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寫作中的文化缺省

論寫作中的文化缺省

在翻譯過程中，文化缺陷是一種常見的文化現(xiàn)象，往往被忽視。這意味著作者在寫作中省略了與讀者分享的相關(guān)的文化背景知識。文化缺省是通過作者的意向讀者恢復(fù)其記憶圖式(schema)中的相關(guān)文化信息,填充缺省空位(slots),建立連貫關(guān)系的(汪立榮:2006.5)。從接受美學(xué)的觀點來看,文化缺省在寫作文本中的存在可以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力,提高作者與讀者之間的交際效率,從而增加作品的美學(xué)效果。從語言交際的角度看,缺省之所以能提高交際的效率正是因為交際雙方都明白被缺省的成分是什么,這個被缺省的成分是被特定語境激活于話語接收者的記憶之中。譯者的任務(wù)就是在目標(biāo)語言中尋找可激活與原圖式相同或相似圖式的詞語,以消除文化缺省引起的障礙。在翻譯過程中,應(yīng)根據(jù)目標(biāo)語負荷量能否有效地激活圖式的具體情況來調(diào)控默認值的量。如果符號不足以激活圖式,就意味著默認值太多,譯文就不能被理解;如果符號過量,就意味著默認值太少,譯文就會顯得冗余。一、文化缺省與默認值所有的經(jīng)驗以及世界知識都通過圖式在人腦中存儲并呈現(xiàn)出來。每個圖式由許多空位(或槽孔)(slots)組成,被激活的空位意味著圖式內(nèi)各空位被概念或?qū)嶋H情景中的實體所填充(fill)。這些被概念或?qū)嶓w填充的空位叫做被賦值的終端,它們在語言中表現(xiàn)為兩種情形:一是對應(yīng)于文本或語話中的語言符號,二是隱匿在符號之下。后者被稱為默認值(defaultvalues).默認值就是在沒有提供明確的語篇信息的情況下的空位置(Lakoff1987;116).簡而言之,默認值是隱匿于符號之下的不言而喻的語義值。如“豹”有默認值“有斑點”,“銀”有默認值“白色”,Nanny在英語中的默認值是女性,正如保姆在漢語中的默認值也是女性一樣。類似的還有護士,如果指男性,需要特殊說明,“男護士”。圖式理論認為圖式和默認值都基于經(jīng)驗。在同一個文化中,人們很多共同的經(jīng)驗決定了形成相同圖式的可能性,它們的默認值自然也相同。默認值的這個特點成為解釋文化缺省的關(guān)鍵。作者在寫作過程中,總是省略一些與其意向讀者共享的信息,在原文表現(xiàn)為“失蹤的環(huán)節(jié)”(missinglinks)。在讀者閱讀的過程中,原文的文字激活了相關(guān)的圖式,這些圖式有很多未填充的槽孔。如果讀者的記憶中儲存有這些圖式,他們會把默認值填在槽孔上,從而正確地理解原文。但是,當(dāng)作者和讀者擁有不同的文化知識,他們的圖式也會有差異:或是圖式缺省,或是圖式相異:而填充槽孔的默認值也會缺省或相異,這導(dǎo)致了文化缺省(culturaldefault)(K.M.Jaszczolt:2006.5)。由于文化缺省是某種文化自身運動的結(jié)果,所以文化缺省的內(nèi)容一般來講不會在語境當(dāng)中找到答案,這時就會出現(xiàn)意義真空(vacuumofsense)。主要有下面的兩種情形:(1)原語中的指稱對象在譯語文化中不存在,不常見,不被注意,或者與譯語文化中的可比對象明顯不同。如在英語國家,人們看到輪廓清楚的腳踝是同一個女子身材苗條,腿部線條優(yōu)美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在中國,這兩者的關(guān)系則似乎未受到廣泛注意。下句中,“ankle”是“腳踝”的意思,此處作動詞,中國讀者可能會誤解成“行走”,這時就出現(xiàn)了意義真空。Long–stemmedmodelsankledthroughthelobby.(<Time>)(2)原語文化在概念上加以明確區(qū)分的實體,譯語文化不加以區(qū)分;或反之,任何一種自然語言的詞匯場中都可能有詞匯空缺(lexicalgaps),這是因為要用有限的詞匯指稱或描述無限的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就必須對現(xiàn)實進行切分(包惠南:2001)。每種語言所屬的文化都根據(jù)自己的特殊需要和興趣進行切分。文化重點(culturalemphasis)直接影響一種語言中詞匯的多寡和分化程度。如漢語中表示親屬關(guān)系的一系列詞語,在英語中沒有一一對應(yīng)的詞。中國人的社會關(guān)系中除了有朋友,上下級,鄰里等等外,還有“老鄉(xiāng)”。這個詞在英語中沒有等值成分,因為英語所屬的文化并不看重這層關(guān)系。若翻譯時,也只能譯成“wecomefromthesameplace.”或者:“afriendfromhomehascometoseeme.”而這樣的表達方法完全沒有了漢語中“老鄉(xiāng)”所附帶的聯(lián)系意義。意義真空也就由此產(chǎn)生。二、“吃茶”的默認值從大的方面講,文化缺省的內(nèi)容是與某一文化過程相關(guān)。這主要指風(fēng)俗習(xí)慣,社會構(gòu)架。(鳳姐與黛玉開玩笑說,)“你既喝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紅樓夢》,第二十五回)“Drinkingourfamilytea,adaughter-in-lawtobe!”(TranslatedbyYangXianyi&GlaysYang)西方讀者在讀到此處時一定會大惑不解,為什么黛玉喝了賈府的茶就要作賈家的兒媳婦呢。根據(jù)中國民俗,新郎新娘定親時,新郎務(wù)必要給新娘家獻上聘禮,而茶葉則是必備之禮。因此,就有了“下茶”(presentingtea)和“吃茶”(drinkingtea)之禮。中國讀者在遇到這一詞語時,貯存在長期記憶中的有關(guān)“吃茶”的知識就會被恢復(fù)(retrieved),記憶模塊便會自動在圖式中進行搜索能填充缺省空位的填充項,該填充項有二,一是“喝茶”;二是“定親”,再經(jīng)過語境加工,最后得出語境意義為“定親”。而這些對于西方讀者而言是文化空缺,不能解碼“吃茶”的默認值,解讀也就出現(xiàn)了意義真空。此譯文忽略了這一點,未能很好傳達應(yīng)有的信息。Brightredcostumes,withhats,shoesandstockingstomatch,aretobeallthecrazeinthespring.Smartwomenwillhavetobecarefulnottoyawninthestreetincasesomeshort-sightedpersonisonhiswaytopostaletter.在英國郵筒是紅色的,這與中國等許多國家不同。此處short-sightedperson要postaletter的對象——郵筒的默認值是紅色(red).所以,作者才能借以取笑那些身著鮮紅衣裙的胖太太,說她們可能被近視眼的寄信人錯當(dāng)成郵筒。從小的方面講,文化缺省的內(nèi)容與某一詞語的寓意、典故相關(guān):(1)“待他(馮云卿)回身要進去的時候,猛看見大門旁的白粉墻上有木炭畫的一個拙劣的烏龜,而在此‘國罵’左邊,烏亮的油墨大書著兩條標(biāo)語……”(茅盾《子夜》)“烏龜”(turtle)一詞馬上讓讀者聯(lián)想起它的文化默認值語義。在中國,烏龜常常用來罵人,罵人“王八”“王八蛋”是極大的侮辱。中國讀者可以輕而易舉地解碼烏龜這個詞,即它在此處為國罵(nationalabuse),在西方文化中沒有這種聯(lián)想,烏龜不過是行動緩慢,其貌不揚的動物而已。(2)Riselikelionsafterslumber…Inunvanquishablenumber…ShakeyourchainstoearthlikedewWhichinsleephadfallenonyou…Youaremany…theyarefew.英國詩人雪萊這首詩曾激勵了數(shù)以百萬的勞動人民,掙脫身上的枷鎖,拿起武器,同壓迫他們的人斗爭。第一句中,“像獅子般醒來”,貼切生動。對于英國人和大部分西方人來說獅子是百獸之王。從majesticasalion(像獅子一樣雄偉)等用語可以看出,獅子享有很高的聲譽。12世紀(jì)后期英王理查一世因勇武而大膽而被譽為lion-hearted.所以,不難看出英國人選獅子作為自己國家的象征。而在中國文化里,人們對獅子一般沒有那么多的聯(lián)想。獅子不過是一種兇猛強大的動物,不見得莊嚴雄偉,倒是老虎往往會有類似的聯(lián)想。詞語的文化文化身份是某詞語所包含的文化特征為特定的文化所有。中國讀者的記憶沒有“獅子”的文化圖式,因此也就沒有圖式化的原形可以恢復(fù)。而在西方社會,這是家喻戶曉的,編碼者完全可以在解碼時將其缺省處理。譯者作為文化交流的使者,要幫助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交流雙方克服文化差距。他一方面要能洞悉原文的文化缺省,另一方面還要對自己的意向讀者的知識結(jié)構(gòu)作出正確判斷。在選擇表達策略時,還要考慮原文文化缺省中所蘊含的藝術(shù)動機和美學(xué)價值,來恰如其分地傳達原著的語義、文化信息和藝術(shù)效果,消除讀者的意義真空。三、缺乏文化省的翻譯方法1.“你空間”,還是“你肉”?直譯和意譯相結(jié)合(郭建中:2000)。優(yōu)點:讀者能夠依靠上下文融會貫通,解碼語義,同時閱讀興趣不會減退。缺點:原著的美學(xué)價值受損,含蓄性降低。一見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說我“胖了”,說我“胖了”之后即大罵其新黨(魯迅《祝?！?。Whenwemet,afterexchangingafewpoliteremarkshesaidIwasfatter,andaftersayingthatimmediatelystartedaviolentattackontherevolutionaries.(foreignlanguagepress,1972)譯文將“胖了”直譯為“fatter”,這容易引起西方讀者的誤解。中國人對于說“你胖了”容易理解,這是中國人重逢時常用的寒暄語之一,“胖了”意思是“發(fā)福了”;然而英美人不僅沒有此禮儀習(xí)慣,更忌諱肥胖,很容易把說“你胖了”誤解成是對方對自己的一種提醒或告誡,因此譯文中宜增譯解釋性詞語,以準(zhǔn)確傳達原句語義:Afterexchangingafewpoliteremarkswhenwemet,heobservedthatIlooked“fat”,andhavingmadethatcomplimentaryremarkhestartedaviolentattackontherevolutionaries.2.斷子絕孫的解釋即文內(nèi)直譯,文化缺省的內(nèi)容在注釋中標(biāo)明(郭建中:2000)。優(yōu)點:更好地體現(xiàn)原作者的藝術(shù)動機和原著的美學(xué)價值,能夠詳盡地介紹原語文化。缺點:讀者在閱讀中由于要查找注釋,可能會降低閱讀興趣?！斑@斷子絕孫的阿Q!”遠遠地聽到小尼姑的帶哭的聲音(魯迅《阿Q正傳》)?！癆hQ,mayyoudiesonless!”soundedthelittlenun’svoicetearfullyinthedistance.“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是中國的封建傳統(tǒng)道德觀念,一個家里沒有子嗣是最大的不幸,不生兒育女士對祖宗的最大不孝,這是數(shù)千年來形成的一種民族心理;在中國人的觀念中,罵人“斷子絕孫”是最刻毒的咒語。而在西方社會,這種觀念要淡薄的多,尤其在追求享樂的現(xiàn)代青年當(dāng)中,獨身主義盛行,斷子絕孫對個人和家庭而言都無足重輕,因此英美讀者不可能理解譯文中“sonless”的文化含義,因而譯文必須加上注釋——acurseintolerabletoearinchina,才能使目標(biāo)語讀者確切理解全句。3.“前工夫”還是“我感情”?即用目標(biāo)文化的表達方式來取代原語文陌生而不易理解的表達方式。優(yōu)點:對于目標(biāo)文化讀者來說,易于理解。缺點:原作的文學(xué)內(nèi)涵喪失,剝奪了目標(biāo)文化讀者了解原語文化的機會。(1)IamnoHamlet.文學(xué)作品中的人物名,大多寓意深刻、內(nèi)涵豐富,許多名著中的主人公的名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它們的寓意已經(jīng)超出名字本身的含義。這些人物很容易激活存在于具有特定文化背景讀者的文化默認值。在漢語中,魯迅筆下的阿Q已經(jīng)演變成具有“自欺欺人”“自我解嘲”等特指意義的“阿Q精神”,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已經(jīng)成為軟弱多情男子的代名詞,林黛玉已經(jīng)成為多愁善感、弱不禁風(fēng)一類女子的同義語。而此句中的Hamlet(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悲劇《哈姆雷特》中的主人公。哈姆雷特在為父復(fù)仇問題上,憂慮重重,既怕泄密,又怕鬼魂是假的,還怕落入壞人的圈套,因此終日心煩意亂,憂郁寡歡,只好裝瘋賣傻。現(xiàn)在Hamlet用來指“優(yōu)柔寡斷、猶豫不決的人或行為”。所以,(1)句譯為:我決不猶豫。(不能譯為:我不是哈姆雷特。)(2)毛主席問陳妻“你們倆感情好不好?”陳妻答:“好?！敝飨犃烁械椒浅８吲d。ThenChairmanMaotalkedwithChen’swife.Hewaspleasedtoknowthattheyhadahappyhomelife.在中國文化習(xí)俗中,長輩或上司詢問晚輩或下屬的年齡、婚姻、家庭等個人問題,是對他們的一種關(guān)心、親切的表示;而在西方文化中,這類問題純屬個人隱私,無論是長輩還是上司,詢問這類問題都是不禮貌、缺乏起碼的社交常識的表現(xiàn),甚至是對他人隱私權(quán)的侵犯,這是英美社會的社交禮儀習(xí)俗和人們的普遍心理。譯者所以在譯文中將直接引語改為間接引語,將夫妻“感情”改為“ahappyfamilylife”,化具體為模糊,既巧妙地表達了原文的含義,又避免了英美讀者可能產(chǎn)生的誤解和語義真空。前面所提到的:Long–stemmedmodelsankledthroughthelobby一句譯為:身材修長的模特兒們裊裊婷婷地走過大廳。另外,典故和暗引的翻譯是令譯者頭痛的難題之一。其困難之處在于,它們一般不為目標(biāo)語文化的人們知曉,目標(biāo)語讀者很難激活相關(guān)的圖式。所以,在翻譯的時候,只能舍形取意。Theprojectisaneconomicalbatrossfromthestart.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是個擺脫不了的經(jīng)濟難題(鄧炎昌、劉潤清:1989)。英美受過普通教育的人都知道albatross一詞顯然與柯勒律治的長詩《theRimeoftheAncientMariner》中那只被老水手忘恩負義地射殺后給全船帶來無盡災(zāi)難的信天翁相關(guān)。但要把上邊這個句子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