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山二號楚墓出土《卜祭祈記錄》與楚族的系統(tǒng)分類

包山二號楚墓出土《卜祭祈記錄》與楚族的系統(tǒng)分類

《其次，蔡氏家族祖先》（以下簡稱“記載”）記載了楚武王的祖先、祖先、虞寬、虞熊、熊毅和楚武王。由此更證明《世本》、《史記》關(guān)于楚族世系的記載是確鑿可信的?！队涗洝分嘘P(guān)于昭氏的來由及其世系,也是一個引人關(guān)注的問題。包山二號墓墓主邵(以下以它字代此字)生前祭禱的近祖及直系先人,依次計(jì)有楚昭王、文坪夜君、郚公子春、司馬子音、蔡公子。邵它稱子蒙為“親父”,稱子音為“親王父”,即親祖父。顯而易見,由昭王至子以至邵它,是父子相繼,先后銜接的六代人。子春應(yīng)是邵它的曾祖,文坪夜君應(yīng)是邵它的高祖;昭王應(yīng)是文坪夜君之父。但自楚昭王元年的公元前515年至邵它病卒的前316年,前后共兩百年,平均一代人超過三十三歲。加之《記錄》都是首先單記昭王,而后接連順序記下文坪夜君、子春、子音、子。這都易于使人懷疑昭王至文坪夜君間“在輩分上應(yīng)有缺環(huán)”。楚昭王至文坪夜君間究競是不是缺漏一代或兩代人?固然可從總的時間和每代人的平均年歲上加以考慮,但重要的一環(huán)還是取決于文坪夜君的身分,也就是取決于文坪夜君是王子(公子)、王孫(公孫)還是王孫的后人。戰(zhàn)國初楚有坪夜君,曾為曾侯乙下葬賵賻助喪車輛。按大體時間推算,曾侯乙墓竹簡遣策中的坪夜君,應(yīng)該就是包山楚簡中的文坪夜君。曾墓遣策只記下了此封君的封號,未記氏、名或字。曾侯乙下葬的時間比較明確,是在楚惠王五十六年(前433年)或稍后。包簡中的文坪夜君活動時間不明。好在一共出現(xiàn)五次的文坪夜君,有一次多出二字,記為“文坪夜君子良”。這就為我們探討此封君的活動時間和原來的身分提供了可靠的線索。《左傳》中有兩名楚子良,一是宣公四年的子良,即斗伯比之子、楚成王時的司馬子良;一是哀公十七年的子良?！稇?zhàn)國策·楚策二》中有一子良,即楚懷王末年的上柱國子良。司馬子良為斗氏,又早于文坪夜君,上柱國子良晚于文坪夜君,都可排除?！蹲髠鳌钒Ч吣晁涀恿际?原文不長,照抄于后:(楚惠)王與葉公枚卜子良以為令尹。沈尹朱曰:“吉。過于其志。”葉公曰:“王子而相國,過將何為!”他日,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杜預(yù)注:“子良,惠王弟?！彼^“惠王弟”,也就是昭王子,即葉公諸梁所稱的“王子”。包山楚簡中的文坪夜君子良為昭王后裔,曾侯乙遣策中的坪夜君為楚昭王子楚惠王時的封君。兩個子良都與昭王有著血緣上的關(guān)系,兩個坪夜君都在惠王之時,這決非偶然的巧合,據(jù)此分析,如果《左》哀十七年的王子子良就是文坪夜君子良,那末,文坪夜君就應(yīng)該是曾侯乙墓遣策中的坪夜君。不過,要使這個推論得以成立,還得澄清兩個問題:一是從時間上考慮,曾簡中的坪夜君及包簡中的文坪夜君,與《左》哀十七年的子良是否同為一人?二是惠王弟子良有無可能成為封君?魯哀公十七年為楚惠王十一年,即公元前478年。坪夜君為曾侯乙助喪在惠王五十六年即前433年或稍后。兩者約相距四十五年。子良有無可能活到惠王末年或更晚幾年呢?看來這個可能是存在的?；萃跤啄暝诠由?、公子結(jié)、公子啟的擁戴下即位,在位長達(dá)五十七年。子良為惠王弟,不言而喻,年歲自然要小于其兄。如果說惠王卒時是六十多歲的話,當(dāng)時子良也只會在六十左右。看來,為曾侯乙助喪的坪夜君,正是那位仍然健在的文坪夜君子良,即“王子”子良。惠王弟子良在《左傳》中只出現(xiàn)一次,其中并未提及子良曾被封于坪夜(平輿)。但從前引哀公十七年的記述可以看出,楚惠王對子良是異乎尋常地寵愛的。子良還很年青,且無戰(zhàn)功可言,惠王就要破例使其主掌楚國軍政大權(quán),就是一個證明。時為令尹兼司馬而又欲辭退的葉公諸梁,并不贊同惠王提出的令尹人選,因而只好卜以決疑。枚卜的結(jié)果是“吉”。沈尹朱與葉公又提出“過于其志”、“過將何為”作為難題。杜注:“(王子)過相,將為王也?！边@對惠王說,至少在心理上將成為一個負(fù)擔(dān)?；萃踔缓米髁T,最終改卜原令尹子西子、時為右司馬的子國為令尹。楚封君制始起于楚惠王前期。就在子國擔(dān)任令尹的第二年,就因子國擊敗巴師而“封子國于析”。這就是后來所稱的“析君”。隨后,惠王又封公孫寬(又名文子)于魯陽,因稱為“魯陽文君”?；萃鯇檺燮涞苡只计溥^相為王,最好的處置辦法,莫過于封于外邑。使為封君。得封邑,受封號,也是封君制始興之際的時尚所在。對于未能擔(dān)任令尹之職的子良來說,能夠受封為坪夜君,總算得上是一種最好的補(bǔ)償。封于坪夜,為什么又稱為“文坪夜君”呢?稱號的不一致,直接涉及到曾簡的坪夜君是否就是包簡的文坪夜君的問題。楚惠王前期,封君制還未形成固定的制度,稱號還不統(tǒng)一。對公孫寧(子國),類似于春秋時的授予封邑,還沒有明確的稱號。也許是稍后人們尊稱受封者為“君”,與封邑地名相連,就像楚縣尹稱為申公或蔡公那樣,受封者也就習(xí)慣地被稱作某某君了.至公孫寬受封后,就開始有了“魯陽文君”的稱號。然而,這還不是規(guī)范化的稱謂。封君之名與封號混稱,這還是春秋時期將職官與氏、名、字混稱的延續(xù)⑦。從惠王中期開始,直到戰(zhàn)國之末,授以食邑,賜予封號,成為楚國施行封君制的慣例。在此期間,受封者皆有封號,封號前或封號中不再夾有名或字,一律徑稱為陽城君、安陵君之類;即使記名,也是記于封號之后,如析君墨啟、鄂君子晰等。無論是在文獻(xiàn)中還是在楚器銅銘、竹簡中,從無例外。公孫寬又名文子,稱為“魯陽文君”,這是封君稱號規(guī)范統(tǒng)一前的舊稱?！白恿肌?無疑是字。稱為“文坪夜君”,表明其名為“文”或“文子”。這一特殊稱謂,足以證實(shí)子良之封是在惠王前期。其正式封號,只應(yīng)是坪夜君。因此,出現(xiàn)于曾侯乙遣策中的封號,就已經(jīng)不是文坪夜君而是坪夜君了。顯然,包簡所記的是子良始受封一段時間的用法,這正好如實(shí)地反映了子良受封之初的時代肯景。綜上所述可以認(rèn)定,昭王子、惠王弟子良就是文坪夜君,文坪夜君也就是坪夜君。兩個子良確為一人。由此看來,邵它所祭祀的邵氏先輩名單:昭王一一文坪夜君子良一一郚公子春一一司馬子音一一蔡公子,的確是一套完整的、未曾中斷的邵氏世系,其間并無空缺。從一般常情說,身為左尹的邵它,竟然漏而不祭昭王、文坪夜君間的一世先人,這也是于禮不容的。這里,還可以順便討論一下邵氏家族的始祖。先秦時期,女子稱姓,男子稱氏。姓示所出,氏別貴賤。子良的身分是公(王)子,子春自然是公(王)孫。公子、公孫的稱謂本身就已經(jīng)顯示了宗室貴族的身份。在一般情況下,公孫或公孫之子須另行立宗稱氏,故邵氏家族可能是始于子春或子音之世。子音的主要活動時間約在楚悼王、肅王之時。從文獻(xiàn)記載來看,戰(zhàn)國時期楚三大家族之一的昭氏成員昭奚恤,始見于楚肅王弟的宣王時期,正當(dāng)司馬子音之后,這也可以說明昭氏家族的興起當(dāng)在戰(zhàn)國早中期之際?！蹲髠鳌冯[公八年載魯之眾仲議及命氏的來由,概述了以官、以邑、以字為氏的三個方面。實(shí)際上,如《風(fēng)俗通義佚文》所指,“或氏于號,或氏于謚,或氏于爵,或氏于國,或氏于官,或氏于字,或氏于居,或氏于事,或氏于職”,范圍相當(dāng)廣泛。楚貴族以邑(居)為氏者居多,但也有以先人之字、謚或官職為氏者。早在春秋時期,楚人就有過以先王謚號為氏的先例,如楚文王之后的文之無畏,莊王之后的莊善等?！吧鬯倍謱偈稀⒚B稱,其祭祀的直系近祖首推昭王。這說明邵氏確以楚王熊軫的謚號為氏。昭王、昭陽之昭,包簡《記錄》都寫作“邵”。釋邵為昭,認(rèn)定子音、子、邵它之氏為昭,顯然是沒有疑問的。包山楚簡中的昭氏世系極為明確。文獻(xiàn)中的昭氏成員,卻很難看出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文獻(xiàn)中記載的昭氏后裔,楚宣王時有昭奚恤,見于《戰(zhàn)國策》;楚威王時有昭厘,見于《呂氏春秋》;楚懷王時有昭陽、昭獻(xiàn)(魚)、昭應(yīng)、昭雎、昭鼠、昭翦、昭過(廷)、昭常、昭蓋,皆見于《戰(zhàn)國策》,昭陽、昭獻(xiàn)、昭睢還見于《史記》。對昭奚恤、昭厘及以后的昭陽,尚可大致判斷出各自的先后活動時間;至于懷王時的昭陽等人,就連相互間的輩,份也無從分辨。邵它生前祭祀的先輩與同輩人,還有東陵連囂⑧,以及昭良、昭等。“東陵連囂很可能是邵它的叔父或伯父”,邵良等是邵它的兄弟輩。邵它卒于楚懷王十三年。按大致時間推算,宣王時的昭奚恤及威王時的昭厘,當(dāng)分別屬于邵它的祖輩、父輩。懷王時的昭陽、昭睢、昭蓋等人中,理應(yīng)有邵它的父輩與兄弟輩。然而,在包山簡文中,除“大司馬邵陽敗晉師于襄陵之歲”是作為紀(jì)歲之事記于竹簡者外,對文獻(xiàn)中的昭氏則一無反映。昭陽、昭蓋等當(dāng)時仍然在世,當(dāng)然不在祭祀之列。邵它對宣、威時的昭奚恤、昭厘不作祭祀對象,看來只能解釋為,因?yàn)檎咽系恼阉⒄艳尚綦m然同宗同祖,但由于昭氏始祖后代子孫繁衍,遂有了伯、仲、叔、季的各個分支。很有可能,昭奚恤、昭厘就屬于昭氏先人長子或次子的一支,昭陽、昭蓋這些人中,或者就有這一支的后人。祖父輩的兄弟屬遠(yuǎn)房宗支,生父的兄弟屬于直系近親。邵它之所以只祭祀包括東陵連囂在內(nèi)的直系先人,道理也許就在這里。就現(xiàn)有的楚簡文字和文獻(xiàn)資料來說,還很難綜合整理出一份比較明確系統(tǒng)的昭氏世系。包山楚簡司法《文書》記有一坪夜君,與邵它同為懷王時人;著錄于《三代吉金文存》卷三中的還有一坪夜君成,約活動于楚肅王、宣王之時。楚國封君的封邑與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