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李商隱與樂府詩

1、試論李商隱與樂府詩論文關(guān)鍵詞:現(xiàn)實主義李賀言情藝術(shù)手法樂府古辭論文摘要:作為一位能博采眾長、自辟宇宙的詩人，李商隱非常擅長學(xué)習(xí)前代優(yōu)秀的藝術(shù)傳統(tǒng)。本文從他的擬作樂府入手，著重從“對樂府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的繼承、對李賀詩歌的借鑒、對南北朝樂府擅長言情的學(xué)習(xí)以及對古樂府諸般藝術(shù)手法的承傳、開展和對樂府古辭的融鑄、化用等五個方面著眼，分析了在形成他獨特詩歌風(fēng)格過程中，樂府詩所起的點點滴滴的滲入與融匯作用。有唐一代詩壇上，李商隱并不以樂府詩的創(chuàng)作而著稱。但作為一位能博采眾長、“自辟宇宙川的大詩人，李商隱從樂府詩中汲取了大量有益的藝術(shù)營養(yǎng)。李商隱早年的創(chuàng)作即始自樂府詩的摹擬。商隱自幼跟隨一位清高淡泊、悟守儒道

2、的叔父學(xué)習(xí)，這位叔父“注撰之暇，聯(lián)為賦論歌詩數(shù)百首，莫不鼓吹經(jīng)實，根本化源，味醇道正，詞古義奧。自弱冠至于夢奠，未嘗一為今體詩。(?請盧尚書撰故處士姑減李某志文狀?)可以想象，耳濡目染之間，商隱的詩歌創(chuàng)作當始自古體。據(jù)其?樊南甲集序?所言:“樊南生十六歲能著?才論?、?圣論?，以古文出諸公間。那么義山為文亦始于古文。后人在為其詩編年時，多將其擬樂府之作列于早年，不為無見。但商隱并不曾致力于樂府詩的創(chuàng)作。他現(xiàn)存詩六百余首，?樂府詩集?選錄了九首凡十二篇，其中有擬古題樂府?無愁果有愁曲?、?王昭君?、?李夫人三首?、?楊柳枝?、?江南曲?等，有新題樂府?樓上曲?、?湖中曲?、?燒香曲?、?房中曲?

3、等。此外尚有未入選的古題樂府如?征步郎?、?效徐陵體贈更衣?、?柳枝五首?等，新題樂府如?宮中曲?、?射魚曲?、?海上謠?等，合計也不過二十余首，僅占其總集的三非常之一。但對于摹擬、習(xí)作樂府詩起步很早的李商隱來說，樂府詩所發(fā)生的影響并不局限于他的擬作之中，更多的是對他詩歌創(chuàng)作點點滴滴的浸透與融匯，包括創(chuàng)作風(fēng)格、藝術(shù)手法以及題材和語言等諸多方面。以下我們就試著分析一下商隱繼承并開展了古樂府詩哪些優(yōu)秀的藝術(shù)傳統(tǒng):一、對漢魏古樂府“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的繼承。商隱借古題?無愁果有愁曲?慨敬宗的荒酒無愁、終召禍亂;以?燒香曲?嘆息守陵宮女的孤苦寂寥等，均是氣味逼古之作。正因為這種有感而作的精

4、神，義山的樂府擬作往往不蹈襲前人，有一定的變化。如?王昭君?雖用古題，但翻出新意，詩原為嘆昭君遠嫁而發(fā)，義山那么托寓揭露了當時群奸蔽君、才人志士“有志不獲騁的黑暗現(xiàn)實。義山還擅長“借別人酒杯，澆自己之塊壘，?房中曲?緣于?安世房中歌?，然變盡古意，傾訴了對亡妻的深沉悼念之情。在有限的擬作之中，義山亦能承老杜“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之法，創(chuàng)作新題樂府。如?宮中曲?寫宮妃望幸的凄苦，?射魚曲?戒為名利所誘終至身喪者，都是諷嘆生活中某一現(xiàn)象，煥然有新意。二、對李賀詩歌的借鑒。商隱的擬樂府詩中，有近一半為摹擬李賀之作。毛先舒?詩辯抵?論李賀樂府云:“大歷以后，解樂府遺法者，唯李賀一人。設(shè)色橄妙，而詞旨多寓

5、篇外，刻于撰語，渾于用意。商隱詩學(xué)昌谷，深得其精華。他的此類擬作亦是雕鐫琢磨，色彩冷艷，用語極類昌谷，錢鐘書?談藝錄?早己指出:長吉好用啼夕泣夕等字。李義山學(xué)昌谷，深染此習(xí)。如幽淚欲干殘菊露、湘波如淚色、夭桃惟是笑、蠟燭啼紅怨天曙、薔薇泣幽素、幽蘭泣露新香死、殘花啼露莫留香、鶯啼花又笑夕、鶯啼如有淚夕、留淚啼天眼夕、微香冉冉淚涓涓夕、強笑欲風(fēng)天夕、卻擬笑春風(fēng)夕皆昌谷家法也。其例證很是詳荊不惟語言迥似，風(fēng)格上二者也相近，義山的?燒香曲?、?樓上曲?、?湖中曲?等。悼謂其“雜長吉集中，幾不能辨。義山學(xué)昌谷樂府，以一種刻琢精工的文人詩語替代了自然明快的古樂府語言，其詩歌既別于漢魏古樂府的質(zhì)樸、工于敘

6、事，亦不同于張王一派的淺俗平易、意旨顯豁，完全成為個人抒情達意的工具。義山能入乎昌谷詩中，又能出乎其外，“宗其體而變其意，托意隱約，恍惚迷幻，尤駕昌谷而上之。他把從昌谷詩所學(xué)作為一個重要因素，融入了自己的藝術(shù)個性之中。三、對南北朝樂府的傾心。南北朝樂府尤其是南朝樂府，長于言情，象?子夜歌?、?那呵灘?、?華山瓷?等，無不真率而熱烈。商隱對此類樂府煞是青睞，詩中屢屢引用、化用?莫愁樂?、?西洲曲?、?子夜四時歌?等的語句、語意。又義山?樊南甲集序?道:“后兩為秘省房中官，往往咽嚎于任范徐庚之間。那么義山于學(xué)習(xí)南北朝樂府之際，頗受到齊梁艷歌的影響。故商隱最擅長所作是情詞艷曲，存詩的十之七八必寫女子

7、，其最為人稱頌的?無題?諸詩，如“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何嘗脫卻一個“情字?真“義山一生，善作情語困也。雖然其?謝河?xùn)|公和詩啟?兌自己作詩“為芳草以怨王孫，借美人以喻君子，但香草美人的存在畢竟是事實，偏于香艷正是義山詩作題材的取向。其間原因自是多樣，而得益于南北朝樂府亦不容置疑。如商隱有一組效南朝樂府的詩作，流暢明快，程夢星評論說:“?齊梁晴云?一首，?效徐陵休贈更衣?一首、又?效江南曲?一首，皆艷詩也。四、對古樂府藝術(shù)手法的承傳與開展1.比興、寓言之法義山在?獻侍郎巨鹿公啟?中謙稱:“某比興非工，足見他比照興手法之重視。詩文中，義山坦言:“夫君自有

8、恨，聊借此中傳(?謝先輩防記念拙詩甚多異日偶有此寄?)、“為芳草以怨王孫，借美人以喻君子(?謝河?xùn)|公和詩啟?)，均可佐證義山比照興手法的偏嗜。比興之法雖祖于?風(fēng)?、?騷?，然古樂府尤多用之.假設(shè)?子夜四時歌?(其四):“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復(fù)何似?飲馬長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等皆比而興也。義山詩不僅秉承了這一手法，且將其由部分開展到了整體，像他的?蝶?、?蟬?、?柳?諸詩，皆通體比興、深于寄托。義山有?模花?詩云:“風(fēng)露凄凄秋景繁，可憐榮落在朝昏。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論此詩道:“魏晉以降，多工賦體，義山猶

9、存比興。如??；?詩因?；ㄖ茁洌信姿?，此興而兼比者也。當然，這和義山個性、經(jīng)歷及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也有一定關(guān)系。古樂府詩中有多首寓言詩，或假托動植物之口進展自述，如鼓吹曲辭?雄子班?，相和歌辭?烏生?、?豫章行?等;或是假托植物和人對話，如宋子侯?董嬌燒?詩虛擬桃李樹和洛陽女子的對話，訴說枝折花落的不平、責備人為力量使青春早夭。這些詩想象奇特，手法活潑。商隱有些詩即承襲此法，如他的?百果嘲櫻桃?、?櫻桃答?、?嘲櫻桃?等詩，寄言挖苦貴家姬妾得寵而驕者，非常生動。2.雙關(guān)、反復(fù)之法。雙關(guān)語在古樂府中廣泛使用，如?子夜歌?:“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其中的“絲同“思、“悟通“誤，“匹雙關(guān)

10、“布匹、“匹配意;又如?讀曲歌?:“合散無黃連，此事復(fù)何苦?散、苦亦是雙關(guān)。義山詩頗得此一妙趣，其?無題?詩:“春蠶到死絲方盡，絲者思也;?追代盧家人嘲堂內(nèi)?詩:“只應(yīng)同楚水，長短入淮流，淮者懷也;?柳枝五首?詩:“柳枝井上蟠，蓮葉浦中干，蓮者憐也。諸詩寫來，饒有風(fēng)味。雙關(guān)其實是一種隱語，樂府中亦多瘦詞，義山詩愛用隱語入詩，和樂府也有一定關(guān)系。反復(fù)、雙聲、疊韻等手法常被樂府詩借來增強語言、情感等的表現(xiàn)力度。如?江南曲?，又如?西洲曲?:“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飛鴻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語句反復(fù)蟬連而

11、下，音節(jié)和諧流暢，將女子深切的思念之情表現(xiàn)得宛曲動人。現(xiàn)統(tǒng)計李集中詩，一百零七首七言律用復(fù)詞重言的，有二十二首，占五分之一還要多;一百九十八首七言絕，運用此法的有三十四首;其余五律五絕等亦有十余首。諸詩中如“行到巴西見誰秀，巴西惟是有寒蕪(?梓撞望長卿山至巴西復(fù)懷誰秀?)、“欲寄相思花寄遠，終日相思卻相怨(?燕臺詩?)、“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暮秋獨游曲江?)等，實是不勝枚舉，這是義山詩作語言音韻上一大特色。此手法不僅使詩歌讀來宛轉(zhuǎn)流利、聲情搖曳，在抒寫深入的情懷、纏綿的哀思、執(zhí)著的追求時亦魅力獨具。古樂府對其此一特色的形成與有力焉。五、對樂府古辭、古謠諺的融鑄與化用據(jù)粗略統(tǒng)計，李

12、集中融匯、化用樂府古辭、典故的詩近二百首凡三百余處，為其集之三分之一。其?離思?詩云:“氣徑前溪?舞，心酸?子夜?歌。峽云尋不得，溝水欲如何?樂府?前溪曲?道:“黃葛生蒙籠，生在洛溪邊。花落隨流去，何時逐流還?還亦不復(fù)鮮。?唐書樂志?言?子夜歌?:“晉有女子名子夜，造此歌聲過哀苦。前兩句借兩篇古辭己塑造了一位心酸氣勁年馳色衰的悲苦女子形象。后二句用巫山神女事，后化用樂府詩?白頭吟?:“今日斗酒會，明日溝水頭。碟蹬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既寫出二人今朝己勞燕西東、難再會合了，又使人猜想她定當有過如文君相如般美麗神奇的遇合，短短四句詩，因古辭的化入增添了幾許的情思!義山又有?東南?詩:“東南一望日中烏

13、，欲逐羲和去得無?且向秦樓棠樹下，每朝先覓照羅敷。在書寫對妻子的贊美、思念之情時，化用?陌上桑?語句語意，幾令人渾然不覺;再如他?春日?詩:“欲入盧家白玉堂，新春催破舞衣裳。融鑄了?相逢行?、?河中之水歌?兩篇古辭入詩，間接反映了女主人公的美麗和富貴。可見義山對樂府古詩的融匯、化用，并非機械地直接挪用，而是根據(jù)需要改頭換面，化為己有，不營出于己口。這種古辭的融鑄，一方面增加了詩歌內(nèi)涵的容量，同時使其部分詩有平易自然之風(fēng)。需要指出的是，商隱詩中有整篇、整段套用、襲用樂府古詩者。如他的一首?無題?詩:“八歲偷照鏡，長眉己能畫。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權(quán)。十二學(xué)彈箏，銀甲不曾卸。十四藏六親，懸知猶未嫁。

14、十五泣春風(fēng)，反面秋千下。張謙宜?全見齋詩談卷五?贊其:“樂府高手，直作起結(jié)，更無枝語，所以為妙。此詩實截自樂府詩?孔雀東南飛?對劉蘭芝的一段描寫，而托寓了作者年少才高、遇合不偶之情。義山?戲題樞言草閣三十二韻?后幅“純乎漢魏樂府，只看其結(jié)語:“君今且少安，聽我苦吟詩。古詩何人作?老大猶傷悲。那么知其逼真漢魏，于古樂府心熟口溜矣。在于古樂府深有會心之后，義山創(chuàng)作了部分在風(fēng)格韻律上頗似古樂府的短古詩，如?春風(fēng)?詩:“春風(fēng)雖自好，春物太昌昌。假設(shè)教春有意，唯遣一枝芳。我意殊春意，先春己斷腸。又如?天涯?詩:“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鶯啼如有淚，為濕最高花。詩作一氣渾成，不假雕飾，味醇意深，于古樂府“非惟貌似，神亦似之。當然，樂府詩之澤被義山，未可盡言。至于樂府之善鋪排、?安世房中歌?之于仙境敘寫等對義山的影響等，茲不贅言。要之，義山在學(xué)習(xí)古樂府詩時做到了兼采眾長與獨辟蹊徑的辯證統(tǒng)一。他既體味學(xué)習(xí)了樂府古詩的質(zhì)樸真率、情味盎然、手法多樣，又融入文人詩語的典雅標準、刻琢精工，詩意的曲折朦朧等，所以他的樂府擬作并不那么一任天真，用語刻畫且詩意亦不再一覽無余。對詩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