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走西口》梁滿囤形象的豐富性與復雜性

精品文檔-下載后可編輯談《走西口》梁滿囤形象的豐富性與復雜性[摘要]電視劇《走西口》中的梁滿囤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形象。梁滿囤經(jīng)歷了一個由善演變到惡，又由惡蛻變到善的過程，真實地寫出了他性格的發(fā)展。本文試圖通過對這一軌跡的粗線條梳理，探討梁滿囤性格形成的內(nèi)在可能性和外在處境的現(xiàn)實必然性，揭示其豐富、復雜的性格和人性內(nèi)涵。梁滿囤是一個相當生動且有現(xiàn)實意義的形象，他和田青兩個人物形象相得益彰，具有撞擊人類靈魂的精神力量。

[關(guān)鍵詞]《走西口》；梁滿囤；性格；人性

2022年1月2日，在央視一套黃金劇場開始熱播的2022開年大戲《走西口》已經(jīng)落下帷幕，根據(jù)央視提供的數(shù)據(jù)顯示，《走西口》全劇平均收視率為9.6％，其中最高單集收視率高達12.47％，超過了去年同類題材的開年《闖關(guān)東》，成為7年來最熱播的開年大戲，直逼央視開年大戲有史以來的最高平均收視率――《雍正王朝》的14％。但是，圍繞著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有血有肉的人物和既不算精彩也不能完全、準確地反映山西人走西口歷史的劇情，在評論界和觀眾中卻掀起了鋪天蓋地的評論《走西口》的熱潮。一時間“力捧”的有，“棒喝”的也有，雙方各執(zhí)一詞，其觀點之尖銳激烈蔚為壯觀。

電視連續(xù)劇《走西口》由李三林導演，俞智先、廉越編劇。該劇講述的是民國初年，山西祁縣年輕書生田青因家庭變故和生活所迫，背井離鄉(xiāng)走西口的故事。圍繞這一故事，《走西口》反映了當時社會農(nóng)民、商人、革命者、土匪、貴族、官僚等各個階層的生活，塑造了形形的人物形象，其中有重情重義、誠信正直、謀求發(fā)展、堅忍不拔、勇敢奮斗的田青，積極上進、追求光明、美麗善良的竇華，獻身革命、樂善好施的徐木匠以及敗家敗業(yè)，茍且偷生的田耀祖等活靈活現(xiàn)、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藝術(shù)形象。但是，真正優(yōu)秀的藝術(shù)形象，是極其復雜的。而這樣復雜的人物，其心靈發(fā)展往往是一個過程，從正面走向反面，或者是從反面走向正面，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一個向?qū)α⒚孓D(zhuǎn)化的過程。

在電視劇《走西口》中，寫得最好，最感人的，是梁滿囤。雖然他不是第一主角，戲份也沒有田青多，但是這個形象寫得非常豐滿和生動，也是該劇刻畫得最為成功的人物形象(特別是成年之后)，是《走西口》的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編劇俞智先曾斷言：“誰演梁滿囤誰火”，好像這個人演好了，這個戲就成功了。這個人物其實很難演好，因為要把握好這個人物是很難的。我想其中很重要一點的就是，這個角色本身是很有色彩、內(nèi)涵豐富的人物形象，他很獨特。對于梁滿囤，可以用“含淚的笑”來形容對他的感覺，他是一個可笑、可悲、可恨又可嘆的形象，濃縮了現(xiàn)實社會的豐富信息量，因而是很生動的。你很難用一個簡單的好的壞的，或者正面與反面這樣非此即彼的意義來界定他，也很難用厭惡或者同情這樣的概念來對待他。與梁滿囤相反的，在《走西口》中，有很多公式化、概念化、類型化的人物形象，如田青、竇華、徐木匠、田耀祖等。尤其是田青，在性格的豐富性與復雜性這一點上。遠遠不及梁滿囤。一方面，田青的性格是編劇和導演從一開始就設(shè)計規(guī)定好的，要才有才、要德有德、要貌有貌，是“高”“大”“全”式的沒有任何瑕疵的“完人”，將他寫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這無疑是不切實際的過分拔高。另一方面，從始至終，田青都是一副面孔、一種腔調(diào)，他好像一直是“躺”在劇情中。從未真正站立起來。田青的性格是單色的，而且其性格特征從第一集到第五十二集始終不變。田青只是一個抽象的人，沒有生命的軀殼。在此，借用魯迅先生在談到《三國演義》的描寫人物常有的弊病時的一段話做以說明，他說：“寫好的人，簡直一點壞處也沒有，而寫不好的人，又是一好處都沒有”，“以至于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在談到《紅樓夢》的高明之處時，魯迅先生說它描寫人物“和以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都是真的人物”。因此，不論是純文學，還是影視文學，盡管它們在表現(xiàn)手法和方式上有明顯的不同，但是單就塑造人物形象而言，這個藝術(shù)經(jīng)驗是值得我們推敲和玩味的。寫出梁滿囤性格的復雜性，就是經(jīng)過藝術(shù)提煉寫出人物的真實面貌，使人物像生活中的真人一樣。

梁滿囤出生于清朝末年山西祁縣一小戶農(nóng)家，而此時祁縣遭遇罕見旱災(zāi)，土地龜裂，莊稼顆粒無收。盡管如此，父母仍對其嬌生慣養(yǎng)，視為掌上明珠。童養(yǎng)媳田丹丹進入梁家后，對其更是寵愛有加。誠如梁滿囤扮演者富大龍做客央視時所說的：“窮家出嬌子”，少年時期的梁滿囤從不下地干活，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少爺似的生活，養(yǎng)成了好吃懶做、愛占小便宜、軟弱自私的性格，成為農(nóng)村的小潑皮、小混混。長到18歲左右，為生計所迫，他跟隨妹夫田青走西口。在此后走西口的路上，梁滿囤身上各種各樣缺點和小毛病得到了精彩的展示，比如他膽小、貪吃、小心眼、說別人壞話等，看來令人捧腹。這種笑中充滿了善意的嘲諷，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愛，因為這些缺點和小毛病是人人身上都有的，不會給別人帶來傷害，因而也就是可以原諒的。梁滿囤走西口的動機很單純、很簡單、很明確，他沒有大富大貴的野心，就是掙錢回去孝敬父母、和丹丹過安生日子，有一口飯吃就滿足了。由此可以斷定，此時梁滿囤本質(zhì)上是很善良的，體現(xiàn)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那么梁滿囤是怎樣從一個黃土地上出生的有缺點但不失淳厚善良的青年農(nóng)民，一步步走向出賣朋友、人格和靈魂的深淵的呢?

首先，在與田青的對比中，梁滿囤的野心逐漸萌生。梁滿囤對自身條件、現(xiàn)實處境和未來發(fā)展有著相當清醒的認識和準確的判斷。他認為田青念過書，識文斷字、一身的武功，自己就只有一身的臭力氣，就是當土匪，田青也是個頭目，自己充其量就是戲臺上打大旗的那個小嘍兵。來到皮匠鋪之后，田青是穿長衫的外柜，住在賬房，一大早有小伙計端洗臉水；再看看自己，光著膀子扎圍裙出苦力的臭皮匠，住的是大通鋪，一大早還得屁顛屁顛給師傅倒他媽騷尿壺去!多次無緣無故遭受師傅毒打，不但不能辯解、只得忍氣吞聲；還要對師傅感恩戴德。他挨了打，邊痛哭流涕邊說：“師傅，你打累了，你先歇會吧。”牛師傅受裘老板的指使，變著法折磨他。當師傅讓他頭頂一大盆水跪在地上時，師傅問他，“師傅打你，你恨不恨師傅?”梁滿囤回答：“不恨，嚴師出高徒?！痹隰糜浧そ充佀艿那杷寄苋淌?，但是，讓梁滿囤覺得有辱尊嚴的是田青經(jīng)常往家里寄錢，自己則分文不掙!在中國社會中，男人、兒子、丈夫的社會角色定位注定就是要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梁滿囤恰恰做不到這一點，用他自己的話說：“我還是個大男人，應(yīng)名我還是你姐夫嘞。我這心里啥滋味?啊?刀剜一樣。”就這樣，田青雖然沒有主觀上的故意，客觀上卻時時處處刺激著梁滿囤那脆弱的自尊，使得他堅定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信念和決心。梁滿囤希望通過誠實的勞動改變自己的處境和命運，這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梁滿囤認為自己就是再苦熬10年，也就是個牛師傅(掌桌師傅，四十多歲，老光棍一條)，也還是個人下人，田青就是離開裘老板，靠自己的能力照樣創(chuàng)家業(yè)；而自己就是累死，也是個臭皮匠。梁滿囤對自己前途的悲觀估計動搖了他剛剛樹立起來的信念和決心，他的心理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其次，以入贅裘家始，梁滿囤的欲望極度膨脹，并迅速墮落。田青離開皮匠鋪后，裘老板出于無奈，于是托賬房何先生向梁滿囤給自己女兒裘巧巧提親。梁滿囤聽到這一消息后，他的驚訝和狂喜使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太多的話要說。最后只能化作三句山西味極濃的“怎可能”，富大龍的表演也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簡直絕了!梁滿囤讓這種巨大的利益沖昏了頭腦，當田青得知此事責問他時，他倆有一段對話：

梁滿囤：我是唯利是圖了，利太大!大得能改變我這窮命。我就一步登天，我這回當個人上人!

田青：所以你就經(jīng)不住誘惑了?

滿囤：田青，你就幫我這一回，我要是當了少掌柜。我就能做一半的主，等到那個老頭子，那個裘老板死了，他裘巧巧就算知道了我有老婆，她也晚了，她也算二房。田青你說，就咱走西口的窮小子，咱娶大小姐做二房，他媽的痛快不?你就幫我這一回，到時候我把你姐接來，吃香喝辣，大富大貴!

田青：梁滿囤，你就是，你就是一個混蛋!

梁滿囤：我混蛋也為你姐!

田青：你放屁!

梁滿囤：我要有半句瞎話，太陽落山我就死!

梁滿囤一張口，他的心理、神態(tài)，就活靈活現(xiàn)地展示了出來。他雖然覺得對不起田丹丹，但還是不顧在家里服侍公婆、苦苦等候自己的發(fā)妻，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這門親事，隨后按照裘老板的要求掃除一切障礙，成功地娶了裘巧巧。成為裘家的倒插門女婿，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臭皮匠搖身變?yōu)轸糜浧そ充伒纳僬乒?。梁滿囤身份的瞬間轉(zhuǎn)變是由其性格發(fā)展的內(nèi)在邏輯決定的。梁滿囤實現(xiàn)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飛躍，亦由此開啟了一連串互為因果關(guān)系的罪惡事件的大門。他也在一次次的人生角逐中泯滅了良心、喪失了自我，而且在人性惡的森林中漸行漸遠。梁滿囤的瘋狂行為概括起來有：休妻再娶、趕走父母、虐待師傅和岳父、對田青的嫉妒和陷害，其中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對待妹夫田青，其手段之陰險、毒辣已經(jīng)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嫉妒是人性中最卑劣的情感，莎士比亞曾說：“您要留心嫉妒，那是一個綠眼的妖魔!”梁滿囤不能容忍田青比自己優(yōu)秀，他處心積慮、挖空心思地要報復田青，為此，他不惜造謠中傷。甚至采用卑劣的手段。他設(shè)計了一個陰險惡毒的計謀，趁田青和豆花離開包頭之際，他以給瘦猴提親為誘餌，極力慫恿瘦猴盜墓栽贓，害得田青再次入獄，估衣鋪被查封，財產(chǎn)被沒收；還有他聽從貪官吳玉昆的指使，買下了田青的志同貿(mào)易公司，并答應(yīng)協(xié)助貪官將搶田青的皮革運到恰克圖去賣，瓜分田青的貨款；他得意洋洋，在大街上坐著田青的馬車耀武揚威。梁滿囤其實又是可憐的，他生活在黑暗中，自卑陰暗的心理使他享受不到人生的樂趣。他的種種不義行為，最終使他落了個眾叛親離的悲慘下場：妻子巧巧將他趕出家門，一起走西口的朋友王南瓜也對他嗤之以鼻；更可悲的是，他的父母爹娘也因此拋棄了他。他主觀上是要對自己的父母妻兒好，而實際上他的行為卻使得他們離自己越來越遠。

在這部電視劇的大結(jié)局中，劇情的發(fā)展急轉(zhuǎn)直下，大大出乎觀眾的意料之外。梁滿囤不僅在留給巧巧的信中，將房契還給田青，而且在為吳玉昆從恰克圖賣皮子回來的路上，他偷到貨款后逃跑時，被官兵擊中落馬，幸而被埋伏在此的徐木匠和李義所救，最終在徐伯伯懷里死去。臨死前，他掏出了藏在內(nèi)衣里被血染紅的錢，讓徐伯伯轉(zhuǎn)交田青，說這樣做是為了田青東山再起，自己的這條命也還給丹丹了，“田青有難我不幫