了社會支持和年齡等對個體心理狀況的影響,社會支持可以改善個體的心理狀況(Lin,etal.,1979;趙延東,2008),它可以通過提高個體能夠感知的應對能力影響其對壓力事件的主觀評價,在壓力事件和健康之間起緩沖作用,減少負面影響(CohenandMcKay,1984),其中正式組織參與和社區(qū)活動參與是重要的社會資源(Lin,etal.,1979;趙延東,2008)。年齡與心理健康也存在正向關系,年齡大的人比年輕人可以更好地控制情感(Lawton,1996)??梢?西方學界對心理失范的研究已較為深入,并有眾多重要發(fā)現(xiàn),而且有關農民工等移民群體心理狀況的研究發(fā)現(xiàn)提醒我們需要關注農民工群體的心理失范。中國當前性別失衡背景下的人口流動形塑著社會成員的社會角色,改變著傳統(tǒng)的性別分工,而已有相關研究較少關注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及其性別差異問題。(二)社會分工導致男性與女性角色的性別差異角色是社會對身份人的行為期待,既定的角色負載著既定的責任和義務。角色總是依托于特定的地位,因而角色又蘊含著資源和權力。社會分工導致男性與女性扮演不同的社會角色,不同性別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不同,擁有不同的資源和權力。角色的性別分割被廣泛用于解釋心理福利的性別差異問題(SuniLee,1998;DeVaus,2002;Simon,2002),其中暴露差異假設和脆弱性差異假設是兩大主要解釋理論。1.社會角色與女性心理健康該理論主要從社會角色的性別分工角度,解釋資源與權力的不平等分配如何讓女性更容易遭遇心理緊張。該理論認為,女性有更大的心理問題是因為其社會角色所負載的資源不足且容易出現(xiàn)緊張(ArberandCooper,1999;Denton,etal.,2004)。角色放大理論認為,多元的社會角色提供了不同的社會資源與支持,可以使個體更好應對各種角色需求,減少角色緊張的風險(Thoits,1986;WaldronandJacobs,1989),但角色緊張理論認為,多元的社會角色也會導致角色負荷過重,使個體遭遇角色緊張和角色沖突的風險增加(Pearlin,1975;Radloff,1975)。在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期待下,多數(shù)女性被束縛在家庭主婦的角色中,主要工作是照顧家庭,男性則可以從家庭和工作中獲得滿足感(GoveandTudor,1973;DentonandWalters,1999)。社會角色在性別間的不平等分配使女性所擁有的社會資源與權力少于男性,并更可能遭遇各種社會緊張,進而影響到自己的心理狀況。但有研究發(fā)現(xiàn),雖然女性社會參與機會增多會使其社會角色增多,卻沒有降低女性與男性間心理健康的不平等程度。那些已婚、在職和家庭有小孩的女性的心理抑郁程度不僅高于沒有小孩的女性(KesslerandMcRae,1982),也顯著高于男性(Thoits,1986)。雖然就業(yè)可能會增加女性的資源與權力,改變家庭中的權力對比,但社會對女性的期待依然是要更多扮演家庭角色。因而,許多在職女性除了工作外,還要承擔大量家庭工作,這可能導致女性面臨更多的角色沖突與角色緊張,抵消了就業(yè)帶來的資源與權力的效應。這些研究大多用婚姻、職業(yè)等變量測量家庭和社會角色。根據暴露差異假設的邏輯,當兩性間社會角色趨同時,其心理失范也會趨同,但也有一些研究發(fā)現(xiàn)這個假設只能部分解釋心理狀況的性別差異(McDonoughandWalters,2001;Walters,etal.,2002)。2.性別角色期待:傳統(tǒng)的社會角色結構的不平等分配該理論認為,社會化的性別差異使得兩性應對外在環(huán)境的能力和方式存在不同,從而導致兩性心理福利的差異。例如,與男性相比,高收入、全職工作、照看小孩和社會支持對預測女性的健康更為重要(DentonandWalters,1999;PrusandGee,2003),體重和不運動對女性心理健康的影響更大(DentonandWalters,1999)。此外,由于性別角色社會化差異,兩性對沖突和緊張的體驗也不同,女性比男性更傾向于對生活困境表現(xiàn)出自責感(IckesandLayden,1978)、無助感和絕望感(BrownandHarris,1978;Radloff,1975,1980;KlermanandWeissman,1980;Makowsky,1980)。還有研究顯示,對待持續(xù)的關系緊張和經濟問題的反應也存在性別差異,女性面對人際困難時會出現(xiàn)更多心理問題(RadloffandRae,1981;KesslerandMcLeod,1984;Newmann,1984),而男性在一些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角色功能方面會有更多心理問題,也更可能提及財政危機并做出反應(KesslerandMcLeod,1984)。以上兩種理論的邏輯表明,兩性間的不平等不僅源于社會角色的不平等分配,也源自性別角色期待可能導致的角色緊張與沖突的不平等分配。傳統(tǒng)的中國農村社會主要遵循“男主外,女主內”的角色分工。當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后,傳統(tǒng)的社會角色性別分工發(fā)生改變,但性別角色變化并不會與社會角色同步,這種不協(xié)調的變遷可能會使兩性間的資源與權力對比發(fā)生變化,進而可能導致性別間心理失范的分布差異。因而,該理論邏輯對于中國農民工群體中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分布也有較強的適用性和解釋力。三、男性遭受性別差異的影響因素在當下中國社會,性別結構失衡和社會轉型帶來的人口流動是影響兩性心理失范的重要結構性因素,它可能會改變性別角色和社會角色在兩性間的分配。流動前,農民主要是根據“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扮演社會角色;流動后,進城務工的女性農民工獲得了一份新職業(yè),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分工逐漸瓦解。相對于流動前,她們選擇其他社會角色的機會增多,縮小了與男性社會角色的距離。根據暴露差異假設的內在邏輯,當農民工扮演的社會角色的性別差異縮小,角色緊張的性別差異就可能同樣變小。而因為文化變遷的滯后性,社會對兩性性別角色期待的差異并不會同步縮小,社會對男女在家庭中的角色期待依然分別是“養(yǎng)家糊口”和“照看家庭”。這種社會角色與性別角色分配的不一致,更可能導致男性出現(xiàn)角色期待的不協(xié)調。此外,性別失衡將導致2013年之后平均每年大約有120萬的男性在婚姻市場上找不到初婚對象(李樹茁等,2006),這會使男性遭遇結構性婚姻擠壓,提高女性在婚姻市場中的議價能力,這些都可能對兩性的自我效能感產生影響。女性可能因為資源的增加提高自我效能感進而提高心理滿意度,男性則會產生心理失范。因此提出:假設1:在性別失衡背景下,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比女性嚴重。盡管已有研究表明,未婚對兩性的心理狀況都會產生負面影響,2但在普婚制文化背景下,性別失衡導致的過剩男性在婚姻市場中無法找到合適的婚配對象,這使未婚不僅意味著缺少來自家庭的支持,也預示一部分未婚男性可能被迫終生失婚,成為性別失衡的直接受害者(Skinne,2002)。其中,那些超過正常結婚年齡還處于未婚狀態(tài)的農村男性,大多是因為適齡婚配女性的短缺而被迫單身,這部分人的婚姻狀態(tài)可稱為失婚。而女性群體并不會遭遇結構性失婚,因此未婚對心理失范的影響就可能存在性別差異。據此提出:假設2:在性別失衡背景下,失婚是造成農民工心理失范性別差異的重要影響因素。男性農民工從農村流動到城市,雖然改變了職業(yè)類型,但基于性別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角色期待并沒有減弱,社會角色與性別角色期待的不協(xié)調性反而會使男性容易遭遇角色緊張(KesslerandMcLeod,1984);而流動到城市的女性農民工已經跳脫家庭角色,3來自社會角色與性別角色期待間的不協(xié)調要少很多。因而,在農民工群體中,那些可能影響到“養(yǎng)家糊口”角色期望實現(xiàn)的相關角色和特征對不同性別的影響可能也是不同的。教育水平、職業(yè)類型和收入等與經濟地位相關的因素對農民工達到“養(yǎng)家糊口”的角色期待具有重要影響。由于男性承擔著“養(yǎng)家糊口”的首要責任,所以在遭遇困難時面臨的壓力會更大,因而男性對這種角色影響的反應可能會與女性不同。據此提出:假設3:與社會經濟地位相關的角色是農民工心理失范性別差異的重要影響因素。城市適應也是一種生存性問題,在前面文獻評述部分已提到,流動時間、就業(yè)狀況和相對剝奪感等流動經歷都會影響農民工的城市適應性。當農民工在城市中遇到流動時間短、就業(yè)不穩(wěn)定和相對剝奪等問題時,有可能會陷入生存困境,甚至被迫退出城市,本文將這類流動經歷稱為流動困境。當男性在遭遇可能影響其在城市中生存與發(fā)展的流動困境時,會感受到更大的社會和心理壓力,因而面對來自流動經歷的影響時也可能與女性不同。據此提出:假設4:流動經歷是農民工心理失范性別差異的重要影響要因素。兩性社會化的差異也是理解心理失范性別差異的重要因素。社會化理論認為,個體的行為和態(tài)度都是社會化過程塑造的結果。在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社會化背景下,男性往往被看做是“養(yǎng)家糊口”的責任人,在社會化過程中“鼓勵其更理性、專橫、積累和競爭”(洪大用、肖晨陽,2007:115),這種觀念一旦內化,就可能使得男性形成工具性的行事風格并擴展到社會交往參與中,更可能傾向于參與社會化程度較高和社會資源含量較高的正式組織或活動。而女性往往被期待成為“賢妻良母”,在社會化過程中鼓勵其要“更富有同情心,更具養(yǎng)育、保護和合作的性格”(洪大用、肖晨陽,2007:115),這種“母性氣質”使其在社會交往參與中更可能傾向參與表意型社會組織和活動,即參與社會化程度較低和關系較為親密的非正式組織或活動。據此提出:假設5:資源型社會參與和表意型社會參與是農民工心理失范性別差異的重要影響因素。四、數(shù)據、變量和方法(一)調查方法及樣本選擇本文的數(shù)據來自西安交通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所2009年在福建省X市Y區(qū)的調查。Y區(qū)外來人口高度聚集,有51.4萬人,占全區(qū)總人口的72.41%,是福建省外來人口比例最高的區(qū)縣之一,外來人口的性別比是122,4性別結構嚴重失衡,是理想的調查地點。調查選擇X市戶籍在農村和年齡在16周歲及以上的農民工為被調查對象。由于被調查對象具有較強的流動性,為提高樣本的代表性,調查采用較寬松的配額抽樣方法。首先根據街道和居委會提供的農村流動人口出租屋登記名冊(抽樣框)進行普查,同時對未婚和已婚的流動人口按男女比例及婚姻狀況從抽樣框中進行等比抽樣,然后分別在社區(qū)和農民工工作所在單位同時調查。這樣既較好地覆蓋了所有的職業(yè),也很好地反映了農民工的性別結構、年齡結構和婚姻狀態(tài)。調查最終獲得1507個樣本,其中男性899人,女性608人?;谘芯康男枰?剔除了16個職業(yè)為家庭主婦的樣本。(二)變量(三)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為驗證在性別失衡和人口流動背景下,農民工的心理失范以及婚姻狀態(tài)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對其心理失范的影響是否存在性別差異,本研究分三步進行:第一步從性別、婚姻狀況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三個方面描述農民工的心理失范;第二步主要分析這三個變量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第三步分析婚姻狀態(tài)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對心理失范的影響是否存在性別差異。本文建立10個OLS回歸模型,模型1到模型4是分析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模型1作為基準模型,僅放入控制變量,估計控制變量的影響;模型2在模型1基礎上納入性別,觀察性別的影響;模型3是估計婚姻狀態(tài)的影響;模型4納入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觀測各影響因素的凈效應;模型5到模型10是分析心理失范影響因素的性別差異,其中模型5到模型7是估計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模型8到模型10是估計女性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五、數(shù)據分析的結果(一)男性農民工群體的心理失范水平高于女性表2是各類特征的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分布情況。從農民工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對心理失范影響的性別差異的角度看,男性心理失范程度要普遍高于女性,特別是與農民工“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職業(yè)、收入、教育和就業(yè)狀態(tài)等對心理失范的影響,男性要明顯高于女性。從婚姻狀態(tài)看,農民工群體中的未婚者,特別是大齡未婚者的心理失范要顯著高于已婚者。就社會經濟地位而言,在男性農民工群體中,有產者和體力勞動者的心理失范水平要顯著高于管理技術人員;高收入者的心理失范水平要顯著高于中低收入者;教育程度在小學及以下者的心理失范水平要顯著低于教育程度為中學以上者,而女性農民工群體中并不存在這種差異。從流動經歷看,流動時間長的農民工比流動時間短的心理失范水平顯著較高;僅在男性農民工群體中就業(yè)不穩(wěn)定者的心理失范水平會顯著高于就業(yè)穩(wěn)定者。從社會參與方面看,農民工群體中沒有參與正式組織者心理失范水平都顯著高于參與者,但僅在女性農民工中沒有參與社區(qū)活動者的心理失范水平會顯著高于參與者。(二)對不同特征變量的影響為了估計性別、婚姻狀態(tài)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筆者使用嵌套模型建立了4個回歸模型:模型1是基準模型,從模型2到模型4,逐步加入性別、婚姻狀態(tài)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變量,以觀察自變量對模型解釋力的貢獻和凈效應。表3報告了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模型1顯示,年齡和健康會顯著影響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其中年齡與心理失范負相關,慢性病與心理失范正相關;模型2在納入了性別變量后,發(fā)現(xiàn)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男性的心理失范水平要高出女性1.38個單位,模型的解釋力提高了1.6%;模型3在模型2的基礎上加入婚姻狀態(tài)變量,發(fā)現(xiàn)婚姻狀態(tài)對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和已婚者相比,適齡未婚者心理失范水平會增加2.44個單位,大齡未婚者則會增加3.45個單位?;橐鰻顟B(tài)變量對模型的解釋力貢獻了4.1%,但年齡對心理失范影響不再顯著;模型4在模型3的基礎上又增加了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變量,包括社會經濟地位(收入、職業(yè)和教育)、社會參與(正式組織參與和社區(qū)活動參與)和流動經歷(流動時間、就業(yè)狀況和相對剝奪感),結果顯示,這些變量提高了模型近4%的解釋力。具體來看,收入和職業(yè)對農民工的心理失范的影響不顯著,但教育影響顯著,相對于小學及以下的教育水平,受教育達到中學水平和大學水平的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水平要分別增加1.30個和1.84個單位;社會參與的不足也會顯著提高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水平,沒有參與正式組織和沒有參與社區(qū)活動心理失范水平會分別增加1.02個和0.67個單位;流動時間短和不穩(wěn)定就業(yè)心理失范水平會分別增加0.95個和2.25個單位;低相對剝奪感會顯著降低心理失范水平。表3的結果顯示,個體的健康、性別和婚姻狀態(tài)會顯著影響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水平;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要顯著高于女性;大齡未婚者的心理失范要顯著高于已婚者;而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如較高的教育程度、社會參與不足和流動困境都會增加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水平,這些結果初步支持了假設1。(三)婚姻狀態(tài)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為了估計農民工心理失范影響因素的性別差異,觀察自變量對模型解釋力的貢獻和凈效應,筆者使用嵌套模型就不同性別的農民工樣本分別建立了6個回歸模型:模型5和模型8是基準模型,模型6和模型9是在基準模型基礎上分別加入婚姻狀態(tài)變量,模型7和模型10再加入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變量。表4報告了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因素的性別差異。模型5和模型8只估計控制變量的效應,結果顯示,年齡和慢性病對不同性別農民工的心理失范都具有顯著影響。在加入婚姻狀態(tài)變量后,模型6的解釋力提高了5.2%,年齡的顯著性消失了,但慢性病的影響依然顯著。模型8中加入婚姻狀態(tài)變量后,年齡和慢性病的顯著性消失了,模型解釋力提高了2.7%,這說明年齡和慢性病因素對女性的心理失范沒有顯著的影響。以上表明,健康因素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婚姻狀態(tài)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影響的重要性要大于女性。模型7和模型10在分別加入了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變量后,婚姻狀態(tài)對不同性別農民工的心理失范依然具有顯著影響。在女性農民工群體中,相對于已婚者,適齡未婚者和大齡未婚者的心理失范分別會增加2.09個和2.99個單位。男性農民工群體中,相對于已婚者,適齡未婚者和大齡未婚者的心理失范分別會增加1.94個和3.38個單位。這說明婚姻狀態(tài)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機制是一致的,假設2并沒有得到支持。在社會經濟地位方面,收入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都不顯著,但低收入對女性的影響是負向的,對男性的影響是正向的。這說明,雖然收入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機制不存在顯著差異,但對男性心理失范的影響還是要大于女性。職業(yè)在0.1的顯著水平上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其中體力勞動者身份的心理失范會增加1.03個單位,但對女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影響不顯著,且系數(shù)是負的。這說明職業(yè)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教育對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其中相對于教育水平在小學及以下的人,分別具有中學和大學教育水平的人的心理失范會分別增加1.61個和2.61個單位;教育對女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影響不顯著,且大學教育水平的影響系數(shù)為負數(shù),說明教育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假設3得到部分支持。從流動經歷看,流動時間僅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的影響,其中流動時間短的心理失范會增加1.17個單位。就業(yè)狀況也僅對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有顯著影響,其中不穩(wěn)定的就業(yè)的心理失范會增加4.16個單位。相對剝奪感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都具有顯著影響,其中相對剝奪感指數(shù)每增加1個單位,不同性別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會分別降低0.69個和0.40個單位。以上分析表明,流動時間和就業(yè)狀況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但相對剝奪感對男性與女性農民工的影響是一致的,假設4基本得到支持。從社會參與看,正式組織參與僅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其中沒有參與正式組織的人的心理失范會增加1.05個單位。社區(qū)活動參與僅對女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其中沒有參與社區(qū)活動人的心理失范水平會增加1.06個單位。這說明正式組織參與與社區(qū)活動參與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假設5得到了支持。通過表4可知,盡管婚姻狀態(tài)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要大于女性,但對不同性別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并不存在顯著的差異。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一定的性別差異,其中流動時間短、就業(yè)不穩(wěn)定、較高的教育程度、體力勞動職業(yè)和正式組織參與的不足僅會顯著增加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就社會參與而言,正式組織參與的不足僅會顯著增加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而社區(qū)活動的參與不足僅會增加女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這說明社會參與的類型對農民工的心理失范的影響也存在性別差異。六、婚姻狀態(tài)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增益效應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研究在西方社會學界已受到廣泛關注,女性的心理狀況要差于男性的結論得到許多研究的支持(Denton,etal.,2004)。這些發(fā)現(xiàn)主要是基于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對一般人群的研究。本文基于當下中國性別失衡與人口流動的社會背景,將暴露差異假設和脆弱性差異假設相結合,分析了農民工社會角色的變化與性別角色相對穩(wěn)定的不一致對其心理失范的影響,發(fā)現(xiàn)農民工群體中男性心理失范水平要高于女性,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角色及特征對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具體體現(xiàn)為以下五點:第一,在農民工群體中,男性心理失范問題比女性突出。已有研究大多認為男性比女性的心理更健康,但本文的結論正好相反,原因可歸結為當前較為特殊的社會環(huán)境。一方面,當前中國存在較為嚴重的性別失衡問題,男性比例偏高會導致部分男性找不到合適的婚配對象而面臨失婚的風險;同時,女性所占比例偏低也會增加女性的在婚姻市場中的議價能力,使其處于主動地位(桂華、余練,2010)。另一方面,改革開放以來,伴隨大量農村人口流動到城市務工,兩性間社會角色距離逐漸縮小,但社會對兩性在家庭中的性別角色期待并沒有同步縮小。在這種背景下,女性不僅經歷更少的社會角色與性別角色不協(xié)調的緊張問題,流動前后所增加的資源與權力的相對值也要更大一些。這兩個因素的共同影響可能使男性的心理失范程度要高于女性。值得注意的是,在性別失衡背景下,農村的部分失婚男性流向了城市。面對以戶籍制度為核心的城鄉(xiāng)二元社會結構的排斥,這部分男性可能遭遇到來自婚姻和戶籍制度的雙重剝奪,從而使得他們對在城市中的遭遇更為敏感,也需要給予更多的關注。第二,在農民工群體中,未婚者比已婚者的心理失范更嚴重,其中大齡未婚者的心理失范最為嚴重,但婚姻狀態(tài)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不存在性別差異。雖然在普婚制文化背景中,性別失衡可能會加劇部分男性的失婚風險,使其受到來自家庭內外的雙重壓力,出現(xiàn)嚴重的心理失范,但本文發(fā)現(xiàn)婚姻狀態(tài)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的解釋力更高,并沒有支持婚姻狀態(tài)影響的性別差異的假設。也就是說,失婚對兩性的心理失范都有負面影響,婚姻對兩性都有增益效應。部分研究發(fā)現(xiàn),由于婚姻會給女性帶來更多的家庭責任,并沒有顯著提高女性的心理健康。但本文發(fā)現(xiàn)了婚姻對女性心理失范的增益效應,其原因可能是大多數(shù)流動已婚女性的子女不在身邊,使其較少面對由于承擔家庭內外的社會角色而帶來的角色緊張。就是說,減少女性面臨的家庭角色與社會角色間的沖突與緊張可以改善女性的心理失范,這點與之前解釋婚姻對女性心理福利沒有增益效應的邏輯是一致的。第三,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角色及特征不僅對農民工心理失范有顯著的影響,這種影響還具有性別差異。教育、職業(yè)、流動時間和就業(yè)狀況會顯著增加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失范水平,但對女性農民工沒有顯著的影響。這表明,人口流動帶來的性別角色相對穩(wěn)定,和社會角色變化不協(xié)調,也使得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社會角色及特征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男性依然被期待為“養(yǎng)家糊口”的首要責任人,如果在城市中就業(yè)不穩(wěn)定,會不利于其在城市立足和地位獲取,這種基于性別角色的期待與實際扮演的社會角色的差異會導致較大的角色緊張,心理失范程度也會較高。也是基于社會對性別角色期待的差異性,相較女性農民工而言,男性農民工對大學教育回報的期望會更大,在面對大學教育回報失敗時,其挫折感也會更大,進而顯著地影響心理失范。這里有兩點值得探討,一是教育回報的影響,大多研究發(fā)現(xiàn),隨著教育水平的提高,個體的心理失范程度會降低,但本文得出了相反的結論,其原因可能與目前以戶籍制度為核心的城鄉(xiāng)二元社會結構和高等教育擴招后的“文憑貶值”有關。一方面,戶籍作為一項“社會屏蔽”制度,將農民工群體排斥在城市社會資源之外(李強、唐壯,2002),教育的社會篩選功能被扭曲;另一方面,中國高等教育擴招后,文憑不斷貶值,受過較高教育的農民工對教育改變命運的期望很高,但教育水平越高,農民工心理落差感反而越大,進而加劇心理失范。二是收入的影響不顯著,從邏輯上推理收入與農民工“養(yǎng)家糊口”責任的實現(xiàn)最為密切,但本文的數(shù)據并沒有支持該假設,這可能跟本文的研究群體有關。本文將已婚和未婚人群合并在一起研究,但個體對“養(yǎng)家糊口”責任承擔會受到婚姻狀態(tài)的影響,較之已婚人群,未婚人群的“養(yǎng)家糊口”壓力并不算緊迫,因此,婚姻狀態(tài)可能影響到收入與心理失范間的關系。所以,要進一步了解“養(yǎng)家糊口”相關的角色及特征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及影響的性別差異,還需要進一步探討不同婚姻狀態(tài)下農民工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模式。第四,社會參與類型對農民工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其中資源型社會參與僅對男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而表意型社會參與僅對女性農民工心理失范具有顯著影響。筆者認為,這種不同可能源于兩性性別角色社會化的差異,傳統(tǒng)性別角色期望男性成為“養(yǎng)家糊口”的責任人,鼓勵培育理性、專橫、積累和競爭的工具性氣質,因而,男性對于資源型社會參與會更積極,當其資源型社會參與不足,就可能導致其出現(xiàn)較高的心理失范。而女性往往被期望成為“賢妻良母”,被鼓勵保護和合作,因而,女性更多從家庭與社區(qū)等相對緊密的人際交往獲得情感支持,當其缺乏社區(qū)活動參與時,就可能遭遇人際關系緊張,出現(xiàn)心理失范。已有研究也表明,女性面對人際困難或問題時會出現(xiàn)更多的抑郁問題(KesslerandMcLeod,1984;Newmann,1984)。這也說明,農民工心理失范的性別差異可能部分源于兩性脆弱性差異。第五,慢性病對心理失范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僅對男性心理失范具有顯著的負面影響,筆者認為原因可歸結于男性所承擔的性別角色。雖然傳統(tǒng)的“男主外”性別角色在發(fā)生變化,但社會對男性的家庭責任期待依然很高,健康狀況直接影響到男性就業(yè)和收入。也正是基于此,女性擇偶時更看重男性的健康狀況,健康狀態(tài)差的男性擇偶時更可能被排斥,這些都可能導致這部分男性的心理失范更為嚴重。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確定,性別失衡與人口流動使女性農民工在勞動力市場和婚姻市場中獲得了更多的選擇機會,男性在家庭中的權力相對下降,促使兩性間資源與權力相對關系發(fā)生變化,從而導致男性的心理失范高于女性。同時,由于社會對兩性在家庭中的角色期待不一致,在社會角色變化有利于女性的條件下,會使得兩性對與“養(yǎng)家糊口”相關角色期待的反應也不同,從而導致兩性心理失范發(fā)生的機制存在差異。雖然本文的研究結論與過去相關研究不同,但其背后的作用機制不僅沒有違背暴露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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