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述而》“文莫吾猶人也”章商兌-兼釋“廣莫”、子莫

1、?論語述而?“文莫吾猶人也章商兌兼釋“廣莫、“子莫內(nèi)容提要：本文結(jié)合前人對?論語述而?中“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那么吾未之有得一章的研究，通過?論語?文本考證和周秦漢其他典籍的使用實例勾沉，著重討論了其中“莫字的語法功能，認為前人于此句之解釋均有未安，本章之“莫本無實際詞匯意義，只是一個虛詞，其作用是在“文一字不成詞的語境中，綴在實詞后面，起著舒緩語氣的作用。整句意思是“書本上的學(xué)問么，我同別人差不多。在生活理論中做一個君子，那我還沒有成功。論文接著討論了?莊子?等書中的“廣莫和?孟子?中的“子莫，認為這里的“莫字皆不必如前人曲為之解，假設(shè)看作虛詞，其文理就能豁然貫穿。其中的“子即孔子。關(guān)鍵

2、詞：文莫廣莫子莫一、文莫關(guān)于?論語述而?“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那么吾未之有得章，歷來解釋頗多歧見，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對“文莫尤其是“莫字的理解，本文擬在綜合前賢注解的根底上，從文字訓(xùn)詁和篇章義理兩方面進展考察。關(guān)于“莫字的訓(xùn)釋，概括起來大致有以下幾種：一、釋為否認副詞，相當于“無、“不。何晏？-249?論語集解?：“莫，無也。文無者，猶俗言文不也。文不吾猶人者，言凡文皆不勝于人也?；寿?88-545?論語義疏?進而解釋道：“孔子謙也?？鬃友晕抑恼虏粍儆谌?，故曰吾猶人也。而于“莫字那么未予置詞?！澳鳛榉裾J副詞，作“無、“不等義解，確實是其中一大義項，可謂有足夠的旁證。為精審計，茲先將?論語

3、?一書中有關(guān)“莫的其它句例俱摘錄于下：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里仁?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同上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雍也?曾點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先進?子曰：“上好禮，那么民莫敢不敬。上好義，那么民莫敢不服。上好信，那么民莫敢不用情。?子路?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豈假設(shè)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jīng)于溝瀆而莫之知也同上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xué)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同上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己而

4、已矣。深那么厲，淺那么揭。同上孔子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衛(wèi)靈公?子曰：“小子何莫學(xué)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陽貨?子貢曰：“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子張?以上十一條中，“莫的義項可分為四類：動詞一次第一條，否認副詞“不或“沒有七次第三、五、九、十、十一條，代詞六次第二、六、七、八條，“暮的古字一次第四條。假設(shè)用上述四個義項的任何一個去交換題上的“莫字，其結(jié)果必然窒礙難通。因為如何晏解作否認副詞無或不，那么于本復(fù)句的語法不通。本復(fù)句是一個前正后反的轉(zhuǎn)折復(fù)句，前一分句反映出孔子對自己“文的自豪非“凡文皆不勝于人的自謙，如：“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

5、從周。?八佾?“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xué)，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公冶長?第一例是孔子對于文化傳統(tǒng)的認同，第二例最足以見出孔子以“文自居的豪情，最后一例是孔子評人兼自評。后一分句那么表達出孔子對自己“行的自責，“那么字無疑作為轉(zhuǎn)折連詞。孔子盡管以“日新、“參時自勉，但仍不敢以“躬行君子貿(mào)然自居。而且正是他老人家不斷的“日新、“參時才反過來證明他自覺于“躬行君子未為得也。再說，“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論語述而?“文赫然居于首位，從?論語?文本看，這并不意味著孔子認為“文

6、的重要性在“行、忠、信之上，而是基于他對于自身的嚴格評估，在他看來，“文只是成為君子的其中一個條件，而他所“參時的內(nèi)容也正是“忠與“信，如：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學(xué)而?。至于“莫的其他三個義項，從未有人言及，且也顯然不能作為正解，姑略而不管。二、釋為推測性連詞，相當于“可能、“也許。朱熹?論語集注?：“莫，疑詞。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及人；未之有得，那么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釋“莫為“或許、“也許之類的義項，于本復(fù)句的文氣自然能順利貫穿，但問題是驗之于先秦典籍，于“莫字本身的義詮，卻缺少應(yīng)有的詞源學(xué)根據(jù)。除?論語?一書外，筆者還查閱了?詩經(jīng)?、?

7、易經(jīng)傳?、?孟子?、?莊子?、?荀子?、?韓非子?六部先秦典籍，未發(fā)現(xiàn)一處“莫字作為推測性連詞解釋的句例。事實上，從漢語史上看，“莫字作為“或許等解，已經(jīng)是宋代以后的事情了先是口語，然后是文人作品中，這已超出了本文的討論范圍，故不展開。三、與“文字合成一詞作聯(lián)綿字解讀，相當于“黽勉、“勉強。劉臺拱?論語駢枝?云：“楊慎?丹鉛錄?引晉欒肇?論語駁?：燕、齊謂勉強為文莫。又，劉寶楠?論語正義?：“夫子謙不敢安行，而以勉強而行自承。猶之言學(xué)，不敢居生知，而以學(xué)知自承也。晉欒肇之說不知何據(jù)，所指亦復(fù)不知何時，根據(jù)現(xiàn)有文獻，可以認為當出于?方言?，楊雄?方言?那么云：“侔莫，強也。北燕之外郊凡勞而相勉假

8、設(shè)言努力者謂之侔莫。將?方言?原文與二劉立論相對照，可以看出，?方言?所指為“北燕之外郊而非“燕齊，語言差異自然不可以道里計，更不能以北燕外郊之方言去解釋孔子所在的魯國方言或者其時雅語。筆者在?韓非子?中倒是發(fā)現(xiàn)了以下兩條資料：我笑勾踐也。為人之如是其易也，己獨何為密密十年難乎？?說林下?古者黔首悗密惷愚，故可以虛名取也。今民儇詗智慧，欲自用，不聽止。?忠孝?上引?韓非子?中的“密密和“悗密，其意義皆相當于今天的“勤勉。但韓非所在的時、地決定?韓非子?中的材料不能視為本證。而且，孔子的教學(xué)語言想來都是雅言，“子所雅言，詩、書、執(zhí)禮，皆雅言也?子罕?。第二，符定一?聯(lián)綿字典?收有“文莫一條，但是

9、，該條目下所收的唯一一條例子正是本文題上的這一句話，孤證不立論，因此缺乏為訓(xùn)。最后，然而卻是最重要的，即使“文莫釋為“黽勉在語音上不成問題，在義理上也會發(fā)生前后矛盾，“黽勉是什么意思呢？是勤勉努力，那么這與下一分句的“躬行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二者在邏輯上具有著概念上的同一性，這就相當于說“吾猶人，那么吾未之有得，這不是很滑稽嗎？不是否認副詞，不是推測性連詞，也不是聯(lián)綿字。那么會是什么呢？筆者根據(jù)這一分句的內(nèi)在特征認為，后一分句僅言“行，前一分句也就只能言說一種德性：“文，而“文和“行正是孔子語匯中相比照而存在的一對概念，如上引“子以四教：文，行，忠，信?！靶杏杏嗔Γ敲匆詫W(xué)文。?學(xué)而?正如錢穆先生

10、所說：“孔門論學(xué)，范圍雖廣，然必兼心地修養(yǎng)與人格完成之兩義。根據(jù)上述，就可以排除“莫字可能的實詞解釋，如“德正應(yīng)和曰莫，又如“莫莫，清靜而敬至也，所以只能作虛詞理解。將“莫解讀為無實際詞匯意義的虛詞，這一章就很好理解。據(jù)筆者研究，?論語?一書中，主語往往是雙音節(jié)的，假設(shè)碰到一個單音節(jié)的，那么總是在該單音節(jié)實詞之后附加一個助詞，這就是近人姚維銳所說的“一字不成詞那么加助語的規(guī)律。如與“莫字同屬古音明母的“惟、“維、“無、“勿、“毋等字，在先秦文獻中就有不少用作句中助詞的語例。如：?尚書君奭?“迪惟前人光、?皋陶謨?“百工惟時、?召誥?“無疆惟休等句中之“惟；?詩經(jīng)小雅無羊?“牧人乃夢，眾維魚矣、

11、?小雅斯干?“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等句中之“維；?大雅文王?“無念爾祖，聿修厥德、?論語子罕?“無寧死于二三子之手等句中之“無，“無寧多作“毋寧，如莊子語：“與其相濡以沫，毋寧相忘于江湖；?爾雅?：“勿念，勿忘也。郭注：“勿念，念也。邢疏：“勿念，念也。念即不忘也。假設(shè)?大雅文王?云無念爾祖是也。與本章最切近的要數(shù)?中庸?“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之“莫了，上古“無“莫音義全同，?小爾雅?云：“無顯，顯也。而以下兩句，雖然助詞“惟的詳細意義與本章之“莫稍異，但其中“惟在句式構(gòu)造上起的作用卻與后者最接近，茲錄以備考：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孟子梁惠王上?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

12、王之不好勇也。?孟子梁惠王下?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卷十在釋“末、“無、“毋、“亡、“忘、“妄、“罔、“勿時，皆列有發(fā)聲助詞一目，且列舉了周秦漢典籍中四十余條語例，而“莫字與上述諸字同屬古音明母，據(jù)此，“莫作助詞當無問題。綜上所述，本章之“莫無實際詞匯意義，只是一個虛詞，其作用是在“文一字不成詞的語境中，綴在實詞后面，起著舒緩語氣的作用。整句意思除了“莫字不作解釋外，其它仍從楊伯峻先生的譯注：孔子說：“書本上的學(xué)問么，我同別人差不多。在生活理論中做一個君子，那我還沒有成功。二、廣莫、子莫?莊子逍遙游?：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xiāng)，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cè)，逍遙乎寢臥其下。成玄英疏：

13、“莫，無也。謂寬曠無人之處，不問何物，悉皆無有，故曰無何有之鄉(xiāng)也。陸德明對“無何有之鄉(xiāng)，廣莫之野的釋文是：“謂寂絕無為之地也。簡文503-551云：莫，大也。按：假設(shè)是莫可釋為“無，那么何須上句“無何有之鄉(xiāng)？這正是陸德明又錄蕭梁簡文帝之說以備考的原因。而釋“莫為“大，那么是因“廣字而誤會，生活年代略后于陸德明的顏師古已給予了否認：?漢書卷五十四李廣蘇建傳?：莫府省文書。晉灼解曰：“將軍職在征行，無常處，所在為治，故言莫府也。莫，大也?；蛟?，衛(wèi)青征匈奴，絕大莫，大克獲，帝就拜大將軍于幕中府，故曰莫府。莫府之名始于此也。顏師古那么曰：“二說皆非也。莫府者，以軍幕為義，古字通單用耳。軍旅無常居止，故

14、以帳幕言之。廉頗、李牧市租皆入幕府，此那么非因衛(wèi)青始有其號。又莫訓(xùn)大，于義乖矣?！皬V莫一詞亦見于?國語?和?世說新語?。?國語晉語一?：“使俱曰：狄之廣莫，于晉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公說，乃城曲沃，太子處焉；又城蒲，公子重耳處焉；又城二屈，公子夷吾處焉。韋昭注：“廣莫，北狄沙漠也。下邑曰都，使如晉為下邑。啟土，辟境也。按：如云“廣莫為北狄沙漠名或者說“莫通“漠，那么皆與開拓為晉國的下邑之語義相悖。所以，此中之“莫其實未加注。?世說新語言語?：“顧長康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劉孝標公元462-521引?春秋考異?曰：“鉅不周風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廣莫

15、者，精大備也。蓋北風也，一曰寒風。按：依如此講解，那么劉氏于“莫字亦未加注。類似的語例還有：?莊子知北游?：莊子曰：“夫子之問也，固不及質(zhì)。正獲之問于監(jiān)市，履狶也，每下愈況。汝唯莫必無乎逃物。至道假設(shè)是，大言亦然。周、遍、咸三者異名同實，其指一也。郭象？-312注“汝唯莫必無乎逃物八字云：“假設(shè)必謂無之逃物，那么道不周矣，道而不周，那么未足以為道。按：郭注于“莫字亦未予解釋。成玄英疏：“無者，無為道也。夫大道曠蕩，無不制圍。汝唯莫言至道逃棄于物也。必其逃物，何為周遍乎按：成疏以“莫為否認副詞，卻因此使應(yīng)解之“無失解。如此，又可反證“莫字不需解。又：?莊子山木?：“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憂，而獨與

16、道游於大莫之國。?漢書卷五十三景十三王傳?廣川王去憐之，為作歌曰：“愁莫愁，居無聊。以上二例中之“莫字與前述所討論者一樣，均應(yīng)作湊足音節(jié)的語氣助詞理解，而不必在其語法意義之外強求其詞匯意義。從上述諸例可知，歷史上關(guān)于“莫字的注解，在韋昭時尚未賦予實在的含義，到何晏、郭象、劉孝標、皇侃、蕭綱時那么已眾說紛紜，到了唐人如陸德明、成玄英手上，那么已然不得其解。后人閱讀周秦漢典籍，那么往往通過唐人訓(xùn)詁，于是其古訓(xùn)反而吞沒無聞矣。?孟子盡心上?：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子莫執(zhí)中，執(zhí)中為近之。執(zhí)中無權(quán)，猶執(zhí)一也。所惡執(zhí)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上

17、文關(guān)于“子莫的解釋，向來聚訟紛紜，東漢趙岐已經(jīng)模糊其詞了，稱“子莫，“魯之賢人也，因為有趙岐定了這樣的調(diào)子，后人就只能費力去坐實這個“賢人或者“魯之賢人了，于是有孫詒讓和俞曲園的魏中山公子牟說，黃鶴和羅根澤的?說苑修文?之顓孫子莫說11，還有孫人和認為系?尸子廣澤?中的皇子，王樹榮還專門寫了一篇題為?莊周即子莫說?的論文12，正是越說越玄了。試想，孟子上述文字中，楊子、墨子無疑為孟子以前的思想文化巨匠，孟子對二位仍有所譏議，接下來被言說的一個人自然應(yīng)該有更高的文化身高和更重的文化體重，而不應(yīng)該是令后來諸賢踏破鐵鞋無覓處的什么中山公子牟單名、顓孫子莫或皇子，甚至因為?孟子?一書中沒有提到莊子，硬

18、是由“子莫來湊一個，就尤其顯得不夠嚴肅，如依此立論，那么，?莊子?中也未提及孟子，甚至?韓非子?中也未言及其同學(xué)李斯13，這又作何解釋？不妨與以下兩段文字對勘：?孟子萬章下?：“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孟子滕文公下?：“圣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那么歸墨。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從上面的分析和對勘中可以得出這樣的啟迪，后面那個高于楊子、墨翟又善執(zhí)中的思想文化巨子應(yīng)該是而且也只能是孔夫子。當然不是說“子莫是孔夫子，我的意思是說“子是孔子，“莫是什么呢？“莫不是什么，它只是后綴于實詞之后用以舒緩語氣的一個襯字而已，這點前文已詳述，不贅。說到這里，也許有人會提出疑問，難道是孟子譏議孔子執(zhí)中無權(quán)嗎？當然不是。執(zhí)中者系孔子，執(zhí)中無權(quán)者不僅不是孔子，恰恰是孔子所不贊同的，請看孔子如是說：“可與共學(xué)，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quán)。假設(shè)考慮到孟子文章沛然的氣勢和高度的跳躍性，那么不僅不會將前文“執(zhí)中與后文“無權(quán)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