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策略與典型人物塑造

1、禮貌策略與典型人物塑造紅樓夢中王熙鳳人物形象分析沈倩(湖南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湖南 長沙 410082 ) 摘要： 本文運用 Brown 和 Levinson 的面子保全論及其禮貌策略，通過對紅樓夢中 典型人物王熙鳳的三種禮貌策略的分析， 使王熙鳳的人物形象特征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 在 此基礎(chǔ)上， 探討禮貌策略在文學(xué)交際中對人物形象體系的構(gòu)建功能， 有效驗證語用學(xué)理 論對文學(xué)人物形象解讀的闡釋力。關(guān)鍵詞： 面子保全論；禮貌策略；王熙鳳Politeness Strategies and Characterization of Typical Characters-The Analysis of Wan

2、g Xifeng' s Image in Hong Lou MengSHEN Qian( Institute of Foreign Languages,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2 ) Abstract: This paper, utilizing Brown & Levinson ' s FST (face-saving theory) and its politeness strategies, probes in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aracter ' s image

3、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es of three politeness strategies used by Wang Xifeng the famous character in “ Hong Lou Meng”.And based on the analyses, it discusses the function of politeness strategies in constructingthe image systemin literary speech communication,thus, it will effectively contribute

4、tounderstanding the image of literary character.Key words: FAT theory; politeness strategies; Wang Xifeng一、面子保全論與禮貌策略在文學(xué)批評中的可應(yīng)用性 Brown 和 Levinson 提出的關(guān)于禮貌策略的“面子保全論”( face saving theory ，簡稱FST)旨在解釋言語交際中的"禮貌”現(xiàn)象。 Brown和Lev in son認為，言語行為本質(zhì)上是 威脅面子的(face threatening acts ，簡稱FTA)。因此，說話人為了最大程度地維護雙方 的面子或

5、降低面子受到的威脅程度，會采取一定的禮貌語用策略，通常被稱之為補救策略( redressive strategies )。它們依次為： ( 1)不使用補救策略、赤裸裸地公開實行面子威 脅行為( bald on record without redressive actions) ;(2) 積極禮 貌策略 (positivepoliteness);(3) 消極禮貌策略 (negative politeness);(4)非公開地實 行面子威脅行為(off record);(5) 不實行面子威脅行為 (Don't do the FTA) 1 。以上禮貌策略的運用，取 決于交際雙方之間的社會距

6、離(social distanee )、社會權(quán)力(social power)以及特定文化對具體言語行為強加程度( absolute ranking of imposition)的認定。隨著語用學(xué)理論與文本結(jié)合研究的進展，越來越多的學(xué)者(Van Dijk 1976;Pratt1977;Mey 1999 )指出，文學(xué)的本質(zhì)是一種言語行為，文學(xué)的虛構(gòu)性是對社會行為的戲劇化 或再語境化，是以現(xiàn)實為依據(jù)的。通過展示其自身的(語言)意義，同時超越其語言內(nèi)容， 進入新意義的生產(chǎn)過程或生產(chǎn)語境， 文學(xué)話語參與現(xiàn)實世界的構(gòu)建。 在這一過程中， 虛擬世 界和現(xiàn)實世界密不可分，兩者體現(xiàn)為前臺與背景的動態(tài)轉(zhuǎn)換關(guān)系。然

7、而， 筆者注意到， 迄今國內(nèi)外學(xué)者對 紅樓夢 中的話語研究大部分都是從宏觀角度 出發(fā)的，即將文學(xué)創(chuàng)作視為一種宏觀言語行為，例如孫愛玲( 1997) 、朱邦國( 1995)。雖然 也有學(xué)者用禮貌理論分析這部小說，例如劉家榮，張紅(2002)，但是禮貌策略在微觀層面的應(yīng)用，即對文本中的具體禮貌策略的探討則較少。作者簡介：沈倩( 1984)，女，漢族，河南信陽人，湖南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 2006 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用學(xué) 筆者認為， 小說作者在對每個文學(xué)形象進行塑造時， 除了對其外貌、 行為舉止客觀描寫 外，還會在其言語交際中運用不同的話語策略來體現(xiàn)人物特性。 這意味著準(zhǔn)確分析與詳盡討 論發(fā)生在人

8、物微觀言語交際中的禮貌策略是有必要的， 因為言語交際中的禮貌策略可以分析 交際雙方乃至多方的身份、 地位、 所處的環(huán)境以及人物關(guān)系和話語目的， 從而有助于塑造人 物形象。本文假設(shè)文學(xué)作品中的虛擬人物王熙鳳的話語體現(xiàn)的禮貌策略符合 Brown 和 Levinson 提出的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的禮貌策略，試把王熙鳳的言語的使用過程看作是一種面子威脅行 為，即為了維護雙方 （王與他人） 的面子或降低面子威脅程度而采取了禮貌策略的行為過程， 從而淺析作者是如何成功刻畫王熙鳳這一人物形象的， 進而討論禮貌策略在文學(xué)交際中對人 物形象體系的構(gòu)建功能。下面我們將運用 Brown 和 Levinson 的禮貌策略去

9、分析曹雪芹所著紅樓夢前八十回 中王熙鳳的言語。 由于第一條禮貌策略沒有采取任何禮貌補償行動， 比較簡單， 無需多加討 論。而第五條不涉及言語行為，故也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nèi)。二、禮貌策略下王熙鳳的言語分析1. 積極禮貌策略的使用及其分析 積極禮貌策略就是說話人在交際言語行為中， 對聽話人的積極面子加以保護， 從而滿足 對方積極面子的需求， 使聽話人所要求的個人形象達到一致， 因此， 積極禮貌是以 “接近為 基礎(chǔ)的”（ approach based ），通常采用“套近乎”的談話方式。其中包括以下一些策略：（ 1）聲稱具有共同點 在言語交際行為中， 說話人為了使聽話人的積極面子得到保護， 常采取一定

10、的積極禮貌 策略來表示與聽話人之間的共識，包括（a）夸張自己對聽話人的興趣、贊同或同情；（b）尋求一致；（c）關(guān)注聽話人的興趣、愿望、需要等。在紅樓夢第三回王熙鳳第一次亮相 時，她就運用了嫻熟的禮貌策略展示了其八面玲瓏的性格特征。如：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諒了一回，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 “天下真有這樣標(biāo)致的 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兒，怨不得老 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第三回）2說話人是王熙鳳 ,聽話人是林黛玉 , 受話第三方包括賈母、 王夫人及迎春三姐妹， 王熙鳳 用這句話不僅贊揚了黛玉， 也間接贊揚了賈母的三位

11、親孫女， 更恭維了賈府里權(quán)勢最高的賈 母，可謂一石多鳥。接著，她話鋒一轉(zhuǎn)，“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說著，便用帕拭淚。（同上）2這樣夸張表現(xiàn)自己對黛玉的同情, 她怎能不贏得這個與其社會關(guān)系稍遠的妹妹的好感呢接著 ,賈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边@熙鳳聽了，忙轉(zhuǎn)悲為喜道：“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同上） 2當(dāng)王熙鳳發(fā)現(xiàn)賈母不想談?wù)撨@個話題時 , 她連忙附和 , 企圖與之保持一致 , 維護賈母的積 極面子 , 再接下來 ,又忙攜黛玉之手，問： “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xué)？現(xiàn)吃什么藥？在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

12、么吃的， 什么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 ”（同上） 2王熙鳳深知黛玉的身體不好以及寄人籬下的處境 , 便說了這番句句暖心的話 . 整段話看 下來 ,王的話十之七八都是說與賈母聽的 , 滿足其頤養(yǎng)天年、 兒孫繞膝的心理需要， 因為她原 本無需盡力討好這個毫無權(quán)勢的妹妹。（ 2）表示說話人與聽話人的合作 說話人可以通過傳達他是與聽話人合作的這一方式來維護聽話人的面子，5 包括（ a）提供或許諾；（b）將交際雙方都包括在行動之中。如：賈寶玉的奶娘排揎寶玉的丫頭時，（鳳姐）便連忙趕過來，拉了李嬤嬤，笑道："好媽媽，別生氣。你只說誰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家里燒的滾熱的野雞

13、，快來跟我吃酒去。第二十回）2這里雖然王熙鳳地位比李高，但畢竟對方是長輩，為了支走李，她首先用“好媽媽”來 稱呼對方， 以期達到套近乎的目的， 再通過許諾幫她出氣來補救對聽話人的面子威脅， 最后 又通過拉對方吃酒將交際雙方都包括在行動之中，減少了對方的面子損失。（3）滿足聽話人的某些愿望 我們再來看看元宵夜賈母開宴，襲人因有熱孝未來侍候?qū)氂瘢Z母不高興時，鳳姐兒忙過來笑回道：“今兒晚上他便沒孝，那園子里也須得他看著，燈燭花炮最是耽險的。他 還細心，各處照看照看。況且這一散后寶兄弟回去睡覺，各色都是齊全的。所以我叫他不用來，只看屋子。散了又齊備，我們這里也不耽心，又可以全他的禮，豈不三處有益。老

14、祖宗要叫他，我叫他來就是 了?！保ǖ谖迨幕兀?2王熙鳳非常了解賈府最高長輩的心理， 經(jīng)她一說， 襲人不來的理由就冠冕堂皇了： 大觀 園里的安全， 寶玉回去齊全， 賈母等人放心， 最后才順便全了自己的禮， 結(jié)果果然顧全了賈 母的積極面子，滿足了賈母事事皆齊備的愿望，并表揚王熙鳳“比我想的周到。 ”2消極禮貌策略的使用及其分析 消極禮貌策略主要是說話人意欲部分地滿足聽話人的消極面子， 基本需求是要維護聽話 人的私人領(lǐng)域和自我決策的權(quán)利， 因此， 它主要是以 “回避為基礎(chǔ)的” （ avoidance-based ）。說話人通過承認并尊敬對方的消極面子的需要， 不干預(yù)聽話人的行動自由來滿足對方的消極

15、 面子的需求。 4（1）利用規(guī)約性間接手段 在言語交際過程中， 說話人會不可避免地與聽話人發(fā)生交際沖突， 這時就需要運用一系 列的消極禮貌策略盡可能地維護交際雙方較為體面的局面。其中包括：（a）說話迂回，模棱兩可；（b）不要擅斷。如：當(dāng)賈母的丫頭在大觀園中拾得一個春意香袋，王夫人在盛怒之下 疑是王熙鳳之物，便來嚴厲質(zhì)問。鳳姐聽說，也含淚訴道：“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我并無這樣的東西。但其中還要求太 太細詳其理：那香袋是外頭雇工仿著內(nèi)工繡的，連穗子一概都是市買的東西。再者這也不是常帶著 的，三則比我更年輕的又不止一個人了。再者除我常在園內(nèi)，還有那邊珍大嫂子，焉知又不是他們的？五則園內(nèi)丫頭太

16、多，保不住都是正經(jīng)的，太太請細想?！保ǖ谄呤幕兀?這里面對地位高， 輩分高的王夫人， 王熙鳳字面上說自己不敢辯解， 但話中卻以迂回的 方式用五個理由替自己辯白了，比起直來直去說不是自己的東西委婉含蓄的多?！?太太請細想?！庇煮w現(xiàn)出對聽話人的自我決策權(quán)利的維護，從而體現(xiàn)出對對方消極面子的尊重。（ 2）表明說話人不想強加的愿望 說話人可以用抱歉的方式來表達無意在感情或行動上傷害聽話人。如：在騙取賈璉的妾室尤二姐入住大觀園時 ,鳳姐兒忙下座還禮，口內(nèi)忙說：“皆因我也年輕，向來總是婦人的見識，所以我親自過來拜見。還求妹妹體諒我的苦心，起動大駕，挪至家中。，我如今來求妹妹進去，和我一塊兒，住的使的，穿

17、 的帶的，總是一樣兒的。妹妹這樣伶俐人，要肯真心幫我，我也得個膀臂。就叫我伏侍妹妹梳頭洗臉， 也是愿意的。 ”（第六十八回） 2這一段話是典型的綿里藏針的王熙鳳式語言， 委婉曲折， 盡情盡理， 充分顧及了聽話人 的消極面子， 讓地位比她低的尤二姐覺得她謙虛和氣， 體貼入微， 從而難以體會到其尖刻而 狠毒，包藏禍心的話語本質(zhì)。這使她得以順利實現(xiàn)其目的，把尤二姐賺入大觀園。（ 3）不要強迫聽話人不要強迫聽話人作出行動反應(yīng)，可采取尊重對方或盡量減少對對方的強加程度等方法。5如：當(dāng)賈璉遠行回家后，王熙鳳備家宴為他接風(fēng)洗塵，房內(nèi)無外人，（鳳姐）便笑道： “國舅老爺大喜！國舅老爺一路風(fēng)塵辛苦。小的聽見昨日

18、的頭起報馬來 報，說今日大駕歸府，略預(yù)備了一杯水酒撣塵，不知賜光謬領(lǐng)否？” （第十六回） 2從用詞上看， 這里不僅以 “國舅”、“大駕”、“賜光” 來表達對對方的尊重， 還以“小的”、 “略預(yù)備”等謙虛之詞來損害自身的積極面子， 先通過設(shè)臵話語前提把關(guān)心的意思表達出來。 然后提出自己的邀請， 用“不知謬領(lǐng)否？” 來體現(xiàn)對對方意見的尊重，從而顧全了對方的消極面子， 說話人王熙鳳與聽話人賈璉為一對小別之后的年輕夫妻，為了表現(xiàn)自己賢惠溫順的一面，王熙鳳切時對境，營造了一種有別于往日的輕松氣氛。3. 非公開禮貌策略的使用及其分析上述積極禮貌和消極禮貌均為顯型禮貌語言手段， 即采取補償行動把 FTA 比

19、較明確地表 達出來。 與之相對的是隱型禮貌語言手段， 7 即非公開禮貌策略。 Brown 和 Levinson 視之為 減少面子威脅策略中最為禮貌的策略， 因為采用這一策略語言對面子的威脅最為間接， 說話 人采用此策略可以得到的一個好處是， 對于自己， 可以避免對聽話人存在潛在的面子損傷之 嫌，會得到說話有策略之贊譽， 因為說話人的言語行為比較模糊， 使得聽話人有可能從另一 個角度對之加以理解， 這樣， 說話人對特定的意圖就不會有責(zé)任。對于聽話人， 既可以躲避 潛在的面子威脅， 又可以給他以表現(xiàn)關(guān)心他人的機會， 這樣， 聽話人可以得到慷慨、 關(guān)心他 人、考慮周到等贊譽，而于說話人則可以免去亂提

20、要求而威脅聽話人的面子之嫌。4 如：在水月庵答應(yīng)老尼靜虛幫人打官司時，鳳姐又道：“我比不得他們扯篷拉牽的圖銀子。這三千銀子，不過是給打發(fā)說去的小廝做盤纏，使他賺幾個辛苦錢，我一個錢也不要他的?！保ǖ谑寤兀?王熙鳳本是一個極愛聚斂錢財之人， 但在面對社會地位比其低的老尼時， 為了掩飾其赤 裸裸的貪欲，她不說自己要，而說給“小廝做盤纏” 。說話人通過低調(diào)陳述的方式說明這三 千兩銀子的用處，只提利他，不講利己，拐彎抹角，間接表達自己的意圖。說話人還會使用暗示和暗喻讓聽話人推導(dǎo)出其間接的意圖，以維護雙方的面子。 如：當(dāng)寶黛釵三人因各自的心事相互斗嘴時，鳳姐于這些上雖不通達，但只見他三人形景，便知其意

21、，便也笑著問道： “這么大暑天，誰還吃生姜 呢？”眾人不解其意，便說道： “沒有吃生姜。 ”鳳姐故意用手摸著腮，詫異道： “既沒人吃生姜，怎么這么 辣辣的？”（第三十回） 2這里作為社會距離稍遠的嫂子，王熙鳳不好直接勸說弟妹和解，如果直接說出，不僅 會顯得唐突， 而且還會給聽話人一種強加的感覺， 從而威脅到對方的消極面子， 因此， 她采 用了暗喻的方式，用“姜”比喻寶黛釵三人的話語，用“辣”形容其針鋒相對，輕松而委婉 地勸解了三人，維護了對方的消極面子。三、禮貌策略分析對認識王熙鳳的作用 對紅樓夢中典型人物王熙鳳的三種典型禮貌策略的分析與例證揭示了其形象特征。 王熙鳳為掌控賈府大權(quán)而實施的種種禮貌策略無不受到她膨脹欲望的驅(qū)使。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奉承賈母， 她陽奉陰違、 貪婪成性。 其淺薄與虛榮、 利欲與冷酷是當(dāng)時沒落的封建社會的一 個寫照。當(dāng)然，作者對其也不是全盤否定的，對她身上具備的現(xiàn)代女性特征，如堅持自我、 精明干練，作者持有贊賞與喜愛的態(tài)度。筆者認為，禮貌策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