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陸機陸云兄弟之死

1、論陸機陸云兄弟之死晉惠帝太安二年303在鄴城發(fā)生了一起慘禍，成都王司馬穎無情的殘害了求仕中原的南人代表陸機、陸云、陸耽兄弟，同時遇害的還有陸機之子陸蔚、陸夏等，南士孫拯等也受牽連而死，作為漢晉之際江東大族“首望的陸氏家族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晉書陸云傳?載時人孫惠的話說：“不意三陸相攜暗朝，一旦湮滅，道業(yè)淪喪，痛酷之深，荼毒難言。國喪俊望，悲豈一人唐太宗在?晉書陸機陸云傳?論中也對機、云之死深表可惜，并探究其死因說：夫賢之立身，以功名為本；士之居世，以富貴為先。然那么榮利人之所貪，禍辱人之所惡，故居安保名，那么君子處焉；冒危履貴，那么哲士去焉。觀機云之行己也，智不逮言矣。自以智足安時，才堪佐命，

2、庶保名位，無忝前基。不知世屬未通，運鍾方否，進不能避昏匡亂，退不能屏跡全身，而奮力危邦，竭心庸主，忠抱實而不諒，謗緣虛而見疑，生在己而難長，死因人而易促。卒令覆宗絕祀，良可悲夫！然那么三世為將，釁鍾來葉；誅降不祥,殃及后昆。是知西陵結(jié)其兇端，河橋收其禍末，其天意也，豈人事乎！在這里，唐太宗將陸氏兄弟之死因歸結(jié)為以下二點：一是不通進退之機變，二是“三世為將，注定受禍。前者雖然不無道理，但實屬空泛議論；后者歸之“天意，那么荒唐無驗。有感于此，本文詳細考察陸機、陸云兄弟入洛求仕之遭遇，從一個新的視角提醒其死因。一、“二陸：入洛南士之領(lǐng)袖陸機261303字士衡，陸云262303字士龍，吳郡華亭今上海市

3、松江縣人，以文名著稱于世，人稱“二陸。吳郡陸氏是當(dāng)時江東地區(qū)最為顯赫的家族之一，孫吳時期一門有二相、五侯、將軍十余人，尤其是陸機之祖遜、父抗實為孫吳柱石之臣。有這樣的家世背景作為依托，假設(shè)孫吳國祚長久，陸機、陸云兄弟會很順利的參掌軍國大政。然晉武帝太康元年280滅吳，南北混一，形勢發(fā)生了宏大的變化，陸氏兄弟的生活道路也隨之發(fā)生了轉(zhuǎn)折，仕途自然受阻。自東漢末年軍閥混戰(zhàn)、孫策入主江東以來，南北分裂長達八十多年，南北士人間的對立情緒頗為嚴(yán)重。統(tǒng)一之初，北人鄙視南人為“亡國之余，南人那么有喪親亡國之痛，故多有對抗之舉。?晉書五行志?便稱當(dāng)時江南地區(qū)“竊發(fā)為亂者日繼。?晉書武帝紀(jì)?載晉武帝雖一再下詔令“

4、吳之舊望，隨才擢敘，但實際上多是外表文章，自然收效甚微，江南的豪杰之士多隱而不仕。?晉書陸機傳?稱其兄弟“退居故里，閉門勤學(xué)，積有十年。大量的材料可以說明當(dāng)時南人仕進很困難，僅以?陸云集?卷一所載陸云與鄉(xiāng)里人士的通信便可見其實情。如?與戴季甫書?之三說：“江南初平，人物失敘，當(dāng)賴俊彥，彌縫其闕。?與楊彥明書?之三：“階途尚否，通路今塞，令人罔然。又之六曰：“東人未復(fù)有見敘者，公進屈久，恒為邑罔黨。對此，陸云是很不滿意的，?與陸典書書?之五便說：“吳國初祚，雄俊尤盛。今日雖衰，未皆下華夏也。愚以東國之士，進無所立，退無所守，明裂眥苦，皆未如意。云之鄙姿，志歸丘壟，篳門閨窬之人，敢晞天望之冀？至于

5、紹季禮之遐蹤，結(jié)鬲肝于中夏，光東州之幽昧，流榮勛于朝野，所謂窺管以瞻天，緣木而求魚也。這些信札生動地表達出南人的窘境及其因政治愿望得不到滿足的憤怒之情。對江南地區(qū)豪強的屢惹事端，晉武帝心懷憂懼。據(jù)?晉書華譚傳?，晉武帝與廣陵人華譚議論“吳人趑睢，屢作妖寇、“吳人輕銳，易動難安的嚴(yán)峻形勢，并問“今欲綏靜新附，何以為先？華譚答曰：“所安之計，領(lǐng)先籌其人士，使云翔閶闔，進其賢才，待以異禮；明選牧伯，致以威風(fēng)；輕其賦斂，將咸順悅，可以永保無窮，長為人臣者也。晉武帝之重臣、廣陵人劉頌對此也深表關(guān)切，?晉書?本傳載其所上奏文指出：“孫氏之為國，文武眾職，數(shù)擬天朝，一旦湮替，同于編戶。不識所蒙更生之恩，而災(zāi)

6、困逼身，自謂失地，用懷不靖。他建議對南人加以禮遇，“隨才授任，文武并敘，使晉武帝頗受啟益，從而進一步招攬南士。太康九年289武帝詔令“內(nèi)外群官舉清能，拔寒素，第二年陸機、陸云等江東才俊相繼應(yīng)召入洛。陸氏兄弟何以要入洛呢？朱東潤先生在?陸機年表?中曾說：“二陸入洛之動機，在我們看來，不盡可解。故國既亡，山河猶在，華亭鶴淚，正不易得。在他們二人，盡可以從此終老，更何必興京洛多風(fēng)塵，素衣化為緇之嘆？朱先生希望“二陸做隱士，但他們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我們知道，在世族門閥階級處于上升階段時，其主導(dǎo)思想是重視事功的，陸氏家族尤為如此。在門閥觀念中，每一代人都肩負著傳承家業(yè)的使命。作為江東一流世族的代表人物，

7、陸機兄弟很為自己祖輩、父輩的功業(yè)感到驕傲，機在吳亡后寫?辨亡論?，一個重要的因素便是“欲述其祖父功業(yè)1。在日后所作詩文中，他們常追念、贊頌前輩的功業(yè)，如?陸機集?中有?思親賦?、?述先賦?和?祖德賦?三篇，?陸云集?中也有?吳故丞相陸公誄?、?祖考頌?等文，這在魏晉文士中是少有的，可以說“二陸一生中始終存在一種強烈的“父祖情結(jié)。陸機在詩文中一再表示“生亦何惜，功名所嘆，向往著建功立業(yè)，光宗耀祖。因此，有這樣一種光大祖業(yè)、克振家聲的使命感，他們便不能淡于功名，做一介隱士，相反他們要積極入世，弘揚祖業(yè)。正是在這一思想的支配下，陸氏兄弟在得到朝廷征召后，立即奔赴前途未卜的中原之地；也正是如此，他們在

8、京洛忍辱負重，交游權(quán)門，尋求開展的機遇?！岸懸簧械暮芏嘈袨槎伎梢杂纱说玫浇忉?。陸機兄弟入洛之時，正當(dāng)而立年，風(fēng)華正茂，家世與文名的結(jié)合使他們成為江東士人的出色代表。?晉書陸機傳?載機兄弟入洛“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曰：伐吳之役，利在二刊，薦之諸公。張華后來位列宰輔，乃晉廷中最具遠見卓識的人物，從他對陸機兄弟的贊譽可以看出他們在南人中的地位。正因為如此，“二陸入洛，對其他江東士人影響很大，不少人也相繼入洛，自太康末至太安年間十五年左右的時間里，形成了一個南人北上求仕的高潮，吳郡陸、顧、張，會稽賀、虞等大姓皆有人入北，至于紀(jì)、褚、朱、周、孫諸姓亦或早或晚應(yīng)召入北。?晉書薛兼?zhèn)?便

9、載：兼與紀(jì)瞻、閔鴻、顧榮、賀循齊名，號為“五勘，“初入洛，司空張華見而奇之，曰：皆南金也。這樣，在洛陽形成了一個江南士人群體，他們努力開拓仕途，求取功名。作為南士之領(lǐng)袖，陸機兄弟在南人求仕過程中自然負有推薦鄉(xiāng)里的重責(zé)?；莸墼抵?，在晉室綱紀(jì)尚未大壞，朝野粗安的情況下，南人視“郎官為“清途，作為首選的目的。大量的記載說明，“二陸推薦鄉(xiāng)里可謂費盡心機，?陸云集?卷八?與兄平原書?便說：“近得洛消息，滕永通去二十日書，彥先訪為驃騎司馬。又云似未成，已訪難解耳。敬屬司馬參軍，此間復(fù)失之，恨不得與周旋。戴允治見訪大司馬?？梢姟岸憣δ先饲笫说牡檬O為關(guān)注，“恨不得與周旋。檢索“二陸文集、?晉書?、?世

10、說新語?劉注等資料，有不少他們推薦鄉(xiāng)里的表疏。?晉書紀(jì)瞻傳?載瞻入洛，機親加策問，予以舉薦。?晉書戴假設(shè)思傳?載機薦戴假設(shè)思于趙王倫，稱其“誠東南之遺寶，朝廷之貴璞也。?晉書陸云傳?稱云“愛才好士，多所貢達。?晉書孝友吾彥傳?那么載“吳平，陸云薦之于刺史周浚。?陸云集?卷一載?移書太常府薦張瞻?，稱同郡張瞻“茂德清粹，器思深通而沉淪下位，群望悼心。假設(shè)得端委太學(xué)，錯綜先典，垂纓玉階，論道紫宮，誠帝室之瑰寶，清廟之偉器。在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當(dāng)數(shù)陸氏兄弟推薦會稽賀循和荊州人郭訥，據(jù)?晉書賀循傳?，循乃孫吳名臣賀邵之后，然入晉后歷任陽羨、武康二縣令，多有政績，“無援于朝，久不進序，陸機等上書薦之曰

11、：伏見武康令賀循德量邃茂，才鑒清遠，服膺道素，風(fēng)操凝峻，歷試二城，刑政莊嚴(yán)。前蒸陽令郭訥風(fēng)度簡曠，器識朗拔，通濟敏悟，才足干事。循守下縣，編名凡悴；訥歸家巷，棲遲有年。皆出自新邦，朝無知己，居在遐外，志不自營，年時倏忽，而邈無階緒，實州黨愚智所為恨恨。臣等伏思臺郎所以使州州有人，非徒以均分顯路，惠及外州而已。誠以庶士殊風(fēng)，四方異俗，壅隔之害，遠國益甚。至于荊、揚二州，戶各數(shù)十萬，今揚州無郎，而荊州江南乃無一人為京城職者，誠非圣朝待四方之本心。至于才望資品，循可尚書郎，訥可太子洗馬、舍人。此乃眾望所積，非但企及清途，茍充方選也。此疏所述，除“揚州無郎一語不確外3，非常深入的反映出當(dāng)時南人仕進的困

12、難及其求勸清途的愿望。陸機明確要求晉廷“均分顯路，惠及外州，改變歧視南人的政策，從而為南人求仕提供便利。陸氏兄弟真不愧為當(dāng)時南士之領(lǐng)袖！轉(zhuǎn)貼于論文聯(lián)盟.ll.二、“二陸所受北人之輕辱作為南士之領(lǐng)袖，陸氏兄弟為其鄉(xiāng)里開拓仕途，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過，他們自身入北后求仕之途也不順暢。當(dāng)時，京洛顯貴憑依傳統(tǒng)的意識，以華夏中心自居，又挾有戰(zhàn)勝者的驕傲，以南人為“遠人，斥之為“亡國之余。除了個別有頭腦的政治家外，在大多數(shù)北人看來，江南乃蠻荒化外之地，其風(fēng)俗、風(fēng)物皆稀奇怪誕，其人士皆愚陋可笑。在這一背景下，當(dāng)時入洛南士多遭北人之羞辱，而陸氏兄弟與北人交往最多，所受輕辱自然也最多。當(dāng)然，江東陸氏作為孫吳時期的一流高

13、門，其代表人物一直出將入相，絕非一般人物可比。所以，盡管時過境遷，作為陸氏家族的傳人，在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他們始終存有一份孤傲。這主要表如今以下幾方面。其一，在語音上北人嘲笑陸氏兄弟“音楚。中國地域廣闊，且古代交通落后、文化信息交流不暢，各地皆有方言，此乃常識，缺乏為怪。但自三代以降，隨著中原地區(qū)優(yōu)勢地位確實立，中土文化不斷向周邊地區(qū)傳播，而這一文化的語言載體便成為所謂的“雅言。因此，無論天南海北，士人學(xué)習(xí)典籍與交流思想必須用雅言。顧炎武?日知錄?卷二九“方音條便說：“五方之語雖各有不同，然使天下之士而操一鄉(xiāng)之音，亦君子之所不取也。不過，這一所謂的“雅言、正音，往往是以某一王朝的京都地區(qū)的貴族語

14、音為準(zhǔn)的。正如余嘉錫先生在?世說新語箋疏排調(diào)篇?“劉真長始見王丞相條案語中所指出的那樣：“蓋四方之音不同，各操土風(fēng)，互相非笑，惟以帝王都邑所在，聚四方之人，而通其語言，去泰去甚，便為正音，東漢、魏、晉并都洛陽，風(fēng)俗語言為天下之準(zhǔn)那么。但自漢末以來，南北懸隔，吳人習(xí)誦京洛之語不便，交往中不自覺的會帶有吳地方音，入洛后便遭北人嘲笑。陸云?與兄平原書?中便談到這一情況：“張公語云云：兄文故自楚，須作文。為思昔所識文，乃視兄作誄，又令結(jié)使說音耳。這是說張華指出陸機之文用韻有楚音，希望他改正。劉勰?文心雕龍聲律?說：“張華論韻，謂士衡多楚，文賦亦稱取足不易，可謂銜靈均之聲余，失黃鐘之正響。張華是保護陸氏

15、兄弟的，所以好心的勸導(dǎo)他們改正。至于其他北人那么只會嘲笑了。為免遭輕辱，陸氏兄弟開場學(xué)習(xí)北語。唐長孺先生根據(jù)上引陸云的信指出，“結(jié)使說音，當(dāng)為“給使說音，“給使即伺候官員的使役，作文要使役說音因使役為洛陽人，說明“二陸入洛后“已有學(xué)洛陽音之事4。“二陸如此，其他南士亦莫不如此，葛洪在?抱樸子外篇譏惑?中便記述了南士“轉(zhuǎn)易其聲音以效北語，既不能便良似，可恥可笑的情形。這說明南人多習(xí)北語，然習(xí)之未精，仍夾雜著吳音。其實，不僅在語言上“二陸效仿北人，而且在思想風(fēng)格上也在努力效仿北人，?異苑?、?水經(jīng)注谷水?皆載陸機入洛途中次偃師，夜遇王弼鬼魂，“與機言玄，機服其能。?晉書陸云傳?那么稱云遇此事，“云

16、本無玄學(xué)，自此談?老?殊進。玄學(xué)是魏晉之際興自洛京的一種新學(xué)風(fēng)，而江東尚未受到其影響?！岸懸褂鐾蹂龉砘甑氖鹿倘惶撜Q，但透露出他們?yōu)槿肼迩笫?，不得不事先揣摩玄學(xué)，以免與北人交往時無法應(yīng)對5。其二，一些北人在公開場合有意侮辱陸氏兄弟。“二陸入洛后，一再“咨張公所宜詣，即請教拜訪那些當(dāng)朝權(quán)貴，以進入京洛上層交際圈，為入仕進取求得便利。張華“薦之諸公。但實際上不少權(quán)貴并不以為然，照樣不給陸氏兄弟臉面，此例甚多，?世說新語言語?載：陸機詣王武子濟，武子前置數(shù)斛羊酪，指以示陸曰：“卿江東何以敵此？陸云：“有千里莼羹，但未下鹽豉耳王濟乃皇親國戚，聲名甚著，素以“亡國之余視南人，他初見陸機便以“羊酪興難，并

17、非比擬南北風(fēng)物，意在輕辱陸機。又，?世說新語簡傲?載：二陸初入洛，咨張公所宜詣，劉道真是其一，陸既往，劉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禮畢，初無他言，唯問：“東吳有長柄壺盧，卿得種來不？陸兄弟殊絕望，乃悔往。6張華介紹“二陸見劉道真，但他對二位江東最出色的才俊極不禮貌，竟以“長柄壺盧相問，其輕辱之態(tài)畢現(xiàn)。姜亮夫先生在?陸平原年譜?太康十年條的案語中指出：“中原人士，素輕吳、楚之士，以為亡國之余，道真放肆，為時流之習(xí)，故于機兄弟不免于歧視，故兄弟悔此一往也。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當(dāng)屬盧志當(dāng)眾羞辱陸氏兄弟，?世說新語方正?載：盧志于眾坐，問陸士衡：“陸遜、陸抗，是君何物？答曰：“如君于盧毓、盧廷。士龍失色，既出

18、戶，謂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內(nèi)，寧有不知，鬼子敢耳盧志，幽州人，大儒盧植之后，絕無可能不知陸氏人物，完全是借機羞辱對方。余嘉錫先生?世說新語箋疏?此條的案語中說：“晉、六朝人極重避諱，盧志面斥士衡祖、父之名，是為無禮。此雖生今世，亦所不許。揆當(dāng)時人情，更不容忍受。所以，陸機反響強烈，予以反譏，但由此結(jié)下深仇，為后來盧志竭力陷害陸氏兄弟埋下了禍根。其三，陸氏兄弟之“好游權(quán)門。陸氏家族在江東是“首望之一，其豪杰之士總是出將入相，憑依門第與才識飛黃騰達，這使陸氏人物具有一種心理優(yōu)勢，所以“二陸初到北方，頗有與北方門第抗衡的想法。?晉書張華傳?載：“初，陸機兄弟志氣

19、高爽，自以吳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國人士。?晉書文苑左思傳?亦載：思欲作?三都賦?，“陸機入洛，欲為此賦，聞思作之，撫掌而笑，與弟云書曰：此間有傖父，欲作?三都賦?，須其成，當(dāng)以覆酒甕。陸氏兄弟“不推中國人士如此。但是，在與北人交往的過程中，他們卻屢屢受辱，既不能獲得交往中的平等地位，更不可能在仕途上一帆風(fēng)順，明代張溥在?陸平原集題辭?中便指出陸機亡國后“俯首入洛，竟縻晉爵，身事仇讎，而欲高語英雄，難矣為求取仕途的開展，他們不得向北人權(quán)貴低頭，如陸機在?詣吳王表?、?謝平原內(nèi)史表?中一再表示“臣本吳人，出身敵國,仿佛前世有罪。周一良先生在?魏晉南北朝史札記?“西晉王朝對待吳人條中分析“二陸心態(tài)

20、說：“陸機入洛后，猶自稱蕞爾小臣，邈彼荒域。?皇太子宴玄圃詩?陸云?答張士然詩?亦有感念桑梓域，仿佛眼中人之句，具見自卑情緒與桑梓之感。正因為受到了太多的白眼與歧視，所以對稍有知遇之恩的人便會表現(xiàn)出極大的尊崇與感謝。如對張華，?晉書張華傳?載陸機“欽其德范，如師資之禮焉。華誅后，作誄，又為?詠德賦?以悼之。也正因為如此，陸氏兄弟先后依附賈謐、趙王倫、吳王晏和成都王穎等人，在狹隘的政治夾縫中圖謀開展。?晉書陸機傳?便明言機“好游權(quán)門，與賈謐親善，以進趣獲譏。賈謐乃晉朝元老賈充外孫，充以之為嗣，?晉書賈謐傳?稱其“既為充嗣，繼佐命之后，又賈后專恣，謐權(quán)過人主。謐為撈取聲名，招攬才俊文士，“二陸也投

21、其門下，列為“二十四友。謐為正直士君子所不恥，陸氏兄弟附之，自然也受到人們的詬病，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陸氏兄弟何以如此呢？近人姜亮夫先生在?陸平原年譜?中那么竭力回護，說“二陸與謐“實無深契，為其所逼云云。其實不然。周一良先生的分析那么更符合情理：“陸機答賈謐詩云：惟漢有木，曾不逾境。惟南有金，萬邦作詠，強調(diào)己雖南人而得顯達。由此可見，陸氏兄弟之投賈謐，列入二十四友，蓋與賈謐之敢于拔擢南人有關(guān)，故陸機與之親善。7確實，“二陸以文事降附賈謐，目的在于“自重于新朝，求得政治上更大的開展空間，以維系門第于不衰。兩晉南朝的世家大族人物首先考慮的是門第問題，這是當(dāng)時的社會風(fēng)氣所決定的。至于忠節(jié)之類的道德觀

22、念，那么在其次。明乎此，我們便無須對“二陸的行為做任何曲解。正是在這一心態(tài)支配下，陸機同時又交結(jié)厭惡賈氏的司馬氏宗室人物，依附趙王倫，并終“豫誅賈謐功，賜爵關(guān)中侯。8其實，趙王倫性極貪鄙，庸才凡品，就個人魅力而言，遠較頗有才思的賈謐差，但陸機附之，又引見南人戴淵入幕，甚至參預(yù)為倫撰奪位“禪詔9。當(dāng)然，陸氏兄弟奔波權(quán)門，并非心甘情愿，他們畢竟出自世族名門，與那些起自寒微附逆作惡的小人自然有別。但作為“亡國之余，他們很難通過正當(dāng)?shù)耐緩将@得晉升，建立勛業(yè)，光大祖業(yè)，不得已，他們只有“游走權(quán)門。轉(zhuǎn)貼于論文聯(lián)盟.ll.三、陸氏兄弟之死及其原因陸氏兄弟自太康末入洛至太安年間死于北方，前后共15年時間，大約

23、可分為兩個時期：一是太康末至元康末289299，二是元康末至太安二年299303。前期晉室大體上尚算安定，求仕雖難，但無生命之虞。但晉惠帝元康以后，西晉政局日亂，諸王之間公然火并，戰(zhàn)火連天。?晉書顧榮傳?載諸王為博取聲名，“甄拔才望，委以事機，不復(fù)計南北親疏，欲平海內(nèi)之心也。這樣，南人自入晉后，進入了一個政治事功相對活潑的時期。但是，在當(dāng)時“順逆無常理，成敗無定勢10的險惡政治環(huán)境下，南人在北方缺乏社會根底，很容易受到傷害，甚至?xí)r刻都有生命的危險。?晉書顧榮傳?載榮給鄉(xiāng)里楊彥明的信中說：“吾為齊王主簿，恒慮禍及，見刀與繩，每欲自殺，但人不知耳陸機本人在趙王倫之事中險些喪生，故顧榮、戴假設(shè)思等皆

24、勸機返歸江東，但其不從，?晉書?本傳所述原因有二：一是機“負其才望，“志匡世難；二是成都王穎召其入幕，機感其救命之恩，又以為穎“必能康隆晉室，遂委身焉。很顯然，陸機追隨成都王穎，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乘亂建功立業(yè)。太安元年，司馬穎任機為大將軍參軍，又表為平原內(nèi)史，征陸云為清河內(nèi)史、右司馬，參機要，陸耽為東平祭酒。同時，司馬穎又以南人孫惠為參軍、白沙督、領(lǐng)奮威將軍，孫拯為參軍。這樣，在成都王幕中形成了一個南人小群體，其核心是陸機、陸云兄弟。從有關(guān)史實看，成都王司馬穎一開場對陸氏兄弟是很看重的。這主要是他要與其他諸王爭奪統(tǒng)治權(quán)，必須招聚名士，成都王穎在這方面化了很大的氣力。成都王召士有一個明顯的特點，

25、即重視門第。其幕中士人可考者來自南北大族二十三姓，“顯示了強盛的門閥權(quán)力背景11。吳郡陸氏家族不僅為江南之“首望，且尤重事功，世代領(lǐng)兵。因此，司馬穎對陸機“甚見委杖，將領(lǐng)兵大權(quán)交給了陸機。太安二年，穎與長沙王乂戰(zhàn)，以陸機為后將軍、河北大都督，統(tǒng)帥二十萬人攻洛。自吳亡之后，陸氏家族仕途受阻，一旦得領(lǐng)軍，陸機以為建功立業(yè)的時機來了，興奮異常。據(jù)?晉書?本傳，機出征前，司馬穎與陸機有一段對話，其心態(tài)可見：穎謂機曰：“假設(shè)功成事定，當(dāng)爵為郡公，位以臺司，將軍勉之矣機曰:“昔齊桓任管夷吾以建九合之功，燕惠疑樂毅以失垂成之業(yè)，今日之事，在公不在機也。在這里，陸機以管仲、樂毅自比，立功心切，自期甚高。但是，

26、事態(tài)的進展正與其愿望相反，陸機在洛陽郊外的鹿苑之戰(zhàn)中，一觸即潰，幾乎全軍覆沒。司馬穎惱羞成怒，將陸氏兄弟及孫拯等南士處死，制造了西晉時期南人最慘痛的流血悲劇。陸氏兄弟之禍，從外表上看是由于戰(zhàn)敗負罪致死，但假設(shè)仔細考察，我們可以看到此事與北人之陷害及司馬穎幕中復(fù)雜的政治斗爭有關(guān)。首先，我們分析北人的陷害。前述陸氏兄弟入洛后與北人交往屢遭歧視，其史實甚明，不容辯駁。入司馬穎幕后領(lǐng)重兵，位居北人之上，自然會引起他們的忌恨。?晉書陸機傳?便載：“機以三世為將，道家所忌，又羈旅入宦，頓居群士之右，而王粹、牽秀等皆有怨心，固辭都督。秀為武邑觀津人，粹為弘農(nóng)人12，皆為北人。司馬穎以陸機為后將軍、河北大都督

27、，而以秀為冠軍將軍、王粹為北中郎將，受制于陸機，故“皆有怨心，尤其是牽秀，?晉書?本傳載“秀任氣，好為將帥，怨恨尤深。另外，早與“二陸結(jié)仇的盧志也在成都王幕中，?晉書盧欽傳附志傳?載其深得司馬穎信重，“委以心旅，遂為謀主，任為諮議參軍、左長史，“專掌文翰。他也經(jīng)常尋機向司馬穎進言，?晉書陸機傳?便載“穎左長史盧志心害機寵，言于穎曰：陸機自比管、樂，擬君暗主，自古命將遣師，未有臣陵其君而可以濟事者也。因此，陸機領(lǐng)兵，引起了北人的敵視和攻訐，?三國志?卷五八?陸遜傳?注引?機云別傳?載：“機吳人，羈旅單宦，頓居群士之右，多不厭服。?太平御覽?卷四二引崔鴻?三十國春秋?也說：“機吳人，而在寵族之上，

28、人多惡之。這都指出了諸人對陸氏兄弟的仇恨是由地域差異所直接引發(fā)的。陸機鄉(xiāng)里孫惠看到了這一點，?晉書孫惠傳?載惠“憂其致禍，勸機讓都督于王粹。但陸機沒有這樣做。這樣，可以想見，王粹、牽秀等主要將領(lǐng)根本就不會順從陸機的指揮，總是想方設(shè)法從中作梗。其實，不僅高級將領(lǐng)如此，甚至連一些中下級將領(lǐng)也不服從其調(diào)遣，有的對抗情緒還很嚴(yán)重。據(jù)?晉書陸機傳?，宦人孟玖及其弟超皆受寵其司馬穎，超以小都督領(lǐng)萬人隨軍，縱兵大掠，機“錄其主者，超將鐵騎百余人“直入機麾下奪之，并輕蔑的稱機：“貉奴能作督不13又向眾人聲稱“陸機將反，根本不把陸機放在眼里。因此，陸機出師后遲遲不能展開有效的軍事行動。北人又借此攻訐他有“異志，

29、“持兩端，軍不速決。等到臨戰(zhàn)時，又不協(xié)調(diào)，如孟超便“不受機節(jié)督，輕兵獨軍，破壞了整體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布署?？梢院翢o疑問地說，陸機之軍事失利，其根本原因在于北人的阻撓和破壞。?資治通鑒?卷八五載時人王彰諫司馬穎說：“今日之舉，強弱異勢，庸人猶知必克，況機之明達乎！但機吳人，殿下用之太過，北土舊將皆疾之耳。陸機喪師后，牽秀等北人將領(lǐng)皆言機有反叛之心，“證成其罪，而盧志等那么暗中進讒，以致司馬穎終將陸氏兄弟處死。正因為如此，周一良先生指出：“綜觀陸士衡一生出處及其致禍之由，似不能不聯(lián)絡(luò)其出身吳人考察之也。14其次，陸氏兄弟之死與成都王幕中士君子與奸佞的斗爭有關(guān)。上述“二陸之死與北人陷害有關(guān)，應(yīng)當(dāng)說是有充

30、分的事實根據(jù)的。不過，我們也不應(yīng)把這種南北士人間的沖突過于夸張，說成唯一的原因。從相關(guān)史實看，也并不是所有北人都與南人結(jié)仇，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相反，有些北人還多方營救陸氏兄弟。因此，這不能不使我們考慮“二陸之死還有別的因素在起作用。通過對相關(guān)史實的排比、推繹，我們有把握的說，這與成都王穎幕中士大夫與奸佞小人的斗爭有關(guān)。從?晉書?的有關(guān)記載看，司馬炎諸子聰穎、干練者少，而神昏智弱者眾。晉惠帝形同白癡，?晉書?卷六四?武十三王傳?載吳王晏“才不及中人，?晉書?卷五九?成都王穎傳?載成都王穎也是“形美而神昏，不知書。這樣，他們不僅延攬士人，也往往招聚了一些小人。一些出身卑微的寒門小人不甘于卑位瑣職，

31、屈節(jié)傾心事主，想盡一切方法求寵弄權(quán)。但這些人素質(zhì)很差，外表上看起來忠心于主，但實際上排斥異己，欺上瞞下，巧奪豪取，把政治弄的污煙張氣。趙王倫依仗孫秀、河間王颙信重張方、楚王瑋所昵之公孫宏等，皆是這類人物。成都王也不例外，他早年親重士人，故得美名，但日漸寵信宦人孟玖，以致晚年事事依之。孟玖之才比之孫秀諸人尚有不如，完全是一個“嬖豎小人，他恐怕是通過在生活上照顧司馬穎以固其寵。就是如此閹宦凡品，其權(quán)利欲卻極盛，成為成都王幕中最為關(guān)鍵的權(quán)臣。孟玖竭力安插自己的親信，將其弟超任為前鋒小都督，又為其父謀求職位。他們一旦得權(quán)便拚命聚斂，強奪豪齲一些別有用心的士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向其獻媚、納賄，投其門下。

32、如盧志，對孟玖的諸多惡行從不加阻撓，甚至為其大開放便之門；?晉書?卷六?牽秀傳?載牽秀等人“諂事黃門孟玖，故見寵于穎。?通鑒?卷八五明載：“牽秀素諂事玖，將軍王闡、郝昌、帳下督陽平公師藩皆玖所引用。由此，可以說孟玖在成都王幕中已形成了一股權(quán)力，控制了相當(dāng)大的軍政權(quán)利，這為他們?yōu)榉亲鞔跆峁┝藯l件。對司馬穎的蛻化和孟玖等人的惡行，一些正直的士人深表不滿，并與之進展了斗爭，其中陸氏兄弟可視為這類士人的代表。“二陸出自江東一流儒學(xué)世族，其立身、行事、為政皆以儒家學(xué)說為準(zhǔn)繩。?晉書陸機傳?便稱機“伏膺儒術(shù)，非禮不動15，其平時為人亦“清厲有風(fēng)格。陸云也被時人稱為“當(dāng)今之顏子。當(dāng)然，也許有人會以陸氏兄弟入

33、洛后“好游權(quán)門相問，這可以理解。不過，“二陸之依附賈謐、趙王倫等，雖迫不得已，但僅屬在統(tǒng)治階級上層斗爭中投依失勢集團，并沒有改變其士人的根本品節(jié)。陸云為官，遵守儒家思想，?晉書?本傳稱其為浚儀令，“到官肅然，一改“縣居都會之要，名為難理的狀況，深得百姓崇敬。儒家為政的核心在用人，主張君主“親君子而遠小人，故儒學(xué)歷來便強調(diào)君子與小人之辨。陸機?辨亡論?便認為用賢乃興國之本。陸云?從事張彥明為中護軍?之六便有句云：“開國承家，勿用小人；?嘲褚常侍?有言：“官人，國之所廢興也。古之興王，唯賢是與。16其任吳王晏郎中令，一再上啟，力行諫諍之事，勸吳王晏節(jié)省、興學(xué)、用賢、去佞。?陸云集?卷九載有?國起西

34、園第表啟?、?西園第既成有司啟?、?王即位未見賓客群臣又未講啟?、?使部曲將司馬給事覆校諸官財用出入啟?等，都具有鮮明的儒家思想的特色，難怪清代四庫館臣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評?陸云集?曰：“今觀集中諸啟，其執(zhí)辭諫諍，陳議鯁切，誠近于古之遺直。特別是對吳王晏用部曲將李咸、馮南、司馬吳定、給事徐泰等覆校諸官財用，深為不滿，?晉書陸云傳?載其表云：“今咸、南軍旅小人，定、泰士卒廝賤，非有清慎素著，忠公足稱，今猥使此等任以覆校。亂之所興，在于小人得親；治之所廢，在于君子自替，廢興治亂，由此而已。由此可見，陸氏兄弟為政以儒學(xué)為準(zhǔn)那么，其淵源有自，根深蒂固，并且早有理論。在進入成都王司馬穎之幕后，陸氏

35、兄弟的品性和為政作風(fēng)仍然如故，這必然要與孟玖等人發(fā)生沖突與斗爭。?三國志吳書陸遜傳?注引?機云別傳?便說：“初，宦人孟玖，穎所嬖幸，乘寵豫權(quán)，云數(shù)云其短，穎不能納，玖又從而毀之。最典型的一例是陸云拒授孟玖之父官位，?晉書陸云傳?載：穎晚節(jié)政衰，云屢以正言忤旨。孟玖欲用其父為邯鄲令，左長史盧志等并阿意從之，而云固執(zhí)不許，曰：“此縣皆公府掾資，豈有黃門父居之邪玖深忿怨。確實，此事引起了孟玖的極大憤怒，?世說新語尤悔?注引?機別傳?便說：“玖聞此怨云，與盧志讒構(gòu)日至。孟玖諸人與陸氏兄弟的關(guān)系進一步惡化，他們竭力想把“二陸排斥出權(quán)利中心。此后，陸機在軍中糾捕孟超部將，孫拯甚至建議殺孟超，這都是陸氏兄弟

36、與孟玖斗爭的繼續(xù)。當(dāng)然，其他正直的士人也對孟玖等人的胡作非為深表不滿。據(jù)?晉書江統(tǒng)傳?載陳留江統(tǒng)、蔡克等便“多所諫箴。但相較之下，陸氏兄弟那么抗佞最為嚴(yán)正，加上身為南人，在北方缺乏有力的政治援助，最易受到奸佞小人的攻訐。孟玖等人內(nèi)外勾結(jié)，終于找到了慘害陸氏兄弟的時機，他們借陸機兵敗，大肆污陷，不僅殺了陸機，而且將與此事毫不相干的陸云等人也殺了，“夷滅三族。甚至將陸機司馬孫拯拷掠致死，“夷三族，拯之門生費慈、宰意為拯申冤，主動請死。另一位南人孫惠懼之，殺掉佞小牙門將梁俊后出逃。這樣，成都王幕中的江南士人受到了致命的重創(chuàng)。陸氏兄弟之死，顯然是一個冤案。對此，當(dāng)時人是很清楚的，?晉書陸機傳?便說：“

37、機既死非其罪，士卒痛之，莫不流涕。議者以為陸機之冤。確實，還有誰比廣闊士卒更清楚軍隊中終究發(fā)生了什么事嗎！至于陸云，對前線軍隊的失利更是毫不相涉，竟受牽連假設(shè)此，顯然是一個精心安排的政治陰謀。這在當(dāng)時幾乎是人所共知的。據(jù)?太平御覽?卷四二崔鴻?三十國春秋?，孟玖逼拷孫拯污陷陸氏兄弟，然“考捶數(shù)百，兩髁骨見，拯終不屈從，獄吏“知拯義烈，謂拯曰：“二陸之痛，誰不知枉，君何不愛身？正因為如此，孟玖等佞小的行為引起了不少正直士人的仇視，?晉書陸云傳?載江統(tǒng)、蔡克等人為陸云申辯的疏文云：且聞重教，以機圖為反逆，應(yīng)加族誅，未知本末者，莫不疑惑。機兄弟并蒙拔擢，俱受重任，不當(dāng)背罔極之恩，而向垂亡之寇；去泰山

38、之安，而赴累卵之危也。直以機計慮淺近，不能董攝群帥，致果殺敵，進退之間,事有疑似，故令圣鑒未察其實耳。刑誅大事，言機有反逆之征，宜令王粹、牽秀檢校其事。令事驗顯然，暴之萬姓，然后加云等之誅，未足為晚。今此舉措，實為太重，得那么足令天下情服，失那么必使四方心離，不可不令審諦，不可不令詳慎。統(tǒng)等區(qū)區(qū)，非為陸云請一身之命，實慮此舉有得失之機，敢竭愚戇，以備誹謗。很明顯，江統(tǒng)諸人根本不相信陸氏兄弟有反逆之心，他們很清楚陸機兵敗在于無法“董攝群帥，致果殺敵，要求司馬穎詳查。司馬穎不納，“統(tǒng)等重請，穎遲回者三日，有點猶豫。盧志那么勸穎速殺陸云諸人，蔡克那么“叩頭流血，一針見血地指出：“云為孟玖所怨，遠近莫

39、不聞。今果見殺，罪無彰驗，將令群心疑惑，竊為明公惜之。當(dāng)時“僚屬隨克入者數(shù)十人，流涕固請，穎惻然有宥云色。關(guān)鍵時刻，孟玖出面了，他“扶穎入，催令殺云。由此可見，圍繞誅殺陸氏兄弟一事，在司馬穎幕中爆發(fā)了一場士大夫與佞小的劇烈斗爭，陸氏兄弟之死標(biāo)志著士大夫遭受了暫時的失敗，引起了士大夫階層的憤概，?晉書王澄傳?便說：“穎嬖豎孟玖譖殺陸機兄弟，天下切齒。因此，“二陸之死，也使司馬穎聲望頓挫。此后，這一斗爭仍然在繼續(xù)，?晉書?卷四三?王戎傳附王澄傳?載瑯邪王氏的代表人物之一王澄最終“發(fā)玖私奸，勸穎殺玖，穎乃誅之，士庶莫不稱善。后來東海王司馬越與司馬穎爭權(quán)，“移檄天下，亦以機、云兄弟枉害罪狀穎云。17這都可見出“二陸之死所表達出的士人與佞小之爭的性質(zhì)。由上文所考可知，“二陸之死是由于成都王司馬穎幕中南北人士的地域歧視及士人與佞小之爭交互影響的結(jié)果，非止一端。作為南人，他們素受歧視，頓居北人之上，必然成為眾矢之的。作為正派的士人，他們必然要與佞小斗爭，并獲得了一些北方士人的同情和支持。但他們畢竟與北方世族沒有婚宦諸方面的關(guān)連，勢單力薄，唯一的支撐便來自司馬穎的信任。因此，一旦孟玖、盧志等人污陷他們不盡忠于主，“持兩端，失去司馬穎的信任后，他們的悲劇便難以防止了。作為南士之領(lǐng)袖，“二陸命喪北土，這對其他南士震動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